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南宁聊“老底儿”,要是只知道青秀山的佛、中山路的粉,那只能算“半吊子南宁通”。真正的老南宁会拽着你往邕江北岸走,指着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坡说:“瞧见没?这顶狮山,才是南宁的‘根’——底下埋着 6000 年前的饭碗,山上长着百年的爱情,连坡底下的螺,都比别处多几分
唐 榕
在南宁聊“老底儿”,要是只知道青秀山的佛、中山路的粉,那只能算“半吊子南宁通”。真正的老南宁会拽着你往邕江北岸走,指着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坡说:“瞧见没?这顶狮山,才是南宁的‘根’——底下埋着 6000 年前的饭碗,山上长着百年的爱情,连坡底下的螺,都比别处多几分‘祖宗味儿’。”
今日有幸参加广西民盟组织的考察活动,对南宁顶狮山遗址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从“螺蛳山”的传说,到考古队“挖盲盒”似的发掘;从 6000 年前的陶片螺壳,到山顶缠在一起的木棉榕树;再到南宁人嗦了千年的撩螺——感觉这山看着普通,藏的故事能装满一邕江。
顶狮山遗址公园
一、“顶狮山”这名儿咋来的?老南宁的“象形梗”+“守护传说”
顶狮山的名字,没有文人墨客的酸文假醋,全是老南宁“眼见为实”的直白。站在邕江北岸望南岸,这山的轮廓特像一只蹲坐着的狮子。其实,“顶狮山”与狮子无关,原名“螺狮山”,因山上到处的埋在地下的螺壳而得名。这是南宁土地里藏了万年的“历史纽扣”,一抠就能解开这座城的远古密码。
后来为啥改叫“顶狮山”?老辈人说,是民国那阵儿,有个外地来的官员路过,看山头像个狮子脑袋,就随口改了名,说“螺狮山”太土,“顶狮山”听着气派。可在老南宁心里,“螺狮山”这名字才够实在——就像家里奶奶叫了你几十年的小名,哪怕后来学名再洋气,一提起小名,还是能想起小时候在山上捡螺壳、追蝴蝶的日子。
你别小瞧这满山的螺壳贝壳,它们可不是随便堆在那儿的。1997 年,广西考古队的王教授带着队员来考察,刚上山就被脚下的“石头 绊了一下,蹲下来一看,不是石头,是个半埋在土里的螺壳,壳上还留着明显的敲痕。王教授当时就眼睛一亮,掏出口袋里的放大镜,对着螺壳瞅了半天,跟队员说:“这敲痕是人为的!不是自然磨损,说明有人吃过这螺肉,而且年代绝对不短!”
果不其然,一铲子下去,挖出的不是普通的泥土,是层层叠叠的螺壳、贝壳,夹杂着陶片、石斧的碎片——这就是后来震惊考古界的“顶狮山贝丘遗址”。王教授后来在回忆录里写:“当时我手里的铲子都在抖,这哪是一座山?是 6000 年前南宁人的‘厨房垃圾场’,也是最鲜活的‘生活日记’,每一片螺壳、每一块陶片,都在跟我们说远古的故事。”
现在你去顶狮山遗址公园,还能看到当年发掘时留下的 “剖面”:一层螺壳一层土,像千层蛋糕似的,最厚的地方能有两米多。讲解员会告诉你:“这些螺壳不是一年两年堆起来的,是 6000 年前的先民,天天在邕江里摸螺、捡贝壳,吃剩的壳就随手堆在山上,慢慢堆成了这座‘螺壳山’。你现在踩的地方,可能就是某个远古南宁人的‘餐桌边’。”的名儿就这么喊开了。
顶狮山遗址
这样的螺壳贝壳石头遍地都是
二、1997 年“挖宝”记:考古队跟 6000 年前的“老南宁”隔空对话
1997 年的南宁夏天,雨下得跟“天破了个洞”似的。广西考古队的王正军教授带着 5 个队员,踩着泥水路摸到顶狮山——他们本来是冲着明清墓葬来的,结果一铲子下去,挖出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当时小李(队员李建军)蹲在坡上挖,突然‘当’的一声,铲到个硬东西,”王教授后来在访谈里笑称,“他以为是石头,扒开土一看,是个黑不溜秋的陶罐,上面还刻着跟麻绳似的纹路,我凑过去一看,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是新石器时代的夹砂黑陶!南宁以前从没发现过这么完整的!”
