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花2000雇我陪她,竟认回亿万富豪亲人!舅舅怒斥:你配?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7 20:16 1

摘要:PPT翻到了下一页,老板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像极了审视祭品的屠夫。

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像一块冻住的猪油。

PPT翻到了下一页,老板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像极了审视祭品的屠夫。

我的心跳得像被揣了只兔子,砰砰作响,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一阵无比刺耳、与这压抑氛围格格不入的土味手机铃声,炸了。

是我那只用了八百年的备用老人机。

全会议室的目光,“唰”地一下,全扎在我身上,又冷又硬,像一把把冰锥子。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手忙脚乱地去摁静音。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姥姥”。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电话掐了,给老板递过去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会议结束,我刚溜回工位,手机又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还是姥姥。

我捂着听筒,压着嗓子,溜进茶水间。

“喂,姥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浓重乡音的苍老声音,有点喘,有点急。

“念念啊,你……你现在一天能挣多少钱呐?”

我脑子嗡的一声。

完了。

这是网贷催收找到姥姥那儿去了?还是家里哪个表哥又捅了娄子要借钱?

我心里那根弦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哭穷。

“挣不了几个钱的,姥姥。”

我故意把声音搞得有气无力。

“行情不好,一天……嗯……也就千把块吧。”

我说的是税前,还没扣五险一金,听起来多,其实到手也就那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姥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我心里更慌了,正琢磨着怎么把“借钱”这两个字堵回去。

她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姥姥给你两千。”

“你……能不能回来陪姥姥一天?”

一瞬间。

我的鼻子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楚和委屈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眼泪差点当场就掉下来。

我立刻点头,声音都哽咽了。

“好。”

“我马上回。”

挂了电话,我点开那个死气沉沉的家族群。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大表哥许阳:【姥姥给你们打电话没?神经兮兮的,还花钱叫我陪她,真会给人找事儿。】

二舅妈:【就是说啊,她就是闲的,就算一天给我两千,我也不想回去听那老太太叨叨。】

我妈:【@许阳,你别理她,她就是年纪大了犯糊涂,我周末就回去了。】

我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胀。

我二话不说,直接跟领导请了假,理由是“家里老人病危”。

领导大概是被我泫然欲泣的表情吓到了,很爽快地批了。

走出公司那栋闪着玻璃冷光的大楼时,我顺手就买了一张高铁票。

没想到,37分钟后就有一班车,直达老家县城。

外公走了已经五年了。

八十三岁的姥姥,一个人守着县城那座她亲手张罗着盖起来的小楼。

两个舅舅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把房子修得富丽堂皇,跟个小洋楼似的。

WiFi、空调、地暖,一应俱全。

为了不让她“无聊”,他们还专门买了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手把手教她怎么刷短视频,怎么看带货直播。

他们以为,物质上填满了,精神就不会空虚。

他们以为,姥姥有了手机这个“伴儿”,就不会再觉得寂寞。

这几年,姥姥的话确实越来越少了。

每次家庭聚会,她都像个透明的影子,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孩子们在闹,大人们在高谈阔论,好像那个热闹的世界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今天,她竟然主动给我们一个个打电话。

我心里揣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感,总觉得,要出事了。

下午,高铁稳稳停靠。

我打了辆车,直奔姥姥家。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车牌是陌生的外地牌照。

大门虚掩着,我心里一紧,也顾不上敲门,推开门就往里冲。

“姥姥!我回来了!”

我习惯喊她“姥姥”,但她总让我喊“奶奶”,说那样亲。

屋里突然站起来几个陌生的男人,个个西装革履,看着就不像我们这小县城的人。

我心里猛地一沉,立刻像只护崽的母鸡,把瘦小的姥姥挡在身后。

“你们是哪个?”

我抄起门边的扫帚,警惕地瞪着他们。

“你们啷个进到我们家来的?”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小姑娘,你别紧张。”

“我们是来寻亲的。”

“寻亲?”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

寻什么亲?

走进屋,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里,我才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姥我姥年纪越大,心里那点关于身世的念想就越重。

她想妈了。

她想晓得,当年到底是为啥子,要把她一个人丢下。

于是,她求村里会玩手机的年轻人,帮她在网上发了个寻亲的帖子。

谁能想到。

无巧不成书。

她那边的亲人,竟然也在大海捞针一样地找她,一眼就看到了这条信息。

联系上之后,他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做了亲子鉴定。

今天,就是出结果的日子。

姥姥一个人面对这种天翻地覆的大场面,心里虚得很,慌得很。

她想要有个人在身边陪着,给她壮壮胆。

她只是轻声说,希望身边有个人。

她打了十几通电话,打给了她所有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最后,只有我,答应了她。

得知这一切,我才明白我回来得有多及时。

我晓得,这种时候,她一个人肯定紧张得腿肚子都在打转转。

关于姥姥的身世,我晓得的并不多。

只晓得她两岁那年,被扔在了我们村的村口。

身上绑着一块满是血迹的帕子,上面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无力抚养,望好心人收留。”

那时候,村里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孤寡老人,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发现了她,把她捡回了家,一口米一口汤地把她拉扯大。

她想自己的亲妈,想了一辈子。

这太正常了。

当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拿着鉴定报告走进来的时候,我紧紧攥住了姥姥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地发抖。

一个男人接过报告,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确认了!确认了!你就是我的大姑奶!”

