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我拒绝联姻顺利入学国防大,六年后回家探亲他悔疯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7 00:42 1

摘要:绿皮火车的轰鸣声,像一把钝刀,在我耳边磨了六年。当它终于带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停稳,我看见了站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的父亲。他佝偻着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风一吹,空荡荡的袖管像是要被卷走。

绿皮火车的轰鸣声,像一把钝刀,在我耳边磨了六年。当它终于带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停稳,我看见了站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的父亲。他佝偻着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风一吹,空荡荡的袖管像是要被卷走。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酸楚还是别的什么。六年前,就是他,拍着桌子让我滚,说我读的那些书,把脑子读坏了,连铁饭碗和好亲事都分不清。

如今,我回来了,穿着这身国防绿,而他,却老得让我几乎不敢相认。

第1章 一封家书

1978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燥热的蝉鸣和柏油路被晒化的味道。我叫李卫国,那年我十八岁,刚刚拿到省国防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张薄薄的红纸,在我家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像是落了一团火。

我娘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完一遍,又念一遍,眼角的皱纹里,笑出了泪花。

“国防大学……卫国,俺的儿,这是要当大官,要保家卫国了!”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抓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好像我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一样。

妹妹卫红也围着我跳,嚷嚷着要我以后带她去首都看天安门。

整个筒子楼都知道了,李家的老疙瘩,考上大学了,还是个军校,不用家里花一分钱,国家管吃管住,毕业了还给分配工作,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的好事。

只有我爹,李建业,坐在桌子那头,一口一口地抽着他的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是红星机械厂的老钳工,八级工,厂里数一数二的技术大拿,一辈子最信奉的就是“技术是铁饭碗,人脉是通天路”。

等街坊邻居的道贺声渐渐散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人时,他才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开了口。

声音不响,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池塘。

“这大学,别去念了。”

我娘的笑僵在脸上,“建业,你说啥胡话?卫国考上大学,多大的喜事!”

“喜事?”我爹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喜事能当饭吃?一张纸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了?”

他转向我,语气沉了下来:“卫国,我跟你王叔都说好了。你王叔,厂里后勤科的科长,他闺女王秀娟,你见过的,人品样貌都没得说。他们家答应了,只要你们俩把事儿定下来,他儿子王建军那个进厂的名额,就让给你。”

王建军,比我大两岁,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混小子,仗着他爹是科长,整天游手好闲。

我爹还在继续说:“你王叔说了,进去就是正式工,学徒期一过,就想办法把你调到车间跟我学手艺。我这把手艺,厂里多少人眼红?传给你,你一辈子吃喝不愁。这叫什么?这叫一步到位!”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马蜂蜇了。

为了一个进厂的名额,为了一个所谓的“一步到位”,就要我放弃我的大学,我的人生?

“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想进厂,我想去上学。”

“上学?”他冷笑一声,“上学有什么用?读四年出来,分到哪个山沟沟里都不知道!你看看咱们院里的刘大学生,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分到哪儿了?大西北的研究所!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家,他爹娘病了都没人递口水。这大学,上得有啥意思?”

“那不一样,”我梗着脖子反驳,“我去的是军校,是为国家做贡献。”

“国家国家,国家缺你一个?”我爹的嗓门陡然拔高,“你先把咱们这个小家顾好再说!我问你,你上了大学,四年后是什么光景,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进了厂,跟着我,三年后你就是二级工,五年后你就能评三级!你跟秀娟结了婚,王科长就是你老丈人,你在厂里谁敢欺负你?”

他描绘的,是一条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路。一条被他,被他们那一代人,认为是金光大道的路。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攥紧了那张录取通知书,纸张的边缘被我的汗浸得有些软了。

重活一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几十年,这个国家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工厂的铁饭碗,会在时代的浪潮下,变得不堪一击。而知识,技术,尤其是站在国家前沿的国防科技,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上一辈子,我就是听了他的话。

我放弃了高考,娶了王秀娟,进了厂。王建军拿着他爹给的钱南下倒腾,成了第一批“万元户”,而我,守着那台冰冷的机床,熬了半辈子,最后在下岗潮里,成了第一批被淘汰的人。