接下来的发掘,比拆盲盒还刺激。第一天就遇到麻烦:刚挖开的探方(考古时的方形坑)被雨水灌了,队员们只能用塑料布搭棚子,轮流用瓢往外舀水,王教授抱着那个刚出土的陶罐,蹲在棚子里守了一夜,生怕水浸坏了文物,跟护着自家孩子似的。
挖到第 10 天,队员们在探方深处发现了个小孩的墓葬:小孩蜷着身子躺在土里,身上盖着一层薄土,身边放着个巴掌大的陶碗,碗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碳化的谷物——后来经农科院鉴定,是距今 6000 年的稻谷和黍米。“当时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小李回忆,“那陶碗太精致了,碗沿还刻着小波浪纹,说明这孩子在当时家庭里挺受重视,连下葬都带着‘零食’。”
更让人惊喜的是贝丘的发现:在山脚下的一片坡地,考古队挖出了厚达 1.2 米的贝壳堆,里面混着螺壳、蚌壳、鱼骨,还有不少磨得发亮的石斧、石刀。队员们统计了一下,光螺壳就有上万枚,大多是邕江里常见的中国圆田螺——王教授开玩笑说:“6000 年前的老南宁,怕是天天嗦螺,这螺壳堆得比现在中山路夜市的螺壳还多!”
发掘过程中还出了个“小插曲”:有村民听说山上挖 “古董”,扛着锄头来围观,其中有个叫陈伯的老人,看到队员手里的石斧,突然说:“这玩意儿我小时候在山上见过,以为是普通石头,扔了!”气得王教授拍大腿:“老爷子,那可是 6000 年前的‘菜刀’啊!”后来村民们反而成了“文物保护员”,看到有人上山乱挖,就主动制止——这大概就是 “老祖宗的东西,得护着 的朴素情感。
顶狮山遗址发掘现场
墓葬考古发掘现场
三、顶狮山文化:6000 年前的“老南宁”有多会过日子?
挖到的文物多了,一个全新的史前文化类型——“顶狮山文化”被正式命名。别以为这只是个考古学名词,它背后藏着 6000 年前“老南宁”的生活智慧,咱们从几样“宝贝”就能看出来:
1. 贝丘:史前“海鲜爱好者”的“美食日记”
那堆 1.2 米厚的贝丘,可不是普通的“垃圾山”,而是古人的“生活档案”。考古队在贝壳上发现了明显的敲砸痕迹:螺壳的尾部大多被敲破,蚌壳的边缘有磨过的痕迹——这说明古人吃螺时,会先敲破螺尾取肉;吃蚌时,会磨开蚌壳。更绝的是,贝壳里还混着不少炭粒,说明古人可能会“烤螺”“煮蚌”,不是生吞活剥的“原始人”。
从贝壳的种类来看,90% 是邕江里的田螺和蚌,还有少量海贝——这说明当时的邕江水路通畅,古人能通过支流摸到近海,甚至跟沿海部落做交易。“这相当于 6000 年前的‘跨境网购’啊!”王教授打趣道。
这里的贝丘达1.2米,反映了上万年的不同时期
2. 陶器:史前“手工业达人”的“创意作品”
出土的陶器里,最惊艳的是“夹砂黑陶双耳罐”:罐身用手工捏制,外面刻着绳纹、网格纹,罐口两侧各有一个小耳,方便提拿;还有“红彩陶碗”,碗沿涂着一层鲜红的矿物颜料,虽然过了 6000 年,颜色还没完全褪掉。
考古队在实验室里做过检测:这些陶器的黏土里掺了细砂(“夹砂”),烧出来的罐子不怕火烤,适合煮东西;而红彩用的是赤铁矿,在当时得从几十公里外的铁矿脉开采——这说明古人已经有了“分工合作”:有人专门挖黏土,有人专门采颜料,有人专门烧陶,手工业水平比同时期的岭南其他部落高不少。
3. 石斧与骨器:史前“生存工具包”的“硬核装备”
除了陶器,还挖出了不少磨制石器:石斧的刃口磨得锃亮,能砍树;石刀的形状像月牙,能割稻;还有石杵石臼,用来舂米——这些工具说明古人不光靠渔猎,还开始种庄稼,是“渔农结合”的生活模式。
更有意思的是骨器:有磨得光滑的骨簪(用来挽头发),有尖细的骨镞(箭头,用来打猎),骨钩(用来钓鱼),还有带小孔的骨针(用来缝衣服)。尤其是骨簪,簪头还刻着小小的花纹,说明 6000 年前的古人已经有了“审美追求”,不是只想着“吃饱穿暖”的粗人。
古人很早就会制作陶器了
四、顶狮山文化的“含金量”:它在岭南史前文明里有多重要?
