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年生产队分给我一个北京女知青,洞房夜,她哭着求我办一件事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7 05:55 1

摘要:71年生产队分给我一个北京女知青,洞房夜,她哭着求我办一件事。

71年生产队分给我一个北京女知青,洞房夜,她哭着求我办一件事。

1

煤油灯的火苗,被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一跳,像个受了惊吓的、瘦小的魂。

我的影子就跟着在泥墙上晃,变得又高又大,像一头沉默的牲口。

她就坐在炕沿上,影子被我的罩住了,小小的,几乎看不见。

身上那件大红色的褂子,是队里王裁缝赶工做出来的,布料粗,针脚也粗。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合身,空落落的,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空气里有股味道。

是没散尽的酒气,汗气,还有新席子被体温焐出来的草秆味儿,混在一起,闷得人心里发慌。

院子里的吵嚷声还没停。

「石头,你小子行不行啊?」

「可别让北京来的大学生给看扁了!」

男人们粗野的哄笑声,混着女人们的打趣,像一把把湿泥,糊在薄薄的窗户纸上。

我没理会他们。

我的眼睛,就盯着她的手。

那双手,十指纤长,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搁在膝盖上。不像我们这儿女人的手,粗大,关节处全是茧子,指甲缝里总有洗不掉的泥。

灯火下,她的手背白得像瓷,甚至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我自己的手,就垂在腿边,宽大,黝黑,掌心里是锄头柄磨出的光滑的老茧。

我不敢碰她。

桌上摆着两个搪瓷碗,里面盛着没喝完的高粱酒,水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是那对红双喜蜡烛映出来的。

酒是辣的,烧得我从嗓子眼一直到胃里,都在着火。

可我的身体却是凉的。

特别是当她终于抬起头,看我的时候。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山里最深的那口潭水,清澈,也冷。里面盛着我不懂的东西,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别的什么。

她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点手足无措,只能搓了搓手,又在裤子上擦了擦。

「那个……你……」我开了口,声音干得像被秋风刮过的苞米叶子,「累了吧?早点歇着。」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下来,顺着她瘦削的脸颊,往下淌,最后没入衣领,不见了。

无声无息。

却像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说点什么,还是该做点什么?

队里的大娘们教过我,说女人家第一天进门,害羞,害怕,都是有的。男人就得主动点,霸道点。

可我看着她那滴泪,什么霸道,什么主动,全忘了。

我只觉得,眼前这个分给我的「媳妇」,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翅膀的鸟,浑身都在发抖,哪怕她自己并不知道。

又一阵风吹过,灯苗剧烈地摇晃起来,屋里忽明忽暗。

她像是被这阵风吹得下定了决心,忽然从炕沿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她比我矮很多,我得低下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摇曳的蛛丝,「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她的眼睛里,映着那点昏黄的灯火,也映着我不知所措的脸。

那眼神,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眼神。

是恳求,是最后的、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恳求。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响,一下,又一下,像村头那面报晓的破鼓。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2

她转身,从自己带来的那个破旧的木头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更小的、上了漆的木盒子。

盒子是深棕色的,上面雕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花纹,边角已经磨得露出了木头的本色。

正面,有一把小小的黄铜锁,锁孔黑洞洞的,像一只窥探着什么的眼睛。

她把那个盒子捧在手心,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她走到我面前,把盒子递给我。

我没接。

我的手太脏,太粗,怕把它给弄坏了。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犹豫,把盒子放在了桌上,紧挨着那对还没燃尽的红蜡烛。

烛光给盒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这个盒子,」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收好?」

我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就……收好?」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里满是郑重,「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要问里面是什么。永远……永远不要打开它。」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对我耳语。

我看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除了恳求,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悲伤,深得像没有底的古井。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要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做一个极艰难的决定,「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了……或者,政策变了,我能回去了……你能不能,把它送到这个地址?」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我。

纸条有些泛黄,带着她身体的温度。

我展开,上面用一种极秀气的字,写着一个北京的地址。那些字,我大多不认识,但「北京」两个字,我认得。

像两座遥远的大山,压在我的心上。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个盒子,是她的根。是她和那个叫「北京」的地方,唯一的联系。

而我,是她选中的,守着这个秘密的人。

洞房花烛夜,她没有把自己交给我,而是把她的过去,她的念想,她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

这算什么?

