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一个小商在我家避雨,走时悄悄在米缸中留下一物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30 01:06 1

摘要:知了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声比一声更绝望,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焦躁都喊出来。

那年夏天,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连风都是烫的。

知了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声比一声更绝望,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焦躁都喊出来。

我坐在门槛上,用一把破了边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汗水还是顺着额角往下淌,黏糊糊的,粘住了几根头发,痒得不行。

空气里全是泥土被晒干后的腥气,混着院角那几株蔫头耷脑的凤仙花的味道。

一切都是静止的,凝固的。

直到天边传来第一声闷雷。

那雷声离得很远,像是从地底下滚上来,沉闷,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紧接着,天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刚才还明晃晃的太阳,一下子就被大块大块的乌云给吞掉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青灰色里。

风起来了,不再是那种温吞的热风,而是带着凉意和湿气的,呼啦啦地吹过树梢,卷起地上的干叶子和尘土,打着旋儿地飞。

要下大雨了。

我赶紧起身,把院子里晾着的几件衣服收进来。

就在我抱起最后一件衬衫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子就砸下来了。

啪。

啪。啪。

先是零星的几点,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色的印子,很快又被暑气蒸发掉。

但马上,那些印子就连成了一片,雨下得又密又急,像有人在天上用盆往下泼水。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还有雨水砸在屋顶瓦片上那种清脆又密集的声响。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瞬间变成一片汪洋。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

就在这片模糊的水帘后面,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个挑着担子的人,正踉踉跄跄地往我们家这边跑。

他跑得不快,肩上的担子看起来很沉,压得他整个身子都向前倾着。

他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身上的蓝色土布褂子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背上,勾勒出瘦削的骨架。

是货郎。

那时候,村里还时常能看到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

他们的担子像个百宝箱,一头是木制的货箱,分着好几层,里面装着针头线脑、雪花膏、花花绿绿的塑料头绳;另一头是个大点儿的箱子,装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小零嘴。

孩子们一听到货郎“拨浪鼓”的响声,就会缠着大人要几分钱,围上去买东西。

但他没有摇拨浪鼓。

他只是默默地,艰难地在雨里走着,目标明确地朝我们家屋檐下跑过来。

到了跟前,他把担子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墙边,然后摘下头上的草帽,用力地甩了甩上面的水。

水珠子甩了一地。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我,露出一张被风雨和岁月刻满了痕迹的脸。

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一道叠着一道。

嘴唇很薄,因为冷,有点发紫。

但他的眼睛,却很亮,很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老井。

他看着我,露出一丝有些局促的笑,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屋檐。

“大雨,躲躲。”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

我点了点头,往屋里退了一步,给他腾出更多的地方。

“进来坐吧,外面风大。”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水的裤腿和鞋子,摆了摆手。

“不了,不了,就在这儿,不给你们添麻烦。”

他把身子缩在墙角,尽量不占地方,像一棵淋了雨的老树,安静地立在那里。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风卷着雨丝斜斜地吹进来,打湿了他的肩膀。

我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我转身进屋,倒了一碗热水,用那种最常见的大号搪瓷碗,上面还印着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

我把碗递给他。

“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他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先在自己的裤子上使劲地擦了擦手,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和裂口,像老树的树皮。

然后,他才用两只手,非常郑重地把碗接了过去。

碗里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他的脸。

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喝完水,他把空碗递还给我,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那一下午,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待着。

我在屋里,他在檐下。

中间隔着一道雨帘。

我能听到他偶尔发出的轻轻的咳嗽声,还有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试着跟他说话,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只是含糊地应着,说自己是南边来的,到处走,没有定处。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整理他的货担。

他打开那个小一点的货箱,用一块干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里面的小东西。

针线,顶针,小圆镜子,红色的绒花。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那些不是几分钱一毛钱的小玩意儿,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还拿出了一个算盘。

一个很大的,木头边框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的旧算盘。

他把算盘放在膝盖上,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拨动着。

没有声音。

他的手指只是在那些算珠上轻轻滑过,那些珠子就听话地上下翻飞。

他的表情很专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算一笔很大的账,一笔关乎一生的账。

雨渐渐小了。

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空气里充满了雨后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味。

