摘要:有时候,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枪声,而是无线电里一句“正常飞行”。有时候,夺命的不是黑衣人,而是一只被摆在行李架上的小盒子。还有时候,一个人做了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落地以后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走。
115条生命的黑烟:金贤姬的两端人生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朝韩两岸的对峙愈演愈烈。人们为第二十四届汉城奥运会的安危,不得不绞尽脑汁。
就在这时,大韩航空公司的858号航班在印度洋上空,忽而一声巨响,机上一百一十五名乘客,魂归西天。
这惨案的始作俑者,竟是一名出身朝鲜高干的女间谍。
她也未曾料到,此行竟是她首次踏足三八线以南的国度,而见到的,却与从小灌输于心的景象大相径庭。
后来,她在首尔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她感到无法相信。
那里的农民工竟然比平壤的高级干部还吃得好。
有时候,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枪声,而是无线电里一句“正常飞行”。有时候,夺命的不是黑衣人,而是一只被摆在行李架上的小盒子。还有时候,一个人做了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落地以后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走。
时间拨回到1987年冬天。那会儿,海上军舰在周边海域来回滑行,城市里的检查增多,谁都知道奥运会将近,风声格外紧。偏偏这天,从巴格达起飞的一架航班,经停阿布扎比后准备去曼谷再飞汉城。机组一切报平安,周身的灯光像平常一样柔和。等飞过温暖的海面,夜色连成一张网,突然——无线电里就再也听不到回应了。
几小时后,海上漂起碎片,电话那头的亲属守着空空的到达口,电视播报显得克制而冷静,留给人更大的揪心。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一刻,天上像被撕开了一道黑缝。
凶手并不在那架飞机上。她和同伴提前下了机,穿着平淡的旅人衣裳,换乘、过关,像任何一个背着护照去旅行的人。直到在巴林,两个人的神色终于露了破绽。年长的男人先一步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药,倒下去,再也起不来。那个年轻女人也试图吞毒,被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下一个场景就是医院的白灯和警察的影子。
后来她被押回汉城。最开始,她把嘴闭得很紧,像一堵墙。该装傻就装傻,该说自己是日本人就说自己是日本人。可过了些日子,她的态度来了个拐弯:在记者面前,她把头低得很深,承认自己是北方派来的人,承认那一百多个名字的消失与她有关。
为什么会变?我们得从她的来处讲起。这个女孩1961年出生。父亲做过外交,母亲教过书。小时候还跟着父亲出过国,四岁才回到平壤。她长得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拍过几部面向大众的影片,学校里老师也喜欢她。那种被光照过的少年时光,很短。
进大学后,故事转了岔口。先是学理科,后来莫名其妙地被“调整”去学外语,学日语。她还不太懂,一条看不见的线已经把她拉离了正常的生活日程。再之后,她有了几个“新名字”,在专门的地方接受训练:跑步、射击、扮演、口音、礼仪甚至日常闲聊,练得一丝不苟。教她细节的人不是普通老师,那些人有的是从南方海边拐来的渔民,有的是在日本街头失踪的人。他们把怎么买菜、怎么打招呼、怎么抱怨天气,一条一条教给她。她把这些往脑子里栽,长在心里,久了,连她说话的抑扬顿挫也变了。
别急,我们得提一下她的“江湖”。早些年,她和一位比她年长很多的男人结成搭档,外面人看是日本旅人,一个是沉默寡言的父亲,一个是乖巧的女儿。两个人拿着做得像真的一样的日本护照,穿过不同城市,旅馆登记表上留下一串串假名。一度,她一个人被派去香港、广州打前站,试着适应新的口音,学粤语的那个段子她后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她跟着街头小贩练“砍价”,练到小贩以为她就是隔壁街搬来的远房亲戚。