这是信任吗?

还是说,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存放秘密的、安全的、不会说话的柜子?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又有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我没办法拒绝。

我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郑重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张纸条,然后又小心地拿起桌上的木盒子。

盒子比我想象的要轻。

我把它捧在手心,像是捧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我答应你。」

我说。

声音不大,但很稳。

我说完这三个字,看见她紧绷的肩膀,像是瞬间垮了下来。

整个人都松弛了。

然后,更多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涌了出来,这一次,她没有压抑,细微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她哭了很久。

我没去劝,就那么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她的秘密,像个守卫。

等她哭声渐歇,我才把盒子放到屋里最高的那个木梁上,用一块破布盖好。然后把那张纸条,贴身放进胸口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我回头看她。

她已经自己脱了那身不合身的红褂子,躺在炕的最里侧,背对着我,蜷缩成一团。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尽了。

屋里只剩下煤油灯昏黄的光。

我吹熄了灯。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带着疲惫的呼吸声。

我在炕沿上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我听见鸡叫了。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叫林婉静的北京女知青,就是两口子了。

虽然,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我永远不能打开的盒子。

3

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们像一家人,又不像。

我们睡在一个炕上,中间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她睡里侧,我睡外侧。夜里我翻个身,都怕惊动了她。

我们在一张桌上吃饭。

我习惯了呼噜呼噜地扒拉着碗里的高粱米饭,她却总是细嚼慢咽,哪怕碗里只是些没油水的野菜和粗粮。

她吃得很少,像只猫。

我总是把碗里唯一的几块咸菜疙瘩夹给她,她从不拒绝,也从不说谢谢。只是默默地吃掉。

队里给她分的活是喂猪。

这是个轻省活,但脏。

第一天去的时候,她回来时,吐得脸都白了。身上那股猪圈的酸臭味,熏得我晚饭都没吃下。

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她面前。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然后,她挽起袖子,把手伸进热水里,一遍一遍地洗。那双白皙的手,被热水烫得通红。

第二天,她还是去了。

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好,但没吐。

一个月后,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拎着猪食桶,在猪圈里进进出出了。只是每次回来,都要把自己洗上很久。

我知道,她在努力地活下去。

就像一株被移栽到贫瘠土地上的南方花木,拼命地把根往下扎。

她很少说话。

大多数时候,我们俩在家里,一整天也说不了三句话。

「吃饭了。」

「嗯。」

「水开了。」

「嗯。」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烦闷。

有她在屋里,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这间破泥屋,也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里,似乎总飘着一股淡淡的墨水香,是从她那个旧木箱子里传出来的。

她有几本书,宝贝得不行。

没有活的时候,她就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她的侧脸,很好看。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有时候她会看入迷,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听不懂。

但我喜欢看她那个样子。

专注,认真,好像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只活在自己的书里。

那个时候,她就不再是那个喂猪的、沉默寡言的林婉静了。

她变回了那个北京来的女学生。

村里的人,一开始还拿我俩开玩笑。

后来见我们俩一直这么「相敬如冰」,也就渐渐没了兴致。

他们都说,我「娶」了个泥菩萨回家,供着,中看不中用。

还有人说,林婉静是「天上的仙女」,我这个地上的泥腿子,配不上。

这些话,我都听见了。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答应了她一件事。

我要帮她守着那个盒子,守着她的秘密。

那个放在房梁上的木盒子,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坐标。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

它在那里,她就在这里。

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守着各自的心事,过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孤独又平静的日子。

4

秋收的时候,我病了。

也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累着了,发起高烧,躺在炕上,浑身烫得像块烙铁,骨头缝里都疼。