货郎站起身,开始收拾他的担子。

他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用防雨的油布把两个箱子盖好,然后把扁担穿进去,试着往肩上扛。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看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稳稳地把那副沉重的担子扛在了肩上。

他转过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姑娘。”

“没事儿,应该的。”我摆了摆手。

他笑了笑,那笑容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荡开,显得很温暖。

“走了。”

他说完,就挑着担子,转身走进了还带着湿气的暮色里。

他的背影瘦小,但笔直。

扁担在他肩上一悠一悠的,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

他没有再回头。

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口那条泥泞小路的拐角处。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随着他的离开,有什么东西也一起被带走了。

那天晚上,母亲让我去米缸里舀米做饭。

我们家的米缸是那种很老式的陶缸,很大,很深,棕色的釉面上有些细小的裂纹。

夏天为了防虫,米缸总是盖得严严实实。

我揭开沉重的木头盖子,一股米香扑面而来。

我把米勺伸进去,正准备舀米。

忽然,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

不是石头。

我心里纳闷,用手在米里刨了刨。

然后,我把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小的东西,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

是一个算盘。

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算盘,大概只有我半个手掌那么大。

它的边框是乌木的,颜色深沉,质地细腻。

算珠更小,像一颗颗饱满的绿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温润,光滑。

整个算盘做得异常精致,小巧玲珑,像个玩具,又像一件艺术品。

我立刻就想到了下午那个货郎。

是他的。

一定是他临走前,趁我不注意,悄悄放进米缸里的。

可是,为什么?

这个小算盘看起来很贵重,不是他担子里卖的那种便宜货。

他为什么要把它留给我?是给我的谢礼吗?可是一碗水,一个躲雨的屋檐,哪里值得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感谢?

还是……他忘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就觉得不对。

他那么仔细地整理他的货担,怎么会忘了这么一个特别的东西?

而且,为什么是放在米缸里?

这个举动,充满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把小算盘拿给父母看。

他们也啧啧称奇,说这东西做得真巧。

但对于它的来历,他们也和我一样,一头雾水。

父亲说:“可能是那个货郎看我们收留他,不好意思,留下个东西当谢礼吧。这人,心眼儿还挺实诚。”

母亲却皱着眉头,拿着那个小算盘翻来覆去地看。

“这东西,看着不像凡品。”她喃喃自语,“放在米缸里……这是什么讲究?”

那晚,我失眠了。

手里一直攥着那个小小的算盘。

乌木的边框冰凉,贴在我的掌心。

我一遍遍地回想下午的每一个细节。

那个货郎的眼神,他沙哑的声音,他拨动算盘时专注的神情。

他像一个谜。

而这个小算盘,就是他留下的谜题。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跑到村口那条路上。

我想,或许他走得不远,我还能追上他,把东西还给他。

可是路上空空荡荡,只有清晨的薄雾和早起觅食的麻雀。

泥泞的路上,还留着一些模糊的脚印,但很快就被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自行车给弄乱了。

我沿着路走了很远,问了几个早起下地干活的村民,他们都说没看到这样一个货郎。

他就像一阵雨,来得突然,去得也悄无声息,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算盘,证明他曾经来过。

从那天起,我开始等待。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或许是明年夏天,或许是后年。

他总会再次挑着他的货担,摇着他的拨浪鼓,出现在我们村口。

到时候,我就把这个小算盘还给他。

我会问他,为什么要把它放在我们家的米缸里。

那个小算盘,被我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放在了我的枕头底下。

每个晚上,我都会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它的存在,像一个秘密的约定,连接着我和那个遥远的,不知名的货郎。

一年过去了。

夏天又来了。

知了又开始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

我时常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

村里也来了几个货郎,摇着拨浪鼓,吆喝着。

每次听到声音,我都会兴奋地跑出去。

但每次,都不是他。

那些货郎,有的年轻,有的健谈,有的脸上带着精明的生意人的表情。

没有一个,像他那样沉默,那样苍老,眼神里藏着那么多的故事。

我有些失望。

时间就像那条村口的小河,不急不缓地流淌着。

我读完了高中,没有考上大学,留在了镇上的一个小工厂里上班。

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琐碎,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枕头底下的小算盘,成了我这平淡生活里唯一的波澜。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把它拿出来,放在耳朵边轻轻地晃。

那些小小的算珠会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像遥远的风铃声。

我常常会想,那个货郎现在在哪里?

