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在我家成长,大学后失联,拆迁赔偿100万,他来分红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9 18:55 1

摘要:我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那张纸,就先摸到了一层冰凉的、粗糙的木头纹理。这扇门,我推了半辈子了。

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贴在老屋的木门上。

风一吹,它就哗啦啦地响,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我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那张纸,就先摸到了一层冰凉的、粗糙的木头纹理。这扇门,我推了半辈子了。

上面的红漆早就斑驳得不成样子,露出发灰的底色,像一个人老了,藏不住的皱纹和心事。

纸上写着“拆迁通知”,黑色的宋体字,一笔一划都透着不容商量的决绝。

下面有一串数字,很多个零。

一百万。

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

空气里有股子老房子的味道,是那种旧木头、潮湿的墙灰和院子里那棵老桂花树的香气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味道跟了我几十年,熟悉得就像我自己的呼吸。

可很快,这一切都要没了。

连同这味道,这扇门,这棵树,这栋装着我大半辈子记忆的房子,都要变成一堆瓦砾,然后被高楼大厦彻底覆盖。

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点空,又有点沉。

像一口老井,看着不深,但扔块石头下去,半天听不见响。

我把那张纸揭下来,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

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林川。

他就站在巷子口,逆着光,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亮得能映出天上云的影子。

这身打扮,跟这条又窄又旧的老巷子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不小心误入了这里。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是激动,也不是惊喜。

是一种很陌生的、带着点刺痛的感觉。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

自从他上了大学,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走了,就再也没找到过回家的路。

刚开始,他还会写信,信里说学校的樱花开了,说图书馆很大,说他交了新的朋友。

后来,信变成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客气。

再后来,电话也没了。

我给他打过去,十次有八次没人接。剩下两次,接起来也是匆匆几句,“姑姑,我忙,回头给您打。”

那个“回头”,就再也没有回头。

我给他寄过去的东西,吃的、穿的,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换了地址,换了号码。

我只知道,我养大的那个孩子,丢了。

现在,他回来了。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我看不懂。

他朝我走过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

我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瘦了,轮廓分明,有了大人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没了小时候的清澈和光亮,蒙着一层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起了雾的玻璃。

“姑姑。”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沉默像一张网,把我们罩在里面,密不透风。

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我听说,这里要拆迁了。”他说,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后的老屋。

“是啊。”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补偿款……有一百万?”他又问,这次,他的眼睛看着我,很直接。

我的心,又被那根看不见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原来,他是为这个回来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好的纸,递给他。

他接过去,展开,视线在那串数字上停留了很久。

“姑-姑,”他把纸递还给我,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自然的熟络,“您看,这房子,当年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按理说,这笔钱,我是不是也该有一份?”

我爸妈留下来的。

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慢慢地割。

是啊,这房子,是他爸妈留下来的。

可他爸妈,是在那场淹了半个城的大水里,为了护住他,才没的。

那年,他才五岁。

被救援队从房顶上抱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泥,一句话都不会说,只会死死地抱着怀里那个已经不成样子的奥特曼玩具。

是我,把他从亲戚们嫌弃的眼神里,领回了家。

是我,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重新开口说话。

是我,把他从一个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小不点,拉扯成现在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这些,他都忘了吗?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

那个会在我下班回家时,迈着小短腿扑过来抱住我大腿的孩子。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用小手笨拙地给我额头敷上湿毛巾的孩子。

那个会在作文本上写“我的姑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的孩子。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这个人,英俊,挺拔,却陌生得让我心慌。

“林川,”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你想要多少?”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接,愣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五根手指。

“一半。”他说,“五十万。我要创业,需要启动资金。”

五十万。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天经地义。

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

是一种发自肺腑的、荒唐的、悲凉的想笑。

我养了他二十年。

我把我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积蓄,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我为了他,一辈子没嫁人。

我为了给他凑大学学费,把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金镯子都当了。

到头来,在他眼里,这一切,就只值五十万吗?

