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最初知道孙先生,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时,大学学长柳廷信因才华出众,从张掖市文联调至甘肃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工作。交谈中得知,他的夫人孙晓华在甘肃省卫生学校(现甘肃省卫生职业技术学院)工作,而岳父母则是敦煌研究院最早的一批老专家。那时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张岚
孙儒僩先生今年一百岁了。在守护敦煌莫高窟的漫长岁月中,他的生命与这座石窟血脉相连。
最初知道孙先生,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时,大学学长柳廷信因才华出众,从张掖市文联调至甘肃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工作。交谈中得知,他的夫人孙晓华在甘肃省卫生学校(现甘肃省卫生职业技术学院)工作,而岳父母则是敦煌研究院最早的一批老专家。那时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2004年9月,得知孙先生因病手术,我前往医院探望。他刚从手术室出来,麻醉未醒,在病床上沉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唯一一次。
2004年10月,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以“东方之子,守望敦煌”为题,报道了孙先生与夫人李其琼。看了节目我才知晓,孙先生是一位融建筑学、敦煌学、美术学于一身的学者。李其琼老师是敦煌研究院老一辈美术工作者,毕生致力于壁画临摹,作品达154幅、120多平方米,曾任敦煌研究院任美术研究所副所长。夫妇二人一生守在大漠,生活质朴,学术精深,名贯中外,令我肃然起敬。
2019年2月,上海东方卫视《闪亮的名字》节目再次播出对孙先生的采访。李其琼老师已于2012年离世。镜头中的孙先生,言语平静却力量千钧。他与妻子用一生守护敦煌,不离不弃,节目组成员在拍摄中几度动容,观者亦为之泪下。
孙儒僩,四川新津人,生于1925年10月,1946年毕业于四川省艺术专科学校建筑科。1947年,应常书鸿之邀,他辞去优厚工作,从四川出发,历时近一月,辗转抵达敦煌,成为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第一位建筑专业人才。
从设计建造研究所第一座陈列馆开始,孙先生的一生便与敦煌融为一体。数十年来,他筚路蓝缕,开展洞窟测量、绘制解剖图、编号整理、壁画临摹、防沙治沙;他参与建设水电站,主持工程地质勘查,设计并实施大规模石窟加固工程;更参与推动莫高窟申报世界遗产。每一项工作,都成为莫高窟保护历史中不可磨灭的一环。
他倾注心血于壁画与塑像保护、古建筑研究、唐宋窟檐测绘等关键领域,主持多项石窟加固与减灾工程。这些工作不仅需要专业能力,更需远见、魄力与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正是这些扎实的工程,奠定了莫高窟延绵至今的根基。
此外,他还参与天梯山石窟搬迁,主持炳灵寺、麦积山、马蹄寺、塔尔寺、瞿昙寺等多处文物的加固维护,可谓中国石窟保护的先驱与开拓者。
作为敦煌研究院研究馆员,他曾任院党委委员、学术委员会委员、保护研究所首任所长等职,也是多项国家级文物专家组成员。他多次赴日本交流,传播敦煌艺术。本应1993年退休的他,直到2005年才真正离开岗位。
令人敬佩的是,73岁高龄时,为撰写《敦煌艺术全集——石窟建筑卷》,他开始学习使用电脑,并陆续完成《敦煌石窟保护与建筑》《莫高窟壁画中的古建筑》等多部重要著作。
可以说,莫高窟、榆林窟、西千佛洞,乃至研究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深深印在他的生命里。
我多次到访莫高窟,在窟区徘徊时,虽难直接见到孙先生留下的痕迹,但他一生的奉献,如同大泉河的流水,静默却熠熠生辉。
200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李其琼临摹敦煌壁画选集》,我渴望一阅。柳兄夫妇遂赠我一册。画册封面与扉页皆有孙先生题字,笔法流畅自如,令我难忘。这份礼物,我珍藏至今。
多年来,虽渴望登门拜望,亲聆教诲,但念及孙先生年高,访客众多,终未成行。然而因柳兄这层关系,我对他总怀有一份亲切之感。
得知我热爱敦煌文化,孙先生晚年欣然提笔,赠我“琴声雅韵”“飞天神女迎宾客,琵琶起舞换新声”等墨宝。他的字古朴厚重,笔力遒劲,我常静心观赏,沉浸其中。
几年前,我打算印刷一本小册子,想用孙先生所题字迹作书名。因自觉文笔稚嫩,踌躇许久,终托柳兄转达。他得知,欣然应允。这份对后辈的鼓励,令我倍感温暖。
2023年3月,柳兄发来一段视频:98岁高龄的孙先生伏案握笔,手虽微颤,却极认真地在口述史《菩提树下》扉页上为我签名。此时的他虽体弱视朦,字迹却依然工整有力,笔意灵动,可见其精神不减。观看视频,我心中充满感动与敬意。
细读《菩提树下》,方知先生与夫人从青年求学至踏上敦煌,将一生交付莫高窟。他历经动荡岁月,承受不公待遇,动了两次癌症手术,又接连面对儿子与夫人的离世,却始终以超凡的毅力坚守敦煌,为石窟保护事业砥砺前行。读罢,心情久久难平。
百岁的孙儒僩先生,是敦煌研究院目前最年长的前辈,也是从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文物研究所到敦煌研究院三个时期的唯一亲历者。
来源:中工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