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为了逃离他,我设计了一场大火假死脱身,再见他已是九五之尊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8 22:50 1

摘要:我曾是独山王最受宠的禁脔,为了逃离他,我设计了一场大火假死脱身。

我曾是独山王最受宠的禁脔,为了逃离他,我设计了一场大火假死脱身。

分别前,他猩红着眼问我死后想葬在哪。

我随口胡说:「当然是传说中埋着龙骨的天子山。」

没多久,他竟为了给我寻个墓穴,一路南征北战,把自己卷成了开国皇帝。

后来,我隐姓埋名在边陲小镇开了家酒馆。

身着龙袍的九五之尊将我从柜台后拎了出来,扔进他八驾的马车里。

「为了给你修个坟,我把天下都打下来了!」

我瑟瑟发抖。

「陛下认错人了,民女只是个普通百姓。」

他捏碎了手里的玉杯。

「百姓?你当初骗我死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连你的鬼魂都不会放过。」

1

「阿阮,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酒,从我身后传来。

我擦拭柜台的手一僵。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

独山王,沈欲。

我缓缓回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客官,您……」

话未说完,一只手便拽住我的衣领,将我从柜台后整个人拎了出来。

力道之大,让我瞬间悬空。

我被他毫不怜惜地扔进了马车里。

车厢里熏着龙涎香,奢靡得令人窒息。

沈欲,如今的开国皇帝,一身龙袍,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我。

「为了给你修个坟,我把天下都打下来了!」

我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陛下认错人了,民女……民女只是个普通百姓。」

他冷笑一声,猩红的眼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怒意。

「百姓?」

「苏阮阮,你当初骗我死的时候,就该知道。」

「我连你的鬼魂都不会放过。」

我心猛地一沉,手不自觉地发抖。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以为他会以为我真的死了。

没想到他竟然……

「陛下,您真的认错人了,民女姓李,不姓苏。」

我继续装傻。

沈欲俯身凑近,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你脸上那颗痣,就在眼角下方。」

「还有你左手虎口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偷摘我府中花朵时留下的。」

我的心脏狂跳,这家伙居然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更别说你身上那股子酒香,三年前你总是偷喝我的陈年花雕。」

完了,彻底暴露了。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

「行了行了,我承认,我就是苏阮阮。但你也别太过分,我都死了这么久,你还追着不放。」

「过分?」

沈欲松开我的下巴,眼中涌现出受伤的神色。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整日借酒消愁。」

「为了找个能埋葬你的风水宝地,我南征北战,连命都不要了。」

「结果你却在这里悠闲地开酒馆?」

看着他眼中的痛苦,我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我那不是为了自保吗?你当时天天想要纳我为妾,我不同意你就软禁我。」

「那你就诈死逃跑?」

「不然呢?我总不能真的死给你看吧?」

沈欲被我这话噎住,半晌才开口。

「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你不愿意?」

「我说了,你听了吗?」

他哑口无言。

马车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我偷偷打量着他,发现他瘦了不少,眼下还有青黑的痕迹,看起来这几年过得并不容易。

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傻子。

2

五年前,我是沈欲的禁脔。

他给我荣宠,也给我枷锁。

他送我最名贵的玉镯,然后告诉我,我的手腕很美,只准他一个人看。

平日里,我必须用长袖遮得严严实实。

有一次,我在院子里散步,一个年轻的园丁夸我手里的花好看。

我只是对他笑了笑。

第二天,我听说那个园丁因为「偷窃」的罪名,被打断了双手。

我瞬间如坠冰窟。

沈欲从不打我,也从不骂我。

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谁是我的主人。

他说这是宠爱,我说这是折磨。

我怕他,怕到了骨子里。

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活人。

于是,我开始策划逃跑。

我用他赏赐的金银,偷偷买通了一个即将出府的老仆。

她帮我找到了一具和我身形相似的女尸。

那具尸体来自城外的乱葬岗,无名无姓。

为了让戏更真,我用簪子在尸体身上留下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伤疤。

逃离的前一晚,他抱着我,一遍遍地问我爱不爱他。

我哭着说爱。

心里却在想,等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忽然问我,若是有天我死了,想葬在哪。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我明天想吃什么点心。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心脏狂跳。

