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0年的秋天,我背着个破旧的蓝布包,踏上了从湘西到长沙的绿皮火车。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我何志强却是个例外,整整二十年都在啃老,直到这一年考上了湖南农业大学,才算是给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家里带来了一线希望。
■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何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90年的秋天,我背着个破旧的蓝布包,踏上了从湘西到长沙的绿皮火车。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我何志强却是个例外,整整二十年都在啃老,直到这一年考上了湖南农业大学,才算是给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家里带来了一线希望。
火车上挤满了外出打工的人,我挤在一群大叔中间,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家特有的泥土芳香。说来也怪,这一路上我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见了我那个在六岁时就不见了的姐姐何玉兰。
姐姐失踪那年,我才四岁,对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有一点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姐姐特别喜欢摸我的头,每次摸完还要说一句:“阿强,你要好好读书噢。”
说到读书,我们何家祖上都是种地的农民,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我爹何大山常说:“咱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才出了你这么个读书的料。”可每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娘张翠花就会偷偷抹眼泪,因为她总会想起姐姐。
那是1984年的春天,姐姐去赶集买糖果,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爹和我娘疯了一样找遍了整个县城,甚至还去了邻近的几个县,可是连个影子都没找着。后来,我爹为了找姐姐,借遍了全村的钱,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从那以后,我娘经常半夜醒来,看着姐姐留下的那件小花布衣裳发呆。我爹呢,就躲在房后的谷仓里抽旱烟,一抽就是一整晚。那股子烟味,呛得我直想流眼泪。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到了长沙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挤上了开往湖南农业大学的公共汽车。车上人不多,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时候,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从车载广播里传出来: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这歌勾起了我的思绪,记得姐姐也特别喜欢这首歌,常常哼着这个调子给我听。那时候,收音机还是个稀罕物件,也就供销社主任家里有一台。每到周末,姐姐就拉着我去供销社门口,趴在墙根底下听歌。
公共汽车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湖南农业大学。我拿着录取通知书,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我的宿舍楼。这是一栋上了年纪的红砖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墙皮也剥落了不少。
刚走到三楼,我就听见隔壁407宿舍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这时候,一个女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一下子愣住了——她长得和我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那女生穿着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扎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连她从我身边走过都没反应过来。
“哎,你傻站在那干啥?是不是408的新生啊?”一个粗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正盯着我。
“是。。。是的,我叫何志强,是408的。”
“我叫王大壮,是你室友。来,我带你进去放东西。”
王大壮一把抓过我的蓝布包,嘴里念叨着:“你这包也太破了,跟我爷爷那年代的差不多。走,进去认认门。”
408宿舍是个六人间,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樟脑丸味道。我分到了靠窗的上铺,王大壮就住在我下铺。他一边帮我收拾床铺,一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其他室友。
“咱们宿舍还有四个人,都是外地的。那个戴眼镜的叫李明智,是湖北来的,成绩好得很;那个黑不溜秋的是张铁蛋,广西来的,听说他爹是养猪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女生的影子。她真的太像我姐姐了,连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王大壮的呼噜声震天响,我索性爬起来,站在窗前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地上斑斑驳驳的。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我探头往外看,正好看见那个像姐姐的女生和另外两个女生从楼下走过。
“小兰,你爸明天真的要来看你啊?”
“是啊,我爸说要来看看我住得习不习惯。”
“李教授真是个好爸爸,我爸都懒得管我。”
原来她叫小兰,父亲还是个教授。我心里一阵失落,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她怎么可能会是我姐姐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原来是开学典礼要开始了,我赶紧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跟着大家往礼堂走。
路上,我又遇见了小兰。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清清爽爽的。我鼓起勇气想跟她打个招呼,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礼堂门口,我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跟小兰说话。那应该就是李教授了,他个子很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学者风范。
“小兰,这是你的通讯簿,刚才差点忘在家里了。”李教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给小兰。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刮过,那个通讯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我脚边。我弯腰捡起来,突然看见上面写着的出生日期:1978年4月15日。
这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1978年4月15日,这不就是我姐姐的生日吗?
