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注意看清楚,蒋介石说的是他的黄埔学生中,连一个替换卫立煌的人都找不到,在国民党军队里,坐到“剿总”司令的位置,必须有相当的资历和人望才能统御各路人马,像杜聿明主持东北的时候,孙立人就不听令;陈诚接手东北后,廖耀湘以未接到书面命令而不去救援新五军,陈诚无可奈何;
1948年10月辽沈战役即将结束时,蒋介石在日记里感慨:
“沈阳似已绝望,乃决令卫离沈飞葫芦岛。 此种行伍粗汉已不能如往日之勇壮,害事殊甚,然将领缺乏,多皆怕死贪私, 求一如卫者亦不可得也,痛愧之至。”
注意看清楚,蒋介石说的是他的黄埔学生中,连一个替换卫立煌的人都找不到,在国民党军队里,坐到“剿总”司令的位置,必须有相当的资历和人望才能统御各路人马,像杜聿明主持东北的时候,孙立人就不听令;陈诚接手东北后,廖耀湘以未接到书面命令而不去救援新五军,陈诚无可奈何;52军刘玉章则不愿配属新六军行动,说廖耀湘的指挥道德太差,总是牺牲友军保存实力;13军石觉则称杜聿明的实战经历不足,廖耀湘在小部队训练上尚可,大部队作战缺乏历练,指挥上很有问题;71军陈明仁更是连蒋介石都敢顶的主,这些人哪个上去,其他人都不会心服,所以哪个也镇不住场面。一切行动听指挥,永远不可能存在于国民党军队中,弄清楚为什么。
有种造势手法在自媒体上喧嚣一时,好像进过黄埔就是名将,参与过抗战就是名将,美械化装备的军长师长就是名将,怎么不回答一下名将如此之多,为何没一个能破例提拔到卫立煌位置上,非要蒋介石以不承担丢失东北责任的承诺来请卫立煌去接替陈诚。瞎吹也要有个度,且不说将官级别资历,就拿作战经验和战绩来比,这几个人谁能比得了卫立煌,滇西反攻是国民党军在抗战中仅有的一次取胜的进攻战, 包括对松山日军半永备工事的攻坚,卫立煌指挥的是大兵团作战,杜聿明虽然指挥过第一次远征军入缅,但撤退阶段是以惨败告终,至于驻印军在缅北,孙廖二人指挥的都是师级单位,战役指挥是史迪威,战斗经验不等于战役指挥经验。1941年后,国民党军以军为战略单位,既使一个军长,也不过是指挥过基本战略单位,离大军统帅还差得远,军队指挥不是没有规律的,黄埔生也不能乱跳级,像胡宗南那样是要一败涂地的。
一般来说,行伍军官的作战经验更强,抗战统计表明,战死的高级将领人数,黄埔远不如行伍,杂牌军大多都是行伍军官。就是把全部军官都算上,抗战国民党军总共战死4.6万军官军佐,黄埔生不到1万,虽然也付出了牺牲,但显然和装备最好及主力地位不相称,可以数数1937年的调整师师长名单,绝大部分都是黄埔生,不能编造个20万黄埔生战死19万的段子,就把别人抗日付出的牺牲给换了牌位。
蒋介石是在一连串惨败中意识到黄埔生不能打仗的,最失望的莫过于,从黄埔建校起就一再要求的临难不苟,杀身成仁,以身践行者寥寥无几。杂牌军将领没受过黄埔教育,敢于自杀殉国的却不乏其人,蒋介石最希望的就是将领在被围后自杀殉职,为黄埔军校争光,为嫡系部队赢得“军誉”,而不是被生俘,当然,更不能投降,起义就更别说,让蒋痛心疾首的是,从发动内战,“国军”嫡系将领就一再被俘或投降,大伤军队士气,蒋早有规定,被俘放回的一律不能重用,投降的开除军籍,起义的还要通缉。现在的果粉拥趸总在功德林里去封名将,然后把逃台的败军将领捧上神座,这违背了黄埔校长的基本治军准则知不知道,军队都以胜利和无畏牺牲作为名将的标准,没听说过哪支军队的名将都在俘虏营里的。蒋平生最恨的就是手下投降,果粉们别再给蒋系黄埔拆台了,蒋介石有知,只会劈头送你们一顿镀金手杖。
大用特用黄埔生,是蒋介石控制军队的需要,是培植嫡系来从事政争,攫取权利的需要。国民党军队从一开始,就是代表大地主、买办和大资产阶级利益的雇佣军,雇佣军是花钱募兵,这个本质,早在刘伯承的南昌起义报告里就分析的很清楚。国民党在1936年实行兵役法后,改为了义务兵役制,全民适龄男子承担兵役义务,到了蒋记黄埔军人手里竟成了抓壮丁,结果是富人不当兵,穷人去送命,这是极大的社会不公,八年间1400多万抓来的壮丁,最保守估计也有两三百万被虐死在途中,仅此一恶行,这支军队的反动性就是丝毫不容置疑。
内战开始时,蒋对非黄埔军官仍然排斥,嫌黄埔毕业生太少:
