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改线方案通过后,舒城大队长立即带领机关指挥所转往新线,各营连迅速跟进。11中队、12中队、13中队分别在克夫、刘舍、曲荣负责土方基础工程,毕春临带着他的14中队前往莫庄展开隧道施工,63大队克夫至曲龙段路基构筑全线铺开。
《燃烧的木棉花》第五章 金鼓响彻克太线(七)
改线方案通过后,舒城大队长立即带领机关指挥所转往新线,各营连迅速跟进。11中队、12中队、13中队分别在克夫、刘舍、曲荣负责土方基础工程,毕春临带着他的14中队前往莫庄展开隧道施工,63大队克夫至曲龙段路基构筑全线铺开。
西行的线路被三岛山、莫山和曲荣河、布下河阻隔,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成为唤醒原始荒原的雷霆万钧的鸣响。
三岛山有天市、石盘、扶义三座山峰阻挡,土方施工首先在这里摆下战场。定向爆破,山崩地裂,震颤的山体吐出滔滔石流向着同一个方向崩射,一波接着一波;翻斗车、小推车、甚或麻绳抬杠,人潮起处汗花飞,运山石填满沟壑……
在大桥工地,正在连夜赶工,两岸工棚一片繁忙……被管制的灯火借了周围的藤蔓和树冠恰到好处地遮盖着,只有洒向河面的光亮如渔火照耀着河中。整个河面有两百多米宽,河水清澈缓缓流淌,两岸的山梁、绿树倒映水中,影如墨染……河中桥墩围堰正在紧张施工,隔水舱全用铁轨、钢板制成,五米见方、近十米高,严严实实地扎在河床岩石上;周围是用空汽油桶搭建起来的施工平台,与岸上联通,各种建筑材料全靠这条通道传送;围堰内的抽水机不停地抽着,泥沙已经挖尽,钢筋桩孔与河床岩石正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围堰内,虽没有太阳的灼烤,但也没有水风送给作业战士们清凉,个个赤膊短裤,有的干脆用白毛巾兜着裆……
克太线上的重点工程莫过于“莫庄隧道体系工程”。所谓“隧道体系工程”,就是在克太线上的莫山,同时开挖出多条隧道,既有主线隧道通车,也为敌机空袭时的机车提供避险防炸掩体。虽然每条隧道不长,多在1500米左右,但整个工程量是浩大的。“莫庄隧道体系工程”,将线路缩短、旧线路利用的预期效果大部抵消,对于承担这项工程的14中队来说,工期同样紧迫,任务更加繁重,不得不日夜赶工。
44分队担负着主线隧道施工任务。隧道口像悬崖垂挂在绿林中,远处就能看到它灰白色的岩石。洞外,一台40KW柴油发电机和一台1100W空气压缩机隆隆地响着,不停地输送着电力和动能;伸出洞口的窄轨随着石碴的堆积不断向前延伸,战士们推着矿石车来回奔忙;木工爬高上梯建木排防护支撑,立浇铸模板;拌和机不停地转动,装满混凝土的推车爬上木板通道送往浇铸口;掌子面上的风枪手们一刻不停地“突突突”打着炮眼,虽有柳条帽、防尘罩戴着,都是一脸的白灰,只有眼睛在动……战士们身上的汗水早把衣服上的落尘结渍成块了。三个排在不同的工序日夜三班倒,每天有3.2—3.5米的掘进进度已持续40多天,在143米处遇上了褶皱发育岩层,风化泥岩、岩溶、暗河等复杂地质情况让安全系数降低、风险骤然增加。
排查险情无疑是一项胆大心细的工作,不仅要观察、排除放炮后的哑炮和洞壁上的危石,还要排查发生塌方的蛛丝马迹,章水泉就做着这样一项工作。
这天清晨,掌子面中层21个炮眼的炸药已经装填好。章水泉逐一清点后,蹲在了附近掩体中。导火索在“吱吱”燃烧,爆破点一个紧接一个爆炸,山石崩裂,尘埃裹着浓烈的硝烟充盈洞中,章水泉凭着他过人的听力,仔细判断着每一次爆炸。
时钟的滴答声响个不停,集中爆破的时间已经过去,急着进洞的战士们被章水泉拦下:“只有19响,还有两眼未爆。”章水泉解释着,劝住了大家。他转身向开挖面跑去,就在排除右1哑炮时,左3哑炮爆炸了。他的排长、班长和战友们听到这声爆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迎着尘埃冲进了洞中。“章水泉!章水泉!”大伙急切地呼喊……很快在一堆碎石中找到了他。只见他面部像烟熏烤了一样,黑乎乎的,下身被碎石压着;展超排长、陆成湘班长问他:“你怎么样了?”“我很好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扒了扒身边的几块碎石站了起来,战友们都放心地笑了。
章水泉重新拿起了撬杆,用心观察着隧道裸面危石,一块、两块、三块……喃喃记着数。发现今天撬下的危石比以往多了许多,再仔细观察,洞顶还有浊水渗出,旁边已有支撑木在吱吱作响……他急忙往外跑去向陈指导员报告情况。陈指导员和展超排长两人刚从掌子面出来,正蹲在一起吃午饭,地上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碟梅干菜,完全没有一点蔬菜。他急切地对指导员说:“危石增多了,还有水渗出,有些支撑木也发生了倾斜!”