不,或许连五十万都不值。

这五十万,是他认为他“应得”的。

跟我的付出,没有半点关系。

“好。”我说。

只有一个字。

我说完,就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怕再看,眼泪会掉下来。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我走到那张掉漆的八仙桌旁,坐下来。

桌上还放着我早上吃剩下的半碗稀饭,已经凉透了。

我坐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把屋子里最后一点光也吞噬掉。

林川没有跟进来。

我听到他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皮鞋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像蛇在爬。

然后,我听到了开门声,关门声。

他走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沉又慢。

像一口快要停摆的老座钟。

夜里,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rala的,像有人在上面奔跑。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雨水浸出的一块块深色的水渍。

这房子,真的太老了。

老得跟我一样,到处都是修修补补的痕迹。

我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点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

我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

盒子是樟木的,上面雕着很简单的花纹,是我父亲年轻时亲手做的。

钥匙就挂在我的脖子上,是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已经被我的体温捂得温热。

我打开锁,掀开盒盖。

一股樟木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旧时光的味道。

里面装的,都是林川小时候的东西。

一张他满月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被红色的襁褓裹着,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嘟着。

他人生中第一双自己穿上的鞋,小小的,鞋尖都磨破了。

他画的第一幅画,画上一个脑袋大身子小的人,牵着另一个更高大的人,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姑姑和我。

还有一沓厚厚的奖状。

“林川同学,在本学期被评为三好学生。”

“林川同学,在全国小学生奥数竞赛中荣获一等奖。”

……

每一张奖状,我都用塑料膜仔细地封好,平平整整地叠在一起。

那时候,他是我全部的骄傲。

我翻看着这些东西,过去的画面,就像老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在我脑海里放映。

我记得他刚来我家的样子。

不说话,也不哭,就那么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给他洗澡,他浑身僵硬,像一截小木头。

我喂他吃饭,他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晚上睡觉,他一个人缩在床角,离我远远的。

我知道,他害怕。

那场大水,带走了他的爸爸妈妈,也带走了他所有的安全感。

我没有逼他。

我只是每天晚上,都给他讲故事。

讲小兔子怎么找到回家的路,讲小蝌蚪怎么找到自己的妈妈。

讲着讲着,我自己就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没敢动,怕惊醒他。

我就那么任他抓着,直到天亮。

从那天起,他开始慢慢地对我敞开心扉。

他会跟在我身后,姑姑长,姑姑短地叫。

他会把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郑重地贴在我的额头上。

他会在我下班回家时,给我端来一杯早就凉透了的水。

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就是他来我家的第一年,我们一起种下的。

那时候,它还只是一棵小小的树苗,风一吹就晃。

林川每天都给它浇水,还跟它说话。

他说:“小树小树,你要快快长大,长得比我还高。”

后来,树真的长大了,长得比他还高,比房子还高。

每年秋天,都会开满一树金黄色的桂花,香气能飘出半条巷子。

邻居们都羡慕我,说我好福气,养了个这么乖巧懂事的侄子。

是啊,那时候的他,真的很懂事。

他知道我一个人挣钱不容易,从来不跟别的孩子攀比。

别的孩子都有新玩具,他的奥特曼,胳膊都掉了一只,还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别的孩子都穿着名牌运动鞋,他的那双白球鞋,鞋底都快磨平了,还刷得干干净净。

有一次,他学校组织春游,老师要求每个孩子都带一个煮鸡蛋。

我那天早上起晚了,急急忙忙地给他煮了一个,塞进他书包里。

等我中午去学校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书包里的鸡蛋,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一口都没动。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

他低着头,小声说:“姑姑,你早上也没吃饭,这个留给你吃。”

那一刻,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觉得,我这辈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他上初中的时候,开始住校。

每个周末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攒了一周的脏衣服拿出来洗。

然后,就会钻进厨房,帮我择菜,烧火。

我们俩,一个在灶台前炒菜,一个在灶台后添柴。

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柴火的烟火气。

他会跟我说学校里的事,说哪个老师的课很有趣,说哪个同学的笑话很冷。

我呢,就听着,时不时地笑一笑。

那是我一天中最放松,最幸福的时候。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是彼此最亲的家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是从他上高中开始吗?

