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9年11月29日,上午9时,一群特务匆匆来到重庆“新世界”看守所,从关押的100余名志士中点出了32个名字,钟奇也在其中。
1949年11月29日,上午9时,一群特务匆匆来到重庆“新世界”看守所,从关押的100余名志士中点出了32个名字,钟奇也在其中。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和难友们被特务押解上山,在松林坡刑场枪声突然响起,他身中27弹壮烈牺牲,那一年他年仅27岁。
在牺牲前的几个小时,这个27岁的青年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找到一个破旧的烟盒,用自己颤抖的手写下了给妻子最后的嘱托。
钟奇,1922年出生于湖南醴陵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亲是当地一位颇有声望的私塾先生,母亲则是一位温婉贤淑的传统女性。
在这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家庭里,钟奇自幼接受了良好的启蒙教育。父亲书房里的《左传》《史记》更是他少年时期最爱翻阅的典籍。历史人物中的忠义之士,成了他最早的人生榜样。
然而平静的求学岁月被炮声打断。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战火很快蔓延到湖南。15岁的钟奇亲眼目睹了日机轰炸后的惨状。
民族危亡的切肤之痛,让这个少年他开始思考:个人的命运究竟该如何与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联系在一起?
1938年武汉失守,湖南岌岌可危。钟奇随家人避难到湘西山区。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到了中国共产党发布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第一次听说了延安这个充满希望的地方。
1940年,18岁的钟奇以优异成绩考入贵阳一所新闻专科学校。他选择了新闻专业,那是因为他坚信:笔杆子如同枪杆子,一样可以救国救民。
在校期间积极参与学生运动,他主编的校刊《晨光》以其犀利的文风和进步的观点,成为当地学生中最有影响力的刊物之一。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使用“程岚”这个笔名,发表一系列抨击时弊、呼吁抗战的文章。
1945年,抗战胜利的欢呼声还回荡在神州大地,内战的阴云却已悄然聚集。就在这一年的秋天,钟奇以《黔中日报》记者的身份,参加了一次在重庆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招待会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站在台上的是周恩来,他对时局有着精辟的洞察,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千钧。钟奇后来在给友人的信中这样写道: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中国真正的希望在哪里,周先生让我看到什么是真正为人民利益奋斗的政党。
这次之后,钟奇毅然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进步团体“中国民主实践社”。凭借记者身份的便利,他承担起了与贵州地下党领导人联络的危险工作。
他的住所成了秘密联络点,他的采访包已然成了传递情报的工具。这个曾经只想用笔杆子救国的青年,现在已经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
1946年,钟奇来到重庆,进入《和平日报》担任外勤记者。选择这家报纸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和平日报》其前身是《扫荡报》。
虽然隶属国民党系统,但抗战胜利后进行了改组,再加上内部有不少的进步人士,所以他们比较容易开展活动。
山城重庆素以多雾著称。但在钟奇看来,真正令人窒息的并非自然之雾,而是国民党统治下腐败、专制、压迫。
他的文章像一把把手术刀,试图解剖那个病态的社会,同时呼唤着人们的觉醒与反抗,他写道:“努力吧!让我们突破层层人为窒息的浓雾,寻取秋天的春天。”这“秋天的春天”,正是他为之奋斗的愿景。
这些充满激情和战斗力的文章,吸引了众多追求光明的读者。在湖南那片故土之上,有个叫萧德琪的年轻姑娘,便是其中深受触动的一位。
她毕业于长沙周南女中,接受了新式教育的熏陶,而“程岚”笔下的文字让她由衷钦佩,她不仅篇篇都认真研读,还细心地把文章剪下来,精心装订成一本册子珍藏起来。
有时缘分就是很奇妙!
1948年春天,萧德琪到重庆探亲,经朋友牵线搭桥结识了钟奇。她发现眼前这位气质儒雅的年轻记者,竟然就是自己长久以来倾慕的“程岚”。
钟奇也被这个能透彻领会自己文字深意、又怀揣着相同理想的女孩深深打动。他们在嘉陵江畔悠然漫步,随着一次次交流,两颗年轻的心渐渐贴近,进而坠入了甜蜜的热恋之中。
1949年6月,解放战争的硝烟越来越浓,战火快要烧到西南地区了。就在这个时候,钟奇和萧德琪不顾外界压力,在重庆办了一场简朴的婚礼。
没有隆重的场面,只有几个好朋友送来的祝愿,也没有装修奢华的新房子,只是租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屋子。可这对新婚夫妇却无比甜蜜幸福,因为他们坚信,两人正一起迈向崭新的时代。
结婚后的日子虽然甜蜜,但没持续多久。钟奇成家之后,丝毫没有放慢投身革命的节奏,反而比以前更忙了。
他依旧挥舞着手中的笔作为武器,同时凭借记者这一身份,四处收集关于国民党军队的人员调动情况、城市防御工事部署等重要情报。
他频繁出入学校、集市和码头这些地方,仔细观察社会各方面的情况,给地下党组织送去了许多极具价值的线索。
萧德琪深知丈夫工作的危险性,但她从未阻拦。每次钟奇深夜才回家,她会留着一盏灯等他,每次钟奇出门去采访,她就在心里为他祈福平安。
后来她还主动学起了怎么处置机密文件、碰到突发状况怎样快速销毁证据,以及怎样辨别有没有特务在暗中盯梢。
曾经那个只是爱读他文章的女孩,如今已然变成了他最能干的小帮手,也是最坚定不移的革命伙伴。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
1949年9月,萧德琪怀孕了。这个消息让钟奇欣喜若狂,却又平添了几分忧虑。他知道最艰苦的斗争即将到来,他可能无法亲眼看到孩子出生。
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我能看到新中国诞生,看到我们的孩子,该是多么幸福!