我随口胡说。

「当然是传说中埋着龙骨的天子山。」

天子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是他一直想啃却啃不下的硬骨头。

我想用这个地名,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试探他的疯狂。

我以为这句胡话会让他知难而退。

沈欲听完,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笑了。

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好,我记住了。」

那晚之后我才知道,我不是试探了一个疯子。

我是激怒了一头野兽。

听说大火那夜,他抱着那具焦尸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就提着剑出了门,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本以为他会伤心一阵子,然后重新找个通房。

没想到这个疯子真的把我的话当了真。

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小小的独山王,打成了统一天下的皇帝。

现在想想,我那句话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早知道他这么认真,我就该说想葬在月亮上。

3

我被带回了皇宫。

不是冷宫,而是他寝殿旁边的揽月殿。

揽月殿金碧辉煌,比从前独山王府的院子还要奢华百倍。

他把我关在这里,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

每日送来的都是顶级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

可他从不来看我。

直到三天后。

宫门被推开,沈欲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他手里拎着个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

水晶虾饺、蟹粉烧卖,还有一碗我最爱喝的杏仁酪。

全是我从前的喜好。

我垂着眼,不敢去看他。

「怎么不吃?」

他声音冷硬。

「怕我下毒?」

我摇摇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杏仁酪。

味道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坐在我对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像刀子。

「你倒是长进了,在边陲小镇开了家酒馆,生意不错。」

我手一抖,杏仁酪洒了出来。

「陛下……」

「朕派人查了,这五年,你过得很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惊胆战。

「换了名字,也换了身份,还差点……嫁给那个穷秀才?」

我脸色煞白。

他口中的穷秀才,是小镇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我们已经定了亲,若不是沈欲突然出现……

沈欲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指腹粗暴地擦去我嘴角的奶渍。

「阿阮,你是不是觉得,朕离了你不行?」

他的气息将我笼罩,带着浓烈的侵略性。

「你错了。」

「朕只是不习惯,朕的东西,被别人染指。」

他猛地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

「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被他的话激怒了,什么叫他的东西?

「陛下,您统一天下,后宫佳丽三千,何必在意我一个死人?」

我挣开他的手,故意提起他的后宫。

谁知他听后眉头紧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

「后宫?」

他冷笑。

「朕的寝殿里,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进来过。」

我愣住了。

「这五年,朕没有临幸过一个妃子。」

他步步逼近。

「朕一直在等一个死人复活,你说朕是不是疯了?」

我心跳得厉害,却还是嘴硬。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

他突然笑了,笑得我头皮发麻。

「那朕问你,你那个穷秀才,床上功夫怎么样?」

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沈欲!你……你胡说什么!」

「朕胡说?」

他凑近我耳边。

「朕的人说,你们定亲三个月,他连你的手都没碰过。」

我想反驳,却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那个秀才确实是个君子,连拉我的手都脸红。

「所以朕很好奇。」

他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

「你是怎么打算洞房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狗男人,怎么什么都查得这么清楚!

「你管得着吗?」

我恼羞成怒。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洞房的机会了,你满意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看。

那眼神让我莫名心虚。

「阿阮。」

他忽然问: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朕不杀你?」

我一怔。

确实,按照他的性格,我诈死逃跑,他应该直接要我的命才对。

可他却把我关在这华丽的宫殿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因为朕发现。」

他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

「死的你,朕抱不到。」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个男人,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4

宫里很快传遍了,传闻中早已死去的苏氏,死而复生。

还被陛下囚在了揽月殿。

来看我笑话的人络绎不绝。

为首的,便是当今风头最盛的贵妃,镇国公的嫡女,林嫣然。

她带着一大群宫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哟,这就是传说中让陛下神魂颠倒的苏姑娘?」

林嫣然摇着团扇,满眼鄙夷地上下打量我。

「看着也不过如此嘛,瘦得跟根柴火似的,风一吹就倒了。」

她身后的宫女附和道:

「可不是,哪有我们娘娘这般雍容华贵。」

我继续坐在窗边绣着一方手帕,对她们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说实话,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毕竟哪个女人能容忍一个「死人」突然冒出来分宠?