他们说,今天就要带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回去,告诉太姥姥。

“老人家在医院里头,一直在等你。”

姥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嘴里喃喃着:“走,走吧。”

可刚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过头,有些不安地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问我。

“念念,你瞅瞅,姥姥今天穿得……还行不?”

我这才注意到。

平日里连头都懒得梳,衣服随便抓一件就穿的姥姥,今天竟是精心打扮过的。

那件紫色的暗花衬衫,还是我妈前几年给她买的,她一直压在箱底舍不得穿。

今天,她为了去见她的妈妈,把压箱底的“新衣服”都翻了出来。

我点点头,挽住她的胳膊。

“得劲!好看得很,我们走吧。”

姥姥的个子特别矮,比我记忆里还要矮小,仿佛被岁月抽干了水分,只剩下一小把骨头。

我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才能稳稳地搀住她,生怕把她的胳膊架得太高,让她不舒服。

我们先是坐车,然后又换了飞机。

这是姥姥这辈子第一次坐飞机。

飞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和失重感,让她很不适应,一张脸煞白,写满了恐惧和紧张。

我轻声让她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等她睡醒了就到了。

她死死地抓着身上的毯子,眼睛里满是忧虑,悄声问我:“念念,你请了几天假啊?坐飞机……是不是要飞很远?”

“你要是回不去,你们那个领导会不会不高兴?”

我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捂在我的手心里。

“没事,姥姥,你的事最大。”

在车上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这趟行程不会短,借口上厕所,偷偷联系了HR,把调休和年假打包全请了。

正好赶上国庆和中秋连假,前前后后算下来,能休将近半个月。

当姥姥得知我请了这么长的假,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

一下飞机,我们马不停蹄地奔向医院。

我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是那种会来事儿的人。

只是在路上,简单给我妈发了个微信,提了句我回来看姥姥的事。

结果,我妈的电话立马就追了过来。

她没有问任何详细情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苏念!你这个人是咋回事?你没假了吗?非要请假回去!”

“我都说了,这个周末就回去了,她为啥子非要在工作日麻烦我们这些小辈?”

“下次再有这种事,让你哥他们去就行了!你一个外孙女,你跟着凑啥子热闹嘛!”

我刚想跟她说寻亲的事。

没想到,她“啪”的一声,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嫂子产假结束回去上班了,我妈正在哥嫂家帮忙带孩子。

孩子还小,离不开人。

我捏着手机,忍不住叹了口气。

成年人的世界,就像一个被拧得越来越紧的发条,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就算是周末,也未必能轻松,谁晓得要不要加班。

哪还有时间去到处逛逛?

终于到了医院。

姥姥的神情,似乎比在飞机上还要紧张。

在电梯里,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仿佛在从我这里汲取一丝力量。

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一切有多真实。

一个人,无论长到多大年纪,无论在外面多么坚不可摧。

在自己妈妈面前,终究还是个孩子。

姥姥已经八十三岁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个阔别了八十一年的,亲生母亲。

她的心里,该藏着多少不甘和委屈?

该有多少话,想一句一句地问个清楚?

病房里,围着五个年纪差不多的老人。

那是姥姥的亲生父母、舅舅、小姑和小姑父,还有她的亲弟弟。

一时间,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抱作一团,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衣襟。

“我的儿啊……终于找到你了……是妈对不起你啊!”

太姥姥已经快一百岁了,躺在病床上,哭得像个孩子。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才把你放在那个村口,求个好心人收养……”

“我跟你爸走散了,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娃儿,你们姐妹俩都病得打蔫,连哭的力气都没得了。我怕一个都养不活,只能……只能先送走一个……”

太姥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们是双胞胎。73年找到你妹妹的时候,我们就天天盼着能找到你。登报、托人,找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得。前两年你妹妹也走了,我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我们都担心,怕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你了啊……”

太姥姥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抓着姥姥的手,仿佛一松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就会再次消失。

姥姥站在他们中间,眼神有些茫然,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她也死死地回握着太姥姥的手,不肯松开。

旁边的表舅们,一一向我介绍这些老人的身份。

我挨个打了招呼,问了好,然后就悄悄退到了一旁,不想打扰他们这迟到了八十一年的团聚。

孟家的表哥很贴心,在病房里给姥姥搭了张小床,她也住了进来。

每天都陪着自己的爸爸妈妈。

老人们总有说不完的过去,那些我闻所未闻的陈年旧事。

我想听,却因为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插不上话,那些故事对我来说,也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姥姥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她温柔地问我:“念念,想回去了不?假期快完了,你就回去上班吧。”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再请几天假,手机突然响了。

是大舅家的表哥,许阳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他那充满指责和怒火的声音就炸了出来。

“苏念!你还要不要脸了?姥姥认亲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瞒着我们所有人,你是想独吞财产吗!”