“”现在各部队有个普通的困难,就是军校毕业生太少,连以下干部的伤亡,不能以学生来补充,而必须提升行伍出身的士兵来充当。如果到了连长这个阶级,而仍旧没有学生来接替;则因军官的素质低落必致影响部队的战斗力,那就成了严重的问题了。我现在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就是连指导员平时如果勇敢努力,能够和士兵共同作战,则连长出缺,即将连指导员升任连长;但连指导员一定要用学生,而且要用第一流的人才。我想这个办法实行之后,不仅连长阶级干部不致缺乏,而且政工人员因为可以和部队长职位对流,亦可以提高工作的精神。”(1947年《范家集战役之讲评与国军今后应注意之事项》)
这段话,只要对比解放军,就知道有多荒谬,韩先楚邓华杨成武张国华丁盛等等等等我军著名指挥员,哪个不是政工干部出身,非要上军校才是一流人才?黄埔的学生是从全国仅十几万中学以上程度的富家子弟里产生的,大部分省区还不敢公开招生。和全国几亿农民相比,适合从军的勇敢青年哪个基数大?一个国家的军官,经过军校教育是应该的,但不是合格的唯一途径,战争中仍然可以学习战争,毫无疑问的是,军官最重要的素质是勇敢,文化可以补习,勇敢有天生成分,并不完全由后天训练决定,解放军指挥员中最勇敢的是工农干部。我军的教导员指导员首先要求的是阶级立场,否则根本开展不了工作,我军的连长正如李德生司令员所说,那时能带头拼刺刀就提拔了。怎样选拔出有军人勇气又有文化知识的学员,只有一条途径,就是普及教育,有了这个前提,军校教育水平才有保障,否则只能是生源范围狭隘的应急举措,412政变后的蒋记黄埔,就是以学缘关系维护其团体利益的小圈子。
经过不断的惨败,蒋介石似有所悟,一味地排斥行伍军人,在当时的国情下,显然是一种偏见:“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在保定学校里求学,那个时候,本有许多队长排长,统统是老行伍出身,我心里很不佩服他,并且暗地里拿他们教的东西,讲的说话,来作笑柄看。但到现在回头想一想,他们也有许多地方,是有经验的,是可以拿来做很好的研究材料的。”
触动到蒋介石,并让他对所重用的黄埔生非常失望的,是在攻击塔山急救锦州期间,集中记在了这段时间的日记里。
1948年10月7日,蒋介石登重庆舰去葫芦岛视察,“舰脏非常,英国以此良舰赠我, 而我海军不自爱护,深为痛惜。”为此痛斥了桂永清,桂永清不懂海军,民国海军人才大多出自福建,为了控制海军,不惜以外行的黄埔生来把持专业军种。
10月17日,东进兵团久攻不下,塔山纹丝不动,接着锦州丢掉,一怒之下,蒋大骂54军军长阙汉蹇是蝗虫、蝗虫,“该阙汉蹇在海阳畏缩怕匪,本应早撤办,卒因范汉杰保荐延误至今,不胜悔恨,惟此时临战易将,无人负责, 复以罗奇劝阻,姑再试之,以观其后效如何。”当天从葫芦岛返回,又想起沈阳诸人不积极行动,长春郑洞国不肯突围等情况, 有了想法:“六时到北平,甚叹将领贪私图利,宁愿被匪困死而不肯遵命撤防自救之心理,思之痛心,若不澈底改革,何以革命。”
10月18日写道:“近日每念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句...尤以高级将领凡军长以上者几乎多是贪污怕匪,以致军队枉然牺牲。”
身临其境的战场巡视,再加不断传来的败讯,让蒋介石对黄埔门生们极其失望,从这时起,就萌发了重起炉灶的念头。
去台后,总结大陆失败的军事原因,蒋介石首先归于军事教育的失败,国民党军队的军事教育体系,核心就是黄埔。惨败之余,不得不有话明说,1951年4月1日在给军校讲话时,首先强调军官必须勇敢:“一个人如果没有自信心,只要看见敌人稍为强大一点,他就害怕,甚至望风披靡,屈膝投降;这种人是最没有出息的,国家有了这种军人,乃是最大的不幸。”总说将领怕死,到底指的是哪些人?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含糊其辞、大而化之,这次直接点名:“以前我们在大陆上军事的挫败,就是由于一般无气节无决心的将领,亦就是本校各期毕业的学生,临到危急的时候,为了保全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能打破生死关头,就丧失了革命精神,背叛了革命主义,所以做了敌人的俘虏。”改弦更张,另起炉灶,蒋介石在其“革命实践研究院”中设立了一个“”圆山训练班”,专门培训各级军官,而且以精神教育为主,教官是冈村宁次、澄田赉四郎等日本高级战犯组织赴台的军官顾问团,即白团,团长富田直亮,蒋介石压制将领中的抵触情绪,让这些旧日本陆军将佐给学员大讲武士道精神,蒋亲自旁听并大加赞赏,美军顾问团发现后,蒋介石让白团转入秘密授课,各级军官不经过培训的,基本在军内就失去了升任高级职务的机会,相比之下,复校的“中央官校”逐渐被冷落了。白团在台湾一直待到1969年,50年代初的日记里,蒋介石提到最多的是富田直亮,大陆时期身边嫡系将领的名字出现很少。正是缺什么喊什么,所以去学日本武士道。蒋记黄埔将领怕死,也是蒋介石自己的结论。再来说说卫立煌是怎么被冤枉的,不同意廖耀湘兵团出沈阳,是卫立煌一贯坚持的主张,道理很简单,国民党军打不了野战,离开工事必亡,早已被东北战场所证实,杜聿明廖耀湘等人各有想法,但对驰援锦州抱同样态度。卫立煌的主张对不对?蒋介石早就认这个账。