王秀娟嫌我没本事,吵了半辈子,最后跟一个南下做生意的老板跑了。

我爹到死都想不明白,他亲手为我铺的“康庄大道”,怎么就成了一条死胡同。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悔恨,“卫国,爹……对不住你,爹把你这辈子……给耽误了……”

那样的悔恨,那样的不甘,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爹,”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着他严厉的目光,“这个大学,我非上不可。”

第2章 饭桌上的风暴

我的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我爹积压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他瞪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我娘赶紧上来打圆场,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拉着我爹的胳膊,“建业,建业,有话好好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不懂事?”我爹一把甩开我娘的手,“他都十八了!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我这是为谁?我还不是为他好!放着眼前的福不享,非要去撞那南墙!”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李卫国,我告诉你,今天有我没你!你要是认我这个爹,就老老实实把那张破纸给我撕了,明天就去王科长家提亲!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去上什么学,以后就别再回来!”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妹妹卫红吓得躲在我娘身后,小声地哭。

我娘急得直掉眼泪,一边劝我爹,“你这是干啥呀,非要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吗?”一边又来拉我,“卫国,快,给你爹道个歉,就说你不去上学了,啊?别惹你爹生气。”

我看着我娘祈求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我知道,她也为我高兴,但她更怕我爹。在这个家里,我爹就是天,他的话就是圣旨。

可这一次,我不能听。

我扶住我娘的肩膀,轻声但坚定地说:“娘,对不起。这个学,我必须去上。”

然后,我转向我爹,一字一句地说:“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路要我自己走。进厂当工人,娶王秀娟,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什么生活?”我爹气得浑身发抖,“你个毛头小子,你知道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平平安安!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还能害了你?”

“时代不一样了,爹。”我试图跟他讲道理,尽管我知道,这很难,“以后,靠的不是关系,是知识,是本事。”

“我没本事?”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我八级钳工,整个红星厂找不出第二个!我这叫没本事?王科长没本事?人家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端上铁饭碗,这不叫本事?”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墙上那张“劳动光荣”的奖状,“我李建业一辈子勤勤恳恳,靠手艺吃饭,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我把你拉扯这么大,就是想让你走条稳当路,你倒好,嫌弃你老子了?”

我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张桌子,而是整整一个时代的观念鸿沟。

在他眼里,我这是翅膀硬了,不知好歹,是忘本。

在我眼里,他这是固步自封,用过去的经验,来规划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未来。

这场争吵,没有谁对谁错,只有选择。

我默默地回到自己那间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屋,关上了门。

门外,是我爹的咆哮,我娘的哭劝,和我妹的抽泣。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这一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我知道,我这一走,可能真的就像我爹说的那样,这个家,短时间内,我回不来了。

我甚至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可是,上一世的悲剧,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我不能,我绝不能重蹈覆辙。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合眼。

我把那张录取通知书,连同我的户口本,几件换洗的衣服,一起塞进了一个帆布书包里。

我爹把家里的钱都管得很严,我身上只有几块钱零花钱。我知道,这趟去省城的路,会很艰难。

但我不怕。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

我听到我爹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然后走开了。

紧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是我娘。

她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手里端着一碗卧了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

“卫国,快,趁热吃了。”她把碗塞到我手里,声音沙哑,“你爹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他也是为你好。”

我埋头吃面,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滚烫。

“娘,我对不起你。”

“傻孩子,说啥呢?”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娘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孩子。你想去,就去吧。家里……有娘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我手里。

“这是娘攒的私房钱,你拿着,路上用。到了学校,给家里来封信,报个平安。”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张被捏得有些潮湿的“大团结”,还有十几个煮熟的鸡蛋。

在那个年代,这几乎是她所有的积蓄。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娘,哭得像个孩子。

第3章 离家的清晨

天蒙蒙亮,我就背上了那个旧帆布包。

我没敢走正门,怕再跟我爹起冲突。我从厨房的后窗翻了出去,脚下是熟悉的煤渣路。

清晨的空气微凉,带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儿。筒子楼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二楼的窗户,黑漆漆的。