林嫣然见我不搭理她,脸色更加难看。

她眼神一转,落在我手里的帕子上。

「绣的什么?给陛下做的?」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帕子,看清上面的图案后,脸色骤变。

那是一株并蒂莲。

「贱人!你竟敢绣这种东西!」

林嫣然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

我没躲。

我知道,这一巴掌落下来,她就死定了。

沈欲的人,就守在门外。

那个疯子虽然不怎么来看我,但对我的「安全」还是很上心的。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只手抓住了林嫣然的手腕。

沈欲不知何时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谁准你动她?」

林嫣然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陛下,臣妾只是看她绣的东西晦气,想替您教训她!」

沈欲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手里拿过那方帕子。

他的目光落在并蒂莲上,眼神晦暗不明。

我以为他会发怒。

毕竟,并蒂莲寓意夫妻恩爱。

我一个「已死」的禁脔,绣这个确实不合时宜。

可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滚。」

林嫣然连滚带爬地跑了,她的宫女们也慌忙跟上。

殿内恢复了安静。

沈欲拿着那方帕子,走到我面前。

「给那个秀才绣的?」

我沉默不语。

他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阿阮,你真是有本事。」

「用朕教你的绣工,去讨好别的男人。」

他将帕子扔在我脸上,力道不大,却充满了羞辱。

我心头一阵酸涩。

当初在独山王府,确实是他教我绣花的。

他说男人的针线活不比女人差,还亲手示范过好几种针法。

那时候我还笑他一个大男人,针线活比我这个女人还要精细。

「朕突然觉得,直接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朕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在乎的人,一个个,都是怎么死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

「你敢!」

他笑了,笑容冷得让人心寒。

「朕有什么不敢的?那个秀才,还有酒馆里的那些人,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什么都查过了。

「沈欲,你想要什么?」

「朕想要什么?」

他弯下腰,凑近我。

「朕想要你乖乖待在朕身边,别再想着逃跑。」

「你做梦。」

「做梦?」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阿阮,你低估了朕的耐心。朕可以等,等你乖乖认命的那一天。」

他说完就要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陛下,您的贵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沈欲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让她跪到天黑。」

我忍不住气笑了。

这个男人,护短的毛病还是没改。

5

沈欲说到做到。

第二天,镇上的穷秀才就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押解进京,打入天牢。

林贵妃以为自己扳回一城,在宫里大肆宣扬我的「罪行」。

说我这个前朝余孽,勾结外党,意图不轨。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上书,要求将我处死。

沈欲没有表态。

他只是把我从揽月殿转移到了天牢。

与那个穷秀才一墙之隔。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我能清晰地听见隔壁传来的惨叫和哀嚎。

每一声都敲打着我的心。

那个书生何其无辜。

不过是在酒馆里与我说了几句话,就被拖进了这场权斗的泥沼。

我靠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苏姑娘,你……还好吗?」

那个书生竟然还在关心我。

我闭上眼,不敢回答。

林贵妃来看我时,笑得一脸得意。

「苏阮阮,你死心吧。陛下已经厌弃你了,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个端着精美的糕点,一个提着香茶。

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是来享受胜利果实的。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贵妃娘娘,你知道陛下为什么打下这片江山吗?」

她愣了一下。

「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

「不。」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

「是为了给我修一座坟。」

林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你疯了?一个坟?你以为你是谁?」

她身后的宫女也跟着窃笑。

「娘娘,她这是被吓糊涂了,胡言乱语呢。」

「也是,这种地方,谁待得住。」

我没有再说话。

沈欲很快就来了。

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站在牢房外,隔着栏杆看着我。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后悔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沈欲,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天子山吗?」

他瞳孔骤然一缩。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天子山,南下第一要塞,得天子山者,可俯瞰整个江南。」