我机械地把通讯簿递给小兰,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可我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也太巧了吧?不仅长相一模一样,连生日都是同一天?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知道这事不能轻举妄动,得好好调查清楚。我偷偷爬起来,从行李包最底下翻出一个旧皮夹,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姐姐失踪前不久照的。
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小花布衣裳,梳着两条小辫子,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我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又想起今天见到的小兰,两张脸在我脑海中不断重叠。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暗中打听小兰的事。从同学们的闲聊中,我知道了她是李教授收养的女儿,家住在长沙市最繁华的五一路上。每当听到这些,我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王大壮大概觉察出我的不对劲,有一天晚上,他爬到我床上,递给我一根“大前门”:“兄弟,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看上407的李小兰了?”
我摇摇头,接过烟卷,学着我爹的样子狠狠地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直咳嗽。王大壮在一旁笑得直拍床板:“你小子,连烟都不会抽,还想谈恋爱?”
“大壮,你听说过李小兰是李教授收养的事吗?”我试探着问道。
“这事儿全系都知道。听说是六年前,李教授在福利院看见小兰,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就把她领养了。怎么,你对她有想法?”
“六年前?”我心里一惊,赶紧又问,“那她是从哪个福利院来的?”
“好像是邻县的福利院吧,具体哪个我也不清楚。”王大壮掐灭了烟头,“兄弟,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李教授家那是什么条件?人家小兰现在过的是城里人的日子,你一个农村来的。。。”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六年前,也就是1984年,不正是姐姐失踪的那年吗?
第二天是周末,我借口要去买书,独自坐车去了邻县。那里只有一家福利院,是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四合院。我在门口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敢进去。
正当我在门口徘徊的时候,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奶奶走了出来。她拄着扫把,好奇地看着我:“小伙子,你是来办事的吗?”
“老人家,我想打听个事。”我搓着手,“六年前,这里是不是有个叫何玉兰的女孩?”
老奶奶眯着眼想了想:“六年前?那时候我就在这里干活。何玉兰?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那年倒是来了个女娃娃,警察说是在火车站捡到的,后来被姓李的大学教授领养了。”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个女娃娃多大年纪?”
“也就十二三岁吧。可怜见的,来的时候又饿又怕,说不清自己家在哪里。”老奶奶叹了口气,“后来姓李的夫妻来领养,看她可怜,就给她取名叫李小兰。”
我扶住墙才没有摔倒。1984年,十二岁,在火车站被发现,这些信息都对得上!难道,李小兰真的就是我姐姐何玉兰?
回学校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如果李小兰真的是我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真相?可是看她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了。我正准备上床,忽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是小兰!她正和室友们从自习室回来。我赶紧趴在窗户边上看,只见她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女生说说笑笑。这一幕,让我想起小时候姐姐也是这样,总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
“哎哟,这不是何志强吗?”一个尖细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407的辅导员钱老师。她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说:“你认识小兰啊?”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钱老师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兰这孩子可真不错,学习好,性格也好。昨天我还收到她养父母寄来的感谢信呢,说这些年把小兰养得这么好,让我们学校也多操点心。”
“钱老师,”我鼓起勇气问道,“您知道小兰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个啊。。。”钱老师的表情有点犹豫,“我只知道她是李教授从福利院领养的。不过这些年,李教授夫妇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让她上最好的学校,买最好的衣服。你看小兰现在多阳光,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世呢?”
那天晚上,我写了一封长信给我娘。信中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但没敢说自己的猜测。我知道,如果贸然说出来,只怕会让我娘又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没想到三天后,我就收到了我娘的回信。信是用村里那个识字老太太代笔的,歪歪扭扭地写着:
“阿强啊,你说的这个女娃娃,是不是和你姐姐一样,左眼角下有个小黑痣?”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在我头上。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特征给忘了!姐姐左眼角下确实有个小黑痣,这是我们家的特征,我和我爹都有。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等在教学楼门口。当小兰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死死地盯着她的左眼角—— 那里果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这下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巧合了。可是,我又该怎么办?告诉她真相?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被人贩子拐卖到福利院的?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个一直在苦苦寻找她的家?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系里要组织参观李教授的实验室。那天,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李教授和他的妻子。李教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温文尔雅;他妻子是个中学教师,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举止优雅。
参观结束后,我看见他们夫妻俩和小兰说说笑笑地走在校园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了一幅温馨的家庭照。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尘封的好。
回到宿舍,我给我娘写了封信,只说自己认错人了。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望着天花板发呆。王大壮有时候会爬上来,给我递根烟,说:“老何,你这是咋了?大学里的好姑娘多的是,干嘛非要惦记李小兰?”
