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杭州秋老虎裹着黏腻的热气扑过来时,崔丽丽站在法院的台阶上,手里的材料被风吹得边角卷成小喇叭。记者的话筒递到鼻尖前,她想扯个轻松的笑,嘴角刚扯到一半,眼泪先砸在了“开庭通知书”五个字上——这案子拖两年了,昨天开庭又没出结果,法官说“七天内补充新证据”,这话她听得
杭州秋老虎裹着黏腻的热气扑过来时,崔丽丽站在法院的台阶上,手里的材料被风吹得边角卷成小喇叭。记者的话筒递到鼻尖前,她想扯个轻松的笑,嘴角刚扯到一半,眼泪先砸在了“开庭通知书”五个字上——这案子拖两年了,昨天开庭又没出结果,法官说“七天内补充新证据”,这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两年前那场杭州出差的酒局,现在想起来还像根刺扎在喉咙里。她跟王某作为公司高管去谈业务,晚上陪客户喝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后来的事就断片了。再睁眼是第二天清晨,酒店房间像被翻了个底朝天,被子扔在地毯上,王某歪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浑身的血瞬间凉透,抓起手机躲进卫生间,对着屏幕按了三次“110”,又三次把号码删掉——她怕,怕说不清,怕传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那十几天她活得像个影子。上班时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报表上的数字变成一团模糊的墨迹;下班开车回家,在车库里坐够半小时才敢上楼;晚上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酒店房间的消毒水味混着酒味。直到某天半夜,她突然坐起来摇醒丈夫,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出事了。”丈夫没追问细节,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走,咱们报警去。
后面的日子全是丈夫陪着跑。去酒店调监控,镜头里她被王某扶着进电梯,头歪在对方肩膀上;找当天值班的服务员取证,姑娘红着眼说“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不敢多问”;一次次去派出所做笔录,相同的细节重复到嘴唇发木。折腾了小半年,去年四月,法院判了王某四年——因为监控和证人都指向了明确的违法事实。拿到判决书那天,崔丽丽在派出所门口蹲下来哭了,不是委屈,是觉得终于能喘口气了。
这口气还没喘匀,公司的通知就拍在了桌上。HR把她叫到小会议室,递过来一张劝退通知书,理由是“连续旷工影响团队协作”。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在会议室坐了十分钟,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割出一道道晃眼的光条。走出会议室时,走廊里的同事要么低头假装看手机,要么绕着她走——平时熟络的部门经理,甚至往茶水间躲了躲。她回工位收拾东西,键盘上还沾着上次加班溅的咖啡渍,指尖一碰,眼泪又掉了下来。
劳动仲裁结果出来那天,她正在医院做心理评估。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律师发来的消息:公司需支付各项赔偿共计110余万元。她盯着屏幕愣了半分钟,眼泪突然砸在诊疗单上——不是因为钱,是因为王某那边的刑事附带民事赔偿,只有3000块。评论区里吵翻了,有人说“这3000块够买几盒安眠药?”,有人叹“公司比施暴者还懂怎么戳人痛处”。
更烈的骂声还在后面。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崔丽丽开口要2000万和解费”。这话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全网。有人在她的社交账号下面骂“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人说“借着受害者身份讹钱”。她后来在直播里解释过,说当时二股东找她谈和解,先提了50万加10万股权,她回“我去年年终奖都比这多”;后来又加到200万,说能抵押北京的房子当场结账,她还是没点头。至于“2000万”,她只说“是对方提的‘谅解金’数额,不是我要的”,可这话像扔在水里,连个响都没有,骂声照样往她身上涌。
今年9月再开庭,她把索赔额加到了200万——原来的150万,加上8个月没上班的停工留薪费。公司律师在法庭上拍了桌子,说“这钱一分都不该给”,说她“借故旷工在先,公司有权解除合同”。她坐在原告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包里装着心理医生开的PTSD诊断书,上面写着“夜间惊醒、回避特定场景、情绪易激惹”。
现在她跟丈夫分房睡,不是感情不好,是她经常半夜突然坐起来,盯着黑漆漆的房间喊“别过来”。丈夫睡前会把她的房门留条缝,客厅的灯也开着小夜灯。偶尔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聊案子,丈夫笑着说“再熬熬就过去了”,她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就卡住了——酒局上的碰杯声、酒店电梯的“叮”鸣声、王某的声音,会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像针一样扎得她心口疼。
昨天休庭后,她在法院门口被几个网友堵住。有人举着手机问“你真要2000万吗?”,有人递过一包纸巾说“差不多就行了,别较真我”。她没答,只是把材料往包里塞了塞,转身往地铁站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手里的材料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替她喊委屈。
七天后还要再来法院。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出结果,也不知道最终能拿到多少钱。只是每次路过酒店,都会下意识加快脚步——玻璃门反射出的自己,还是两年前那个慌慌张张躲进卫生间的女人。
其实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多少钱。是公司能说一句“我们没保护好你”,是网上骂她贪心的人能知道,她半夜惊醒时攥着丈夫胳膊的力气有多大,是自己能再像从前那样,跟丈夫牵着手逛超市,不用看见酒店的招牌就浑身发紧。
下次开庭那天,她打算穿件明黄色的衬衫。风再吹材料,她就用夹子把边角夹好——那叠被吹卷的纸,装着她的委屈,也装着她想讨回来的公道。风再大,也不能把这些吹跑。
来源:沙漠勇敢穿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