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电梯里,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你们听说没?新来的总裁那可是坐拥几十亿资产,旗下好几家上市公司呢。”
他满眼是我时。
我们忙着商量婚期。
五年后,他身边站着年轻漂亮小姑娘。
“我有些倦了。”
我笑笑不说话,还他自由。
再见面,他咬牙切齿。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这么冷的天,正好缺一个暖床的。”
1
时隔好些年,我在公司的晨间例会上,意外地撞见了盛时。
在电梯里,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你们听说没?新来的总裁那可是坐拥几十亿资产,旗下好几家上市公司呢。”
“哇,那可真是富得流油啊,真不知道住在几百平米的大别墅里,每天醒来是啥样的感受。”另一个同事笑着接过话茬。
哟呵,难不成还想嫁给老头去住别墅呀。
这胃口可真是不挑,啥都能“吃”下去。
我实在没忍住,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说得起劲的同事立马白了我一眼。
这时,我看见一个老头站在前台前面,我瞬间来了精神头。
这肯定就是盛总了吧!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给他留下个超棒的印象!这样升职加薪不就指日可待了嘛!
“盛总好呀!您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我早就盼着能亲眼见见您本尊了。能在您手底下做事,那可真是我的幸运,我做梦都想着能成为像您这么优秀的人呢。”
我一脸谄媚地笑着,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神情。
老头缓缓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老头赶忙不停地摆手,“我不是盛总,我不是,盛总在那边呢。”
就在看到老头手里拿着扫帚的那一瞬间,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我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透过玻璃墙,能看见会议室正中间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哎呀妈呀,这可太尴尬了,我怎么就自动默认总裁是个老头了呢。
我羞愧又气愤地抿着嘴唇,径直朝着会议室走去。
我重新挤出笑容,又一脸讨好地向男人献起殷勤来。
“盛总好!您的大名那可是远近闻名,我早就……”
话才说到一半,男人缓缓抬起头,和我对视了一眼,我惊得差点把下巴掉地上。
怎么会是前男友!他怎么会在这儿!
2
我慌忙低头,扒拉开身旁的位置坐下来,试图用头发挡住侧脸。
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脚底快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苏禾。”
他的声音淡漠疏离,好像是在叫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心下一惊,立即换上职业假笑,热情回应。
“诶,盛总。”
盛时微微皱眉,神情不悦。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昂起头,笑意不达眼底,“盛总认识我?”
“你一定要这样?”
他的声音凉得心惊。
我正要说话,来开会的同事们进来了。
察觉到会议室气压不对劲,同事们乖乖找位置坐好。
我左手撑着头,拿头发遮挡住侧脸,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会议结束。
从始至终我都不敢看他一眼,可能是当初我嫌贫爱富甩了他,怕他现在报复我吧。
哎,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我就不该认识他。
某人炙热的目光快要把我烫出一个洞来。
艾莉戳戳我的手臂,“你和盛总认识?”
我连忙撇清关系,“不认识,不认识。”
他的面色铁青,难道还没有从那段关系中走出来吗?
3
开完会,我拿起包就走,生怕盛时找我麻烦。
不料,下一秒,盛时叫住了我。
“苏禾。”
“跑什么?”
我转身,尴尬地笑笑。
“没跑。”被抓包有些丢脸,给自己找补道,“我饿了,想去买点东西吃。”
盛时冷笑一声,向我走来。
“你就这么着急撇清关系?”
盛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的怀里扯。
“该做过的都做过了,本来马上我们就要结婚了,你突然消失不见,那我们以前算什么?”
我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他却像钢铁般不可撼动。
“别动。”
他压低声音也掩不住溢出的怒意。
“算亲朋好友。”
我不知所措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掩饰慌张。
盛时气笑了,冷哼一声。
“那你慌什么?”
我没说话,窘迫不安。
“好样的。”
盛时甩开了我的手,侧着头不看我,也不说话。
室内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我的心里慌得发毛。
正当我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开溜的时候,我看见他泛红的眼圈。
不是,这么大个人了,就失个恋而已至于吗?