他还在挑着他那副沉重的担子,走在某条乡间的小路上吗?

他的身体还好吗?

那个夏天的大雨,有没有让他的风湿病更严重?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我。

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我青春期里最深的秘密。

转眼,五年过去了。

我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家里的那只大米缸,因为搬了新家,换成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米箱。

旧米缸被母亲用来腌咸菜了。

那个小算盘,我依然珍藏着。

它被我放在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锁在我的抽屉深处。

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天天盼着那个货郎出现了。

我开始觉得,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次相遇,不过是漫长人生里一个偶然的片段。

他留下这个算盘,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或者一个简单的谢礼。

是我自己,赋予了它太多的意义。

生活磨平了我的幻想。

我开始相亲,准备像镇上所有的同龄女孩一样,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生子,过完这一生。

就在我准备接受这种命运安排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我们那个小工厂,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一夜之间,我成了失业青年。

那段时间,我非常迷茫。

父母为我的工作发愁,四处托人。

我自己也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

一个下雨的晚上,我又失眠了。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我鬼使神差地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小木盒,打开,拿出了那个乌木小算盘。

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它显得愈发深沉,古朴。

我用手指轻轻地拨动着那些算珠。

忽然,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在算盘边框的最底下,不起眼的地方,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因为年代久远,加上颜色很深,那些刻痕几乎和木头的纹理融为了一体。

这五年来,我把它看过无数遍,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我赶紧找来一个放大镜,凑在灯下仔细地看。

那是一行非常非常小的字。

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但我还是勉强辨认了出来。

是两个字。

“云水”。

后面,好像还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像一个家族的徽记,但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图案。

云水?

是地名?还是人名?

我的心,一下子又被这个谜题给抓住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两个字,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我决定去找。

不管“云水”是什么,我都要找到它。

这不仅仅是为了解开一个多年的疑惑,更是为了给我当时迷茫的人生,找一个出口,一个方向。

我跟父母说了我的想法。

他们觉得我疯了。

“就凭这两个字,上哪儿找去?中国这么大,叫云水的地方多了去了。”父亲说。

“为了一个不认识的货郎,值得吗?还是赶紧找个正经工作要紧。”母亲也劝我。

但我很坚持。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执拗。

我觉得,如果我不去弄明白这件事,我的人生就会一直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最终,父母拗不过我,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出去“散散心”。

我背上简单的行囊,带上那个小算盘,踏上了我的寻觅之路。

我先去了县里的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地图和地方志。

我发现,叫“云水”的地方,确实不少。

有云水镇,云水乡,云水村。

分布在好几个不同的省份。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那个货郎的口音。

很重,但似乎带点南方吴语的软糯。

我决定,从离我们这里最近的,位于南方的那个“云水镇”开始。

我坐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载着我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

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田野和村庄。

我的心里,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侠客,带着一个信物,去赴一个多年前的约。

云水镇,是一个很典型的江南水乡。

小桥,流水,人家。

白墙黑瓦的房子,沿着一条小河而建。

镇子很安静,时间在这里仿佛都变慢了。

我拿着小算盘,在镇上四处打听。

我问那些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问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

我给他们看那个小算盘,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或者认不认识一个会做这种小算盘的匠人。

大多数人都摇摇头,说没见过。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不解。

一个外地来的年轻姑娘,拿着一个奇怪的小算盘,到处问人。

这在平静的小镇上,算是一件稀罕事。

我在云水镇待了半个多月,几乎问遍了镇上的每一个人。

一无所获。

我开始有些气馁。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我在镇上一家快要倒闭的旧书店里翻书,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本地历史的记载。

书店老板是个很瘦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打瞌睡。

我无意中跟他聊起了我的来意。

他听完我的描述,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想了很久。

“小算盘……乌木的……”他喃喃自语。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说的那个标记,是不是像一片竹叶?”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看不清楚,但有可能!”

