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贺京壹于次日归家，那时我正躺在客房的床上，与系统商议新的攻略人选。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我攻略男二失败，被他弄成残疾。
为了女主，他折断我的手骨，在我脚底种满钢钉。
七年的情谊刹那归零。
终于，消失已久的系统重新上线。
【鉴于宿主表现，已为您申请新的身份。
【目前的身体将由 AI 托管，请在三天内完成交接。】

我向来认为自己是极有骨气之人。
故而贺京壹百般施虐时，我未曾讨饶一次。
癫狂至极，仍会反唇相讥。
「贺京壹！你眼盲心拙！你就是江乔乔的一条走狗！」
系统重现之前的我已彻底心死。
暗想既无归途，便与贺京壹彼此憎恨，共度残生也罢。
我们的生活陷入死循环。
我不断激怒他，他持续摧残我。
可此刻， vanished 两年的系统回归了。
它言已为我争取最后契机，将启动全新攻略任务。
为免扰动相关人事物，我将获一新身份。
而这具饱受蹂躏的肉身，则交由 AI 代管。
它将模拟我的言行举止，使一切维持原状，剧情照常推进。
我失声而笑。
喉头因长久缺水而沙哑，笑声沉闷。
却难掩欣喜。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间地下室。
耗时五分钟平复心绪，我拖着无法迈步的双腿，向门口爬去。
咬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启齿：
「贺京壹，我们和好吧。
「我发誓，我，我再不胡闹了……
「我也愿意，向江乔乔致歉……」
监控另一端，沉默良久。
久到我以为贺京壹的手下已将我遗忘，无意通报之时。
「吱呀——」一声。
门开了。
贺京壹于次日归家，那时我正躺在客房的床上，与系统商议新的攻略人选。
他身着深色大衣，携着门外寒气走近。
手中把玩着一个精巧的匣子。
察觉我的目光，却顺手将其藏入大衣内袋。
我在心中冷笑。
还有必要藏匿吗？
此刻网络遍布江乔乔寿辰将至，贺氏总裁豪掷千金定制珠宝的传闻。
近两周他滞留海外，想必是在亲手雕琢这份礼物吧。
思及此，亦觉荒唐。
我将他从泥泞中拾起，伴他从仇敌环伺中登上权力巅峰。
未尝收过一件他亲手打造的信物。
而江乔乔只需在恰当时机现身，提及儿时点滴，便能轻易颠覆他所有准则……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选他。
至少没我襄助，他需多奋斗数载。
这两年来，我与贺京壹关系已降至冰点。
是以他起先疑我故技重施，先是驻足审视我的神色。
确认我确已放下怨怼与敌意，方才再度靠近，伸手将我抱离床榻。
「回房睡去。」
清冷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温存，仿佛过往种种嫌隙从未发生。
忆起那间被他精心改造过的主卧，我一阵反胃，抑制不住地战栗。
为保计划无虞，还是强忍下来。
并顺势将头埋入贺京壹怀中。
贺京壹动作微滞，轻叹一声。
「你知错便好。
「你已非昔日大小姐，莫要再端着架子。
「乔乔心善，你诚心向她赔个不是，她定会原谅你。
「若不成，生辰那日你向她下跪，宾客满堂，她总不会不应。」
两年前，正当我与贺京壹筹办婚事之际，女主江乔乔出现了。
那是她决意挣脱养父母、改写命运的第一年。
亦是我梦魇的开端。
念及幼时在孤儿院，江乔乔曾偷出一碗粥予他的恩情。
贺京壹欣然接纳这位姑娘。
然身为攻略者的我深知，此非报恩。
而是对白月光失而复得，终能倾心守护的狂喜。
起初我并不在意。
我觉着如今的贺京壹，与书中角色判若两人。
他身边已有我。
理应不会在男女主上演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时，与男主斗得两败俱伤。
我甚至与他一同照料江乔乔。
任何活动、任何宴会皆邀她同行，为她与男主的相遇铺平所有道路。
但我低估了白月光的分量。
尤其在男主现身后，贺京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偏执与占有欲。
他近乎疯狂地示好于江乔乔。
最极端的一次——
有人于江乔乔面前说了几句刻薄话，他竟当着我的面，割了那人的舌头。
血花四溅。
那段时间，我夜夜从梦中惊醒。
梦里有人吐着舌头，发出刺耳的尖笑。
每逢此时，贺京壹总会紧拥着我，柔声抚慰，教我莫怕。
他说他不会再那样了。
他不会再那样了。
不会再为江乔乔而苛待他人。
可他折磨的对象。
变成了我。
2
有一阵子，生活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湖水。
那段日子里，我深深迷上了弹钢琴，让音乐如清泉般洗去心中的杂念。
兴致盎然时，我还会去参加一些业余的钢琴比赛。
江乔乔也展现出了对钢琴同样的热爱，我便开始教她，还与她一同报名参赛。
最终，我成功闯入了决赛，而江乔乔却因为练习不足，技巧显得生疏，初赛便被淘汰。
我依旧温柔地安慰她，不必难过，明年再接再厉。
还带着她逛街、购物，想让她心情好起来。
可没想到，当我试穿了一款高跟鞋，随口和服务员提及打算在钢琴决赛时穿它时。
江乔乔突然泪如雨下。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她为何哭泣，她却只是紧闭双唇，哭得更加伤心。
直到贺京壹匆匆赶来，她才哽咽着开口。
“慕影姐姐穿这双鞋子真是太美了，是我不配拥有。
“我不配穿这么漂亮的衣服鞋子，也不配参加钢琴比赛。
“正如大家所说，我的出现就是在自取其辱。
“我就不该来找京壹哥哥！”
贺京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你们对她说了什么？”
我的辩解被江乔乔的哭声淹没，贺京壹根本听不进去。
他让江乔乔再详细说说。
再详细讲讲前因后果。
说说她口中的“大家”究竟指的是谁。
说说我们其实对她都很好……
可她却紧咬着嘴唇，一脸屈辱，只是默默地流泪。
当晚，贺京壹便命人对我施以拶刑。