「你打下它,不是为了什么埋龙骨的传说,更不是为了给我修坟。」

「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你那些悍不畏死的部下为你卖命的理由。」

「一个死去女人的遗愿,一个痴情独山王的悲壮故事,多好的借口啊。」

我看着他瞬间变得铁青的脸,心底那根紧绷了五年的弦终于断了。

「那些将士们拼死攻山,以为是在为王爷的亡妻报仇。」

「多感人的故事,多好用的工具。」

「我真傻,竟然还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我曾以为他是个为爱痴狂的疯子。

可笑。

他分明是个冷静到骨子里的野心家。

他不是为了给我修坟才打下天下。

他是为了打下天下,才顺便给我修了座坟。

我不过是他宏图霸业上,一枚被利用得恰到好处的棋子。

我的死,是他的战前动员。

我的坟,是他的胜利勋章。

原来,我连被他偏执地爱一场的资格,都没有。

6

沈欲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牢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阿阮。」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需要别人告诉我吗?」

我嗤笑一声。

「沈欲,我跟了你三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你野心勃勃,薄情寡义。为了你的江山,你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我。」

牢房里陷入了死寂。

隔壁的惨叫声也停了。

那个书生大概是昏过去了,或者……

我不敢想下去。

许久,沈欲低沉地笑了。

「好,很好。」

「苏阮阮,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脚步声渐行渐远,回荡在阴暗的牢道里。

我靠在墙上,忽然觉得有些冷。

牢房里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就像在给我倒数着什么。

我以为他会杀了我,或者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可第二天,我就被放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下旨,封我为妃。

消息一出,举朝哗然。

林贵妃更是直接闹到了御书房。

我听宫人说,她在龙案前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

沈欲只是在看奏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最后还是林贵妃自己撑不住,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7

我被宫人簇拥着,重新回到了揽月殿。

殿内的摆设没变,只是多了一张书案,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奏折和舆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标注着各地的兵力部署。

一个太监恭敬地对我说:

「陛下说,苏妃娘娘聪慧过人,以后这些,就劳烦娘娘费心了。」

我看着那些东西,明白了沈欲的意图。

他不杀我,也不放过我。

他要用另一种方式,把我牢牢地锁在他身边。

他把我从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变成了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

我开始帮他处理奏折,分析战局。

第一份奏折是关于边境的粮草问题。

我看了看舆图,又翻阅了几份相关的文件,在奏折上写下了调配方案。

第二天,沈欲亲自来了。

「朕的妃子,还真是有些本事。」

他拿着我修改过的奏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陛下过奖了。」

我垂着眼。

「臣妾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是吗?」

他走到我身后,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

「那朕很好奇,你还能画出什么样的瓢来。」

我利用对他的了解,以及从前在独山王府耳濡目染学来的东西,为他提供着一条又一条精准的建议。

他采纳了。

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朝堂上的风向渐渐变了。

那些曾经嚷着要杀我的大臣,开始对我毕恭毕敬。

见面时连腰都弯得更低了,好像生怕我在沈欲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林贵妃被禁了足,镇国公府也日渐式微。

我成了后宫里最特殊的存在。

每当其他嫔妃向我行礼时,我都能从她们眼中看到复杂的情绪。

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深深的恐惧。

我和沈欲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我们白天是君臣,是盟友。

晚上,他会来揽月殿,像从前一样,将我按在床上。

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他的占有欲。

我们谁也不提感情。

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和博弈。

有时候我会想,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我们就这样相互利用,相互折磨下去吗?

但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至少现在没有。

8

这天夜里,沈欲又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将我从床上捞起来,狠狠地吻了上来。

我没有反抗,顺从地迎合着他。

结束后,他躺在我身边,双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今天北境传来捷报。」

「你献的计策,让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三座城池。」

「是陛下用兵如神。」

我淡淡地回应。

他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阿阮,你说,朕是不是该好好赏你?」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漏了一拍。

「陛下想怎么赏?」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不由分说地给我披上外衣,拉着我走出了揽月殿。

宫外,马车早已备好。

我们一路疾驰,直到天快亮时,才在一座巍峨的大山前停下。

天子山。

我看着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山峰,心脏猛地一沉。

沈欲拉着我下车,沿着一条新修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越往上走,我越心惊。

整座山,几乎被掏空了。

无数的工匠正在夜以继日地劳作。

修建着一座规模宏大到令人发指的地下宫殿。

那比皇宫还要奢华,比皇陵还要气派。

工匠们见到沈欲,纷纷跪倒在地。

为首的工头颤抖着禀报:

「陛下,地宫主殿已完工,只剩最后的装饰。」

沈欲点点头,拉着我继续往里走。

地宫的每一处都雕琢得精美绝伦。

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我走在这奢华的地宫里,脚步越来越沉重。

这里的每一寸石头,每一颗宝石,都在向我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是为我准备的坟墓。

沈欲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

他带我走到了地宫的最深处。

那里停放着一口用整块千年寒玉打造的冰棺。

棺材里空空如也。

「喜欢朕为你打造的皇陵吗?」

沈欲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的手脚冰凉。

「你不是说……」

「朕是说,朕打天子山,是为了天下。」

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玩味。

「但朕没说,给你修坟是假的。」

「朕的野心是真的,想把你挫骨扬灰,永远留在这里,也是真的。」

他捏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阿阮,你跑不掉的。」

「生,你是朕的妃。」

「死,你也是朕的鬼。」

他眼里的疯狂和偏执,比五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着那口冰冷的棺材。

突然觉得,五年前那场大火,或许根本就没有烧尽任何东西。

它只是把沈欲心底那头名为「占有」的野兽,彻底放了出来。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

我忽然笑了。

「不过,这棺材是不是做得太大了些?」

沈欲愣了一下。

「我瘦成这样,躺在里面怕是要滚来滚去。」

他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你不怕?」

「怕什么?」

我伸手抚摸着寒玉棺材。

「能有这样的坟墓,我应该感谢陛下的深情厚谊。」

沈欲的脸色阴沉下来。

「苏阮阮,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没有花招。」

我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

「只是觉得,既然陛下花了这么大力气,我总该配合一下。」

沈欲冷冷看我。

「你现在就想躺进去试试吗?」

9

我从天子山回来后,大病了一场。

整日昏昏沉沉,梦里全都是那口冰冷的玉棺。

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躺在里面,寒玉贴着肌肤,冷得彻骨。

更多时候,我会梦见沈欲坐在棺材边上。

用那种病态的眼神看着我,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沈欲没有再逼我处理政务,反而找来了全天下最好的太医为我诊治。

汤药像流水一样灌进我的嘴里,却丝毫不见好转。

太医跪了一地。

他们说我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沈欲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他遣散了所有人,寝殿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亲自端着药碗,坐到我床边,用勺子搅了搅,吹凉了才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偏过头,不肯喝。

他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阿阮,你是在跟朕置气?」

我闭着眼,不说话。

「你以为装病,朕就会心软?」

我依旧不理。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咳……咳咳……」

他用指腹擦去我嘴角的药渍,动作轻柔,眼神却冰冷得吓人。

「阿阮,你最好别死。」

我咳得喘不过气,却虚弱地笑了一下。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住进那座又大又冷的坟墓里了。」

「我就可以……真正地自由了。」

我看见他捏着药碗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自由?」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死了就能摆脱我?做梦!」

「你就算是化成灰,朕也能把你聚起来,装进那个棺材里!」

他的声音里满是暴戾,但我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丝……恐惧。

他怕了。

他怕我真的死了,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方式,彻底逃离。

我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沈欲,你困不住我的。」

他看着我毫无生气的脸,眼里的怒火慢慢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阴郁。

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还能用什么来威胁?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直接掐死我。

最后,他放下了药碗。

「朕可以不把你放进那座坟墓里。」

我缓缓睁开眼。

「但你要跟朕打个赌。」

我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帮朕,稳固这江山。」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等天下真正太平,四海归一那天,朕就放你走。」

「还你自由。」

我知道这是个圈套。

天下何日才能真正太平?

他不过是想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重新把我拴住。

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将我从地狱里拉出来。

又亲手将我推向另一个地狱的男人。

我点了点头。

「好。」

说完那个字,我感觉身上似乎有了点力气。

求生的本能,暂时战胜了对他的恐惧。

10

我病好后,沈欲真的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再也没提过天子山那座冰冷的坟墓。

我依旧住在揽月殿,只是殿里的奏折越来越多,多到需要专门的宫人来整理。

他给了我仅次于他的权力。

我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

可以调阅任何机密卷宗。

甚至可以参与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

朝堂上,再也没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

他们称我为「苏妃」。

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权臣。

林贵妃彻底失宠,镇国公府被抄家后,她被贬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我去看过她一次。