那时候,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他会把日记本锁起来,会背着我偷偷打电话。

他的话越来越少,眉头却越皱越紧。

有一次,我给他收拾房间,无意中看到他扔在垃圾桶里的一张揉成一团的纸。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申请贫困生补助的表格。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喊过穷,我拼尽全力,想给他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生活。

我给他买最好的文具,给他报最贵的补习班。

我宁愿自己天天吃咸菜泡饭,也要保证他每顿饭都有肉有蛋。

可我没想到,我的这些努力,在他眼里,或许是一种更大的压力。

他那么敏感,那么要强。

他一定很早就意识到了,我们这个家,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姑姑。

他的姑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厂女工,每个月拿着微薄的薪水。

他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是姑姑省吃俭用给他买的。

这种认知,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青春期的心里。

让他自卑,也让他过早地懂得了生活的沉重。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他学校里的事。

我只是默默地给他碗里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林川,”我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姑姑在。”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饭碗里。

从那以后,他学习更刻苦了。

几乎是拼了命地在学。

每天晚上,他房间的灯,都是整条巷子里熄得最晚的。

我知道,他是想用优异的成绩,来回报我,也来证明他自己。

他想快点长大,快点独立,快点摆脱这种需要依靠别人的生活。

高考那年,他考上了省外一所最好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也高兴,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又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才勉强凑够了他的学费和第一年的生活费。

送他去火车站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站台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送别的场景。

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要跟同学搞好关系。

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火车快要开了,他才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姑姑,”他说,“等我毕业挣了钱,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姑姑等着。”

火车开动了。

我站在站台上,朝他挥手,一直挥,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我以为,那是一场充满希望的告别。

我以为,我的孩子,从此就要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次告别,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温情的对白。

他走了,也带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温度。

我从回忆里抽身,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我把木盒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锁好。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股夹杂着雨后泥土清香的空气涌了进来,让我混沌了一夜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院子里的桂花树,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叶子绿得发亮。

树下,散落着一些被打落的枯枝败叶。

就像我的心情,一片狼藉。

接下来的几天,林川没有再来。

拆迁办的人倒是来了好几次,催我尽快签协议,搬家。

他们说,早签协议有奖励,还能优先选安置房。

我没什么心情去想这些。

我每天就是在这个空荡荡的老屋里,走来走去。

摸摸这,看看那。

墙上那道林川从小到大刻下的身高线,从我膝盖那么高,一直到比我头顶还高出一截。

我用手指顺着那一道道刻痕,从下往上,慢慢地滑过。

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他长大的过程。

厨房里那个被烟火熏得发黑的灶台,我们曾在这里一起做过无数顿饭。

阳台上那盆已经枯萎的吊兰,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份母亲节礼物。

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个角落,都沾染着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痕C迹。

这些痕迹,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困在过去,动弹不得。

一个星期后,林川又来了。

这次,他没有穿西装,换上了一身休闲装。

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疲惫。

他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很客气地放在桌上。

“姑姑,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

我正在收拾东西,把一些旧书打包。

我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看他。

“协议我还没签。”我淡淡地说。

“为什么?”他追问,“早签不是有奖励吗?”

我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里,用胶带封好口。

然后,我直起身,看着他。

“林川,你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吗?”我问。

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是。”他回答得很干脆,“我的项目,就差这笔钱了。只要项目成功,我以后就能……”

他没有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他以后就能出人头地,就能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就能彻底摆脱过去,摆脱这个让他感到窘迫的出身。

“姑姑,”他转过头,重新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恳求,“您就当,帮我最后一次。”

帮他最后一次。

说得好像,我以前帮他的那些,都一笔勾销了。

我的心,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林天,”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一个旧相册里,抽出了一张照片,“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

那是一张我们俩的合影。

在我家门口的桂花树下拍的。

照片上的他,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T恤,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我搂着他的肩膀,也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我们俩都还很年轻。

他看着照片,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声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多么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把照片放回相册,合上。

“林川,钱,我可以给你。”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他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急躁。

“下个星期天,是你爸妈的忌日。”我说,“你陪我,去看看他们。回来之后,我就去签协议,钱,一分不少地给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他大概以为,我是想用他爸妈来要挟他,或者说,是想打感情牌,让他放弃分钱的念头。