他折断了我的手骨，还在我脚底钉满了钢钉。
他让我再也无法参加钢琴比赛。
也无法再穿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
这一切，只是为了安抚江乔乔那颗受伤的心。
“我只是给你一点教训，但乔乔都哭成那样了啊！”
“你身边有我，已经够幸运了，为什么还要去欺负她呢？”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被系统遗弃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下地行走，手连筷子都握不住。
只能靠吸管喝水，生活起居全靠佣人照料。
残疾和攻略失败让我变得比贺京壹还要暴躁易怒。
贺京壹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疼惜，但很快又恢复了严厉的质问：
“你知错了吗？”
我错在哪里了？
我想不出来，还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后来，江乔乔来看望我，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她的错。
我没说话，她便又开始哭泣，说会想办法劝她的京壹哥哥的。
是啊，等贺京壹进来的时候，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对女主的形象产生了怀疑。
也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是不是因为我的介入，让在恶劣家庭环境中长大、饱受养父母折磨的女主，无法再成为那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我放弃了挣扎，任由贺京壹的惩罚降临。
反正女主一哭，全世界都得让步。
他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不幸，来衬托女主的不幸，作为她幸福生活的反面教材。
我无法阻止这一切。
但我会恶作剧般地挑衅他：“贺京壹，真没劲，太没劲了。
“你要是喜欢她，就去追她吧，给她个名分，免得以后被人抢走了回来哭！
“没关系，我可以做小，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贺京壹冷着脸：“你胡说什么！我只把乔乔当妹妹！”
之后，我时不时地挑衅他，他就会把我关进地下室反省。
一开始只是关几个小时。
后来是两三天，再后来就是大半个月。
原本用来储酒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个脏乱不堪的垃圾池。
又过了半年，江乔乔突然答应了与男主谢君霆的契约婚姻。
贺京壹以哥哥的身份为她风光大办婚礼，背地里却病态地将我们的主卧改成了他们婚房的装修风格。
哦，对了。
他现在的手机壁纸还是男女主的结婚照呢。
我乐得差点当场唱起歌来。
交接仪式定在第三天，也就是江乔乔的生日那天。
前一晚，因为不想和贺京壹说话，我早早地靠着床边装睡。
贺京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也贴着我早早地躺了下来。
他圈住我的腰，将我揽入怀中。
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声音轻柔得仿佛是幻觉。
“阿影，明天过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只要过了明天就好了……”
我在心里疯狂点头。
他如此不近人情，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机器人倒是挺像的，永远在一起或许真的没问题。
江乔乔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婚礼在京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人来人往，交接起来十分方便，也能让贺京壹不起疑心。
我坐着轮椅进入了宴客厅。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江乔乔身着公主裙。
被众人簇拥着站在一个六层巨型蛋糕前，笑容灿烂如花。
果然，天生自带女主光环的人，永远都能逆流而上，站在人生的巅峰。
现阶段的江乔乔，关于养父母的糟糕过去已经被男主和贺京壹联手解决。
公公婆婆看在贺京壹这个“好哥哥”的面子上，也对她笑脸相迎。
等那个经常不在家的男主陪她演完追妻的戏码后，便是她无敌圆满的余生了。
只有我，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笑话。
3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当贺京壹走向江乔乔准备切蛋糕时。
我假装询问餐点细节，与伪装成服务生的AI完成了身份置换。
本以为这过程会撕心裂肺，会像被剥皮抽骨般难熬。
并没有。
只是一瞬的昏沉，接着我便拥有了全新的躯体。
那种不适，连贺京壹带给我的痛苦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训练有素的AI早已复制了我的神态，此刻正自然地望向贺京壹的方向。
而我端着餐盘，用还不太熟练却真实有力的双腿，悄悄退出会场。
通往门口的那段路，仿佛穿越了几生几世。
临出门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人群忽然从中散开。
视线里，贺京壹扶着“慕影”在江乔乔面前艰难跪下。
因身体损伤严重，那姿势更像是屈辱地伏在地上。
他用力压着她的后脑，一下一下磕向地面。
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
