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4 年的夏天，热浪裹着泥土味在山坳里打转，十九岁的林建军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指节都泛了白。这不是普通的纸，是全乡高中三年来唯一一张县城重点中学的入场券，红底黑字像团火，烧得他心里又热又慌。

第一章：山村少年的进城囧途

1994 年的夏天，热浪裹着泥土味在山坳里打转，十九岁的林建军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指节都泛了白。这不是普通的纸，是全乡高中三年来唯一一张县城重点中学的入场券，红底黑字像团火，烧得他心里又热又慌。

村长王老头拽着他的胳膊，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砰砰响：“建军啊，你可是咱林家村祖祖辈辈第一个要进县城念书的娃，到了那边别偷懒，给咱山里人争口气！” 旁边围着眼红的乡亲，有递煮鸡蛋的，有塞咸菜疙瘩的，闹哄哄的祝福里，林建军鼻尖直发酸。

临上车前，他妈把一个缝着补丁的蓝布包往他怀里塞，布包被体温焐得温热，里面是二十个玉米饼子，还有用手绢层层裹着的十五块二毛钱。“娃，到了县城别省着吃，妈每月让你叔捎钱过去。” 她说话时嗓子发紧，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泪，却硬撑着没掉下来。

从村里翻两座山到镇上，再坐四个小时摇摇晃晃的长途汽车，等林建军背着装满行李的蛇皮袋下车时，县城的霓虹灯已经亮了。站在汽车站门口，他彻底傻了眼 —— 宽得能跑三辆马车的马路，比村里祠堂还高的楼房，商店橱窗里闪着光的商品，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个人的脚步都快得像在赶场。

他摸出裤兜里的纸条，上面只有 “城关一中” 四个歪歪扭扭的字。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可天已经擦黑，车站周围连个问路的人都难找。攥着纸条站了十分钟，他才鼓起勇气拦住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叔：“叔，麻烦问下城关一中咋走啊？”

那大叔扫了眼他沾着泥点的布鞋和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皱着眉蹬了下脚踏板：“不知道！自己看路牌去！” 车铃叮铃响着远去，林建军站在原地，风裹着汽车尾气吹过来，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堵。

背着几十斤的行李在街上游荡，越走越晕。县城的路像缠在一起的线，东西南北的路牌看得他头疼，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就像天书。走了快一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蹲在花坛边，掏出凉得发硬的玉米饼子，咬了一口差点硌着牙。

疲惫和委屈涌上来，他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 要是没出来就好了，在村里跟着爹种地，至少不用在这陌生地方像个傻子一样瞎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抬头看天，怕眼泪掉下来被人看见。

第二章：黑夜中的两束微光

就在林建军盯着路灯下的飞虫发呆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大哥哥，你是不是找不到路了呀？”

他猛地抬头，先看见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再往上是扎着粉色蝴蝶结的麻花辫 —— 是个约莫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手里还攥着个半融化的冰棍。小姑娘身后站着个高挑的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浅紫色的衬衫下摆扎在牛仔裤里，乌黑的长发用皮筋束在脑后，额前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

“我…… 我要去城关一中，但是不知道咋走。” 林建军把玉米饼子塞回布包，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说话都有点结巴。

“城关一中？那离我家可近了！” 小姑娘眼睛一亮，拉着身边女孩的衣角晃了晃，“姐，你看，他要去你们学校！”

穿紫衬衫的女孩弯了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现在天太黑了，你一个外地人不好找，而且附近的旅馆都挺贵的。”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真诚，“要是不嫌弃，先去我家住一晚吧，明天我带你去学校。”

林建军愣了 — 跟陌生人回家？这要是遇到坏人咋办？可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神，还有小姑娘期待的表情，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不太好吧…… 我跟你们又不认识。”

“没事的，我爸妈都是老师，人可好了！” 小姑娘抢着说，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蛇皮袋，“走嘛走嘛，我家有好吃的！”

紫衬衫女孩也跟着劝：“天黑了不安全，你一个人找住处也麻烦，就当帮我们个忙，省得我们总担心你走丢。”

林建军心里一暖，像有团小火苗在烧。他点点头，跟着姐妹俩往巷子里走。小姑娘一路叽叽喳喳，问他村里有没有电视，能不能上山掏鸟蛋；紫衬衫女孩走在旁边，偶尔提醒他注意脚下的水坑，还帮他拎了拎沉甸甸的布包。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停在一扇刷着蓝漆的院门前。小姑娘推开门，喊了一声 “爸妈，我们回来啦”，院子里立刻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从屋里出来，戴着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本翻开的书；旁边跟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菜盘。看到林建军，男人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这是？”