很多人问:“挖一堆老骨头、破陶片,有啥用?”其实顶狮山文化的价值,能让南宁在“岭南史前文明圈”里挺直腰杆,咱们从三个维度说:
1. 补全了岭南史前文化的“拼图”
在顶狮山文化发现之前,岭南史前文化只知道石峡文化(广东曲江)、甑皮岩文化(广西桂林),顶狮山文化的出现,填补了“邕江流域史前文化”的空白。它既不像石峡文化那样偏重农业(石峡出土了大量稻谷),也不像甑皮岩文化那样偏重采集(甑皮岩贝壳多为淡水蚌),而是“渔猎 + 农业 + 手工业”均衡发展,形成了独特的“邕江流域模式”——这说明岭南史前文明不是“一刀切”,而是“因地制宜”的多元发展。
考古学家张忠培曾评价:“顶狮山文化最难得的,是它保留了完整的‘贝丘 - 聚落 - 墓葬’体系,能让我们清晰看到 6000 年前人类的生活全貌,这在岭南是不多见的。”
2. 见证了“史前版民族融合”
顶狮山出土的陶器纹样里,能看到不少“外来元素”:比如有的陶碗上的“回纹”,跟广东石峡文化的纹样很像;有的石斧的形状,和湖南彭头山文化的工具相似——这说明 6000 年前的邕江流域不是“封闭的孤岛”,古人早就跟周边部落有了交流:可能是通婚,可能是贸易,也可能是技术传播。
后来南宁成为多民族聚居地,其实早在 6000 年前就有了“雏形”——不同文化的交流融合,是刻在南宁基因里的特质。
3. 给南宁的“历史身份证”加了重码
以前有人说“南宁是座没有历史的城市”,理由是“秦朝才设郡,之前是蛮荒之地”。顶狮山文化的发现,直接把南宁的“人类活动史”往前推了 6000 年——证明早在新石器时代,邕江边上就有了成熟的人类聚落,有自己的文化、技术和生活方式。
现在南宁的“城市宣传片”里,总会出现顶狮山遗址的镜头,旁白说得好:“邕江流淌了万年,顶狮山守护了千年,这里的每一粒土,都藏着南宁的根。”
从这里可以看出早期人类的生活情况
五、山坡上的“爱情活化石”:榕树缠木棉,百年不分离
要是你去顶狮山,千万别错过山坡上那对“树情侣”——一棵木棉,一棵榕树,两棵树的枝干缠在一起,像俩人手牵手跳交谊舞,老南宁都叫它们“生死树”。
关于这两棵树,有个比电影还浪漫的传说:民国初年,山下有个瑶族姑娘叫阿燕,爱上了壮族小伙阿海。那时候不同民族通婚难,阿燕的父亲嫌阿海“穷”,把她锁在家里,阿海就在山顶种了棵木棉树,天天在树下吹木叶(壮族乐器)。阿燕听到木叶声,偷偷跑上山,在木棉树旁种了棵榕树,说:“海哥,榕树是我,木棉是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彼此拉手又似拥抱的木棉榕树
后来阿燕的父亲被感动,同意了这门亲事,俩人就在树下结了婚。
现在你去看,春天木棉开花时,满树通红,像阿海穿的新郎装;夏天榕树的枝横过去,缠着木棉的枝干,像阿燕抱着阿海;秋天木棉结出棉絮,飘落在榕树叶上,像俩人的“悄悄话”。你看,那木棉树干上还刻有“海燕”两个大字,字迹已快长成疙瘩,说明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有首南宁民谣就唱:“顶狮山,两棵树,木棉红,榕树绿,缠到天荒地老时。”
每年情人节,都有情侣来树下挂红绳,有对老夫妻每年都来拍照,他们说:“我们结婚 50 年了,每年来跟这两棵树比一比,看谁更长久。”
树上刻有“海燕”两个大字,估计有百年以上
六、撩螺:6000 年前的“祖传爱好”,南宁人嗦了千年
顶狮山的“宝藏”不光在地下,还在邕江里——那就是南宁人最爱的撩螺(中国圆田螺)。考古队在贝丘里发现的螺壳,跟现在南宁人嗦的螺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南宁人嗦螺的爱好,已经传承了 6000 年!