我苦笑着摇摇头。这世界上,又有谁能理解我的心情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故意躲着小兰,生怕看见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命运就是爱跟人开玩笑,越是想躲,就越是能遇到。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我在图书馆自习。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叫我:“何志强?”
我抬头一看,是小兰。她穿着浅蓝色的毛衣,手里抱着几本书,笑盈盈地看着我:“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啊?”
我愣住了:“没。。。没有啊。。。”
“骗人。”她在我对面坐下,“我发现你总是远远地看我,可一见到我就躲开。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都是汗。这时候,只听她继续说道:“其实吧,我知道自己是养女的事。我也知道你可能是喜欢我,但是因为我的身份有些犹豫。”
“不是的。。。”我想解释。
“没关系的。”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这是我的日记本,里面记着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后来我就想开了,也许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我的手微微发抖:“你。。。你不恨他们吗?”
“不恨啊。”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我相信他们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有疼我的养父母,有关心我的朋友,还有。。。”
她顿了顿,脸微微发红:“还有你这样默默关心我的人。”
我感觉眼眶有些发热,赶紧低下头。这时候,从图书馆的广播里传来邓丽君的《甜蜜蜜》,和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悠远。
“咦,这首歌我从小就会唱呢。”小兰轻轻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教我的。。。”
我忽然站起来,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身后传来小兰惊讶的声音:“何志强,你怎么了?”
我一路跑出图书馆,任凭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真相,还是让它永远沉睡在记忆的深处吧。至少,我的姐姐,现在过得很幸福。
那天之后,我开始认真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像李教授那样的人,或许就有资格站在小兰身边了,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
王大壮见我突然用功起来,还打趣道:“老何,你这是被哪个仙女点化了?连澡都不去洗了,就知道抱着书啃。”
我笑笑不说话,继续看我的书。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寒假。小兰跟着李教授一家去了南方过年,而我,则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
临走那天,我在校门口又遇见了小兰。她递给我一个信封:“何志强,这是我的全家福,你要不要看看?”
我接过来,看见照片上李教授一家三口站在某个旅游景点前,笑得那么幸福。小兰指着照片说:“这是去年暑假拍的,那时候我刚考上大学,爸妈特意带我去三亚玩。”
“嗯,真好。”我轻声说。
“对了,”她突然问我,“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愣了一下:“湘西。。。”
“湘西?”她眼睛亮了起来,“我总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湘西人。因为我特别喜欢吃辣,而且一听到湘西这个地名就特别亲切。”
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你要去哪里过年?”
“去海南,爸妈说要带我去看海。”她开心地说,“你呢?”
“我要回家。”我指了指天边,“坐二十四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到那个山沟沟里。”
她笑了:“其实我有时候也想去农村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田野和山川,心里就特别踏实。”
这时,李教授的车停在校门口,喇叭声响了起来。小兰冲我挥挥手:“那我走啦,新年快乐!”