“爸，妈，他叫林建军，要去城关一中念书，迷路了，我们让他来家住一晚。” 紫衬衫女孩解释道，语气很自然。

男人上下打量了林建军一番，眼神算不上温和，但也没敌意。林建军赶紧把录取通知书递过去，声音有点发紧：“叔叔阿姨好，我…… 我真是去城关一中的，这是我的通知书。”

男人接过通知书仔细看了看，又递给女人。女人看完，笑着走过来拉他的胳膊：“哎呀，原来是新同学啊！快进来坐，饭刚做好，正好一起吃！”

后来林建军才知道，穿中山装的男人是城关一中的数学老师赵志国，系围裙的女人是语文老师李梅，紫衬衫女孩叫赵晓雅，读高二，小姑娘是她妹妹赵晓萌。而赵志国，后来成了他的班主任。

第三章：寄人篱下的温暖与心动

那天晚上的饭，林建军记了一辈子。红烧肉炖得油亮亮的，鸡蛋炒得金黄，还有一大碗番茄蛋汤，热气裹着香味钻进鼻子，他差点控制不住流口水。

赵志国没多说话，只是偶尔给他夹块肉；李梅一直在问他家的情况，听说他是从山里来的，家里条件不好，还特意多盛了半碗米饭给他。赵晓雅坐在他对面，偶尔帮他递个筷子，看到他吃得急，还轻声说：“慢点吃，不够还有。”

林建军埋着头猛吃，眼泪好几次差点掉进碗里。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吃这么香的饭，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之外的温暖。

吃完饭，赵志国给他收拾了一间小偏房，里面有张单人床和一个旧书桌。“明天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你先好好休息。” 赵志国说完，又递给他一套干净的睡衣，“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你凑活着穿。”

躺在铺着干净床单的床上，林建军盯着天花板，心里像翻江倒海。他想起家里漏雨的屋顶，想起妈缝缝补补的衣服，再看看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像在做梦。

第二天一早，李梅就做了油条和豆浆。吃完饭，赵志国带着他去学校，赵晓雅也跟着，帮他扛着行李，还给他指教学楼的位置。办手续的时候，赵志国跟教务处的老师说：“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以后多照顾点。” 林建军听着，心里暖暖的。

从那天起，他就正式住进了赵家。赵志国夫妇没要他一分钱伙食费，李梅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怕他营养跟不上；赵志国经常给他讲数学题，还把自己的参考书借给她；赵晓雅更是成了他的 “专属辅导老师”，每天晚上陪他一起写作业，遇到他不懂的知识点，总是耐心地讲好几遍。

有一次，他一道物理题做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弄懂，急得抓头发。赵晓雅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拿过草稿纸一步步演算，声音轻轻的：“你看，这里应该先分析受力情况，再用公式……” 灯光下，她的侧脸很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林建军看着看着，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他开始偷偷注意赵晓雅 —— 她扎头发的皮筋是粉色的，她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梨涡，她讲题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尖。这些小细节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悄悄发芽。

可他不敢说。他是个连学费都要靠家里凑的农村小子，而赵晓雅是城里老师的女儿，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他们之间的差距，像隔着一条宽宽的河，他只能站在对岸，远远地看着她。

从那以后，林建军学习更拼了。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背单词，晚上学到十二点才睡觉，周末也不休息，泡在教室里刷题。他想考个好成绩，想让赵志国夫妇认可他，更想有一天能配得上赵晓雅。

第四章：离别与跨越三年的等待

一年时间过得飞快，林建军从班里的中下游，冲到了年级前十。赵志国常在办公室夸他：“林建军这孩子，脑子灵还肯吃苦，以后肯定有出息。” 李梅也总跟邻居说：“我们家建军比亲儿子还懂事。”

赵晓雅也到了高考的时候。那段时间，她每天复习到很晚，林建军会悄悄给她泡杯红糖水，放在她书桌旁。赵晓雅看到了，会冲他笑一笑，那笑容像阳光一样，能驱散他所有的疲惫。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赵晓雅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是全省最好的师范院校。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赵家做了一大桌菜，赵志国还开了瓶酒。林建军看着赵晓雅开心的样子，心里既替她高兴，又有点难过 —— 她要走了，去省城，离他越来越远。

送赵晓雅去车站那天，天有点阴。林建军帮她拎着行李箱，一路没怎么说话。到了车站，赵晓雅突然转过身，看着他说：“林建军，好好学习，我在省城等你。”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温柔。“我…… 我会的。” 他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三个字。

汽车开动的时候，赵晓雅从车窗里探出头，冲他挥手。林建军站在原地，看着汽车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从那以后，赵晓雅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信里会讲大学里的趣事，说她参加了文学社，说食堂的红烧肉不好吃；还会叮嘱他别熬夜，天冷了要加衣服。林建军每次收到信，都会反复看好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锁起来。

他给赵晓雅回信，总是写得很短。说自己最近考了多少分，说李梅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却从来不敢提自己的想念。他怕自己的感情会给她带来负担，怕她会拒绝。

