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七岁那年的夏天,是在老槐树底下听赵老三讲鬼故事度过的。赵老三是个光棍汉,肚子里装满了我们这些孩子闻所未闻的稀奇事。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个关于“问鬼”的传说。
我七岁那年的夏天,是在老槐树底下听赵老三讲鬼故事度过的。赵老三是个光棍汉,肚子里装满了我们这些孩子闻所未闻的稀奇事。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个关于“问鬼”的传说。
“人死如灯灭,可要是执念太深,那魂魄就散不尽。”赵老三的烟袋锅子在夜色中一明一灭,像只窥探人间的眼睛,“它们会附在生前最惦记的东西上。这时候若有人懂得门道,就能把它们‘问’出来。”
“怎么问?”我缩在祖父身边,既害怕又好奇。
“选个朔月夜,子时整,独自一人,带上那物件,去一处阴阳交界的地方。”赵老三压低声音,我们几个孩子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河边最好,水通阴阳。点三炷香,但别插土里,就持在手中。香燃起了,便对着那物件轻声问你想知道的事。若香火突然变绿,那就是请来了...”
祖父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他:“别跟孩子讲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拉起我的手,“回家睡觉。”
但那颗种子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尤其是赵老三最后补充的那句,让我做了好几晚的噩梦:“问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相,因为鬼魂也撒谎。更可怕的是,它可能不是你想问的那个魂...”
二十年过去了,我竟真的要尝试这禁忌的法子。
一切源于我妹妹小雯的失踪。三个月前,她去邻村参加同学婚礼,深夜独自回家,路过那片据说经常闹鬼的老林子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
警察搜遍了方圆十里,只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了她随身带的帆布包。里面除了一支口红和半包纸巾,空空如也。案子成了悬案。母亲一夜白头,父亲整日沉默。而我,辞了城里的工作,回到老家,发誓要找到答案。
这些月我访遍了可能知情的人,却一无所获。直到今天下午,我在妹妹房间的抽屉最深处,发现了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钥匙——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钥匙很旧,铜绿斑驳,上面刻着模糊的“17”字样。我心头一震,想起镇上那座废弃多年的老纺织厂,那里的更衣柜钥匙正是这种款式。妹妹小时候在那里上过职工幼儿园,后来工厂倒闭,地方就荒废了,平日里几乎没人会去。
为什么她会藏着这把钥匙?难道她的失踪与这有关?
夜幕降临,我盯着桌上的钥匙,做出了决定。我要去“问鬼”。
今天是农历三十,朔月。子时将近,我揣着钥匙,带上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悄悄出门,没敢告诉父母我的打算。他们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废弃的纺织厂就在村尾河边,早已破败不堪,像一具被遗弃的巨兽骨架。我选择这里,不仅因为钥匙可能与此有关,更因为厂子紧邻河道,正是赵老三说的“阴阳交界”之地。
推开生锈的铁门,吱呀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出坍塌的房梁和丛生的杂草。车间的旧机器像沉睡的怪兽,散发着铁锈和霉变的气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我。
我径直走向更衣室。柜子大多空了,歪歪斜斜地敞开着,唯有标着“17”的柜门紧闭。插入钥匙,轻轻一拧,柜门开了。
里面只有一本薄薄的日记本。
心跳加速,我拿起日记,退出厂房,来到河边。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周围动静,也符合“问鬼”的要求。
子时整,万籁俱寂,只有河水潺潺。我面朝河水,点燃三炷香,不插土,只捏在指间。青烟袅袅升起,在无风的夜中笔直向上。
“小雯,”我声音发颤,“如果你在这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香火正常,橘黄色,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取出那枚钥匙,举到香前:“这钥匙是谁给你的?你的失踪和它有关吗?”
依然没有变化。失望涌上心头,也许这所谓的“问鬼”只是乡野迷信罢了。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突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不是外在的寒冷,而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冰凉。手中的香火猛地跳动,颜色逐渐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河面升起薄雾,周围的温度骤降。我浑身汗毛倒竖,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紧盯钥匙。
“小雯,是你吗?”我颤声问。
钥匙突然变得冰冷刺骨,几乎要冻伤我的手掌。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哥...快走...”
是小雯的声音!但充满恐惧和急切。
“小雯,你在哪?发生了什么?”我急切追问。
“他来了...他一直在这里...”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受到干扰的信号,“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他埋的东西...”
“谁?看见了谁?”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香火的绿色开始闪烁,时明时暗。钥匙在我手中剧烈震动。
“林老师...他其实不是...啊!”小雯的声音突然变成一声尖叫,“他看见你了!快跑!”
与此同时,三炷香齐刷刷从中折断,燃着的部分掉入河中,发出“滋滋”声后熄灭。
我浑身一颤,直觉告诉我危险临近。慌忙中,我抓起日记本和钥匙,躲进河边的芦苇丛。
刚藏好身,就看见一个黑影从老厂方向走来。月光微弱,我只能辨认出那是个高瘦的男人轮廓。他停在刚才我站的位置,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巧合,还是小雯警告的“他”?
那人停留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身离去。等他走远,我才敢喘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回到家,我反锁房门,心跳如鼓。平静下来后,我翻开了那本日记。
日记是小雯高中时写的,多是少女心事。直到最后几页,内容变得不同寻常:
“10月15日:今晚补课晚归,路过老厂,好像看到里面有光。难道是流浪汉?”