我当场就愣住了。

“什么财产?”

姥姥早就叮嘱我,不要告诉他们。

我确实谁也没说啊。

许阳怎么会知道的?

他还在电话那头怒斥:“你个心机婊!晓得姥姥的身世不一般,就一个人跑回去献殷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人在海南!”

“我跟我爸已经买机票过来了!你敢动姥姥一分钱,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就愤然挂了电话。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

点开家族群一看,才发现有人转发了一个短视频。

【孟氏集团老爷子寻回失散八十一年的亲生女儿!承诺将给予一笔巨额财产作为补偿……】

视频的标题耸动又刺眼。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视频,群里就已经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一个“外人”,居然陪着姥姥去认祖归宗。

大姨:【念念,你这事办得不地道啊?这么大的事情,啷个能不跟我们许家人商量一下,就自己带着姥姥跑过去了?你这娃儿心思也太重了!】

二舅妈:【就是说啊,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结果憋着个大招呢!为了钱,脸都不要了!别人找亲,你一个字都不透露,自己却悄悄跑去占位置!】

小姨家的表姐:【吃相太难看了吧,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孙女来做主了?】

【要不是我哥刷到那个视频,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苏念你也太能装了!】

原来,姥姥的亲生父母,身份竟然如此显赫。

我随手在网上一搜,瞬间被震惊了。

孟氏集团,国内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

难怪,太姥爷和太姥姥住的疗养院,看着就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这些年,孟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我又搜了一下孟氏家族的相关新闻,发现他们确实一直在寻找失散的亲人。

可惜,姥姥和她的双胞胎妹妹长得并不像,以前登报寻亲,一直没成功。

根据那些营销号的爆料,姥姥那个双胞胎妹妹,被接回去之后,36岁离了婚,重新回学校读了书,最后成了一名小学老师。

看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抽,为姥姥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如果……如果没有被送养,如果能早点被找回来。

那该多好。

姥姥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读书,不认识字。

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几个简单的字。

微信也用不来,更别提打字发消息了。

每次我们给她打视频,她都得摸索半天,才晓得要点那个绿色的接听按钮。

她每次去医院,或者去稍微远点的地方,都战战兢兢,不敢一个人去。

不认字,普通话说得也不利索,出门在外,没有半点安全感。

可孩子们都忙,谁也没空陪她。

说实话,这是姥姥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踏上他乡的土地。

我瞒着大家,固然有我的不对。

但如果早点说了,怕是这亲,也认不成。

再说,是姥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告诉家里人的。

在群聊里,我一句话也没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初,姥姥是一个一个给孩子们打的电话,孙子辈的也都打了。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去。

嫌她啰嗦,嫌她说话说不到点子上,有事不直说。

只有我,什么都没问,直接就回去了。

现在,我对姥姥的这份心,反倒成了他们攻击我的罪证。

没想到,连我妈也站到了他们那边,对我吼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她就嚷嚷开了:“苏念!你胆子是真大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

“你一个人,冒冒失失地就跑去认亲了?凭啥子啊?你两个舅舅还活得好好的呢!就算他们不行,你表哥表姐也都在,啷个轮得到你?”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过来:“你这样做,不是让人家觉得我没把你教好,觉得我们老许家没规矩吗?”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抬头,我看见姥姥正担忧地看着我。

她耳朵有点背,凑过来小声问:“是不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催你回去上班了?”

她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不安。

姥姥就是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想给别人添一丁点麻烦,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我也完全明白。

我摇了摇头,果断按下了手机的静音键。

“没事,姥姥,是朋友打来的,不是公司。”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舍得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姥姥连普通话都听不太明白,很多话都得我一句一句给她翻译。

要是我走了,她只会觉得更孤独,更无助。

我走到远处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终于忍不住,对着电话那头的我妈低吼了回去。

“这啷个就变成我的错了?”

“姥姥挨个给子孙们打电话,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要是我不回来,姥姥不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想想,人家孟家会啷个看我们家?”