我知道,我爹肯定也没睡。他或许就站在窗帘后面,看着我这个“不孝子”的背影。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但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火车站离家不远,我走了大概半个多钟头。

站台上已经有了些等车的人,大多是挑着担子、背着行囊的农民和工人。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我娘煮的鸡蛋,慢慢地剥着。

鸡蛋还带着余温,就像我娘的手。

我不知道我爹会气多久,不知道这个家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选择的路,从这一刻起,只能靠我自己走下去了。

火车进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随着挤上车厢,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车厢里人声鼎沸,混杂着各种方言和汗味。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熟悉的工厂烟囱,低矮的平房,还有那条我走了无数遍的马路,都渐渐远去。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

再见了,我的家。

再见了,我的青春。

等我再回来时,我希望,我能成为你们的骄傲。

火车一路向北,摇摇晃晃。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我开始思考未来。

国防科技大学,在上一世,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里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头脑,研究的是最前沿的国防技术。

我知道,接下来的四年,将会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四年。

我必须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把上一世荒废的光阴,全都补回来。

到了学校,报到、分宿舍、领军装,一切都有条不紊。

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条件虽然简陋,但充满了新奇和朝气。

我的舍友们来自天南海北,有的是干部子弟,有的是农村娃,但穿上这身军装,大家就都是兄弟。

开学第一天,指导员就给我们上了第一课。

“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国防科技大学!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你们不仅是学生,更是一名预备役军官!你们的肩膀上,扛着的是国家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

指导员的话,掷地有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军装、理着平头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李卫国,这一世,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军校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

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号,然后是雷打不动的早操、队列训练。白天是排得满满的课程,从高等数学到空气动力学,每一门都像是一座大山。晚上还要进行体能训练和晚自习。

熄灯号响起时,人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这样的生活,枯燥,辛苦,但却异常充实。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上一世,我把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机床边,听着刺耳的噪音,闻着机油的味道。这一世,我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听着教授讲解复杂的公式,推演着飞行器的轨迹,我才真正感觉到,我活着。

我几乎忘了家里的不愉快,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训练中。

每个月,我都会给家里写一封信。

信里,我只报喜不报忧。我说学校的伙食很好,顿顿有肉;我说老师和同学都很照顾我,我适应得很好;我说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还拿了奖学金。

我把奖学金的大部分,都寄了回去。

我知道我爹可能不会要我的钱,但这,是我作为儿子的一份心意。

信是妹妹卫红给我回的。

她说,家里一切都好。娘身体不错,就是总念叨我。爹还是老样子,嘴上不说,但每次邮递员送信来,他都第一个冲出去。她还说,我寄回去的钱,爹没要,让我自己留着花,说“一个大小伙子在外面,别亏了自己”。

看到这里,我的眼眶湿了。

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儿子的。只是那份属于父亲的固执和尊严,让他拉不下脸。

信的最后,卫红提了一句,王建军顶了我的名额,进了红星厂,现在跟着我爹当学徒。王秀娟也进了厂里的托儿所,两人年底就要结婚了。

她说,院里的大爷大妈都说,我爹有福气,收了个好徒弟,还差点成了女婿。

我看着信纸上的那几行字,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王建军的“好日子”,和我爹的“福气”,都还长着呢。

第4章 军校的淬炼

时间就像训练场上的秒表,一圈一圈,飞速流转。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

这四年,我像是换了个人。

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身体变得结实挺拔,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军人特有的坚毅和沉稳。

我的专业成绩,始终是系里第一。毕业设计,我参与的那个关于新型飞行器气动布局的项目,得到了学院专家组的高度评价。

毕业分配的时候,我放弃了留校和去北京大院的机会,主动申请去了西南的一个空军研究所。

那里条件艰苦,但却是国家重点攻关的前沿阵地。

我知道,那里,才是我能最大限度发挥价值的地方。

临走前,指导员找我谈话。

他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卫国,你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去了那边,要继续保持这股劲头,不要怕吃苦。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指导员,您放心,我不会给学校丢脸的。”

