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炳刚｜咸鸭蛋里的岁月与温情

摘要：在我懵懂刚记事起，爷爷曾向我描述他见过的所谓有钱人是这样子的：“人家吃咸鸭蛋，只吃蛋黄中的蛋黄。”从此，我的小脑袋里就刻下了这样一个场景：桌子上一溜儿放着被对切开来的咸鸭蛋，蛋黄中间如珍珠般大小有点发硬的核心部分，已被有钱人家的主人吃掉了，剩下的全部留给佣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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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鸭蛋里的岁月与温情

在我懵懂刚记事起，爷爷曾向我描述他见过的所谓有钱人是这样子的：“人家吃咸鸭蛋，只吃蛋黄中的蛋黄。”从此，我的小脑袋里就刻下了这样一个场景：桌子上一溜儿放着被对切开来的咸鸭蛋，蛋黄中间如珍珠般大小有点发硬的核心部分，已被有钱人家的主人吃掉了，剩下的全部留给佣人吃。我心里暗暗想着，等长大了，也要做个有钱人，每天都能只吃蛋黄里的精华。

过去，农村老家生活并不富裕，喂养的鸡鸭都是为了下蛋卖钱，很少自己食用，咸鸭蛋更是到了农历节气日“立夏”，或者逢年过节、亲戚上门才会端上餐桌。而现在，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咸鸭蛋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品，寻常百姓家里都能经常吃到。超市里更有现成的已煮熟的真空包装，想吃随时可以买了吃。

从小，我就看着母亲每年会烧一甏盐水，自己腌制咸鸭蛋。腌制咸鸭蛋的过程看起来并不复杂，锅里放入清水加上盐，水和盐的比例约为10:2，再加一点茴香、桂皮等作为调味香料，然后将水烧开凉透，灌入甏里就可以了。鸭蛋先在清水里浸泡片刻，然后将蛋壳洗净，放在筛子里拿到太阳下暴晒一天。到了晚上，就可以一个个装入盐水甏里开始腌制了。最好放在月半时分，等到月亮又圆又大又亮的晚上腌制，据说这样容易出油。估计这是迷信，实际应该是暴晒的结果。

每到放蛋时，见一个个光亮洁净、青壳的或者白壳的鸭蛋，从母亲的指尖轻轻滑入盐水里，瞬间被浸没，一会儿又浮出水面，我总是觉得很好奇，跃跃欲试，争着要母亲让我也来给甏里装蛋。这鸭蛋都是靠平时省吃俭用，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碰坏了、磕碎了如何是好，所以母亲时常只会叫我用铅笔写上日期，以区分每次鸭蛋放入的时间先后，而很少让我直接触碰到咸蛋甏。

装完鸭蛋的咸蛋甏，上面需放上一层稻草，以便将鸭蛋全部浸没到盐水里。浮在水面上的鸭蛋煮熟了容易留空头，蛋白吃起来也会觉得又干又硬。腌制20天至一个月后，有了咸味就可以食用了。母亲为了省钱，腌制的咸蛋甏也是反复利用，所以时常会出现鸭蛋变质变味的情况；也有分批捞起鸭蛋时总有漏网之鱼，时间特别长的鸭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咸鸭蛋了，尤其是蛋白，简直就是像在吃盐，咸得厉害。

除了湿浸法腌制咸鸭蛋，还有另一种常见的方法，和做皮蛋有点类似，那就是干制法。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自己动手做过一次，方法也很简单。去地里弄点黄泥，加入盐和水，像和面一样捏透，然后一个个把黄泥包裹在鸭蛋外面，再在盐里滚一下，粘上一层盐，装进塑料袋里，扎紧口子保存一个月以上，感觉咸淡差不多了，就可以拿出来洗净晒干，以确保不再增加咸味。现在都有冰箱，不用担心保存问题，洗净后放入冷藏柜，想吃时拿出来煮一下就行。

至今，我家早餐桌上，时常会有自制的咸鸭蛋吃。尽管自家腌制的咸鸭蛋有好有坏、有淡有咸、有油没油，一旦敲开了，只要没彻底变坏，总舍不得浪费一点。因为记忆中母亲就是常拿臭鸭蛋拌生豆腐当凉菜吃，那味道也是十分的鲜美；好的咸鸭蛋基本都拿去卖钱或当礼品送人了。

每次敲蛋剥壳，总会让我联想起爷爷的话，这个场景永远清晰地飘浮在我的眼前。只可惜，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哪敢有这样的吃法呀！不要说只吃蛋黄中的蛋黄了，就算是平时家里吃剩下的饭菜，都不舍得轻易倒掉。孩子们吃过的咸鸭蛋壳，我都会习惯性地拿过来再仔细瞅瞅，里面残留的一丁点蛋白，也会抠出来吃干净了，若是见到那黄橙橙、亮晶晶、油腻腻的咸蛋油，哪怕是渗透到了蛋壳外面，也会不自觉地伸长舌头“滋溜”一圈，舔了又舔，只是一点点，也觉得美味无限。

现在早已不是缺衣少食的年代了，但浪费对我而言，依旧万万不能接受。咸蛋黄确实比蛋白更美味，可要是只吃蛋黄，那蛋白怎么办？咱家没请保姆，也没雇佣人，实在舍不得丢弃。看来，我永远成不了爷爷口中的有钱人。

不过如今想想，吃不起“蛋黄中的蛋黄”又何妨？曾经那些为一枚咸鸭蛋精打细算的日子，母亲反复利用腌蛋甏的节俭，还有一家人围坐品尝自制咸鸭蛋时的温馨，才是生活真正的财富。在物资充裕的今天，不浪费食物，不是吝啬，而是对过往岁月的尊重，对劳动成果的珍视。那些艰苦岁月里养成的习惯，承载着老一辈人的智慧与坚守，正化作一种精神力量，鞭策着我们在富足中不忘本，让勤俭节约的美德代代相传。

心语编委会

主编：陆安心

副主编：施炳刚

视觉：沈雯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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