我烧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大蒸笼里。

嘴里干得冒烟,我想喊水,却发不出声音。

恍惚中,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很舒服。

我努力地睁开眼,看见林婉静的脸就在我上方。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焦急。

「你醒了?」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我点了点头。

「喝水。」她扶起我,把一个盛着水的碗递到我嘴边。

水是温的,带着一点点甜味,应该是放了糖。

糖在我们这是金贵东西,只有过年才舍得吃一点。

我喝了半碗,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你发烧了。」她说,「我去请赤脚医生。」

说完,她就要起身。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我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温润,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玉。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触碰她。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别去。」我艰难地说,「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从我们村到医生家,要翻过一个山头,一来一回得两个多小时。

「没事。」她挣开我的手,「你等着。」

她披上一件旧外套,拿上煤油灯,就冲进了夜色里。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脑子里像是在放走马灯,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我梦见我爹,梦见我娘,梦见分到她的那天,村里人看我的眼神。

最后,我梦见了她。

她走在漆黑的山路上,手里提着那盏忽明忽亮的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瘦弱的身影,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我一下子惊醒了。

我坐起来,浑身是汗。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卷了进来。

林婉静回来了。

她的头发被露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上。脸色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发紫。

她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李医生。

李医生给我扎了针,又开了几包草药。

临走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石头,你娶了个好媳妇。这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家,敢走山路来找我,真不简单。」

我看着林婉静,她正低着头,默默地帮我熬药。

炉火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炕上睡。

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炉子边,守着药罐,也守着我。

我喝了药,后半夜出了身汗,烧就退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感觉身上清爽了很多。

一偏头,就看见她趴在炕沿上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她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不疼,但是很满。

我病好了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的话,还是不多。

但她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清冷和疏离了。

有时候,我从地里干活回来,她会提前给我打好洗脸水。

有时候,我编筐的手被竹篾划破了,她会默默地拿来布条,帮我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指尖划过我粗糙的皮肤,会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我们之间,依然没有夫妻之实。

但我们,越来越像真正的亲人了。

是那种,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亲人。

我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有没有那个盒子,她心里装着谁,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5.

好景不长。

1975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村里刮起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

东家的鸡养多了,要割。西家的自留地种的菜拿去卖了,也要割。

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和林婉静,因为平时就不爱跟人来往,倒也还算平静。

直到那天,村支书带着几个民兵,闯进了我们家。

领头的是村支书的侄子,叫王二赖。

这人早就看林婉静不顺眼,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牛粪上,总想找机会生事。

他们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

「你们干什么!」我挡在他们面前。

「干什么?石头,你让开!」王二赖斜着眼看我,「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家私藏反动物品!今天要进行彻底搜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那个盒子!

林婉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冲过来,想去护着她的那个旧木箱子。

那里有她的书。

两个民兵一把将她推开,箱子被粗暴地打开,里面的书散落了一地。

王二赖拿起一本书,翻了翻,然后轻蔑地扔在地上。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封资修的毒草!」

他用脚,狠狠地碾了上去。

「不要!」林婉静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抢救她的书。

我冲过去,把她护在身后。

「王二赖,你别太过分!」我红着眼,盯着他。

「过分?」王二赖冷笑一声,「还有更过分的呢!」

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房梁。

他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那个用破布盖着的盒子。

「那上面是什么?」

我的心跳,几乎停了。

林婉静的身子,在我身后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没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一个旧盒子。」

「是吗?」王二赖显然不信,「拿下来我看看!」

「不行!」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这一吼,反而让他更加怀疑了。

「石头,你心里有鬼!给我拿下来!」

两个民兵上来就要搬梯子。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挡在梯子前。

「今天谁也别想动它!」

我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答应过她。

我答应过她,要护好这个盒子。

就算是死,我也要护着它。

王二赖见我这样,反而笑了。

「好啊,李石头,你这是要包庇反动分子了?行,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几个民兵一拥而上。

我虽然力气大,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我就被他们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王二赖得意洋洋地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

「我看你嘴有多硬。」

然后,他亲自爬上梯子,把那个盒子取了下来。

我看着他手里那个深棕色的木盒子,眼睛都红了。

我挣扎着,麻绳深深地勒进了我的肉里。

「王二赖,你敢!」

他根本不理我,拿着盒子,端详着那把小小的黄铜锁。

「哟,还锁着呢?」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就想去撬。

「不要!」

一声凄厉的喊声传来。

是林婉静。

她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王二赖,一口咬在了他持刀的手腕上。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