曾经雍容华贵的女人,如今穿着粗布麻衣,形容枯槁。

她看见我,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只是麻木地坐在角落里,双眼空洞。

「是你赢了。」

她喃喃自语。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赢。

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没有赢家。

我们都是沈欲棋盘上的棋子,唯一的区别是,我的作用比她大一些。

我和沈欲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我们是君臣,是战友,也是最亲密的敌人。

我们一起讨论如何平定南方的叛乱,一起商议如何对付虎视眈眈的北方部族。

我们之间有种惊人的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他会听取我的意见,甚至在很多大事上,完全放手让我去做。

但他从不让我碰兵权。

我知道,那是他的底线。

他可以给我一切,权力,地位,荣宠。

但唯独不能给我自由。

那个「天下太平就放我走」的赌约,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剑。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

也不知道它落下时,是真的会斩断我的枷锁,还是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这天,我们为了一个边境守将的任用问题,发生了争执。

御书房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个人不行。」

我指着奏折上的名字。

「他虽勇猛,但性情急躁,容易中敌人的圈套。」

「朕已经决定了。」

沈欲的声音很冷。

「陛下,这是拿边境几万将士的性命在开玩笑!」

我有些激动。

「放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苏阮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是啊,我忘了。

忘了我不过是他囚禁的金丝雀,即便他给了我再大的笼子,我依旧是只鸟。

「臣妾知罪。」

我跪了下去。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朕给你权力,不是让你来质疑朕的。」

「臣妾不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膝盖都开始发麻。

「起来吧。」

他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个将领的事,朕会再考虑。」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疲惫。

我有些意外。

他竟然就这样退步了?

「阿阮,」

他走到我身边,从身后轻轻抱住我。

「别跟朕闹脾气,好不好?」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我僵住了。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争吵之外的温情。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该推开他,还是该……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耳边说:

「朕今天才知道,那个穷秀才……出狱后就病死了。」

我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朕没有动他,放他出狱后,还给了他一笔钱。」

沈欲的声音很低。

「可他还是没熬过去。」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没有说话,只是身体不住地颤抖。

「阿阮,你怪朕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回答,那个无辜的人都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抱着我的这个男人。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圈在我身上的手指。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御书房里死一般寂静,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阿阮?」

他试探地叫我。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那个穷秀才,他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

他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沈欲用来试探我、敲打我,最终又被随意丢弃的符号。

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会在我算错账时温和地笑着帮我理清。

他会夸我酿的劣酒有股特别的甜味。

他会在定亲那天,红着脸送我一枝他亲手种的兰花。

他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是我。

是我把他拉进了这个泥潭。

沈欲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他等了很久,没等到我的回答。

「你早点休息。」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然后转身离开了。

11

那天之后,揽月殿的门槛快被宫人们踏平了。

赏赐的东西流水一样地送进来。

东海的珍珠,北地的貂裘,西域的宝石。

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堆在了我的库房里,落满了灰尘。

我成了他最完美的「贤内助」。

我帮他批阅奏折,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我为他分析敌情,一针见血,毫厘不差。

我替他平衡朝堂势力,手段老练,滴水不漏。

我做得比任何一个臣子都要好。

可我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他来揽月殿,我便起身行礼,垂下眼帘,恭敬地称他「陛下」。

他和我讨论政务,我便言简意赅,只谈公事,绝无废话。

他想和我同桌用膳,我便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人在偏殿里吃。

有好几次,深夜里,他像从前一样来到我的寝殿。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他终于受不了了。

那晚,他猛地从我身上翻下,赤红着眼,一拳砸在床头的立柱上。

「苏阮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低吼着,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疯狂。

我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一言不发。

他抓起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捏碎。

「你说话!你骂我!你打我!做什么都行!别用这副死人样子对我!」

我终于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爱。

「陛下。」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他心里。

「交易尚未完成,请您遵守约定。」

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交易?」

我直视着他那双开始泛红的眼睛。

「我为您稳固江山,您还我自由。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他松开我的手,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血色尽褪。