去研究所报到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艰苦”。

研究所坐落在大山深处,与世隔绝。我们住的是简易的营房,吃的是从山下运上来的蔬菜,有时候遇上大雪封山,一连半个月都只能吃土豆白菜。

但没有人抱怨。

这里每一个人,从白发苍苍的老专家,到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年轻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我们白天在风洞实验室里做实验,晚上在办公室里算数据,经常为了一个参数的优化,争论到面红耳赤,通宵达旦。

日子很苦,但精神世界却无比富足。

每当看到自己亲手计算出的数据,在模型上得到验证,那种成就感,是任何物质享受都无法比拟的。

我和家里的联系,依然靠书信。

妹妹卫红已经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在街道的合作社找了份工作。

她在信里说,王建军和我爹的关系越来越好。我爹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手把手地教他技术。王建军嘴也甜,一口一个“师傅”,把我爹哄得高高兴兴。

王秀娟生了个儿子,我爹当了爷爷,整天抱着孩子在院里转悠,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厂里的效益还不错,王建军靠着我爹教的手艺和老丈人的关系,很快就评上了三级工,工资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还在厂里分了套两居室的新房,从筒子楼里搬了出去。

每次院里的人提起王建军,都对我爹竖大拇指,说他有眼光,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晚年有靠了。

而提到我,大家都是摇摇头,说李家那个大学生,白读了那么多书,跑到山沟沟里去了,也不知道图个啥,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些话,我爹嘴上不说,但卫红在信里偷偷告诉我,他听了心里得意着呢。他觉得,时间证明了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看着信,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西瓜还是芝麻,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1984年,我因为在一个关键技术难题上的突出贡献,被破格提拔为课题小组的副组长。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

也是在那一年,改革的春风,终于吹遍了神州大地。

市场经济的浪潮,开始冲击着那些曾经固若金汤的国营大厂。

红星机械厂,也未能幸免。

妹妹的来信,字里行间开始透出忧虑。

她说,厂里的订单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月都开不了几天工。工人的工资,也开始拖欠了。

厂里人心惶惶,都在传,要裁员了。

我爹这样有技术的八级工,自然是不用愁的。但那些年轻人,尤其是像王建军这样,技术学得半瓶子醋,全靠着关系上位的,就成了最危险的一批人。

卫红说,王建军最近像变了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扬,整天唉声叹气,还学会了抽烟喝酒。

他和王秀娟也开始频繁地吵架。

我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帮王建军,但厂里的大环境如此,他一个老工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开始在我娘面前念叨,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我去上大学。

虽然他还是没拉下脸给我写信,但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我心里明白,他那套“铁饭碗”的理论,正在被现实,一点一点地击碎。

第5章 时代的浪潮

1985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大雪封山,研究所和外界的联系中断了半个多月。

雪化之后,邮递员送来了一大堆积压的信件。其中,有一封妹妹卫红的加急信。

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慌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拆开。

信里的内容,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卫红说,红星厂最终还是进行了“优化改革”,王建军,成了第一批下岗的工人。

他被裁掉的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跟王秀娟大吵一架,还动了手。

王秀娟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王科长,他那个当后勤科长的爹,因为在前几年的采购中收受了好处,被人举报,也被厂里停职调查了。

王家,一下子就塌了。

王建军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整个人都废了。他不再出去找活干,整天就是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疯。

我爹看不下去,去劝他,反被他指着鼻子骂。

“老东西!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非把我说得天花乱坠,非要卫国把名额让给我,我能有今天?我爹能出事?”

“你教我的那套破手艺有什么用?现在厂子都快倒了,谁还要你那套老古董!”

“你儿子出息了,当大官了,你就来看我笑话了?我告诉你,没门!都是你害的!”