王二赖「啊」地一声惨叫,手一松,刀和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林婉静的脸上。

「臭娘们!你敢咬我!」

林婉静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渗出了血。

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二赖,像一头护崽的母狼。

那眼神,让王二赖都有些发怵。

也就在这时,村支书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大概是听到了动静。

「二赖!住手!」

村支书在我们村,还是有些威望的。

王二赖悻悻地收了手,但还是不甘心,指着地上的盒子说:「叔,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李石头和这个北京来的,都跟护命根子似的护着!」

村支书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嘴角流血的林婉静,和我。

他弯腰,捡起了那个盒子。

林婉静的身体,又一次紧绷起来。

「婉静啊,」村支书的语气,还算温和,「你也是读过书的知识青年,应该懂政策。既然没什么,就打开让大家看看,也免得被人说闲话。」

林婉静摇着头,泪水混着血水,从脸上滑落。

「不行……不能打开……」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它仿佛成了一个审判台。

打开,或者不打开,将决定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我知道,如果再僵持下去,我们俩,谁都落不了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大喊一声。

「让我来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婉静。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和一丝……失望?

「石头,你……」

我没看她。

我对着村支书说:「叔,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来开。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打开可以,但只能您一个人看。看完,要是没问题,这事就算了。以后,谁也别再来找我们家的麻烦!」

我的声音,掷地有声。

村支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二赖,又看了看我。

最后,他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民兵给我松了绑。

我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手腕,走到村支书面前。

我没有钥匙。

我看着林婉静。

她的眼神,像一把刀,刺得我心里生疼。

她以为,我要背弃承诺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她身边走过,捡起了地上王二赖掉落的那把小刀。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没有去撬那把锁。

而是把刀尖,对准了盒子的缝隙。

我用了极大的力气,把整个盒子,一点一点地,给劈开了。

木屑四溅。

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每一下,都像是劈在我的心上。

也劈碎了林婉静眼中,最后的光。

6.

盒子,终于被我劈成了两半。

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没有信,没有照片,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任何「反动」的东西。

只有一把梳子。

一把桃木梳,样式很旧了,梳齿已经断了几根,颜色也因为常年使用而变得深沉。

还有几缕用红线扎好的头发。

一缕是黑的,另一缕,带着点点花白。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二赖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前扒拉了一下,确认再没有别的东西后,脸上写满了失望。

「就……就这个?」

村支书也愣了半晌。

他拿起那把梳子,看了看,又拿起那两缕头发。

他叹了口气。

「石头,这是……」

「我娘留下的。」我低着头,声音沙哑,「我爹走得早,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她临走前,剪下我们俩的头发,放在这盒子里。她说,这是念想,是根。谁也不能动。」

我说得半真半假。

我娘确实给我留了念想,但不是这个。

这个故事,是我在他们闯进来的那一瞬间,在脑子里编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们信不信。

我只能赌。

赌村里人,还念着最后一点人情。

村支书沉默了。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缩在角落里,像丢了魂一样的林婉静。

他把梳子和头发,小心翼翼地放回被劈开的盒子里。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王二赖说:「你,给我滚出去!」

王二赖不服气,还想说什么。

「滚!」村支书一声怒喝。

王二赖这才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屋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还有一地的狼藉。

村支书走到我面前,把劈开的盒子递给我。

「石头,对不住了。」

我摇了摇头。

他看了林婉静一眼,叹了口气,也走了。

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

屋里很暗。

我捧着那个破碎的盒子,走到林婉静面前。

她还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把盒子放在她面前。

「对不起。」我说,「我把它……弄坏了。」

她没有反应。

「我只能这么做。」我继续说,「不然,我们俩……都得进去。」

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蹲在她身边,陪着她。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我感觉我的腿都麻了。

就在我以为她今天都不会再理我的时候,她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泪。

眼睛却是红的,像两团燃烧的火。

「为什么?」她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说?」她盯着我,「为什么要编那个故事?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明白了。

她是在怪我,用我自己的故事,替换了她的秘密。

「因为,」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故事,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她死水一般的心湖里。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

「从我答应你的那天起,」我继续说,「守着它,就是我的事。怎么守,用什么方法守,都由我来定。我只要它……安全。」

哪怕,代价是让它以另一种方式,「死去」。

「你……」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行清泪,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和恐惧。

我能感觉到。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睡在炕的最里侧。

她往我这边,挪了挪。

我们之间,还是隔着距离。

但那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似乎,消失了。

7.