老板站起身,在积满灰尘的书架最高层,吃力地搬下来一个破旧的木箱子。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本线装的,已经泛黄发脆的册子。

“这是我们镇上以前一个姓‘计’的家族的族谱,后来没人要了,我就收了过来。”

他把族谱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桌子上。

在族谱的封面上,就印着一个标记。

一片简单的,用线条勾勒出的竹叶。

“计家,在我们这里以前是大家族。他们家祖上就是做算盘的,而且专门做那种给大户人家小姐当嫁妆或者文人雅士拿来把玩的‘掌中算’。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手工极精。”老板指着族谱说。

我的手开始发抖。

“那……这个家族现在还有人吗?”

老板叹了口气。

“没了。最后一代的传人,叫计云水。就是你说的那个名字。可惜啊,他命不好。年轻的时候家里遭了难,家产都没了,手艺也差点失传。后来他老婆孩子都病死了,就剩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哪年就离开镇子,出去闯荡了。有人说他后来就做了货郎,挑着担子到处走,再也没回来过。”

计云水。

原来,“云水”是人名。

那个货郎,就是计云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

虽然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但至少,我知道了他是谁。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计云水,一个和我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送我这么一个可以说是他们家族信物的东西?

我们家和他,到底有什么渊源?

老板看我情绪激动,又想了想,说:“计云水离开镇子很多年了。不过,他有个远房的堂侄,还住在镇子东头的老宅里,脑子有点不大好,你可以去问问他,也许他知道点什么。”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向老板道了谢,朝着镇子东头跑去。

计家的老宅,在一片新盖的小楼中间,显得格外破败。

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我推开虚掩的院门,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用泥巴捏着什么东西。

他就是老板说的那个堂侄。

他看到我,也不说话,只是咧着嘴傻笑。

我试着跟他沟通,但他说话颠三倒四,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拿出那个小算盘给他看。

他看到算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一把抢过去,抱在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叔……叔的……”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跑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木匣子出来了。

他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几件破旧的衣服,一些木工工具,还有一沓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把那包东西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一沓信。

信纸已经黄得厉害,字迹也有些模糊了。

是计云水写给这位堂侄的。

虽然堂侄脑子不清醒,但计云水在外面漂泊,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时常会写信回来,寄一点钱。

信里,写的都是他这些年在外的见闻和琐事。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像是在阅读一个孤独灵魂的漂泊史。

我的心,随着那些文字,起起伏伏。

直到我看到最后一封信。

那封信的落款日期,就是我遇到他的那一年。

信里,他写道:

“……我老了,走不动了。这副担子,也快挑不动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地方。当年,我们家遭难,我和爹娘一路讨饭,快要饿死的时候,在北边一个叫‘高坡村’的地方,遇到了一户姓‘梁’的好心人。那家的男主人,把他们家仅剩的半袋子米,都给了我们,救了我们全家三口的命。我爹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到这户人家的后人,报答这份恩情。他说,我们计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门手艺。他让我亲手做一个我们计家最好的‘掌中算’,送给恩人的后代。算盘,是算账的。但这份恩情,是算不清的。送这把算盘,不是为了还账,是为了一份念想,一份祝福。愿他们家,生生世世,都有饭吃,有账算,活得安稳,富足……”

看到这里,我的手已经抖得拿不住信纸了。

高坡村,就是我们村以前的名字。

而我的奶奶,就姓梁。

我的曾外祖父,就是信里提到的那个男主人。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原来,他不是偶然路过我们家躲雨。

他是特意来寻找我们的。

他找了一辈子。

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找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找到了我们,却没有惊扰我们。

他只是想看一看,恩人的后代,过得好不好。

那一碗水,那个屋檐,对他来说,或许是几十年来,离那份恩情最近的一次。

他把那个承载着家族历史和一生承诺的小算盘,悄悄地放进了我们家的米缸里。

米缸,装的是米,是生计,是命。

他用这种最质朴,最沉默的方式,完成了他父亲的遗愿,也完成了他对自己的交代。

他祝福我们,就像我的曾外祖父,当年用半袋子米,祝福他们能活下去一样。

这是一种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沉默的报答。

信的最后,计云水写道:

“……我看到恩人的后人了,是个好姑娘。很像我记忆里,那位梁家爷爷的眼睛,清澈,善良。我把‘云水’算盘留下了。我的心愿,也了了。这世上,我再无牵挂。剩下的路,就让我一个人,慢慢走完吧……”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砸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我终于明白了。

那个小算盘的名字,叫“云水”。

是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它不仅仅是一个物件,它是计云水的一生。

是他的漂泊,他的寻找,他的信念,和他最后的那份释然。

我对着那个还在玩泥巴的堂侄,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我把那些信,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回了木匣子里。

我把身上带的钱,都留给了他。

离开云水镇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小雨。

烟雨蒙蒙,笼罩着这个古老的小镇。

我没有打伞,任凭雨丝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的寻觅之路,结束了。

但我的人生,却像是刚刚开始。

回到家,我把这段经历告诉了父母。

他们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

父亲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眼圈红了。

母亲抱着我,不停地抹眼泪。

“好人啊……都是好人……”她反复说着这句话。

那个小小的乌木算盘,被我们家郑重地供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它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它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

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曾有这样一段沉默而伟大的情义。

我的生活,也因为这次远行,发生了改变。

我不再迷茫,不再抱怨。

和计云水那漫长而艰辛的一生比起来,我遇到的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开始重新找工作,不再好高骛远。

我去了城里,从最基础的销售做起。

我学着像计云水那样,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我把他的故事,藏在心里。

每当遇到困难,感到疲惫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个在雨中挑着重担,默默前行的瘦小身影。

想起他那双沉静而明亮的眼睛。

他给了我一种力量,一种面对生活的勇气和韧性。

几年后,我用自己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书店的名字,就叫“云水居”。

我希望,每一个走进这家书店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片刻的安宁,能感受到文字里蕴含的那些,像计云水的故事一样,虽然沉默,却足以温暖人心的力量。

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

但我很满足。

我常常会在某个下雨的午后,泡上一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雨景。

我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焦躁的,凝固的,被一场大雨彻底改变的下午。

我仿佛还能闻到空气里,那股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

仿佛还能听到,雨水砸在瓦片上的声音,和那个老人沙哑的道谢声。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很多事情都变了。

村里的老槐树,早就在一次道路拓宽中被砍掉了。

镇上的小工厂,也变成了一片高档的住宅小区。

父母的头发,都白了。

我也早已不是那个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扇着蒲扇的小姑娘了。

但是,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比如,那个小小的乌木算盘,依然静静地立在书架上,乌黑发亮,温润如初。

比如,那份跨越了岁月,不需要言语的善良和情义,依然在我的血脉里,静静地流淌。

它告诉我,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不期而遇的温暖。

也总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感恩。

这些东西,就像一颗颗种子,埋在时间的土壤里。

或许,它们会沉默很多年。

但终有一天,它们会冲破泥土,开出最动人的花。

前年,我回了一趟云水镇。

镇子也变了样,开发成了旅游区,到处都是商铺和游客。

计家的老宅,已经被拆了,原地盖起了一家装修精美的民宿。

我找到了计云水那个堂侄的下落。

他几年前,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安安静静地走了。

镇上的人说,他走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我送他的,装着信的木匣子。

我站在那条曾经走过无数遍的小河边,看着水面上荡漾的灯影,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时代,彻底结束了。

那些人和事,都成了故事。

幸好,我把这个故事,记了下来。

我把它写成了一本书。

书的封面,就是那个乌木小算盘的图案。

书名,我早就想好了。

就叫,《米缸里的算盘》。

我想,这大概是我能为那个叫计云水的老人,为我的曾外祖父,为那段被岁月掩埋的往事,做的唯一,也是最好的纪念。

人生,就像一个大的算盘。

每个人都在上面拨动着自己的算珠,计算着得失,计算着成败。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算不清的。

比如人心,比如善良,比如爱。

这些算不清的东西,才是生命里,最珍贵的财富。

就像那个小小的算盘。

它算不清恩情,也算不尽人生。

它只是一个信物。

证明着,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曾有人,如此深情地,活过。

来源:足智多谋一点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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