而且还过这么多年了。
正当我要开口安慰他时,身后传来甜美的女声。
4
“盛时哥哥。”
盛时整理了情绪,转头换上了温柔似水的表情。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笑眼弯弯朝他走来。
这个年纪还没被社会磨平棱角,充满青春朝气,一双明亮的眸子灵动可人,她甜甜地笑着,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她像只珍珠鸟,一蹦一跳地来到盛时面前,挽住他的手臂。
女孩见了我,热情地打招呼。
“你是苏禾姐吧,经常听盛时哥哥提起过你。我叫姜南,可以叫我小南。”
随即又看向盛时,“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她真的很漂亮,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挪不开眼。
“苏禾姐要一起吗?”
姜南眨巴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她的脸上充满了胶原蛋白,细腻得都能掐出水来。
再看看自己,快奔三的年纪了,皮肤干燥缺水。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不了,不了,我还是有眼力见的,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二位看起来很般配,真是天作之合啊,哪天结婚记得叫上我,我给老板老板娘捧捧场。”
姜南听见我说不去明显得松了口气,而盛时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我却落荒而逃,不敢再呆一秒钟。
5
到了家,我点了三人份的外卖,一有压力我就会暴食。
灵魂太空虚,需要用很多很多东西填满。
我最喜欢的宫保鸡丁黯然失色,味同嚼蜡般。
一滴泪掉进碗里,我抹了把眼泪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
明明是我甩得他,我为什么要哭!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浮现以前跟他在一起时的记忆。
十八岁的他纨绔,呼朋喝友,跟朋友打赌看谁先追到我。
十八岁的我把高冷当做坚硬的外壳,除了必要的事,我不和任何人说话。
以至于别人追了几个月就不追了,只有盛时一直缠着我。
我太缺爱了,他每天在我跟前晃悠,忍不住想要依赖他。
这么说起来,因为有他在,我多年的失眠好一阵没犯过了。
他带着我去旅游吃各种好吃的,这是我十八岁以前不敢奢望的事。
我们来到海边,坐在礁石上,看了一场日落。
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衬得五官更深邃精致了。
只是懒懒地插兜坐在那里,都像一幅画报。
我注视着他,问他:“你会跟我结婚吗?”
这个问题似乎太突然,盛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耳根泛起异常的红色,眼神躲闪,拿起罐装可乐小小抿了一口,像在隐藏着什么。
我有些失望,撇头不看他,“算了,你回去跟你兄弟说追到我了,你赢了。”
他连忙解释道:“一开始是为了打赌,但我现在喜欢上你了。”
我不说话,沉默不语。
他突然拉我起来与我对视,眼神坚定。
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吹得我有些站不稳,他握着我的手,牢牢地,很用力。
“苏禾,等我们毕业了就结婚。”
说完,他跑到海花店买了一捧红玫瑰递给我,又单膝跪地,将易拉罐拉环当做戒指套在我左手无名指上向我求婚。
我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鼻子一阵酸涩。
我抱住他,心脏里的幸福多得要装不下,满溢出来了。
现在想想,那真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老天爷并没有让我们如愿。
就像那天的落日,被一点一点拖进海底,宛若临死亡前的挣扎形成一个美丽的画面。
6
第二天召开紧急人事会议,关于员工调动的问题。
一进公司,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异样,窃窃私语。
“新来的总裁真是眼光毒辣,一眼就知道苏禾德不配位,一天只知道奉承领导,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本事。”
“就是就是,她就是个狐狸精,把以前那个老头哄得团团转。”
我不理会他们说的话,高高昂着头,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盛时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边坐着姜南,她穿着白色长裙,明艳动人。
看起来与严肃的会议室格格不入。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像被冰水浸泡了一般冰凉。
盛时开口道:
“这是咱们公司新来的总监姜南,一会儿苏禾带她去人事走一下手续,交接一下工作,以后苏禾你就当我的秘书,你比较了解咱们公司,帮我处理下事务。”
我站在原地,只感觉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天旋地转。
旁边的部门经理拍手叫好。
“盛总真是好眼光,苏禾只会在领导面前耍花花肠子,实在是德不配位。”
“对啊,”人事经理喜笑颜开,“姜南是芝大国际经济学硕士,学历比苏禾优秀,能力也一定比她强。”
他们都是跟我朝夕相处同事,看不惯我很久了。
盛时面色沉了下来,视线扫了一圈。
片刻后,他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压低声音:
“我自有我的评判标准,苏禾对公司的贡献我看在眼里,大家都在同一个屋檐下,请注意你们的言行,不要做逾矩的事。”
经理们顿时噤了声。
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会议一结束,我就起身离开,站在楼道里透气。
晃了一圈,再次经过走廊的时候,我却撞上了另一头的盛时。
我立马掉头往回走。
盛时却挡在我面前,严严实实像一堵墙。
我站住,没有抬头。
片刻后,他弯下腰一探究竟。
盛时看着我泛红的眼眶,竟有一丝心疼从他眼里闪过。
“你哭了?”