他想错了。

我只是想,在他彻底斩断过去之前,让他再回头看一眼。

看一眼他的来处。

看一眼,那些曾经爱他如生命的人。

他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那个星期天,天阴沉沉的。

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我和林川,一人捧着一束白菊,坐上了去墓园的公交车。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

那些熟悉的街道,店铺,楼房,都变得越来越陌生。

就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墓园在郊区,很安静。

除了风声和鸟叫,就只剩下我们俩的脚步声。

他爸妈的墓碑,在一片松树林的深处。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他们年轻时的样子,笑得很灿烂。

我把花放下,拿出带来的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林川就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

我擦得很慢,很仔细。

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的思念,都通过指尖,传递给他们。

“哥,嫂子,”我轻声说,像是在跟他们拉家常,“我带林川来看你们了。你们看,他长得多高,多帅。跟哥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在外面,有出息了。上了好大学,现在还要自己创业当老板了。”

“你们在那边,就放心吧。他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赶紧用手背擦掉。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哭。

我转过身,看着林川。

“林川,给你爸妈,磕个头吧。”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脸色很白,嘴唇紧紧地抿着。

我看到,他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我不。”他突然开口,声音又冷又硬,“我为什么要给他们磕头?他们生了我,却没有养我。他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凭什么让我给他们磕头?”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我养大的孩子吗?

这是那个曾经善良、懂事的林川吗?

“林川!”我厉声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爸妈是为了救你才……”

“够了!”他打断我,声音比我还大,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吼,“我不想听!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你爸妈是为了救你才死的’!所有人都用这句话来提醒我,我欠着两条命!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可怜虫!”

“我不是!我不想当可怜虫!我不想活在他们的影子里!我只想做我自己!”

他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愣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里,竟然积压了这么多的怨恨和痛苦。

我一直以为,我给了他足够的爱,可以弥补他失去父母的缺憾。

我一直以为,他很感激他的父母,为他付出了生命。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我给他的爱,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父母的牺牲,对他来说,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他拼了命地想逃离,想挣脱。

所以,他要离开家,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所以,他要断绝和我的联系,要抹掉所有关于过去的痕C迹。

所以,他要创业,要成功,要用自己的能力,向全世界证明,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走上前,想抱抱他。

就像他小时候,每次哭的时候,我做的那样。

可是,我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抱在怀里哄的孩子了。

我们之间,隔着二十年的光阴,隔着太多我不知道的,他独自承受的伤痛。

“林川,”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对不起,姑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这么苦。

对不起,姑姑以为给了你所有,却忽略了你最需要的东西。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我们……回家吧。”我说。

那天,我们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回来的路上,天,真的下起了雨。

雨很大,把整个世界都冲刷得一片模糊。

回到家,我没有再提钱的事。

我走进厨房,默默地开始和面,剁馅。

林川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屋子里,只有我剁肉馅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

我包了他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的馄饨。

馄饨下锅,在滚水里翻腾,很快就一个个浮了起来,白白胖胖的,像一个个小元宝。

我把馄饨盛在碗里,撒上葱花,虾皮,淋上香油。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他面前。

“吃吧。”我说,“吃完了,暖和暖和。”

他看着那碗馄饨,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勺子,舀起一个,放进嘴里。

他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怨恨,也不是因为痛苦。

我看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了馄饨碗里。

和汤,混在了一起。

他一边哭,一边吃。

把一整碗馄饨,都吃得干干净净。

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他放下碗,看着我。

“姑姑,”他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

“傻孩子,”我说,“跟姑姑,说什么对不起。”

那天晚上,他没有走。

他睡在了他小时候睡的那个房间。

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桌。

但是很干净。

我一直都给他留着,每年都会把被褥拿出去晒一晒。

我总想着,万一哪天,他突然就回来了呢。

夜里,我听到他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去打扰他。

我知道,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地哭一场。

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痛苦,都哭出来。

哭出来,就好了。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我走到院子里,看到林川正站在那棵桂花树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像是在抚摸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他看到我,朝我笑了笑。

那个笑容,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和悲伤,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