陈指导员和展超排长一听说有异常情况,丢下碗筷就往洞里跑,章水泉紧跟在后,三人边跑边向施工的战士大声呼喊:“赶快出去,情况紧急!”战士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活向外跑。只有风枪手们什么也没听见,他们不得不跑向掌子面……就在被告知“赶快出去!”的时候,“轰隆隆”的响声如雷贯耳,塌方发生了!许多石块你追我赶地抱在一起,像巨大的石盘,伴随震耳欲聋的响声砸下,一层又一层堵住了洞体,吞噬着一切;猛烈的尘埃充盈着洞内每一个角度,掌子面的人被完全淹没。
撤出洞口的三排副排长徐根宝见状撒腿就跑,去营部报告情况。
毕营长和高教导员向工地赶来,一边奔跑一边问情况。
“塌方发生在什么地方?”
“IGKM12+365千米处。”
“洞内有多少人?”
“今天是一排白班,负责打眼放炮。全排51人,分三个小组轮“换,洞内17人,还有指导员和展超排长。”
“就是19人。”
“塌方持续了多长时间?”
“约10分钟。”
……
突然间,隧道口被导弹击中!毕春临停下了脚步,盯望着隧道口翻腾着的尘埃和浓烟,他一直担心着的事还是应着“墨菲法则”发生了。怕啥来啥,雪上加霜!他停步片刻又疾速奔跑过去,教导员和徐根宝紧跟着。现场一片狼藉,洞口完全被堵死,施救更加困难。
“得想别的法子呀!”教导员提醒毕春临。
“对!”毕春临应着,也安抚着教导员,说:“办法我来想,您要注意自己的高血压,不要因心急冲破了脑血管。”
毕春临把刘工叫来,问:“洞内、洞口塌方量各是多少?”
“从塌方发生的时间判断,洞内大约3000方,洞口大约5000方。”
这个塌方量太大了,从洞口掘洞救人将失去许多宝贵的时间,他问刘工:“塌方处的洞顶覆盖层有多厚?”
刘工翻看了一下资料,回答道:“8.7米。”
“8.7米!”一下子让毕春临看到了希望。“走,看看去。”他和教导员向山上爬,其他营连干部紧跟着,到目的地一看,覆盖层原来是一个山谷,还有一米多深的水。
毕春临同教导员简单商量了一下,当机立断:“抽水,挖竖井救人!”
“同志们,”毕春临对大家说:“洞内还有19位同志,至今生死未卜。对于他们来说,前有塌方,后有导弹攻击封堵洞口,等于关上了两扇门。我们的救援工作分两步走,首先,覆盖层“竖井开挖”,尽快打开生命通道,送风、送水,如能一次性救人更好;二是隧道拱顶除渣,为施救提供‘备份通道’。”大家听明白了营长的部署,各排按照具体分工迅速展开行动。
塌方人命关天,广后总医院医疗队立即与团卫生队联系,他们很快赶来。毕春临征询他们的意见:“能不能救治可能出现的重大伤残?”卫生队查队长和医疗队阎队长都表示有困难,加之体系医院在50多公里外的安沛,只得向附近的高炮支队医院求援。
“请两位队长出面‘搬救兵’吧。”
“好!”
炮兵支队医院老院长听说兄弟部队塌方有19人堵在洞中,二话没说,亲自带着救护队乘车赶来。
工地的发电机、空压机又“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不多时,舒诚大队长赶到了施工现场,他问毕春临:“整个土方量是多少?”
“两千方以内。”
“那好啊!”
“尽快把人救出来。”
几部抽水机抬上了山,山谷中的水很快抽干,接下来的竖井明挖紧张有序。
被塌方困住的陈指导员、展超排长一帮人并非束手无策。目睹乱石封堵、尘埃猛扑过来,瞬间谁也看不见谁,个个杵在那没有只言片语,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指导员从背在身上的一个小布袋里取出手电筒,黑暗中的一丝光亮带给大家的是希望。
浓密的尘埃充盈着整个空间,手电光束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只是一个影,指导员直言:“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我们十多人堵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加上空气浑浊,很难说不发生可怕的事。现在清点人数,报名!”他第一个报到:陈兴发!接着一排长:展超!一班长:陆成湘!章水泉……一个接一个,一共16人。
他接着说:“我们一共有16个人,大家莫惊慌。外面的同志一定比我们更着急,因为他们不知我们死活,一定在设法救我们!我们遇到的困难,首先是呼吸困难,还缺水,缺食物……困难面前,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站出来……”指导员不停地咳着,说一句话都要深吸一口气,这无疑会加重尘埃吸入堵了肺叶。
同志们根据指导员的意见,成立了党小组、团小组,分别由展超、章水泉任组长;他们带领大伙及时做了三件事:一是把仅有的几个防尘罩让给最需要的同志,没有防尘罩的脱下汗衫堵口鼻,二是向党组织留下心里话,三是动手开生路。
一群矢志不渝的人绝不会向困难低头!