他大概从未想过。

有一天,我会用他给我的权力,用我们之间那个虚无缥缈的赌约,来划清我们所有的界限。

我把他所有的偏执、疯狂、占有和爱,都定义成了一场冰冷的交易。

我看到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那比他发怒时更让我感到心惊。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一个交易。」

他摔门而去。

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踏入揽月殿半步。

而我,开始夜夜失眠。

我总会想起他离开时那个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知道,我们的「交易」快要到期了。

而最后的结果,绝不会是我想要的自由。

12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

我和沈欲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不再来揽月殿,我也乐得清静。

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日复一日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天下真的太平。

或者直到我们中的某一个先耗尽耐心。

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北方传来大捷,最后一个顽抗的部族首领被生擒,押解进京。

持续了数年的边境战乱,终于平息。

那天,整个皇宫都张灯结彩,宫人们喜气洋洋。

只有我,坐在揽月殿里,看着窗外的一片热闹,心里却越来越冷。

交易到期了。

我等了一整天,他却没有来。

第二天,我等来了他的圣旨。

来宣旨的是他身边最得宠的李公公。

他领着一大队太监,捧着金色的卷轴,浩浩荡荡地进了揽月殿。

我跪在地上,听着李公公用他尖细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着。

前面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褒奖之词,说我「蕙质兰心、辅政有功」云云。

直到最后一句,我才如遭雷击。

「……故册封苏氏为后,母仪天下,钦此。」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公公。

他连忙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将圣旨高高举过头顶: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哦不,是恭喜皇后娘娘!」

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奴婢(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整齐划一,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没有接旨。

我站起身,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我一路跑向御书房,守门的侍卫想拦我,却被我眼中的疯狂吓得不敢动弹。

我一脚踹开那扇沉重的门。

沈欲就坐在龙案后,他没有在看奏折,只是静静地品着茶。

仿佛他早就料到我会来。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皇后的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沈欲!」

我冲到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案,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什么意思?我们的赌约呢?你说过要放我走的!」

他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暴戾和阴郁。

只剩下一种让我遍体生寒的平静。

一种游戏胜利者的平静。

「朕是说过。」

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我面前。

「现在,北方平定,四海升平。我们的赌约,完成了。」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朕放了啊。」

他笑了,笑容里满是残忍的温柔。

「朕放你,从揽月殿那座小笼子里,走进了整个天下这座大笼子里。」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阿阮,你为朕稳固了江山,朕自然要给你最高的回报。」

「皇后之位,天下女人的极致。这个报酬,你可还满意?」

我的血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报酬……

他竟然用我亲口说出的「交易」,来堵死我所有的路。

我把他所有的感情都定义为交易。

那他就给我一份全天下最昂贵、也最无法拒绝的「报酬」。

「我不要!」

我挥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不要什么皇后!我只要自由!」

「自由?」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阮阮,你是不是忘了?朕是天子。朕给你什么,你就只能要什么。」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

「朕从未想过放你走。不管是死是活,你都只能是朕的。」

「以前,朕想把你锁进那座坟墓里。但后来朕想通了,死的你,朕抱起来太冷。」

「所以,朕为你建了另一座更华丽的宫殿。一座活人的坟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魔咒,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三日后,便是封后大典。」

「朕已经命人将天子山地宫里的那口金丝楠木棺,移到了你我的寝陵。」

他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生,你是我沈欲的皇后。死,你是我沈欲的亡妻。」

「阿阮,这场游戏,你输了。」

1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揽月殿的。

我就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任由宫人摆布。

她们为我沐浴更衣,为我梳妆打扮,嘴里说着一句句恭维的喜庆话。

而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

凤冠霞帔,珠翠环绕,美得惊心动魄。

也死得惊心动魄。

这三天,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种狂热的喜悦中。

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宫墙,喜庆的丝竹声日夜不绝。

我的揽月殿,成了全天下最热闹,也最寂寞的地方。

沈欲没有再来。

他给了我最后的,也是最残忍的体面。

封后大典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宫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繁复沉重的皇后礼服一层又一层,像是无数道枷锁,将我牢牢捆住。