这撩螺的生活习性,跟南宁人的“夜猫子”脾气特像:白天躲在邕江浅滩的泥里“睡大觉”,晚上才出来找吃的,主要吃水草、藻类和有机碎屑,跟咱晚上去夜市吃烧烤一个节奏。而且这螺特别“恋家”,只在邕江流域活,别的地方的螺,要么个头小,要么味道腥,只有顶狮山附近的螺,肉质紧实,嗦起来带点甜——老南宁说:“这是沾了顶狮山的‘地气’,别的地方学不来。”
现在南宁人嗦螺的花样,比 6000 年前可多了去了。中山路夜市的“阿婆撩螺”摊,老板阿婆做了 30 年嗦螺,秘诀是“先炒后焖”:把螺剪去尾部,用紫苏、辣椒、酸笋、豆豉炒香,再加水焖 10 分钟,出锅前撒把葱花——嗦一口,鲜、辣、酸、香全在嘴里,难怪有人说“没吃过阿婆的撩螺,等于没去过中山路”。
阿婆常跟顾客说:“我奶奶就跟我说,咱南宁人嗦螺,是跟老祖宗学的,以前没这么多调料,就用盐煮,现在调料多了,但这螺的味儿,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香。”
有人说柳州螺蛳粉出名,是因为柳州螺蛳多,源自柳州人嗦田螺。其实论嗦田螺,南宁人才是祖宗。说柳州螺蛳粉源自南宁,可能都有人信。
古南宁人“撩螺”情景
七、顶狮山的“现代意义”:不止是遗址,更是南宁人的“精神老家”
现在的顶狮山,已经建成了“顶狮山遗址公园”,不光有考古遗址展示区,还有复原文物的体验区——周末带娃来的家长特别多,孩子们戴着小手套,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模拟考古”,用小刷子刷开“模拟土层”,找到迷你陶片时,兴奋得尖叫:“我挖到老祖宗的碗啦!”
公园的讲解员小周,是土生土长的南宁人,她最骄傲的是带外地游客参观时,游客说“没想到南宁这么有历史”。“以前我跟外地朋友说南宁有 6000 年历史,他们都不信,” 小周笑着说,“现在带他们来顶狮山,看贝丘、看陶器,他们就服了,说‘原来南宁这么有料’。”
更重要的是,顶狮山成了南宁人的“文化自信源泉”。以前南宁总被说“没文化”,只有“网红打卡点”,现在有了顶狮山,大家知道“我们的老祖宗很厉害”:会做陶器,会种庄稼,会跟自然和谐相处。就连南宁的文创产品,也多了顶狮山元素——有印着陶片纹样的 T 恤,有做成“小陶罐” 的钥匙扣,还有用树脂复刻的“迷你贝丘”摆件,很受年轻人喜欢。
就像老南宁陈伯说的:“顶狮山不是一堆死石头、破陶片,它是活的——它看着我们南宁人从穿树叶、吃生螺,到现在住高楼、嗦辣螺,它就像个老祖宗,站在邕江边,看着我们过日子,保佑我们平安。”
古南宁人的生活情景
尾声:一碗螺汤,两棵古树,一座山的千年情
站在顶狮山山顶,吹着邕江的风,看着那对缠在一起的木棉榕树,手里捧着一碗热乎的撩螺,你会突然明白:南宁的历史,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是藏在贝丘里的螺壳,是缠在树上的枝干,是嗦螺时的烟火气,是老人嘴里的传说。
明代诗人郭棐在《邕江夜泊》里写:“邕水秋清似镜光,夜泊江边思渺茫。”当年他泊船的邕江,就是顶狮山脚下的这段;6000 年前的古人在江边摸螺,600 年前的诗人在江边怀古,现在的我们在江边嗦螺——这邕江水,流的全是南宁的故事,而顶狮山,就是故事的开头。
下次你再去顶狮山,不妨对着“螺壳活化石”鞠个躬,对着木棉榕树许个愿,再嗦一碗撩螺——这是跟 6000 年前的“老南宁”最亲切的对话,也是对这座城市最深情的告白。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