三年时间，就在一封封书信里过去了。1997 年夏天，林建军拿着省城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冲进了赵家。赵志国和李梅看到通知书，高兴得直拍手，李梅还抹了抹眼泪：“太好了，建军终于考上了！”

林建军却没那么兴奋。他知道，就算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和赵晓雅之间还是有差距 —— 她已经是大四的学姐，而他只是个新生；她马上就要毕业当老师，而他还只是个穷学生。

开学那天，赵晓雅来帮他收拾宿舍。她比三年前成熟了不少，头发留长了，披在肩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更漂亮了。她帮他铺床单，整理书桌，还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这是我做的豆沙包，你尝尝。”

林建军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的勇气一点点攒起来。等她收拾完，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赵晓雅，我…… 我喜欢你。”

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过了几秒，他听到赵晓雅轻轻 “嗯” 了一声。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她脸红了，低着头，手里攥着衣角。

“我…… 我知道。” 赵晓雅的声音也有点发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林建军，“这是我去年写的，本来想等你考上大学再给你。”

林建军接过纸，手有点抖。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林建军，我等你三年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他看着赵晓雅，哽咽着说：“你…… 你怎么不早说？”

赵晓雅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我怕你分心，怕你考不上。”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动。林建军知道，他终于跨过了那条河，走到了她身边。

第五章：从异地恋到相守一生

大学四年，是林建军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他和赵晓雅成了校园里人人羡慕的情侣 —— 他是成绩优异的学弟，她是温柔漂亮的学姐。他们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操场散步，周末还会去郊外爬山。

赵晓雅会帮他修改论文，教他练英语口语；林建军会给她修坏了的收音机，用木头给她做小摆件。有一次，赵晓雅过生日，他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条项链，虽然不贵，但赵晓雅戴了很多年。

毕业那年，林建军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赵晓雅则留校当了老师。他们开始商量未来，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 房子。赵志国夫妇虽然支持他们在一起，但也希望他们能在省城有个自己的家。

林建军知道，买房对他来说太难了。他老家条件不好，爸妈帮不上忙，他自己攒的钱，连首付的零头都不够。那段时间，他总是失眠，看着赵晓雅熟睡的样子，心里又愧疚又焦虑 —— 他怕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赵晓雅看出了他的心事，拉着他的手说：“建军，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房子。有没有房子，我们都是一家人。”

“可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 林建军的声音有点哑。

“跟你在一起就是幸福，苦点也没关系。” 赵晓雅笑着说，眼里满是坚定。

为了能尽快买房，林建军开始拼命挣钱。研究生期间，他找了好几份兼职，给装修公司画图纸，给培训机构当老师，周末还去工地帮忙量尺寸。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人瘦了一圈，赵晓雅看着心疼，却也只能默默支持他，每天给他熬粥补身体。

研究生毕业那年，林建军收到了南方一家建筑设计院的 offer，工资比在省城高很多。他跟赵晓雅商量：“我先去南方打拼几年，攒够了钱就回来，我们买房结婚。”

赵晓雅点点头：“好，我等你。”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异地恋。每天晚上，不管多晚，他们都会通电话，林建军会跟她讲设计院的趣事，赵晓雅会跟他说学校里的学生。有时候，林建军加班到凌晨，看到赵晓雅发来的 “注意身体”，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五年时间，林建军从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做到了项目负责人，工资翻了好几倍。他攒够了首付，还多存了点装修的钱。2006 年冬天，他没告诉赵晓雅，偷偷买了回省城的票。

推开赵家的门，赵志国和李梅看到他，都愣住了。“建军？你怎么回来了？” 李梅赶紧拉他坐下，给他倒热水。

林建军笑着说：“爸，妈，我攒够买房的钱了，我想跟晓雅结婚。”

赵志国和李梅听完，眼圈都红了。赵志国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没让我们失望！”

那天晚上，赵晓雅下班回来，推开门看到林建军，手里的包一下子掉在地上。她愣了几秒，眼泪就流了下来。林建军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单膝跪地：“晓雅，嫁给我吧。”

赵晓雅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哭得说不出话。

他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赵家楼下的小饭馆，请了亲戚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林建军的爸妈从山里赶来，看到赵晓雅，笑得合不拢嘴。婚礼上，林建军看着赵晓雅，哽咽着说：“谢谢晓雅，谢谢爸妈，要是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如今，距离 1994 年那个迷路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林建军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公司，生意做得不错；赵晓雅成了学校的骨干教师，深受学生喜欢。他们有两个孩子，儿子读大学，女儿读高中，一家四口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

每年夏天，林建军都会带着家人回林家村看看，也会去赵家陪赵志国夫妇吃饭。

来源：爱讲故事的白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