我爹被他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当场就犯了心脏病,被邻居七手八脚地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卫红在信的最后写道:“哥,你快回来一趟吧。爹住院后,整个人都垮了,谁也不理,就是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想你了。”

我拿着信,手不住地颤抖。

那个在我心中,像山一样高大、强硬了一辈子的父亲,倒下了。

不是被病魔,而是被他自己坚信了一辈子的东西,给击倒了。

我立刻向组织上请了假。

领导了解情况后,二话不说就批了。

“卫国,家里事要紧,快回去吧。你父亲,是老一辈的工人阶级,是我们的前辈,值得尊敬。”

我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下山的车。

转了几趟车,终于在两天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我的心,也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六年了。

整整六年,我没有回过家。

我不知道,家乡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父母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许多。

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被现实击垮的父亲。

车窗外,北国的冬天,一片萧瑟。

我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沉重,复杂。

第6章 六年后的站台

当火车终于缓缓驶入那个熟悉的站台,我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起来。

我随着人潮走出车厢,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人群的边缘,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六年的岁月,像一把刻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的背更驼了,头发也几乎全白了,稀疏地贴在头皮上。那件蓝色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他踮着脚,努力地在人群中搜寻着,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期盼。

那一刻,我记忆中那个高大威严,能一巴掌拍碎桌子的父亲,和眼前这个孱弱的老人,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整理了一下军装的领子,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他走去。

“爹。”

我站在他面前,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

当他看清我的脸,看清我身上这身笔挺的军装时,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浊的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地往下淌。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机油印记的手,想要摸一摸我的军装,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仿佛怕弄脏了它。

“回……回来了……”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嗯,我回来了。”我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回家的路,还是那条路。

但路两边,已经变了模样。

原本低矮的平房,被一栋栋新盖的楼房取代。路边也出现了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小卖部、小饭馆,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

空气中,不再是单一的煤烟味,而是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说不出的,属于新时代的热闹气息。

我爹走得很慢,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没有说话。

我们父子俩,就这样沉默地走着。

但这一次,沉默里,没有了六年前的对峙和怨怼,只有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慢慢流淌。

快到家的时候,我们路过了红星厂的大门。

那扇曾经无比气派的铁门,如今已经锈迹斑斑。门上那颗红色的五角星,也褪了色,显得黯淡无光。

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传达室,玻璃都碎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旷的厂区门口打着旋,说不出的萧条。

我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那扇大门,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里,有失落,有迷茫,还有一丝不甘。

这里,是他奉献了一辈子青春和汗水的地方。这里,是他所有荣耀和信仰的源泉。

如今,这一切,都随着时代的浪潮,烟消云散了。

“走吧,爹。”我轻声说。

他像是没听到,依然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里,仿佛包含了半生的沧桑。

“没了……都没了……”他喃喃自语。

我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那个工厂。

第77章 迟来的歉意

回到家,我娘和卫红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到我,我娘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冲上来抱着我,又哭又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卫红也红着眼圈,站在一旁,看着我直笑。

屋子里,还是六年前的摆设,只是更旧了些。墙上,我爹那张“劳动光荣”的奖状,纸页已经泛黄。

晚饭,我娘做了一大桌子菜,几乎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娘和卫红不停地给我夹菜,问我在部队的情况。我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他的酒量,似乎差了很多。没喝几杯,脸就红了,眼神也开始迷离。

“卫国……”他忽然抬起头,叫了我的名字。

“哎,爹。”我赶紧应声。

他端起酒杯,手有些抖,洒了一些酒出来。

“这杯酒……爹敬你。”他看着我,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爹……对不住你。”

我愣住了。

我娘和卫红也愣住了。

在我们家,我爹就是天。他一辈子没跟任何人低过头,更别说道歉了。

“爹,你喝多了。”我连忙去拿他的酒杯。

他却躲开了我的手,固执地把那杯酒举着。

“我没喝多……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初,是爹错了……爹的眼光,跟不上时代了……把你看好的路,当成歪路,把你推进火坑的路,当成宝……我……”

他说不下去了,仰起头,把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我娘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你这老头子,说这些干啥呀……”

“我得说……”我爹缓过气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双手,滚烫滚烫的,“卫国,爹是个老顽固,是个睁眼瞎……差点……差点就把你这辈子给毁了……”

“爹,都过去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楚,“我没怪过你。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是的,我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

他只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老人。他用他毕生的经验和认知,为我选择了一条他认为最安全的路。

他爱我,只是爱的方式,错了。

“好……好孩子……”我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你不怪爹就好……爹这心里……能好受点……”

那一晚,我爹喝醉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是怎么从一个农村娃,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成了厂里最年轻的八级工。