说了什么听不清。
只能依稀分辨出江乔乔刻意的惊呼，以及宾客们的低语与叹息。
心口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停滞了。
“慕影”确实精密无比。
那张我用了七年的脸，此刻卑微讨好，和三天前在地下室的模样如出一辙。
可悲到极致。
足以骗过所有人。
但我知道，终究不同。
她是彻底臣服，毫无波澜。
而我，是咬碎牙往肚里咽的隐忍与不甘。
那样的姿态，我也曾幻想过。
若我低头顺从，若我放下自尊，生活是否会变得轻松？
可每次动摇，心底就响起另一个声音——
不行，你会彻底沦为玩物！
对。
他不爱我，但我不能丢掉自己。
贺京壹神情庄重，甚至带着一丝满足。
我几乎要笑出声。
他明明清楚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却依然选择这么做。
不，正因他清楚，才更要如此。
真可笑。
当初我把贺京壹带回住处时。
他刚脱离黑道纷争，落魄潦倒，仇家追杀不止。
那时慕家早已将我除名，我只能带着他四处躲藏。
某夜歹徒突袭，防不胜防。
危急时刻，贺京壹为护我，腹部中刀。
他忍痛说了句安抚的话，便抱着我冲进雨夜。
车子最终抛锚，他也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我眼睁睁看着血混进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冰冷的沥青路。
他的体温一点点消失，我的心也沉入深渊。
我抱着他哭喊。
「京壹，撑住！你会没事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从前，我担心他，只是为了任务不受影响。
我活得肆意，对他总是漫不经心。
曾以为，他是男主，注定爱女主。
我只需应付几句，拿点好感度就行。
绝不能为任务动真心。
可那一夜，他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的身影，彻底击碎了我的防线。
我的心态从此彻底转变。
他沉默寡言，却始终默默护我周全。
不知不觉，我已离不开他。
他也一样吧？
若无半点情意，怎会拼死相救？
那是穿越后我最恐惧的一夜。
也是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
我跪在马路中央，不停磕头，祈求有辆车停下。
被车刮伤，被路人辱骂，被雨水冲刷……
历尽艰辛，终于等到救援。
后来为凑医药费，我不得不求助继姐。
她抬着下巴命令我跪下，用鞋尖挑起我的脸。
「慕影，你不是挺硬气吗？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怂？」
她把蛋糕砸在地上，像碾碎我的尊严：
「舔干净，钱就给你。」
贺京壹醒来后得知，心痛难抑，一遍遍亲吻我膝盖和额头的伤痕。
那个从不喊痛的男人，第一次红了眼眶：
「再不会有了，我发誓。」
「以后谁也不能再伤你分毫。」
那一刻，我真正动了心。
如今，前路已有新方向，回望来时，早已面目全非。
贺京壹忽然似有所感，隔着人群朝我这边望来。
四目未对，我心跳骤停，迅速转身逃离。
却不料。
跌跌撞撞跑到楼下，竟撞上了我的新攻略对象。
他逆着风奔来，稳稳扶住险些摔倒的我。
路灯下的双眼映着微光。
连指尖都在轻颤。
我抬头。
那光芒如银河倾泻，滑过他的脸颊。
他嗓音沙哑，带着压抑的颤抖：
「你去哪儿了？」
4
宋北是我这次的攻略对象。
他说，来接我回家。
可一上车，他压抑许久的情绪便彻底失控。
他用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我，低低地啜泣。
力道并不重，却怎么也甩不开。
我坐在副驾驶，尴尬地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只能拼命搜寻这具身体与宋北的过往。
我们是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
然而再次相见不过几天，中间隔着整整七年的光阴。
昨天我问系统，他的初始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含糊其辞，只丢下一句：反正他很好攻略。
是吗？
上一次攻略贺京壹时，它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卡在九十九分后的那一步，我足足熬了七年。
宋北最终平复了情绪，把我带回了家。
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让我在外面等一下。
我站在走廊，看着他急匆匆冲进屋里。
接着，客厅、卧室、甚至卫生间的灯，都被他一盏盏点亮。
最后，他回到我面前，笑着说：“不黑了，别怕。”
我垂下眼，视线落在他伸出的手上。
那双手白皙修长，却布满与年龄不符的老茧与细纹。
心底那潭死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鼻尖莫名发酸。
恍惚间，他的身影与某个少年重叠。
那是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旧街被雨水淹没，少年站在半膝深的水中，卷起裤脚，伸出手对我说：
“阿昭别怕，我背你！”
阿昭？
阿昭是谁？
我敲了敲脑袋。
想不起来。
穿越后，因为磁场干扰，我丢失了大量记忆。
我求系统帮我找回，却始终无法拼完整。
系统用怜悯的语气说，因为你的人生本来就是碎片啊。
被父母遗弃，孤苦无依，最终死于非命。
我的唯一出路，就是完成任务，涅槃重生。
所以，生于黑暗的人，怎会怕黑？
况且，对我来说，
很多时候不是陪着贺京壹摸黑逃亡，就是长期待在地下室。
即便害怕，也早就习惯了。
宋北站在一步之外，与我对视。
见我茫然，他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他似乎一直在透过我，寻找什么。