虽然孟家的人没直说,但表舅他们这几天,也从姥姥的只言片语里听说了不少我们家的事。

晓得姥姥子孙满堂,却只有一个外孙女应声而来,他们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得很复杂。

说句实话,我们老家那边,最讲究这些。

重男轻女的风气,刻在骨子里。

家里有儿子,很多事情,女儿根本没有发言的资格。

就拿姥姥当年盖房子的事来说。

这事,完全是两个舅舅的权利,我妈和我姨,根本插不上手。

姥姥就想在院子里留一小块地,种点葱,种点蒜,养几棵小青菜。

可我大舅,对此毫不在意,大手一挥,执意让施工队按照他的想法,把整个院子全都铺上了水泥,还用白漆划了几个停车位。

姥姥辛辛苦苦托人找来的那些菜种子,就那样被大舅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理直气壮,话说的也难听。

“这是我的家,难道还让一个老太太来指挥?说真的,我以后还要在这里住几十年,老太太顶多还能活几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房子是我跟老二拿钱盖的,谁出钱谁就有话语权。你要是愿意出钱,我倒是可以听听你的。”

姥姥为了这事,唉声叹气,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那一刻,我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话——

我以前似乎并没有在意,但现在细细想来,真的很有道理:

“她活在这世上,先是在父亲家待了几年,然后嫁给丈夫,在丈夫家又生活了些年,最终又来到儿子家。仿佛她这一生,都是一个外人,最后化成风中的絮,雨里的萍。”

或许你们也听过这句话。

难道农村的女人,就非得结了婚,死了之后,才有资格埋进夫家的祖坟里?

难道只要依靠丈夫,她们才配拥有一个所谓的“归属”?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次为了姥姥的菜园子,我跟大舅吵了起来。

“你一年能回来住几天?姥姥天天都生活在这里,凭啥子不听她的?”

大舅根本不屑一顾,甩了甩手就要走。

“你妈都管不了我家的事,你一个外甥女,跑来插什么嘴?”

当我妈知道这事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大舅那边,完全不让我插手。

她在大舅面前,一边陪着笑脸道歉,说是我没被教好,一边在背后用力地掐着我的胳膊。

“这是你舅舅的地,他们想啷个搞就啷个搞。你妈我跟你姨都懂事没吭声,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我当时困惑地问:“这难道不是姥姥的房子吗?”

房产证上,明明写的是我外公和姥姥两个人的名字。

外公走了,这房子,难道不该归姥姥一个人所有吗?

我心里全是想不通。

连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几棵菜的权利都没有。

“姥姥哪里有家?外公走了,这房子就算是你两个舅舅的了。他们两兄弟要啷个处置,那是他们许家的事。”

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压抑的愤怒。

“你居然敢去插手,连我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嫁到了别人家,就是外人了,就别再插手娘家的事了。这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要是换成别人家,早就把你打一顿了。”

我那会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我哥的事,也算我管不了,对吧?”

“没错,你结了婚就是外人。我们跟你,早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更别提你跟你哥了。”

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彻底凉透了。

我跟我妈之间那点微薄的母女情分,再也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她骂了我几句,火气似乎也消了点,转身就给我发来了大舅的航班信息。

“快去看看你舅舅啥时候到,他这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你表哥身上也没带几个钱,你记得帮他们去商场挑几身体面点的衣服。”

“你姥姥那边的亲家那么有头有脸,你舅舅也得穿得体面点,这样我们家才有面子。别省钱,尽管花心思买好点的。”

“对了,酒店也得你来定,你表哥说他没钱,钱全都花在机票上了,他们回来那趟的机票钱,也得你来出。”

“亲人之间不该小气,该出的都得出,孝敬长辈是理所当然的。”

听完她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话,我不禁冷笑出声。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从小到大,每当我过生日,她都要我给她钱。

她说,要我感谢她,感谢她当年生我的时候遭了那么多罪。

要给她“感谢费”、“辛苦费”、“精神损失费”。

逢年过节,我还得去“孝敬”她的两个哥哥,也就是我的两个舅舅。

送茅台,送中华,那才算是像样的走亲戚。

此刻,她竟然让我替那对好吃懒做的父子订酒店、买衣服、付机票钱。

她真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我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回复道:“妈,你要是有钱,你就自己出。我的钱我自己会管,用不着你来给我分配。”

电话那头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随即挂掉了电话。

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孟家的表舅。

表舅此刻已经在从公司赶来医院的路上了。

他听完,立刻就要了航班信息。

“我去处理这个。”

他顿了顿,又问我。

“哦,对了,念念,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家的人吗?”

“什么?”

表舅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想了解一下,姑奶的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人……是真心的。”

真心?