那件事之后,林婉静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话,多了起来。

不再是简单的「嗯」「哦」。

她会问我,地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了。

会问我,山里哪种蘑菇可以吃。

也会在我晚上编筐的时候,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有时候,她会给我读她箱子里的那些书。

大多是诗。

我听不懂什么「远方」,什么「田野」。

但我喜欢听她的声音。

清亮,干净,像山泉水,流过我干涸的心田。

她说,她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

站在明亮的教室里,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说到梦想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会发光。

那种光,比我见过的任何星星,都要亮。

我也开始跟她讲我的事。

讲我小时候怎么淘气,怎么被我爹追着打。

讲我第一次下地,怎么把麦苗当成韭菜给割了。

讲我们村里的那些趣闻。

她听得很认真,有时候会被我逗得笑出声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

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

我们家的那间小泥屋,第一次,有了笑声。

那笑声,把屋子里的陈旧和阴暗,都给驱散了。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来了。

山上的野花,都开了。

有一天,我从山上砍柴回来,带了一把开得正盛的映山红。

我把花插在一个空酒瓶里,放在了窗台上。

她看见了,什么也没说。

但是第二天,我发现那个酒瓶外面,被她用彩色的纸,包了一层。

还用红线,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我开始教她做一些简单的农活。

分苗,除草。

她的手还是很白,但上面,开始有了一些细小的口子和薄薄的茧。

她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成我的女人。

村里的人,也看出了我们的变化。

他们看我的眼神,从以前的同情,变成了羡慕。

他们说,我这块石头,终于把那块冰给捂热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

不是我捂热了她。

是她,照亮了我。

那个被我劈开的盒子,被她用布,小心地包好,又放回了房梁上。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它。

它就像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个破碎了,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存在的誓言。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了。

平淡,安稳,也温暖。

直到1977年的冬天。

那个消息,像一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炸响了。

恢复高考了。

8.

消息是公社的广播通知的。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柴。

林婉静正在屋里缝补我的旧衣服。

当广播里那个激昂的声音,喊出「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那几个字时,她手里的针,一下子扎进了手指里。

一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

她就那么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好像穿过了院墙,穿过了大山,看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那个地方,叫北京。

从那天起,我们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甚至,比以前更静。

林婉静不怎么说话,也不再给我读诗了。

她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复习。

她把那些宝贝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书页,都已经被她翻得卷了边。

她用木炭在地上演算,写满了,就用脚擦掉,再重新写。

夜里,她常常点着煤油灯,看书到后半夜。

我怕她熬坏了眼睛,就把家里仅有的一点蜡烛也找了出来。

她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下巴也尖了。

我看着心疼,就想方设法地给她弄好吃的。

我去河里捞鱼,去山里掏鸟蛋。

把家里攒着准备过年的那只老母鸡,也杀了给她炖汤。

她什么都吃,但吃得很少。

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场即将到来的考试上。

我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是她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的,唯一的一张船票。

我不能,也不应该拦着她。

我甚至,要推她一把。

我把我编的所有的筐,都背到镇上卖了。

换来的钱,给她买了一支新钢笔,几本练习册,还有一盏新的煤油灯。

我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是我第一次,听她对我说这两个字。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

有天夜里,我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惊醒。

是林婉静。

她躲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孩子。

我坐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别怕。」我说,「有我呢。」

她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怕……」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我考不上……我怕我……回不去了……」

我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你能行。」我用我这辈子最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你一定能行。」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

但我必须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力量。

她渐渐停止了哭泣。

在黑暗中,她主动地,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她的头,枕在了我的胳膊上。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们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那一夜,很长,又很短。