“姑姑,早。”他说。

“早。”我应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姑姑,”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那笔钱,我不要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想通了。”他继续说,“我不能用这笔钱。这房子,是你和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能把它卖了。”

“至于创业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大不了,就从头再来。我还年轻,我不怕。”

他的眼神,很坚定。

我看到,那双曾经蒙着雾的眼睛,又重新亮起了光。

是我熟悉的,那个不服输的,要强的林川。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了。

“好。”我说,“姑姑支持你。”

那天,我去拆迁办,签了协议。

我没有要安置房,选择了货币补偿。

拿到那笔钱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把钱分成了两份。

一份,五十万,我存成定期,留给自己养老。

另一份,五十万,我打到了林川的卡上。

然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林川,这五十万,不是补偿款,也不是姑姑借给你的。这是姑姑给你的创业基金。你爸妈不在了,姑姑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怕失败。家里,永远有你的一碗热馄饨。”

发完短信,我就把手机关了。

我租了一间离老屋不远的小房子,暂时住了下来。

我没有告诉林川我的新地址。

我想,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去消化这一切。

去真正地,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林川打来的。

“姑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我的项目,拿到第一笔投资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姑姑,谢谢您。”他说,“如果没有您,我……”

“傻孩子,”我打断他,“跟姑姑,还说什么谢。”

“姑姑,您现在住在哪?我去找您。”

我告诉了他我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他来了。

他瘦了,也黑了,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他给我带了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

“姑姑,以后,我养您。”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特别认真。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多年了。

后来,老屋真的被拆了。

推土机开进去的时候,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没有去看。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林川去了。

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废墟。

只有那棵老桂花树,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林川在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

“姑姑,我跟施工队商量好了,他们会把这棵树,移栽到公园里。等它开了花,我带您去看。”

又过了一年,秋天的时候。

林川开着车,来接我。

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车子在城市里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新建的公园门口。

我们走进公园,沿着一条小路,走了很久。

然后,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桂花的香气。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棵老桂花树。

它被移栽到了这里,在一个阳光最好的地方。

树上,开满了金黄色的桂花,一簇一簇,压满了枝头。

风一吹,香气四溢。

很多人在树下拍照,聊天。

我和林川,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谁也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家,没了。

但只要树还在,只要我们还在,那个家,就永远都在。

在我们的心里,在我们的记忆里。

在每一年的桂花香里。

林川的公司,越做越大。

他给我买了一套大房子,装修得很好。

但我还是更喜欢我租的那个小房子。

因为那里,离老屋的旧址,更近一些。

林川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看我。

他会陪我吃饭,陪我散步,陪我聊天。

他会跟我说他公司里的事,说他的理想,说他的未来。

他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愿意跟我分享一切的林川。

有一次,他喝了点酒,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

他说,他上大学的时候,之所以不跟我联系,是因为他自卑。

他看到身边的同学,都穿着名牌,用着最新的电子产品。

他们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他,只是一个来自小地方的,靠姑姑辛苦拉扯大的穷小子。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混进了一群白天鹅里。

他怕别人看不起他,更怕,他会给姑姑丢脸。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兼职,想用这种方式,来武装自己,来掩盖内心的自卑。

他以为,只要他成功了,只要他有钱了,他就能挺直腰杆,回到我面前。

他没想到,他走得太远,太急,差点就忘了,回家的路。

“姑姑,”他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我错了。我差点就弄丢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他真的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孩子了。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如何去承担自己的责任。

这就够了。

人生,就像一趟列车。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我们都会在沿途,看到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

我们也会在某个路口,迷失方向,走上岔路。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永远记得,我们从哪里出发。

也要永远记得,在那个出发的地方,有一个人,在等你回家。

那个人,那个地方,就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港湾。

如今,每当闻到桂花香,我都会想起那个下午。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和林川,坐在那棵老桂花树下。

他跟我讲着他未来的蓝图,眼睛里,闪着星光。

我知道,属于他的那片天空,才刚刚开始。

而我,会永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飞得更高,更远。

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我。

看到我眼里的,那份永远不会改变的,爱和骄傲。

这就够了。

真的,这就够了。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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