这两个字,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连我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有点分不清了。

姥姥生了四个孩子。

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没人知道。

我只能作为一个局外人,远远地注视着她的生活。

养女的身份,让她从小就被灌输了一种思想——要对养父格外孝顺。

太姥爷虽然腿脚不便,但为了把她养大,确实也倾注了不少心血。

所以从小,姥姥就显得格外懂事,家里的活计样样拿得起,尤其擅长照顾人。

她养的鸡鸭,下的蛋都比村里别人家的多。

她种的南瓜,一个个都长得硕大无比。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姥姥院子里的那架葡萄。

一到夏末,紫红色的葡萄沉甸甸地垂下来,一串串,像是紫色的玛瑙,根本吃不完。

姥姥总是乐呵呵地,摘下一大篮子,给邻居送,给亲戚送,当然,也少不了我们这些孩子们。

外公脾气火爆,但为人勤劳。

只要不下地,他就在家里拾掇,种的菜吃不完就挑到集市上去卖。

他对孩子们,是出了名的严厉。

以前,外公在世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手操持。

舅舅和姨妈们也都心知肚明,对老人,必须尽孝。

可当外公一走,家里只剩下姥姥一个人。

他们,却好像突然觉得,姥姥成了一个累赘。

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提出,把她接到自己家里去住。

理由是什么?

因为她太啰嗦,总喜欢干预孩子们的生活。

上班累了一天,回到家,谁也不想再听她叨叨个没完。

姥姥知道后,话就变得越来越少。

她心里想着:如果我少说几句,也许孩子们就会更喜欢我,就会常常回来看我。

可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无情得多。

孩子们私下里一商量,决定还是让她一个人在县城住。

“姥姥一辈子没住过单元楼,肯定不适应城里的生活。”

“村子里多好,有熟悉的老邻居,我们那又在县城中心,出门买个菜也方便。”

“城里哪有村子里好,妈早就习惯那儿的生活了。”

他们觉得,虽然是城中村,但毕竟在县城的主干道上,一个人住,也没什么问题。

比起那些还在乡下住窑洞的老人,姥姥的日子,算得上是天堂了。

不过,老房子确实太旧了,不适合再住人。

厕所还是几十年前的旱厕,在院子外面,得从屋里走出来,下几步台阶才能上。

一到下雨下雪天,老人走动,非常不方便。

于是,两个舅舅凑了些钱,把老房子推倒,重新翻盖了一番。

装上了地暖,安上了空调,还扯了WiFi。

这样一来,姥姥就能安安稳稳地一个人在县城住下,再也不用去“打扰”孩子们的生活。

逢年过节,大家再一起回老家,看看她。

这样的情景,似乎在许多家庭中,都屡见不鲜。

毕竟,真的愿意和老人挤在一起生活的年轻人,屈指可数。

老人心里也明白,自然不想去给儿女添麻烦,只要自己还能动弹,就绝不会主动开口说要搬过去。

在这个家里,谁也没有为此争吵过。

儿女们对外婆的生活安排挑不出毛病,姥姥脸上也总是挂着温和的笑。

然而,她心里的那份沉重,却无人能懂。

家人们似乎都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矛盾,只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姥姥的沉默,一天比一天加深,仿佛有一团化不开的阴影笼罩着她。

我曾经不止一次跟我妈提起过这件事。

我妈却说:“你外公走了,等于是在半路上把她一个人丢下了,这事搁谁身上受得了?陪了大半辈子的人说没就没了,难过是正常的,没受影响才奇怪。”

我明白我妈的意思,但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伴侣的悲伤。

外公去世后,两个舅舅立刻就开始了责任的划分。

大舅负责外公的丧葬事宜,那么小舅,就理应负责照顾姥姥。

大舅坚信,照顾姥姥是小舅的责任。

而小舅则辩称,姥姥还在,责任就应该是大家共同承担的,毕竟外公在世时,他也出过力。

作为女儿的我妈和我姨,虽然想分担,却又感到为难。

家里有儿子在,女儿们要是表现得过于“孝顺”,难免会引来闲话。

所以无论我妈怎么努力,似乎总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我们这些孙辈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常去看望她,每次去都带些礼物,或者塞点零花钱。

但我后来才知道,姥姥常常把我妈给她的钱,悄悄攒起来,最后却都给了两个舅舅。

那两个老兄弟,总是以日子过得紧巴为借口,向姥姥软磨硬泡。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给姥姥钱了。

说实话,我一直很困惑,“孝顺”这个词,究竟该如何衡量。

但在我们家,每次家庭团聚,明明屋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却没有一个人,显得是真正孝顺的。

外人无话可说,似乎也看不出这个家庭的任何问题。

事实上,姥姥的生活条件,好得令人羡慕。

吃穿不愁,一个人住着一栋宽敞明亮的三层小楼,各种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比起不少同龄的老人,她的生活要优越得多。

我无从评判任何人的过错。

但就在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领悟到,老人,是多么的可悲。

俗话说的,养儿不一定能防老。

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我曾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

“为什么大家总觉得老人令人厌烦?因为那个无条件爱着她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了。”

姥姥,算是幸运的一个。

她这一生,几乎没有接受过别人无条件的爱。

直到生命的晚年,她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昨晚,我给姥姥洗脚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

“姥姥,你……有没有怨过你的亲生父母?”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

她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喜是悲,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

我刚想说“算了,不问了”,她却突然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彻底的释然。

“以前啊,或许是怨过的吧。”

“哪个娃儿,不想要自己的妈呢?”