看着她钻进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六岁的姐姐,也是这样笑着和我挥手说“我去赶集啦”,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又做了个梦。梦见姐姐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海边奔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灿烂。我在梦里喊:“姐姐!”可她只是回头冲我笑笑,然后消失在茫茫的海浪中。。。
火车的节奏还是那么单调:哐当,哐当,哐当。。。就像我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记忆的疼痛。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我爹破天荒地喝醉了。我娘说,自从我考上大学,他就开始喝酒,说是高兴。可我知道,他是想借酒消愁。
我爹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说:“阿强啊,你姐姐要是还在,看到你考上大学,该有多高兴啊。。。”
我娘在一旁默默流泪,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揪住一样疼。
第二天一早,我爹居然破例要去赶集。我娘说:“这么多年了,你每次赶集都绕着那个地方走,今天怎么。。。”
“还不是因为阿强考上大学了?”我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去那个地方看看,要是玉兰还在。。。”
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在集市上东张西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忽然,我爹停在了一个卖糖果的摊位前。那是姐姐失踪的地方,十六年过去了,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我爹买了一把糖果,塞给我说:“你姐姐最爱吃这个。”
看着手里的糖果,我突然想起小兰也总爱吃糖。有一次路过小卖部,她买了一大把水果糖,还分给我一颗,说:“这个味道让我觉得特别熟悉。”
晚上,我躺在土炕上,听着屋外的风声。我翻出小兰给我的那张全家福,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站在椰子树下笑得那么开心。
我想起临走时她说过的话:“每次看到田野和山川,心里就特别踏实。”
也许,这就是血脉的呼唤吧?可是,我却不能告诉她真相。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来,就会毁掉两个家庭的幸福。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那天,我又看见小兰站在阳光下,和室友们有说有笑。她的皮肤晒黑了一点,但笑容还是那么灿烂。
“何志强!”她远远地冲我招手,“新年好啊!”
我勉强笑笑,说:“新年好。”
“你看,这是我从海南带回来的特产。”她从包里掏出一袋椰子糖,“要不要尝尝?”
我摇摇头:“不了,我不爱吃糖。”
她撇撇嘴:“真是个怪人。对了,这学期我们不是要一起上专业课吗?到时候可以互相帮助啊。”
我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这样也好,就让我以同学的身份,默默地守护着你吧,姐姐。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毕业季。四年里,我眼看着小兰成为了全系的骄傲。而我,也依靠着奖学金和助学金,勉强读完了大学。
毕业那天,学校的樱花开得正艳。小兰穿着学士服,在樱花树下拍照。李教授和师母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何志强!”小兰朝我招手,“来,一起拍张照!”
我本想拒绝,但还是被她拉了过去。李教授很热情地说:“小何啊,听说你这四年成绩很好,有没有考虑继续深造?”
我摇摇头:“不了,我想先工作,家里还等着我赚钱。”
“这样啊。。。”李教授略显遗憾,“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去山区支教。”我说。
小兰睁大眼睛:“真的啊?那正好,我也申请了支教项目!”
我心里一惊:“你不是可以直接保研吗?”
“是啊,”她笑着说,“但我总觉得自己欠山里的孩子们一份情。而且。。。”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总觉得自己和山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那一刻,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好李教授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小兰,该去礼堂了,一会儿还要领证书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在樱花树下站了很久。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就像多年前姐姐刚失踪那会儿,我娘撒在院子里的那把糖果。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学校。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何志强!等等!”
是小兰。她跑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去支教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同事呢!”
我接过信封,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谢谢。”
“其实。。。这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亲人一样。”她认真地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和你特别亲近。”
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对了,”她忽然说,“刚才我爸说要请你吃饭,算是庆祝我们毕业。你要不要。。。”
“不了。”我打断她的话,“我要赶火车回家。”
“这样啊。。。”她有些失落,“那。。。保重。”
“你也保重。”我转身就走,生怕她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后面喊:“何志强!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我没有回头,只是使劲地挥了挥手。就像多年前,在那个集市上,姐姐最后一次和我挥手告别。
回到家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拿出小兰给我的信封。里面除了联系方式,还有一张照片,是她六岁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已经在李教授家生活,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站在红色的钢琴旁。
我翻出我们家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虽然一个是在城市的豪宅,一个是在农村的破屋,但那张脸,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阿强,出来吃饭了。”我娘在外面喊。
我把照片收好,走出房间。我爹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我出来,递给我一个信封:“邻县一个山村小学在找代课老师,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接过信封,心里一动。那个山村,正好在当年姐姐失踪的必经之路上。
第二天,我就去了那个山村。村里的路还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我站在学校破旧的围墙外,看着操场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忽然明白了小兰为什么要来支教。
“你就是何志强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校长。
“是的,我是来应聘代课老师的。”
老校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学生?难得啊。现在谁还愿意来这种穷山沟?”