他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他的手艺,和他身上的那股工人阶级的荣誉感。

他说他想不通,怎么一夜之间,天就变了。他信奉了一辈子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没用的“老古董”。

他说他看到王建军那个样子,心里难受。他不是气王建军骂他,他是气自己,把一个年轻人,也给带到沟里去了。

“是我害了他啊……”他捶着自己的胸口,满是悔恨。

我静静地听着,给他倒酒,听他倾诉。

我知道,他心里积压了太多的苦闷、迷茫和自我怀疑。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我,他的儿子,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听众。

这一场迟到了六年的对话,终于解开了我们父子之间,那个最沉重的心结。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个家,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第8章 新的开始

第二天,我爹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

虽然还有些宿醉的头疼,但眉宇间那股郁结之气,散去了不少。

吃过早饭,我陪着他和娘,在附近散步。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我跟他们讲我在研究所的工作,讲我们正在研制的那些先进的飞机。当然,很多涉密的东西不能说,但我可以讲我们团队里的趣事,讲那些为了国家事业,默默奉献的科学家们的故事。

我爹听得格外认真。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但他能听懂那份精神。

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不计得失,刻苦钻研的精神,和他年轻时,为了攻克一个技术难关,几天几夜不合眼的精神,是一脉相承的。

“好,好啊……”他不住地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彩,“卫国,你们干的,是大事,是给国家争气的事。爹……为你骄傲。”

听到“骄傲”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心里百感交集。

为了这两个字,我等了六年。

我也跟他们说了我未来的打算。

我所在的课题组,刚刚取得了一个重大突破,后续的研究任务会更重。我这次的假期不长,过几天就要归队。

“去吧,安心去。”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比昨天重了些,“工作要紧。家里,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我看着他重新挺直了一些的脊梁,知道那个曾经像山一样的父亲,又回来了。

只是这座山,经历的风雨,变得更加内敛和温和。

下午,我去找了妹妹卫红。

我给了她一笔钱,是我的津贴和奖金攒下来的。

“哥,这太多了,我不能要。”卫红连连摆手。

“拿着。”我把钱塞到她手里,“你不是一直想学点东西吗?现在外面有很多夜校、培训班,学会计,学外语,都行。别在那个合作社耗着了,女孩子,得有自己的本事。”

上一世,卫红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早早嫁人,一辈子操劳,过得很辛苦。

这一世,我不想让她再走老路。

卫红看着我,眼睛红了,“哥,谢谢你。”

“傻丫头,跟哥客气什么。”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临走前,我又去了一趟王建军家。

他家大门紧锁,我敲了半天门,他才来开。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酒气和霉味。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神空洞,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看我笑话来了?”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我把手上提着的罐头和点心放在桌上。

他没看那些东西,只是盯着我身上的军装,看了很久。

“李卫国,我真羡慕你。”他忽然说,“不,是嫉妒。当初,我以为我赢了,我抢了你的铁饭碗,抢了你的好日子。现在我才知道,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平静地说,“路是自己走的。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混下去。”

“年轻?”他惨笑一声,“我还能干啥?我爹倒了,老婆跑了,工作没了,我就是个废物!”

“你可以不当废物。”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时代变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南方现在遍地是机会,你为什么不去闯一闯?”

我把我从报纸上看到的一些关于深圳、广州的消息告诉了他。

那里,有无数像他一样,一无所有,但敢打敢拼的年轻人,正在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奇迹。

王建军沉默了。

他眼里的死寂,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我没有再多说。

路,终究要他自己去选,自己去走。我能做的,只是在他跌倒的时候,给他指一个可能存在的方向。

几天后,我踏上了归队的火车。

爹、娘和卫红都来送我。

站台上,爹没有再流泪。他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说:“卫国,好好干!家里,不用你操心。”

火车开动,我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我知道,这一次的离别,和六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远行者,我的背后,有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而那个家,也因为我的坚持,因为时代的变迁,找到了新的平衡和希望。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很多时候,我们和家人的矛盾,并非不爱,只是因为站在不同的时代路口,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我们需要的,不是争论谁对谁错,而是多一点耐心,等待时间,给出最终的答案。

而那个答案,往往,会以一种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带来和解与成长。

来源:故事的漂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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