她接着说:“那时候,我总是想,为啥子别家都有爹有妈,偏偏就我没得?全村就我一个,是外乡人丢下的野娃子。”

“我那时候就想,要是真的见到了亲生父母,我一定不会原谅他们。”

“可我等啊等,从小丫头等成了老太婆。说实话,到了这个年纪,哪里还恨得起来哦。”

她叹了口气。

“亲人之间的事,太复杂了,绝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能做到让两边都不亏不欠的人,毕竟不多。”

“现在看到你太姥爷太姥姥躺在病床上那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以前的人,活得都苦,我也是当妈的人,我能体会。”

姥姥没有注意到,我悄悄地,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这个小老太太,总是这样,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真叫人心疼。

明明……在我眼中,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要是她晚几年出生,要是没有被送养,要是能更早一些被找回来……

她的人生,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几乎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大舅和表哥许阳,最终还是被孟家的人接了过来。

我没有照我妈的要求,去给他们买什么新衣服,也没给他们订什么豪华酒店。

去年,我那个表哥,因为搞信用贷爆雷,欠了一屁股债,竟然厚着脸皮来找我借了两万块钱。

他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人。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替他守着这个秘密。

如今,他倒好,直接玩起了失踪,那两万块钱,提都不提,压根就没打算还。

眼下这个节骨眼,他竟然火急火燎地把我大舅也带到了海南来。

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说真的,我真不想给他们好脸色看。

在病房里,一见到我,平日里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许阳,仿佛突然变得熟络了许多。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苏念,你啷个不去机场接我们?”

接着,他还用一种带着几分炫耀和嘲弄的口气说:“在这里呆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成孟家的大小姐了?”

他仗着自己说的是方言,旁边的人根本听不懂,声音也毫不压低,放肆得很。

他得意洋洋地掰着指头。

“你是不知道,来接我们的那辆车,雷克萨斯的MPV,乖乖,贵得离谱!我上网查了一下,要一百多万呢!”

“这次我们可是发了,你知道吗?到时候让姥姥多哭哭穷,说得惨一点,让他们心里过意不去,咱们也能多拿点补偿。”

他满脸都写着兴奋和贪婪。

我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要是真拿到补偿了,你愿意分我一点吗?”

许阳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那当然不愿意。你一个外孙女,凭什么拿我们许家的钱?”

“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我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要是……姥姥那边也是重男轻女呢?他们一分钱都不肯给姥姥……”

“啷个可能?”

许阳满脸不解地反驳。

“有钱人哪会在意那点小钱?他们从指缝里随便漏点给我们,我们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我也不贪心,就算只给一辆那一百多万的豪车,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好歹也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总该有个像样的见面礼吧?”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舅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偷偷瞥了一眼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姥姥。

姥姥像是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转头去看窗外。

大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一把将我拉出病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这个小娃儿,主意是真大。瞒着我们也就算了,连你妈都不肯透露半点情况?”

“你把姥姥这个事搞得我们措手不及的,快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虽然我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把实情都告诉了他。

毕竟是亲舅舅,大老远特地跑过来一趟,我总不能真的无动于衷。

相比起我那个心思深沉的小舅,大舅这个人,要明显好对付得多。

早上,小舅还专门给我发了微信,提醒我,要我多留意着大舅。

他说,家里早就已经默认了,姥姥的养老送终,都由他来负责,那么姥姥的这点家产,自然而然也该归他所有。

他让我必须站在他这一边,绝对不能让大舅趁这个机会,把姥姥的“遗产”给抢走了。

这事情说出来,还有些可笑。

那一块不足250平米的宅基地,竟然能在我们家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这样的情形,让我心里堵得慌。

曾几何时,我总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

每天背着双肩包去上班,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在职场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活得像个真正的成年人。

可就在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孩子。

我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小的时候,我常听村里的大人说,谁家两兄弟为了争那几亩苹果树地,居然动了家伙,闹得头破血流,结果是几十年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那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亲兄弟之间,会因为一点点土地,就闹成这样呢?

可当这样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边时,我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只要涉及到利益的分配,争吵就总是不可避免。

无论这点利益,看起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只是一张还没兑现的空头支票。

我猜得没错,有钱人,也绝对不是傻子。

孟家的舅爷,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姥姥的想法,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过钱的事。

大舅跑去问姥姥,能不能留点钱给她。

但舅爷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这是我姐姐自己的决定,你们做小辈的,就不用操心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姥姥什么都没要,只要了一套房子。

她私下里告诉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

“小时候在养父家,家里就两间泥瓦房,我养父住一间,我就和我奶奶挤在另一间又小又暗的屋子里。”

“嫁人后,我和你外公共用一间房,生了孩子,孩子也得跟我们一起睡。”

“他走了以后,我总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整觉,再也不用听别人打呼噜了。”

“不过现在,我虽然能一个人睡了,有了自己的空间,但这个房子,却不是我的,是你两个舅舅的。”

“你可能觉得好笑,这么大年纪一个老太太了,竟然还想着要一套自己的房子。但是念念,你听听你舅舅盖房子时说的那些话,我这心里,啷个能不痛?”