最后,她们为我戴上凤冠。

很重。

重得我几乎要抬不起头。

我被扶上华丽的凤辇,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前往举行大典的太极殿。

我透过纱帘,看到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黑压压的一片。

所有人都向我投来敬畏、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见证的不是一场盛世婚礼。

而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葬礼。

凤辇停下,我被人扶着,踏上了通往太极殿皇座的白玉阶梯。

很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阶梯的尽头,沈欲身着龙袍,端坐于皇位之上。

他正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是满足,是骄傲,是终于将猎物收入囊中的志在必得。

他以为他赢了。

我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平稳。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走过文武百官,走过皇亲国戚,走到了他的面前。

按照礼制,我该向他跪拜,接过他手中的皇后金印。

从此,我便是他的妻,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吉时到——」

沈欲站起身,拿起案上的凤印,含笑走向我。

「阿阮,」

他低声唤我,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朕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我也笑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让我爱过、恨过、怕过的脸,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沈欲,」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大殿。

「我也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从宽大的袖袍里,猛地抽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匕首,不是毒药。

是我头上戴着的一根金簪。

那是我入宫第一天,他亲手为我戴上的。

簪子很尖,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我没有刺向他。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根金簪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噗——」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我胸前华丽的凤袍。

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沈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中的光彩碎裂,化为恐惧和绝望。

「不——」

他嘶吼着,疯了一般地冲过来,想要抱住我倒下的身体。

我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他。

我倒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看着沈欲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感觉身体里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前所未有的轻松。

「沈欲,」

我看着他,笑得释然。

「你看,你还是困不住我。」

「你为我建了一座天下最大的牢笼,可我,还是飞走了。」

「这场游戏,你没有赢。」

15

沈欲跪倒在我身边,颤抖着手想来捂住我胸口的伤口。

可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

「阿阮……阿阮你别说话……太医!太医!」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脸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真可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别哭了。」

「我说过,死了,就自由了。」

「沈欲, 我用我的命, 还你一片太平江山。」

「从此, 我们两清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的手无力地垂下。

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响彻天地的、绝望的哀嚎。

【番外·沈欲】

苏阮阮死后的第一年。

皇帝疯了。

他没有为苏阮阮发丧,也没有追封她为皇后。

他就那么抱着她渐渐冰冷的尸体,在太极殿里坐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文武百官跪在殿外, 不敢进言, 也不敢离去。

直到尸体开始出现异味,李公公才斗着胆子, 跪爬着进去,哭着求他,让皇后娘娘入土为安。

沈欲终于动了。

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她不是皇后。」

「她是朕的……罪人。」

他亲自将苏阮阮的尸体, 放进了那口他早就为她备好的金丝楠木棺里。

然后, 他下了一道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圣旨。

封锁天子山,将那座为「苏氏」修建的、举世无双的陵墓, 夷为平地。

他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苏阮阮」这个名字。

他清除了所有关于她的记载, 烧毁了所有关于她的画像。

仿佛要将她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

他再也没踏入揽月殿半步, 却将那里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他成了史书上最勤政也最冷酷的君王。

他励精图治, 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后宫空悬,终身未立后, 也未曾临幸任何一个妃子。

苏阮阮死后的第十年。

大周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沈欲的身体却一⽇不如一日。

他时常一个⼈, 在深夜里, 登上那座被夷为平地的天⼦山。

那里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草, 和⼀个被他秘密保留下来的,空空如也的地宫。

他总是在那口空棺材旁边, 坐上⼀整夜。

他会对着空⽓说话。

「阿阮, 你看, 天下太平了。朕的江山, 很稳固。」

「朕的笼⼦,建得⼜⼤⼜漂亮, 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怪朕当初, 不该把你从那家小酒馆里带回来。」

「朕后悔了。」

「阿阮,朕真的后悔了。」

他从怀⾥掏出一根被摩挲得光滑⽆⽐的⾦簪。

那是从她⼼口拔出来的那根。

上面干涸的⾎迹,早已变成了暗红色。

他将⾦簪紧紧握在手⼼, 冰冷的簪尖刺痛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你说,我们两清了。」

「可朕⽋你的,拿什么还?」

「你用你的命, 还了朕的江⼭。」

「那朕……⽤朕的命, 还你的⾃由,好不好?」

他靠着冰冷的棺椁, 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阿阮,好久不见。」

「朕来……找你了。」

来源:星星藏于梦里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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