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当代书法界被“大赛金奖”“培训班速成”“职业书法家认证”层层包裹时,回望魏晋时期的笔墨遗存,才惊觉真正的高古书法从不需要外在加持。钟繇笔下“飞鸿戏海”的楷法雏形,卫夫人《急就帖》中的灵动笔意,谢安《六月帖》里的从容气度,共同定义了“高古”二字的真谛——那是心
当当代书法界被“大赛金奖”“培训班速成”“职业书法家认证”层层包裹时,回望魏晋时期的笔墨遗存,才惊觉真正的高古书法从不需要外在加持。钟繇笔下“飞鸿戏海”的楷法雏形,卫夫人《急就帖》中的灵动笔意,谢安《六月帖》里的从容气度,共同定义了“高古”二字的真谛——那是心性的自然流露,是无求于外的精神独白。
高古书法的精髓,在于“去饰存真”的艺术本质。曹魏书法家钟繇被誉为“正书之祖”,他的小楷脱胎于汉隶却备尽楷法,笔势中既有隶书的古朴遗韵,又暗藏楷书的端庄骨架,梁武帝曾盛赞其书“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 。这种高古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源于对文字本真的敬畏。正如书法理论家言恭达所言,高古的核心在于“熟悉汉代文字的结构规矩,以篆入隶显古拙,弃绝过度装饰”,钟繇的《宣示表》《贺捷表》正是如此,线条简约却力道内蕴,结体朴拙却神采飞扬。
魏晋书法的高古气质,更植根于“无意为书”的创作心境。彼时没有书法大赛的名利诱惑,没有培训班的技法灌输,提笔书写只是文人雅士的日常。“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在魏晋易代的乱世中隐身避世,其《侍中帖》笔法沉稳,墨色温润,字里行间透着老庄哲学的淡泊;东晋政治家谢安在淝水之战前从容挥毫,《六月帖》笔势流畅却不张扬,将“大隐于朝”的气度融入笔墨。这些书者身份各异——帝王、名士、将领、宗室,但都不为功名写字,只为抒情达意,这种纯粹让作品自然浸润了高古之气。
值得玩味的是,魏晋高古书法的传承从未局限于书斋。卫夫人作为王羲之的启蒙老师,所著《笔阵图》提出“笔力者,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她的《急就帖》线条清劲,既守古法又蕴新意,完美诠释了“篆参隶势而质古”的美学原理 。而王羲之在钟繇与卫夫人的基础上精进小楷,《乐毅论》《黄庭经》奠定了中国小楷的美度标准,却始终保持着“书为心画”的本真,从未将书法视为谋生工具。这种师徒相授、心手相传的模式,让高古精神得以延续。
云南曲靖的爨体碑刻更佐证了魏晋高古书法的广泛传播。《爨宝子碑》《爨龙颜碑》作为彼时偏远地区的遗存,字体“非楷非隶、亦楷亦隶”,横画带隶书“燕尾”之韵,结体具楷书端庄之形,既展现着“苍浑朴茂”的共性,又暗藏地域的灵动变化 。这些碑刻与司马攸《望近帖》、郗鉴《灾祸帖》遥相呼应,证明高古书法是整个时代的艺术共识,而非少数人的刻意追求。
反观当下,不少书法创作陷入“炫技”与“逐利”的误区:为参赛获奖刻意设计章法,为迎合市场炮制标准化作品,为快速成名照搬古人样式却失却神韵。正如抖音书法博主所言,高古风格“源自于心性,直指书家心灵深处,不以炫耀技巧为目的”,这恰恰是当代创作最缺失的品质。当我们凝视王廙《祥除帖》的婉转笔意,品读司马昱《庆赐帖》的玄学风骨,方能明白:高古从来不是笔法的复古,而是精神的回归。
魏晋已远,但那些笔墨遗存仍在诉说:书法的最高境界,是褪去浮躁后的宁静,是远离功利后的纯粹。钟繇、卫夫人、谢安们用一支笔,将时代的风骨与个人的心境凝固成永恒,这便是高古书法跨越千年依然动人的秘密。如今我们临摹这些帖作,与其说是学笔法,不如说是学那份“心手双畅、无意于佳乃佳”的创作初心。
来源: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