顶着一副陌生的皮囊，我有些心虚。
犹豫着是否该转移话题。
可转念一想，我是来攻略的，不能怂，不能像上次那样，七年都没结果。
我也迎上他的目光。
与贺京壹那种天生疏离的厌世气质不同，宋北温柔亲和。
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伤，极具感染力，只一眼，我就差点想抱住他落泪。
他发间的银丝在灯光下闪着光。
我皱眉，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宋北，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在他目光骤然一亮又迅速黯淡的瞬间，我也愣住了。
这话不是我想说的……
不应该是我说的。
我以前没见过他啊，怎么会知道他的变化？
可我又说不清缘由。
实在想不通，我呼叫系统，却迟迟没有回应。
自从宋北出现后，它就消失了。
心一点点收紧。
我不会是从一个死局，掉进了另一个死局吧？
宋北嘴角弯起，眼尾却下垂。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又要哭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宽厚的手掌落在我头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他们说，必须让你自己想起来，我等你……”
“想起什么？”
“想起——”
他突然停住，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笑意像秋花般枯萎，一片片凋零在灯光下。
在等待系统的日子里，我偶尔会刷到贺京壹的新闻。
挺意外的。
毕竟以前除了与江乔乔有关的事，他几乎从不公开露面。
如今“我”不在的三个月里，他却频频失态，形象尽毁。
迟到错过展品，当场大闹拍卖会。
记者见他神情憔悴，上前关心，他却挥拳相向。
最近的镜头里，他还被拍到醉倒在偏僻肮脏的小巷……
一桩桩一件件，与他往日清冷低调的人设大相径庭。
我面无表情地划过。
被夺舍的不是“慕影”吗？他这又是在闹哪出？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乖巧女友，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
毕竟，再也没人和他争吵、讽刺他那段畸形的三角关系了。
贺京壹在那条巷口待了大半个月。
同一个位置，什么都不做，就靠墙坐着。
他也不阻拦媒体，任由长枪短炮对准自己。
于是，关于他的消息刚有平息的迹象，就会再次卷土重来，像一阵龙卷风，席卷家家户户。
【无名巷，以前叫幸福街，贺总小时候就在那儿流浪。】
【对啊，那也是贺总和慕小姐初遇的地方吧？】
【我懂了！贺总这么消沉，肯定是慕影又作了！之前她飙车弄伤身体，贺总都不离不弃，她怎么还不知足？】
【唉，毕竟两人是在微末时相识，感情没那么容易断。】
【真感情为什么不结婚？说隐婚的别瞎猜了，去年贺总采访时就说过自己未婚！】
【慕影还爱争风吃醋，处处找江小姐麻烦！这个月她都道歉十几回了，还是不改！】
【贺总这次反常，慕影玩大了！】
……
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论我早听腻了。
新的慕影会顺从道歉，也在我意料之中。
让我震惊的是，那条巷子竟是我与贺京壹初遇的地方。
那里满是不堪的回忆，他自尊心又强，所以这些年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事隔多年，我几乎认不出来。
那贺京壹为什么要回去？是发现了什么，还是……
我摇了摇头，安慰自己。
不会的。
直接换人，他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找不到我！
我正准备退出这场闹剧，却不小心点进了刚弹出的直播间。
画面，正是无名巷的现场。
贺京壹的姿势几乎没变过。
整个人靠在角落，被前夜的寒风刮得有些狼狈。
眼神空洞，神情恍惚。
他频频望向某个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我的心猛地一紧。
那是我曾经站着，观察他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掠过镜头，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5
江乔乔先是摆了摆手，示意围观者离开。
随后她才走向贺京壹，泪眼婆娑。
「所以你这些反常都是因为她？京壹哥哥，犯错的是她，你何苦这样惩罚自己！
「我不怪她了，真的不怪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弹幕上满是「姐姐心胸宽广」「看哭了这是什么天使」……
我冷笑出声。
犯错？原谅？
你瞧，慕影，你的退让得到了什么？
是误解，是轻视，还有永远被掩埋的真相。
幸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贺京壹终于有了动静。
他茫然地掀开眼皮，认出是谁后，眼神又黯淡下去。
江乔乔想要靠近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别碰我！
「她不喜欢的……她不喜欢别人碰我……」
江乔乔没站稳，狼狈地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污秽弄脏了她的裙子，她再望向贺京壹时，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只是她，连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个怕惹麻烦的已经偷偷溜了。
对着手机的镜头更是吓得一抖，赶紧往身后藏了藏。
反常，太反常了！