1987年秋天,一纸命令把她从澳门叫回去。没有冗长的铺垫,任务很短,就几句话:要在短时间内,让一架南方的客机从天空里消失。为什么?因为有人要在即将到来的盛会之前,敲一记重锤。她点了点头,和搭档按既定路线飞莫斯科、转巴格达,动作像流水。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两个人把某样东西端端正正放在头顶上方的行李架里,在阿布扎比下了机。她没有回头看,搭档也没有。
她自己多年后说,那时心里像被掏空。人一旦被训练很久,情绪就像被削薄了。你别指望她在那一秒会想起哪位乘客的笑容,或者对某个孩子生出母性。她的工作,就是把“时间到了”这四个字背在背上。
真正让她失重的,不是审讯,也不是法庭。是她第一次站在首尔街头——她早年只在宣传画上见过的“敌占区”——看人潮挤地铁,看年轻人穿着牛仔裤对着路边摊笑,工地上机器轰鸣,工人戴着安全帽抽空擦汗,不用人力去搬沙袋。她盯着市郊地带的店铺,突然问绑着她的安全人员:怎么店里看不见尼龙衣?对方愣了一下,说:大家不太爱穿了,合成纤维不舒服,现在的布料有更好的选择。她没吭声。那个瞬间,她脑子里曾被灌进去的一些东西,松了一块角。
还有一次,在菜市场边上,她看见几张长条凳,四五个忙活了一天的人埋头吃饭,桌上是米饭、汤、面条、切得厚厚的猪肉。她看了看,脱口说了一句:他们吃得比我家还丰盛。说完她自己也愣了愣。那种落差感,像是把她扔进一个不认识的世界。她感到自己跟那些嚼着食物、说笑、走路带风的人越来越远。她像个等宣判的人,站在一旁,喉咙里发不出声。
情绪彻底崩下来是在某个黄昏。她说别再带我出去看了,别再问了,直接结束吧。那一刻,她像个溺水的人要把头按进水里。一个极端的人做事往往干脆,她的这句请求听起来也是干脆。可生活没按她的意思来,夜里她还是被推进铺着白床单的房间,白天还是有人坐在她对面,问前因后果。
审讯之外,法律在走自己的步子。她被判了极刑。几年后,政治却拐了个弯——新总统上台,给了她一张赦免书。这件事在当时引发不少争论:有人说这是国家战略,有人说这是对遇难者的不敬。她从监房里走出来,重新被安顿,写下了一本书,讲自己的成长、训练、那趟旅程。书卖得很火,还被拍成电影。她甚至跟保护她的韩国安全人员结了婚,过起柴米油盐的生活,有了孩子,名字也不再被遮挡。
这听上去太戏剧了。你可能想抬手问一句:这样的人,该不该被允许回归日常?115条命的家属,会怎么看?这些问号,她自己未必有答案。她后来在公开场合多次道歉,说愿意背着这份罪过一直走下去。可人世间很麻烦,道歉不是橡皮,抹不干净。那些消失的声音,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拥抱,留在世界上,就像一盏盏小灯,照着人心里那块抵触与同情交织的地方。
我们再回过头看她的成长,会发现一种可怕的规律:一个人的视野被部署好了,接受了严格的练习,刀子一样的任务就会变成日常。她的语言、手势、呼吸,甚至走路的节奏,都被雕刻成服务某个目标。她不是单独长成这样,她只是一台大机器里的一块齿轮。可齿轮也是人。她在首尔街头的惊讶,在饭摊边的那句脱口而出,都是人。
说句闲话,那年代的朝鲜半岛,是紧绷着的一根弦。人们的命运像挂在弦上的铃,风一吹就乱响。奥运会像一面镜子,所有人都想在镜子里看到胜利的样子,有人就把手伸得太狠。她不过是那个手的延长线。可这不意味着手背后的每个人都可以被抹成一个颜色。历史从来不只一种脸。
后来她在电视上出现时,我总会被她的神情刺到。那种茫然是迟到的,它不是在印度洋上空,而是在首尔的夜里。她看到了和她被灌输的世界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你说这有没有点残酷?人如果早一点看见,早一点被允许怀疑,故事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也许不会。也许她只会被另一套规则吞掉。但至少,至少她那双放过东西的手,可能会犹豫一秒。
这世上最难的题,就是怎么把“罪”与“人”分开来谈。可我们还是得谈。一方面要记住那115个名字,另一方面也要承认:一个被塑造成工具的人,在某个瞬间露出的困惑和悔意,恰恰提醒我们,人的复杂不能被口号替代。最后,也许我们只能把话停在这里——当一个人从云端投下炸弹,又在地面看到真实的人间,她该如何面对自己?而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她?
来源:喜庆的枫叶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