10月22日蒋日记中记载:“批阅公文,切盼卫、杜早到,直至下午二时方来商讨东北进退与转进方略,卫仍以退守沈阳为得计,余严斥其死不觉悟长春现实之惨痛教训,而彼尚不以为意,痛愤之至 。”
次日,“召见杜聿 明谈东北总司令问题,彼仍以退守沈阳,要求增加十个军兵力与匪周旋保灭 共匪为言。余严斥其妄想,如其必欲守沈则任其自处,但中央决不能增加兵 粮,并明示其如此余亦再不能沈阳国军为国军矣,思之痛心,明示至此尚不能打破其观念。彼以余决心难移,方允以东北副司令与冀热辽边区司令'赴 前方指挥转移主力军于锦西,而以卫专任后方与防卫沈阳之责也。乃约卫来谈,决定照办。”
催得紧逼的急,必须执行了,结果廖兵团全军覆没,所以仅过了八天,蒋介石就后悔了,10月30日的上周反省录:“当时以情势而论,锦州既陷,明知反攻兵力不足、地形不利,尤以士气 不振、将心不固为虑,苟能依照当时初意,由新立屯撤回沈阳固守一时, 再向营口撤退,转进葫芦岛,以图恢复锦州,亦计之得者也。余不此之图,竟以长春部队叛降之故,与国际外交情势恶劣之故,仍令不顾一切 冒险出击,竟遭此莫大之失败,其责任之重,将何以自赎也。”
蒋介石自己都认了,卫立煌说的对,真不知道说卫立煌是卧底的段子怎么编出来的,当时能延缓东北蒋军失败的,正是卫立煌这唯一正确的方案,只是蒋介石就是悔青了肠子,也只在日记中认这个账,公开场合是不说的。东野包围沈阳之际,蒋介石特派专机接卫立煌去葫芦岛,如果不救出来,将是国民党第一个被俘的剿总司令,这对蒋是不可承受之重。撤人是脸面问题,但卫立煌还是被蒋当做丢失东北的替罪羊,沈阳撤退时混乱不堪,飞机场还出了一幕险情,卫立煌如果是卧底,完全可以不走。
沈阳共有北陵、东塔、浑河三个机场,国民党空军撤运沈阳军政官员的飞机共21架,因北陵机场已落下解放军的炮弹,故降落在浑河机场,驻沈军政高官们内部消息灵通的,早早就带着家人拎包提箱守在机场,马上就把机舱挤满,这时空军方面通知,要领队邬钺派一架飞机去东塔机场接卫立煌、赵家骧、高惜冰、王铁汉等要员,可飞机都满了,怎么办。
那就只好委屈职位低的了,邬钺“灵机一动”,先让其他20架起飞,然后对自己飞机上的众人说,为了安全,请大家先下去一会儿,我把飞机检查一下,咱们就走。待将众人诓下去,飞机立刻开始滑行,加速,在一片怒骂声中升空而去,能到机场来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东塔机场一落地,地面上黑压压又是一大片人,开始有军官把着门儿,秩序还好,等卫立煌等人上了飞机,马上就乱了,强行往里挤的,被人单飞铁蹄踢出舱外,有的攀着舱门把手不放,有的爬上了机翼,死也不下来,国民党嫩江省主席彭济群都也在被剩下的人群里,邬钺怕有人开吉普车拦住跑道,赶快滑行起飞,机翼上的人被摔得鼻青脸肿,总算是没把卫立煌留在沈阳。
卫立煌如果是卧底,对解放东北最大的贡献,就是极力赞同廖兵团出沈阳,背水侧敌去救锦州,兵力不足,把留守部队也尽量多地派出去,也就是说,蒋方怎么犯蠢,就应该怎么顺势而为,对蒋军来说,什么这精锐那精锐, 从未有过运动战取胜的经历,除了依靠火力和工事,近战夜战不会,侦察行军挠头,只要野战,保准完蛋。
要是蒋介石听了卫立煌的话,最起码能让很多人不进功德林,就是撤离沈阳,廖耀湘一干人等,上飞机肯定是有座的。
卫立煌后来回国,是从心底向往和平,也是对蒋过河拆桥不守信义的绝望。在还是国民党方面大员时,卫立煌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如此处于高位的军事将领,在已经和蒋介石闹僵,并成为丢失东北的众矢之的、人身自由都无法保障的境况下,已失去潜伏条件和意义,某些书斋里的呆鸟,就别给成年人编幼儿故事了。
来源:徐渡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