这两年谁不知道贺京壹把他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疼。
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默然注视着这一幕，心里也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有多在乎江乔乔。
「骗子！都滚开！你们全都给我滚！」
贺京壹扶着墙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环顾四周，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浑身瘫软，无助地站在那里。
他满腔情绪，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无意间瞥到一个镜头，便不管不顾地抓住了那唯一的寄托。
我就这样，隔着屏幕与他对上了视线。
我捏紧拳头，厌恶与心绪同时涌上心头。
他按着心口，眼神迷离：
「你就这么恨我吗？嗯？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回来……
「你真的不心疼我了吗？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当初明明是你说要拉我一把的……」
贺京壹猛咳起来，瞳孔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我选了你……是我把你带回来的……我怎么可能，认错呢？
「你还没回家对吧？我会找到你的……
「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
逃离贺京壹后的这三个月，宋北对我体贴入微。
我也努力回应他的好。
毕竟，他是我的攻略任务对象。
可这是为什么？
我好像怎么也忘不掉和贺京壹的过往。
明明换了一副完好的身体，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拿筷子的手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到晚上，闭眼就是那个黑暗的房间。
「还真当自己是贺太太了！」
有人从上面丢下一袋速食餐包，正正砸中我的脸。
很痛。
痛得我尖叫着醒来。
那场直播风波后，贺京壹就销声匿迹了。
他失态的迹象也被抹得一干二净。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
它成了人们闲聊的八卦，没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只有我，夜不能寐。
我反复回想，细细咀嚼他的每一句话。
他说，是他选择了我。
他说，他发誓，一定会找到我。
这些看似深情的话语，却像毒药一样渗入我的骨髓，让我不寒而栗。
我病得神志不清。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手心是暖的。
有人握着我的手，带我拨开云雾，走进一个悠长的梦境。
梦里，那个从未谋面的少年轮廓渐渐分明。
院子里，我喊他：「阿北，乐团的姐姐们都说你长得帅呢！」
少年抿嘴微笑，脸庞微红，沉默不语。
直到屋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他伸手帮我稳住秋千。
「阿昭，该吃饭了。」
阿昭，又是阿昭……
我抬起头，正巧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面容。
刹那间——
原来那些数不清的「莫名熟悉」的瞬间，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微风掠过，带来香甜的气息。
风声在耳边呼啸，景象飞速变换。
灵魂被猛地抽离。
我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温了宋昭短暂的一生。
阿昭左耳天生失聪。
六岁时父母离异，哑巴母亲为了争取她的抚养权，选择了放弃所有财产。
她那伪善的亲生父亲表面为难，实则生怕母亲反悔，连夜卖房搬离了这座城市。
从那以后，阿昭就成了妈妈唯一的依靠。
妈妈不会说话，也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大字。
但她做得一手好饭，把阿昭养育得很好。
她让「聋子」阿昭，用一架不知转了多少手的旧钢琴，开启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音乐梦。
阿昭经历过无数绝望，在母亲的陪伴下一次次爬起。
最终年少成名。
母女俩一生低调善良，收养过流浪的猫狗，开办过免费的爱心食堂。
还救过一个因为衣衫褴褛被当成小偷，险些被活活打死的孤儿宋北。
宋北含着泪吃完一碗面，用额头磕出了两个亲人。
后来阿昭考上了音乐学院，宋北也被星探发现，成了影坛备受瞩目的新星。
三人的生活终于要迎来曙光了。
直到阿昭二十岁那年。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成功通过了世界顶级乐团的选拔。
在悠扬的钢琴声中，我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宿主，你确定吗？】
梦中的我凝视着阿昭许久，心中燃起火焰：
「我确定，我要她。」
话音落下，画面在阿昭最后的鞠躬礼中消散。
四周的光线汇聚成黑暗中那只巨大的眼睛。
疼痛的四肢，无处可去的灵魂。
眼珠转动着，问我：
「阿昭，不，阿影，你听话，好吗？」
6
当我从沉睡中苏醒，惊觉自己又一次变回了慕影。
没有温馨的居所，也没有宋北在旁。
更寻不见妈妈的踪迹。
我缓缓抬手，将手掌贴向窗户，凝视着阳光穿透那微微变形的手指，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贺京壹，他做到了。