天亮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胳-膊,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考试那天,是我送她去的县城。

我们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车站。

临上车前,我把一个布包塞到她手里。

里面是几个煮熟的鸡蛋,还有我全部的积蓄。

「到了县城,找个小旅馆住下,别舍不得花钱。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试。」我叮嘱她。

她捏着那个布包,眼圈红了。

「石头……」她看着我,「等我。等我考上了,我就回来……接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她是善良的。

但我更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属于蓝天,而我,只是一棵扎根在泥土里的树。

树,是没办法跟着鸟儿一起飞走的。

她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车子开动的时候,她把头探出窗外,对着我用力地挥手。

我也对着她挥手。

直到那辆破旧的客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才转身,往回走。

回去的山路,好像比来的时候,长了很多,也难走了很多。

我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9.

林婉静考上了。

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师范大学。

录取通知书寄到村里那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我们这个穷山沟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村支书拿着那封烫金的信,亲自送到了我们家,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

所有人都来向我道贺。

说我有福气,娶了个大学生媳妇,以后就要跟着去北京享福了。

我陪着笑,应付着他们。

心里,却空落落的。

林婉静拿着那封录取通知书,手都在抖。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她要走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整理了一夜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

就是那几件旧衣服,和那个装满了书的木箱子。

我坐在旁边,默默地帮她把箱子用绳子捆好。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离别的气息。

快天亮的时候,她终于收拾完了。

她走到我面前,对我说:「石头,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摇了摇头。

「我不去。」我说,「我去了,能干什么呢?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我可以教你。」她急切地说。

「婉静,」我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你是要做老师的人,是干大事的人。我不能拖累你。」

「你不是拖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我说完。」我拿起她的手,她的手,因为这段时间的操劳,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滑柔软,「北京,是你的家。这里,是我的家。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话说完。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我的心。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那我……」她抽泣着说,「我以后怎么办?」

「忘了我。」我说,「到了北京,开始你新的生活。找一个,跟你一样有文化的人。那才是你应该过的日子。」

「不!」她用力地摇头,「我不要!」

她突然踮起脚,用她冰凉的嘴唇,印在了我的嘴唇上。

那是我和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吻。

带着咸涩的泪水的味道。

良久,她才松开我。

她从房梁上,取下那个被劈开的、用布包着的盒子。

她把盒子递给我。

「这个,你留着。」

我没有接。

「你带走吧。」我说,「这是你的东西。」

「不,」她摇着头,「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我已经找到了,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温柔。

「石头,你才是我的根。」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击溃了。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我感觉,我抱住的,是我的整个世界。

第二天,我送她去车站。

还是那条山路,还是那辆破旧的客车。

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对我笑着,说:「石头,等我放假,我就回来看你。」

我点了点头。

「我等你。」

车,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我知道,也许,她再也回不来了。

但我愿意等。

哪怕,是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10.

她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不,还是不一样了。

我的屋子里,好像到处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窗台上,那个插过映山红的酒瓶还在。

炕上,仿佛还有她睡过的余温。

我开始想她。

疯狂地想她。

想她的样子,想她的声音,想她看书时专注的神情。

我每天,都会跑到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朝着北京的方向,看很久。

我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吗?

是和她的新同学,一起在食堂吃饭吗?

她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

第一年,她给我写了很多信。

信里,她跟我说大学里的生活。

说她的老师,她的同学,说她学的那些新知识。

每一封信,我都要请村里的会计,给我念好几遍。

然后,我再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我也试着给她回信。

我请会计代笔,告诉她,家里的猪又下了崽,后山的柿子熟了,又红又甜。

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第二年,她的信,渐渐少了。

从一个月一封,变成两三个月一封。

信里的内容,也变了。

她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理想,什么未来。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不是地理上的距离。

是心里的。

她放假的时候,没有回来。

她说,学校组织了实践活动,很忙。

我跟自己说,没关系,她是为了学业。

第三年,我只收到了她一封信。

信很短。

她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北京的男孩,很有才华。

她说,他们准备毕业就结婚。

她说,对不起。

信的最后,还附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那个男孩的合照。

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笑得很灿烂。

她身边的那个男孩,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文化人。

他们俩,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像画里的人。

我拿着那封信和照片,在大槐树下,坐了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我把那封信,连同她以前写给我的所有信,都烧了。