姥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化不开的无奈。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今年我229岁,毕业已经整整七年了。

在市中心,我靠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

家里人知道后,顿时就炸了锅。

“一个女娃儿,嫁人不是就有地方住了吗?何必自己花冤枉钱买房子呢?”

“背着房贷的女人,将来找对象可就难喽,有几个男的愿意跟你一起还贷?”

“苏念买的那个房子,当初买的时候价格那么高,现在可是跌了十几万呢,亏死了。”

姥姥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觉得他们说得有几分道理。

按照老理,结婚,就应该是男方准备婚房。

然而,她的看法,后来却慢慢转变了。

她说,要是我没有自己的房子,未来,也许就会走上她的老路。

万一有一天,男人不在了,那套房子,未必就是我的,还可能直接就成了孩子的婚前财产。

到最后,我就会沦为一个,和那个家毫无关系的局外人。

法律虽然有明文规定,但现实,却总是充满了无奈。

尽管没人会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说,但私下里,这种情况,却十分普遍。

姥姥对我,充满了羡慕和钦佩。

她说,在她那么多的孙子孙女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凭自己的本事,买下的这套房子。

其他人,要么是在结婚后,有了一个“暂时的家”,要么,就是依靠父母的支持。

只有我,是靠自己的努力。

“我告诉你舅爷的时候,就说了,我只要一套房子,而且,房本上必须只能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孟家的人,没有养过我一天,我也不想花他们的钱,更不想让我的孩子们,欠他们的人情。”

“你那两个舅舅,我早就看透了。为了孟家的这点东西,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年假所剩无几。

我跟姥姥、太姥爷太姥姥、还有孟家的表舅们,一一告了别,买好了回西北的机票。

海南这边的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姥姥在这里养老,再合适不过。

最重要的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在这里。

留在这里,她才算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大舅特意让许阳帮他订了和我同一航班的座位,非要跟我一起回西北。

一路上,他嘴巴就没停过,没完没了地数落我。

“你这个娃儿,真是不懂事!你啷个不劝劝你姥姥?她那个条件,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可是一条大鱼!”

“她就要了一套小两居,才一百多万。”

“这要是分下来,我跟你二舅,一人才能分个五十万。”

“现在这个年头,五十万能干啥?你都长大了,自己也挣钱了,难道不知道现在的钱有多不值钱吗……”

他从姥姥的财产,扯到我为什么还不结婚,接着又啰里啰嗦地,说到我为什么不留下来。

“我看孟家的人对你印象还不错,你就应该留下来,好好照顾那两个老人,多在他们面前说点好话,以后说不定还能多争取点钱。”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两个都快一百岁了,说走就走。到时候咱们要是都走了,那财产,肯定一毛钱都分不到了。”

我看着窗外变幻莫测的云层,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舅,你真的很缺钱吗?”

“你不是经常跟我们吹牛,说你赚钱很容易吗?县里一套房,市区两套房,名下还有两辆车。”

“你天天在家族群里发的那些聊天记录,我都还存着呢。”

“怎么最近突然

就缺钱了?是不是觉得天上掉馅饼,不捡白不捡?”

他们年轻的时候,确实也风光过,做点小生意,跑运输,算是掘到了第一桶金,买了铺面,也置办了房产。

可如今年纪大了,生意也不做了,每天就在家打牌搓麻将,哪来的缺钱?

究其原因,不过是看着孟家泼天的富贵,眼红了,想从中多捞一笔罢了。

眼见我毫不留情地跟他针锋相对,大舅的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黑得像锅底。

他扬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我妈好好教训教训我这个“没大没小”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我连他都不怕,又怎么可能会怕我妈呢?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她那套说话的风格,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根本不过筛子。

旁边的许阳也对我横眉竖眼:“苏念你是不是猪脑子?那本来可以是我的钱!你把我的钱都给搅黄了!”

“孟家多给姥姥一点,我们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我笑着反问他:“你自己有手有脚,能赚钱,为什么非要盯着别人的钱?”