历史的天平正在加速倾斜。
1949年10月1日,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消息传到重庆,钟奇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胜利已经不远了。
10月下旬,第二野战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大西南挺进,贵州解放指日可待。
在这关键时刻,川东地下党向钟奇下达了一项重要任务:以公开采访为掩护,携带一部秘密电台前往贵州游击队,建立联系接应解放大军入黔。
这是一项危险而艰巨的使命,但钟奇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深知电台对于孤军奋战的游击队意味着什么,这将是连接他们与主力的生命线。
他连夜准备行装,将最重要的文件整理好交给萧德琪保管。临行前他抚摸着妻子日益隆起的腹部轻声说:等我回来,我们的孩子就该出生了。如果是男孩就叫晓岚,如果是女孩就叫晓程。
然而,就在钟奇准备出发前夕,灾难突然降临。由于叛徒出卖,贵州地下党遭到严重破坏,许多同志被捕。凶残的特务在进行搜查时,发现了钟奇与贵州地下党之间的通讯记录。
这份证据立刻被电告重庆当局。军统特务闻风而动,一张黑网迅速撒向钟奇。
11月15日,萧德琪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尚在产床上的她,第一时间让护士给报社打电话,想把这个喜讯告诉丈夫。然而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的心头。
此时此刻,钟奇已被关押在臭名昭著的枣子岚垭136号国民党军统局稽查处“新世界”看守所。这里被称为“活棺材”,是无数革命者遭受酷刑、走向牺牲的地方。
审讯室里,特务头子冷笑着问:钟记者,何必为共产党卖命?你现在交代,还来得及。钟奇平静地回答:我不是为哪个党卖命,我是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奋斗。
皮鞭、烙铁烫在胸前发出滋滋的声音,老虎凳让他的双腿几乎断裂,种种酷刑试图撬开他的嘴获取地下党的秘密。#分享城市新鲜事#
但钟奇咬紧牙关,拒不透露任何信息。他知道自己多坚持一刻,就能为组织和同志们多争取一丝安全,为即将到来的解放多保留一份力量。
在短暂的清醒时刻,他最惦念的是刚刚生产的妻子和未见面的孩子。
他向同监的难友打听外面的消息,当得知萧德琪生了个男孩时,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有儿子了,叫晓岚,钟晓岚。”
11月29日清晨,钟奇预感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向看守要了一支香烟,在得到默许后,他小心地拆开烟盒,摊平内衬的薄纸。
没有笔他就用烧焦的火柴梗代笔,没有墨水,他就混合了伤口渗出的血和炭灰。在这张不足巴掌大的纸片上,他写下了给妻子最后的嘱托:
德琪:不要哭,眼泪洗不尽你的不幸,好好教育我们的孩子,使他比我更有用。记住,记住!我最后仍是爱你的。还有一宗,你一定要再结婚。祝福,我至爱的贤妻!程岚,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这封寥寥数语的遗书,字字千钧。
上午9时,牢门被打开,特务点出了32个名字。钟奇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将烟盒遗书悄悄塞进墙角砖缝,随后坦然走出牢门。
在歌乐山松林坡,面对刽子手的枪口,钟奇和难友们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的口号。枪声响了,他身中27弹,与他27岁的年华形成了一种悲壮的巧合。
而在山城的某个角落,他挚爱的妻子萧德琪,正抱着他们未满月的儿子钟晓岚,在渐冷的寒风中,期盼着丈夫的归来。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密集枪声,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但仍在痴痴地等待。她不知道那个写下“一定要再结婚”的男人,已牺牲在了歌乐山上。
10天后重庆解放。萧德琪等来的是丈夫牺牲的噩耗,当她从地下党同志手中接过那张沾满血渍的烟盒纸时,晕厥了过去。
醒来后她抱着婴儿,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丈夫的遗书。“好好教育我们的孩子,使他比我更有用”,这成了她余生最重要的使命。
此后的岁月里,萧德琪没有再婚。
如今,歌乐山上的松林依然苍翠,当年的刑场已建起庄严的烈士陵园,钟奇烈士未能亲眼看到“秋天的春天”,但他和无数先烈用鲜血浇灌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春光明媚的新中国。
这春天,如今已然常在。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