“10月17日:又看到光了,好奇。从破窗偷看,居然是林老师!他在埋什么东西?”
“10月18日:白天溜进去看,地上有新翻动的痕迹。林老师为什么要深夜来这里?”
“10月19日:钥匙!更衣柜钥匙忘在教室,回去取时,看见林老师从我桌边离开。他为什么对我的东西感兴趣?”
日记到此为止。10月19日正是小雯失踪的前一天!
林老师?我脑海中浮现出林子谦的形象——妹妹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温文尔雅,深受学生喜爱,现在已是副校长。小雯失踪后,他还来家里慰问过好几次,表现得十分关切。
难道这一切都是伪装?
第二天,我带着日记去找了退休的老警察周叔。他当年参与过案件的初步调查。
周叔听完我的叙述,皱起眉头:“林子谦?我们查过他,他有不在场证明。小雯失踪那晚,他在学校批改作业到深夜,有门卫作证。”
“可是这日记...”我不甘心。
“日记可以作为线索,但不足以重新立案。”周叔叹气,“况且,林子谦口碑很好,没有前科。我知道你着急,但不要被情绪蒙蔽了判断。”
失望之余,我决定自己调查。
接下来的几天,我暗中跟踪林子谦。他生活规律,每天往返于家和学校,看不出异常。直到周五晚上,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老纺织厂方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悄悄跟上。
林子谦把车停在离厂房百米远的地方,步行进入。我犹豫片刻,跟了进去。
厂房深处有微弱的光线。我屏息靠近,看见林子谦正蹲在地上,用铁锹挖着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我定睛一看,他面前的地上已经挖出了一个浅坑,里面空空如也。
“你在找什么,林老师?”我强作镇定。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往日的温和,只有冷漠:“小雯的日记你看了吧?我当年就担心她写了什么。”
“你承认了?”我心头一紧。
“承认什么?”他冷笑,“我承认那晚我在这里埋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被小雯看见了。但我没有伤害她。”
“那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林子谦眼神复杂,“那天我发现她在偷看,就追了出去,但她跑得快,我没追上。第二天就听说她失踪了。”
“你埋的是什么?”我追问。
林子谦沉默片刻,正要开口,突然厂房外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噤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竟是周叔!
“都别动。”周叔举着枪,面色阴沉,“林子谦,我告诉过你处理干净点。”
我愣住了:“周叔,你...”
“小子,你不该多管闲事。”周叔摇头,“小雯是个好姑娘,她本不该死的。”
真相如冷水浇头。原来周叔也牵扯其中!那天晚上的“问鬼”,小雯警告的“他”可能不是林子谦,而是周叔?
“那晚在河边,是你?”我脱口而出。
周叔冷笑:“我跟踪你很久了,就知道你会找到什么。不错,那晚我就在附近,发现你去问鬼,就想看看能问出什么。”
林子谦突然大笑:“老周,你以为你能脱身?当年那批货,你拿了大头!”
货?他们在说什么?毒品?走私品?
就在两人对峙时,厂房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我们三人同时转头。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她脸上,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是小雯!
但她看起来不对劲,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走路姿势僵硬。
“小雯?”我颤抖着呼唤。
她没有回应,而是直勾勾盯着周叔和林子谦。两人面色惨白,如同见了鬼。
“不可能...你明明已经...”周叔举枪的手在发抖。
小雯抬起手臂,指向周叔,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然后,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趁周叔分神的瞬间,林子谦猛地扑向他。枪响了,但打偏了。两人扭打在一起。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刚才那是小雯的鬼魂吗?还是我的幻觉?如果是鬼魂,为什么她不理我?如果她已经死了,尸体在哪里?
混乱中,我瞥见刚才林子谦挖的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月光。我下意识弯腰捡起——是一枚警徽,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周叔的警徽?
我抬头看向扭打的两人,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也许小雯看到的,不只是埋东西那么简单。也许她目睹的,是一桩命案。
而我的“问鬼”,真的召回了什么,但那不是小雯的完整魂魄,只是她临死前最深刻的记忆碎片。
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有人闷哼倒地。
我握紧那枚警徽,不知该逃跑还是上前。黑暗中,我仿佛又听到了小雯的声音,这次更加清晰:
“哥,河边的红柳下...”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厂房外,警笛声由远及近,不知是谁报了警。
我看着手中的警徽和钥匙,知道自己已无法回头。无论真相多么恐怖,我都必须查下去。
毕竟,鬼魂已经开口,活人又怎能装聋作哑?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铁锹来到河边红柳下。挖掘不到半米,铁锹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那是一块熟悉的碎花布,和小雯失踪那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我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小雯真的已经不在了,但她的鬼魂指引我找到了这里。可是,这真的是结束吗?还是另一个谜团的开始?
周叔和林子谦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小雯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那枚带血的警徽又意味着什么?
我望着潺潺河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七岁夏夜,赵老三在槐树下讲述“问鬼”传奇的场景。他是否知道,有些真相,一旦问出,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
鬼魂可以安息,但活着的人,必须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
来源:黎明前的黑暗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