他真的把我从那个世界寻回了这里。
“阿影？”
坐在床边的人察觉到我的动静，目光中带着试探与期盼，紧紧锁定在我身上。
我转过头，微微一怔。
贺京壹的面容依旧英俊，却明显消瘦了许多，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脸上毫无血色。
然而，仅仅两秒后，他的眸光开始剧烈颤抖，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是你……真的是你……”
他轻轻地将脸凑近我的掌心，泪水悄然渗入肌肤的接触处。
那泪水滚烫如火，灼得我生疼。
我趁机读取了“慕影”残留的记忆。
原来，贺京壹在第一个月就察觉到我被调包了。
他慌乱不已，开始在一个机器前语无伦次，试图与他的系统进行对峙。
是啊，贺京壹的系统。
那个从未真正属于过我的系统。
它与他共同策划了这场看似无懈可击的骗局。
将异世界的少女强行掳来，囚禁于牢笼之中，永无翻身之日。
想到这些，我几乎又要笑出声来。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乔乔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
“京壹哥哥，你和慕影姐姐都刚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补补。你也在这里守了很久了，出去歇会儿吧，我来照顾慕影姐姐。”
啧。
江乔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名巷的事情，难道还不足以让他们两人彻底决裂吗？
真是让人想不通。
见贺京壹没有回应，江乔乔便默认他同意了。
我好奇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又看着她手中的那碗汤逐渐向我倾斜。
我不禁对她的坚持感到佩服。
以前这种事情没少发生，无论是意外还是嫁祸。
都是她对我的试探。
每当我与贺京壹之间流露出一丝温情，她都要亲手将其抹灭。
她不需要做太多，只要能证明她在我心中更重要就行。
而后面的事情，贺京壹自然会处理。
“乔乔会害你？慕影你怎么这么善妒！
“道歉，我不想说第二遍！”
诸如此类的话语，将我当作狗一般驯化……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画面并未上演。
当江乔乔距离我仅一步之遥时，她手中的汤已经被猛地掀出老远。
瓷碗破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惊慌失措的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腾地站起的贺京壹一把掐住了脖子。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猜到贺京壹会有所改变。
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
江乔乔的脸色瞬间变得紫青，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显然，贺京壹是下了狠手的。
我的头疼得愈发厉害：“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听到我的声音，贺京壹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回头挣扎了片刻，才低声说了句“好”，然后顺从地走了出去。
江乔乔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已经害怕得流不出眼泪。
“很得意是不是？”她斜眼看着我，哑着嗓子说道，“恭喜你复仇成功了。”
她的目光中只有挫败，没有丝毫悔意。
我叹了口气。
以前见面时，我觉得她可怜；现在，我却觉得她可悲。
我确实有过怨怼，但从未真正恨过她。
没恨过，又怎么会报复呢？
带来实质伤害的人是谁，我还是分得清的。
“明明我才是女主不是吗？他们都应该爱我才对啊……为什么，君霆不爱我，京壹哥哥也不爱我……”
江乔乔失控地抓着头发：“不对，这不对的……
“他应该爱我爱到愿意付出生命！”
在这个弥漫着恶意和伤害的房间里，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遗憾和难过。
别人觉醒后想要追求自由的人生，而江乔乔想要的，却是很多很多的爱……
一直都是如此。
谢君霆浪子回头的爱，真的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在我看来，廉价极了。
至少对于从小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中长大的江乔乔来说，这种爱并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深知这一点，却也不愿意割舍。
总比没有强。
同时，知晓一切的她也看到了另外一束光——
男二，那个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二。
这才是她梦寐以求、心中所想的。
她原以为，身为女主，同时拥有两个人的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可她终究还是来迟了。
贺京壹意外觉醒绑定了系统，让我这个本应在异界的局外人，成了他们二人后续故事的终止符。
7
我以怜悯的眼神，默默注视着江乔乔的癫狂。
蓦地忆起，曾有一个人，也似她这般模样。
那般笨拙，却又拼尽全力。
自以为将恶毒女配的角色演绎得天衣无缝，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当知晓我无法再继续留在慕家时，她塞给我一笔钱。