火光,映着我的脸,我没有流一滴泪。

我只是觉得,心,好像被掏空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信。

我们,就这么断了联系。

像是两根相交的线,短暂地交汇过后,就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再无交集。

我没有再娶。

村里人给我介绍过好几个,我都拒绝了。

他们都说我傻,说我被那个北京来的女知青给迷了心窍。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有些事,是没办法解释的。

那个被劈开的盒子,我一直留着。

就放在那个房梁上,原来的位置。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把它拿下来,摩挲着上面粗糙的裂痕。

我还是不知道,里面原本,究竟装着什么。

是她初恋情人的信物?

还是她家人的遗物?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它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联系。

是我那段短暂又深刻的岁月中,唯一的见证。

它提醒着我,曾经有一个叫林婉静的姑娘,走进过我的生命,照亮过我灰暗的世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11.

时光荏苒,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壮小伙,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我的那间小泥屋,早就在一次大雨中塌了。

我在村子的帮助下,盖了新的砖瓦房。

但我还是把那根旧房梁,留了下来,安在了新房里。

那个盒子,也一直,静静地躺在上面。

这些年,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

我守着我的几亩薄田,过着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日子。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么过去了。

直到那天。

一个年轻的姑娘,开着一辆我叫不上名字的小轿车,来到了我们村。

她逢人就打听,一个叫李石头的人。

最后,她找到了我。

姑娘长得很漂亮,眉眼之间,有几分,像她。

她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伯伯,」她说,「我叫林念。我是林婉静的女儿。」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林婉得……女儿?

「我妈妈,」林念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上个月,去世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碎了。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

但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我艰难地开口,「她还好吗?」

「不好。」林念摇着头,泪水流了下来,「她一点都不好。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后,并不幸福。那个男人,后来出国了,就再也没回来。是我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

「她当了一辈子的中学老师,桃李满天下。但她自己,过得很苦。她一直没有再婚。」

「临终前,她给了我一个地址,就是这里。她让我,一定要来找您。」

林念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我。

包裹外面,用干净的白布,包着。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那个我劈开的,又被她用布包好的桃木盒子。

盒子旁边,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是那熟悉的,秀气的字迹。

写着:李石头(亲启)。

「妈妈说,」林念看着我,说,「她这辈子,撒过两次谎。一次,是对着村支书,说那个盒子是她母亲的遗物。」

「第二次,」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是对着您。她说,盒子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其实不是那把梳子和头发。那些,是她为了应付检查,后来放进去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原来里面是……」

「是一张照片,和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林念说,「照片上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当年,也是北京的知青,在另一场武斗中,为了保护她,被人打死了。」

「那个盒子,是她未婚夫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当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我的身体,如遭雷击。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那个孩子,在她刚到村里不久,一次繁重的劳动中,没能保住。」

「所以,洞房那晚,她求您的,其实是求您,帮她守护她死去的爱人和未生的孩子,最后的一点念想。」

我终于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为什么她当初,会有那么深的悲伤和绝望。

「妈妈说,她后来,爱上了您。」林念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她说,是您,用您的善良和担当,把她从过去的回忆里,一点一点地,拉了出来。」

「她考上大学后,是真的想回来接您的。但是,她怯懦了。她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她怕您到了北京,会受委屈。她也怕……她的过去,会成为您的负担。」

「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只是一时冲动,也是为了,彻底断了和您的念想。她说,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她后悔了。她说,她后悔了一辈子。」

「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

我听着林念的话,感觉像是听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我打开了那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很薄。

上面,只有两行字。

「石头,如有来生,换我来等你。」

我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

原来,我等了一辈子的那个人。

她,也念了我一辈子。

我把那个破碎的盒子,和我珍藏了三十年的那个,放在了一起。

两个破碎的盒子,终于,又重逢了。

就像我和她。

虽然,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的婉静。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