“再说了,那是姥姥的补偿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想看着她老了老了,还被你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哥,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别光想着靠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总觉得老人的钱,理所当然就是他的。

好像继承法,是专门为他们这类人量身定做的。

回到家,我好好地睡了一天,第二天便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段时间没来公司,很多事情都堆积如山,等着我处理。

让我惊喜的是,姥姥竟然学会发语音了。

她告诉我,孟家的表哥,专门请了家教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认字。

现在,她每天都在学习,甚至开始尝试着写作文。

偶尔,她会把她写的东西,用微信拍下来,发给我看。

姥姥的文字很简单,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但奇妙的是,她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总能深深地打动我。

后来,经过姥姥的同意,我把她写的一些东西,整理了一下,分享到了我的社交平台上。

渐渐地,关注她的人,竟然越来越多。

最受欢迎的一篇,应该是这段:

“我小时候没钱读书,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我那个腿脚不便的养父。村里有个扫盲班,教大家认字,我跟着去听了几节课,也就会写我自己的名字了。那时候,我出于好奇,就跑去问那个教书的先生,我这个名字,是啥子意思。先生说,‘张听话’,大概就是要我乖乖听话,是爸妈希望我能够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那时候,我对这个名字,是有点抵触的。或许真的是名如其人,这些年来,我总是习惯了顺从别人。无论是我的奶奶、我的养父、我的丈夫,还是我的儿子,谁的意见,我都能听得进去。可现在,我老了,我却特别渴望能够摆脱这些别人给我的期待,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几天前,我没忍住,就问了我的亲生爸妈,当初,他们给我取的是什么名字。我妈告诉我,那是她亲手给我起的,叫孟凌云。她说,‘凌云’,是希望我能有‘壮志凌云’的气魄和人生。”

“听完这两个字,我突然就觉得,这个名字的分量,好重好重。它远比‘听话’这两个字,来得更有力量,也让我从心底里,重新喜欢上了我自己。”

看着姥姥一天比一天乐观开朗的模样,我也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我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电话里,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自信,常常会跟我分享一些她年轻时候的趣事。

两个舅舅,也开始热衷于给她打电话,拐弯抹角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但姥姥每一次,都一口回绝了。

她很坚定地说,海南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的归宿。

其实,我知道她心底里的那份难过。

她离开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是为了逃离。

她自然不会轻易地,再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压抑和不快的老家。

如今,她选择留下来,陪伴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觉得,这个决定,相当不错。

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和亲人在一起,虽然她已经快八十四岁了,但依然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撒娇,享受被关爱,被呵护的感觉。

没有人再觉得她是个负担,也没有人会去随意干涉她的生活,更没有人会无视她的想法和意愿。

她的心境,从“我该怎么办”,转变成了“随它去吧”。

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宽慰的一种变化。

我希望我的这个小老太太,能够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等我攒够了假期,我一定会再去海南,探望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像一碗忘了放盐的白水。

直到半年后,我妈的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这份宁静。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念念,你……你大舅,查出来是肝癌晚期。”

我愣住了。

“什么?”

“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他……他想见你。”

我请了假,连夜赶回了老家。

病房里,曾经那个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大舅,如今虚弱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像一根被风干的柴火。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许阳赶紧上前扶住他。

大舅颤抖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

“念念……这是……这是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

存折上,是二十万。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是大舅的笔迹。

“念念,舅舅对不起你。以前,是舅舅鬼迷心窍,只想着钱。你姥姥那件事,是我做错了。这二十万,是我和你舅妈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你拿着,就当是舅舅给你赔罪了。”

“还有你表哥欠你的那两万块钱,我也替他还了。他不是个东西,你以后,别再跟他来往了。”

“你是个好孩子,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活得明白。”

“你姥姥……她过得还好吗?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对不起她……”

我捏着那封信,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我给姥姥打了视频电话。

当姥姥在屏幕里看到大舅那副模样时,她沉默了。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老大啊,你……你好好的。”

大舅看着屏幕里的母亲,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哭得像个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我对不起你……妈……”

那一刻,所有的怨恨、不满、争吵,似乎都随着那些泪水,烟消云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大舅查出癌症后,小舅一家,就再也没来医院看过他一眼。

家族群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妈,和我姨,轮流在医院照顾他。

原来,在生死面前,那些所谓的“规矩”、“传统”,都变得不堪一击。

到头来,能陪在身边的,还是那些曾经被他们忽视、被他们看不起的“外人”。

大舅走后,我把那二十万,以他的名义,捐给了当地的养老院。

姥姥知道后,给我发来了一段她自己写的文字。

“我活了八十多年,一直以为,家,就是那个有儿子在的地方。现在我才明白,家,不是一个地方,也不是一些人。家,是那个让你觉得心安,让你觉得被爱的地方。”

“凌云这个名字,我妈希望我能壮志凌云。可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都在听别人的话。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希望,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能活成她们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别人期待的样子。”

看着姥姥发来的这段话,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归属感”。

它不是来自于男人,不是来自于婚姻,也不是来自于血缘。

它,来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来自于我们对自己人生的掌控。

那么,你呢?你是否也曾为了别人的期待,而迷失了自己?你找到那个能让你心安的“家”了吗?

来源:灌阳文化探秘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