恶狠狠道：“要滚就滚得远远的！”
我在医院孤立无援的那晚，她又“恰好”出现。
那是我头一回唤她“姐姐”。
她将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离去时却显得那般狼狈。
身后，裙摆闪烁着点点星光。
当初，我刻意对贺京壹隐瞒了这一切，是盼着他能绝境逢生，重获新生。
他做到了，奋发图强，羽翼渐丰，开始向曾经欺凌过我们的人逐个展开报复。
他杀红了眼，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
彼时，慕家已风光不再，他只需稍稍出手，慕雪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不忍见她落得书中卖身求荣、沦为豪权玩物的悲惨结局，便也给了她一张卡，助她远走高飞。
那明媚的美人爽朗一笑，并未接过那张卡。
她轻吻我的脸颊：“你曾说过的话，我可都记着呢。等着吧，姐定会凯旋而归！”
她轻装简行，走得那般潇洒。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我再未听闻过她的消息。
“戏台上才有主角与配角之分，而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的成就，并非通过凌驾于他人之上获得，你也不是谁的附属品。
“这些话，我曾经对她讲过，如今，也说给你听。
“江乔乔，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的人生，不该只有他们。”
江乔乔离去后不久，一段影像突然在网络上疯传。
画面中，一个四肢残疾的女人被囚禁在阴暗的角落，惨遭仆人虐待。
那些所谓的爱妻人设、苦情人生，统统被撕得粉碎。
贺京壹看后，足足呆立了半个小时，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贺氏是否会分崩离析，自己的人生是否会风雨飘摇。
他一心只扑在我身上，跪在我面前。
额头紧紧抵着，深深忏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竟会如此对你，我明明只是让他们盯着你……”
相处七年了，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贺京壹落泪。
他的面容自带冷意，笑起来不像笑，哭起来也不像哭。
明明没有痛苦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扎满了刺，绝望得快要窒息。
他后背佝偻，傲骨尽碎，不断重复：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如果没有你，我当初根本就不想活下去，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们欺负你！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他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便坦白了一切。
当初，系统检测到悲情男二没有生存的欲望，便启动了救赎计划。
而作为全书最受欢迎的角色，他还拥有一个新的权利。
可以自由选择救赎者。
唯一的条件是不改变男女主的轨迹。
这也是他处处维护江乔乔的缘由。
至于断我指骨，只是害怕我参加钢琴大赛会恢复记忆，从而离开他。
而恶念一旦滋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我曾生过你的气，我想啊，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她说什么你照做，不就好了吗？
“只要你乖一点，这个世界继续运转，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的……
“直到你离开，眼前人变得乖巧懂事，我才突然发现，你是无可替代的。
“我爱的，一直都是那个明媚而充满生命力的你。”
是吗？
试图将太阳改造成在阴暗中爬行的影子，再来一句轻飘飘的“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这难道不贱吗？
贺京壹如倒豆子般诉说着我们之间的往事。
他说，很怀念十八岁生日时我亲手做的蛋糕、借慕家的厨房，端出来时，继母还拿着扫把追在身后，而我却笑得肆意。
其实我把盐当成了糖，可他却觉得很甜，吃得一点不剩。
他说，每次联合系统修改好感度，我气鼓鼓又不得不亲近他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他说，那个“慕影”其实模仿我模仿得很像，唯独生气的时候，他一瞪眼，她就退缩了。
……
贺京壹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表情，期待我能有所动容。
可等到最后，他只会失落，脸上最后的平静一点点碎裂。
如果是之前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应该会很高兴。
高兴于我们恶斗两年，终于分出了输赢。
他说我没有告诉过他那些委屈，真的没有吗？他再仔细想想呢？
是否能发现，那时候就连我咒骂他的语气，都带着哽咽。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冷静。
生理性的厌恶让我不愿开口。
我看着他，空洞地、麻木地，和“慕影”一样，甚至不屑给他一丝冷笑。
贺京壹声音轻颤：“你骂我好吗？求你了……”
我无动于衷，他又突然拿出一个熟悉的盒子。
取出一枚戒指，往我手上套。
“我在国外买了房子，花园里种满了你最喜欢的萱草。
“医生我也联系好了，他们说，好好治疗，身体完全可以恢复如初。
“我本来，本来想着那天过后就着手带你离开这里的。
“阿影，就差一点了……”