竖井明挖是在被困人员头上动土,越接近越要小心。井口处的两架倒链滑车直上直下运土忙个不停,井深已达六米多了,毕春临下到了井底,他要实地掌握开挖情况。他把一块风化石挪开后,一层泥沙石出现眼前:“拿钢管来!”真是越接近越期待,办法也更直接。钢管插下,井口跳板上的同志抡起大锤砸,不多时串通了,钢管口堵上的泥土也被清除,个个欣喜不已!毕春临立即就着钢管口向洞内喊话:“陈指导员!我是毕春临,听到请回话。”等待中没有回音,又连续喊了几遍同样如此。期待中的失落让忙碌了大半天的一群人五味杂陈。
“赶快送风送水!”舒诚大队长说。
洞内极度缺氧,有人咳嗽不停,有人昏迷,相互抚慰,甚或听到声音传来也无力回应……当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气,甘甜的水滴落口中,慢慢向死亡走去的人们被滋润出新的生机……章水泉艰难地爬到落管处,用石头敲击钢管头……“钢管动了!”“听到响声了!”战士们激情播报着“生命的信息”,大家好生喜庆。
“直接挖穿!”毕春临一边挥镐一边说。井坑中的几个人,个个腰间拴上了安全绳,用镐、用手一点一点地把土石取走,他们得顾及底下被困人员不受二次伤害。岩石手凿,如绳锯木,坚持终得洞开!
“打穿了!”“挖开了!”井口的人们一阵欢呼雀跃,下到隧道底的粗大麻绳垂下来了,毕春临第一个顺绳爬下去。他借着暗淡的光亮,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个个倒伏在地上没有动静!他走近他们,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营长……”他循声过去,原来是章水泉。他一把扶住章水泉,问:“大伙怎么样!”“都还有一口气。”这是章水泉守护战友们得到的最宝贵的生命信息!
软梯已从井口垂挂到隧道底部,阎队长、查队长等医护人员也下来了,把一个个氧气罩给伤员戴上,又把他们送到软梯处。毕春临背起章水泉就往身上捆,他滚下了,只得按照他的意见先救指导员。毕春临背起指导员,众人帮他捆在了身上,顺着软梯,一步步爬上了井口,医护人员立即接手救护。毕春临又下去了,又有一批医护跟进。后来,舒大队长弄来了吊笼,施救进度明显加快,担架也派上了大用场。
直到把最后一个伤员救走,毕春临仍没有离开。他纳闷着,被困的是“19个人”,怎么只有“16人”?
载着伤员的担架一个接一个送出井口,抬上救护车。汤芳勍医生领着叶雯、王晓红一帮姐妹急如星火地接应,在舒大队长送伤员离开的那一刻,叶雯在他身后叫了声:“叔叔好!”舒大队长转身一看,一声惊叹:“是小叶呀,没想到会在越南见到你。”他又似想到了更紧要的事,问叶雯:“见到毕春临没有?”“还没有。”舒大队长朝隧道口大声呼喊:“毕春临!”救护车开动了,叶雯最后一个上了车,舒大队长跟上几步,说:“我让他去医院找你!”
王晓红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她一下子明白,那个送诊人“毕春临”同自己最亲近的姐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她看了看叶雯,两人没有言语只是含情笑了笑。
救护车风驰电掣到了医院,16个危重病人很快抬进了急救室,给氧、输液、肺泡灌洗……一一对症治疗。
舒大队长还站在送医的路上,毕春临跑了过来,问:“团长,什么事?”“我告诉你一个人。”“谁呀?”“叶雯。”“她怎么啦?”“她在炮兵支队医院!”“不可能的事,她怎么会到这儿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信就去炮兵医院找她。”
老团长带给他的无疑是萦绕心头多时始终无解的答案,也是叶父一次次信中催问又无法回答的最好交代。此时的他,却被三名“失联”的战士搞得心焦如焚。
听毕春临讲到这个情况,舒大队长一语点破:“一定是被塌方埋住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毕春临豁然醒悟,退去焦虑、怀着希望向现场跑去,很快组织起了除渣救人。人手奔忙、机械轰鸣,急迫的心境如沸点涡轮,一切都在高速运转。至第四天夜里,三名战士的遗体终于找到,而遗体已高度腐烂。可毕春临完全不在意的,亲自给他们擦洗净身、换装、入殓、抬棺,连夜送往步下陵园安葬。(未完待续)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