就这样,我留在了这个山村。每天除了教书,我就在周边打听关于1984年那场拐卖案的线索。渐渐地,我知道了更多的细节:那年确实有一伙人贩子,专门在这条路上作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收到了小兰的来信。她说她被分配到了另一个山村,那里的条件比我这里还差。信的最后,她写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山里的孩子,我就特别心疼。好像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孩子。。。”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多想告诉她:是的,你就是这样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姐姐啊!
但我还是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然后提笔回信:“山里的孩子都很可爱,他们需要我们。”
在山村教书的第三个月,我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王大壮打来电话说:“老何,你知道吗?李小兰找到她亲生父母了!”
我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怎么回事?”
“就在前几天,公安局破获了一个跨省拐卖儿童的大案。那伙人贩子都被抓住了,他们交代了很多年前的案子,其中就有李小兰的事。”
我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然后呢?”
“据说李小兰的亲生父母在贵州,当年她是在去姥姥家的路上被拐的。这事闹得挺大,都上新闻了。”
我挂掉电话,瘫坐在破旧的办公桌前。原来,小兰根本不是我姐姐。那这些年,我一直守护的又是什么呢?
晚上,我独自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着满天繁星。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既然小兰找到了亲生父母,那我姐姐会不会也还活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请问是何志强吗?我是长沙市公安局的,有个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什么案子?”
“是这样的,我们在侦破一起拐卖儿童案时,发现了一条可能和你姐姐有关的线索。。。”
一个月后,在长沙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我见到了失散了十六年的姐姐。她已经不叫何玉兰了,而是叫张小红,在广州的一个玩具厂上班。
那是个很平常的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光影。我和姐姐相对而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是姐姐先开口:“阿强,你。。。长这么大了。”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家的路。”姐姐说,“但是我被卖到广东后,记忆就模糊了。直到前几天看到新闻,我才想起很多事。”
原来,姐姐当年被卖到了广东的一个农村。那家人对她还不错,供她上学,后来她去了玩具厂工作。这些年,她一直有个执念,就是要找到家的路。
“爹。。。娘。。。他们还好吗?”姐姐问。
我把这些年家里的变化告诉她,说到伤心处,我们都哭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小兰发来的短信:
“何志强,我找到亲生父母了!虽然我还是会继续叫李教授爸爸,但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心里踏实多了。对了,我决定继续留在山村教书,这里的孩子需要我。”
看着这条信息,我突然明白了:有些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以为找到的是姐姐,结果却帮助了另一个和姐姐有着类似经历的女孩。而真正的姐姐,也在另一个地方开始了新的人生。
姐姐回家那天,我爹我娘几乎是爬着去接她的。多年的寻找和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我娘一把抱住姐姐,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
我爹站在一旁,掏出那包已经放了十几年的糖果,手抖得厉害:“玉兰,这是你最爱吃的。。。”
姐姐看着那包早已过期的糖果,泪如雨下。她说这些年,每次看到这种糖果,心里就特别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
一家人团圆后,我爹改掉了喝闷酒的习惯,我娘的白头发也少了许多。姐姐说要在家住一段时间,我却收拾行李准备回山村。
“阿强,你这是要走?”姐姐拉住我。
我点点头:“山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去教书呢。”
姐姐沉默了一会,说:“那个叫小兰的姑娘,你还会去找她吗?”
我摇摇头:“她有她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
临走那天,姐姐送了我一包糖果,正是当年那个牌子的。她说:“替我去看看山里的孩子。”
回到山村的路上,我收到了小兰的来信。她说在贵州找到了亲生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农民。她决定既认亲生父母,也认李教授夫妇。
“这世界上的爱,从来都不嫌多。”她在信的最后这样写道。
我站在山路上,看着远处起伏的群山。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一切都那么宁静祥和。
或许,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有人找到了亲人,有人找到了爱,有人找到了使命。而我,似乎都有了一些。
那个晚上,我又梦见了六岁的姐姐。这一次,她不是在集市上向我挥手告别,而是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坐在我们家的老槐树下,给我唱着《甜蜜蜜》。
梦醒时分,我打开窗户,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山坡上,一树山桃正开得灿烂。
来源:最新事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