贺京壹瞳孔颤动，带着哀求。
我现在的手指根本承受不了二十岁时量的戒指尺寸，一次次掉落，他就一次次捡起，再套上。
最后一次，他紧握我的指尖，阻止圆环的滑落。
直视我的眼睛时，双眸湿润。
“阿影，不，阿昭，你理理我……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愿意，再救赎我一次吗？
“我们回到从前……”
8
我常常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回到那个阳光温暖的夏天。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我和宋北说着玩笑话，妈妈在一旁笑着看我们。
妈妈一生节俭，那天终于答应我，如果我能通过乐团的面试，就带我去吃一顿像样的大餐。
她很开心，提前买好了蛋糕，守在门口等我。
谁能想到，她的女儿会在短短时间里变得判若两人呢？
贺京壹认出我用了不到一个月。
而妈妈，只用了不到一天。
可她没有系统，也没有特殊的力量。
她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只能用她学会的手语努力表达——
她的女儿不见了。
旁人说，你的女儿不是好好地在那儿吗？
怎么解释得清呢？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我在这个世界待了七年，原世界也过去了七年。
七年里，家被一点点摧毁。
妈妈被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有些恶意躲不开，有人看见她比划，会带着嘲讽说：
“你不会说话，是不是因为没有舌头啊？”
这些画面，我曾在梦里反复看见。
可梦里太暗，我看不清。
我一直在和命运对抗。
一点点把破碎的自己拼起来。
反抗的代价很痛。
很多个夜晚，我会在恍惚中喊：
“妈妈，这里好黑，阿昭好疼……”
妈妈仿佛听到了。
她努力挣扎，四处奔波，心力交瘁，终于等到研究员到来，却在快要见到我之前沉沉睡去。
回到从前？
我能回到没有这些噩梦的从前吗？
贺京壹不会懂，也不会理解。
他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如果我当初彻底失去自我，研究中心就无法检测到我的求救信号。
他们找不到我，也无法伪造系统把我带到宋北身边。
我会一直失忆，带着遗憾被困在这里。
原谅？救赎？他凭什么配得上这些词！
“你会救赎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吗？”
我抬起手，忍着疼痛，指甲对准贺京壹的喉咙。
“仅仅是喜欢过你这件事，都让我觉得羞耻。”
身败名裂、抱病终生，这是原书男二的结局。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回到贺京壹身上。
贺京壹的眼神里满是痛苦。
这一次，我真切地看到了他的懊悔。
他的喉咙滚动，被我的目光刺痛。
嘴唇动了动，想说很多话，却又咽了回去。
许久，他只留下一句充满期待的话：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你最初遇到的宋北其实是我，我们还有可能吗？
“如果来世我干干净净地来找你，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们还有可能吗？阿昭。
“阿昭，你说话啊……”
贺京壹的嘴唇渗出血珠，却依旧执着地等待答案。
然而，他等不到了。
这一次，研究中心很快找到了我。
我的灵魂像沙子被风吹散，在他面前化作光影。
传输的提示响起，我没有一丝留恋，瞬间消失。
贺京壹愣住了，起身想抓住我，却只碰到一具没有生命的身体。
他发出绝望的呼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像我这样被困在异世界的人还有很多。
幸运的，几天就能被找回。
不幸的，直到几十年后研究员到访，家人才知道他们失踪了。
回到原世界后，我和宋北加入了研究中心。
我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协助开发新的手段，对抗那些异世界的造物主。
它们用金钱、名利甚至生命作为诱饵，专门针对女性。
有的“落网系统”甚至得意地说：【女人最好骗，她们敏感多变、容易依赖感情，很容易掌控。】
它们狂妄又浅薄，没意识到自己的成功只是因为强制手段。
因为不懂，所以它们制作的虚拟人总有破绽。
“女性”的力量，是它们永远无法理解和定义的。
我们可以向下扎根，也可以向上生长。
我们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却能穿透一切障碍。
三年后，研究中心建立了完善的安保系统和惩罚机制。
又一年的祭日，我和宋北请了长假。
负责人送我们出门时，提起了那个世界的后续。
当年系统为了获取足够能量逃跑，接受了贺京壹的条件。
他愿意用余生换取和我相处一个月的时间。
结果，我甚至没待到天黑就离开了。
他无法承受打击，开始咳血，几天后就去世了。
他的遗体在无名小巷被发现，生前曾被人殴打，死后被动物破坏，面目全非。
“他最后变得很极端，认为如果没有所谓的男女主，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去世前，他去谢家投毒，想让所谓的主角一起下地狱，后来——”
我笑着摆手，让负责人不要再说下去。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过去的事渐行渐远，遗憾也随风而去。
可人生总要向前。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追我们的车，你刚才压到了吗？”
“啊，没看清，好像是一只老鼠。”
完结
来源：嗨，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