“怎么,你们是睡过了还是怕我威胁到你的位置,说什么我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在眼里,虚伪!”
在盛时面前,我实在做不到冷静,加上被他看出我的软弱有些难为情,我说了些混账话。
我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刀剑,他的脸色煞白。
我的语气放软了些,委屈道:“你明知道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八岁那年,我拼命考上财大想要证明自己,得到父母的认可。
早上困得要命,别人用咖啡醒神,我用冷水洗脸。
夏天,在闷热的房间,汗水浸湿了衣服,以为自己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包揽了我家每天的家务,因为我妈说他们工作辛苦。
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弟弟可以不做。
我妈理所应当道:“你是女孩,以后嫁到婆家就要做这些,这是提前锻炼你。”
“弟弟以后长大了要给我们养老,弟弟身上的担子重着呢。”
我疑惑不解,“我也可以给你们养老,挣好多好多钱。”
我妈神色平静,像是在说平常不能再平常的话,“养女儿就是给别人养的,在你身上花的钱将来你都是要还给我的。”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仰着头不让它掉下来。
我以为我再努力一点,父母就会爱我了。
终于,在大学毕业那年,我拿到了一家中国500强的offer。
我拼命工作,因身体超负荷运作晕倒在地。
在医院醒来,医生告诉我得了胃癌,看肿瘤大小处于中晚期,得尽快手术治疗。
我打给我妈要钱,电话那边传来搓麻将的声音。
我妈不耐烦,“什么事,我忙着呢,找你爸去。”
我的手指颤抖,快要拿不稳手机,又打给我爸。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最近手头没钱,弟弟那边急需着用钱,等有钱了我会通知你。”
他喃喃自语:“真是个赔钱货,还没嫁出去就要死了,这钱是拿不回来了。”
发现了自己没挂电话,轻飘飘丢了句:“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拔了手上输液的针,穿着病号服在街上晃荡,像个游魂。
原来父母根本不爱我,这几年拼命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我像个笑话。
很快我冷静下来,决定尽快还清父母花在我身上的钱,跟他们家断绝关系。
盛时平静地看着我,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给我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7
接下来几天我像老鼠躲猫那样躲着盛时。
一家公司的张总邀请他洽谈合作,他却点名要我跟他一起去。
我一进门张总色迷迷的眼神就没从我身上离开过。
“盛总,这是你的秘书吧,小姑娘长得真标志。”
说完,张总伸手想要覆在我手上,我赶紧缩了手。
盛时的声音变得阴沉:“如果今天不是谈合作,我认为我们没有呆在这的必要了。”
张总尴尬笑笑,为了缓和气氛,抬手举起酒杯:“在谈合作前我们先喝一杯吧,祝我们合作愉快。”
张总刚要喝酒,却在看到我手里的茶水时拧起眉来。
“苏秘书,这不行,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我强笑道:“张总抱歉,我是真的喝不了酒,我——”
他打断了我:“来,喝。”
他把酒杯递到我面前,我看着那满满一杯白酒,抬起手僵硬地接过。
盛时开口替我解释,没有什么情绪:“苏秘书身体不好,喝不了酒,张总,这杯我替她喝吧。”
说着,他连喝了两杯白酒。
张总却不依不饶,笑里藏刀:“盛总,这怎么合规矩,怎么,我不配和你秘书喝一杯吗?”
盛时眼神冰冷,空气都要凝固了。
良久出声:“你是甲方还是我是甲方?”
“这生意能谈就谈,不能谈拉倒。“
张总脸色一白,不敢再出声了,他已经感受到了盛时对我的特别关照。
后来张总一直很安分,没再做逾矩的事。
散席后,盛时直挺挺地往前走,我跟了上去。
他骤然站定了,我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直接扑到他的胸膛。
他顺势往后倒,翻身把我压到墙上,酒气和呼吸交织在我们周围。
他有些醉了,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晦暗不明,笑得有点坏。
“你不肯让总监的位置不就是因为喜欢钱吗?”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用手指搅着我的头发,接着往上摸我的脸,最后抬着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
“这么冷的天,我正缺个暖床的,把我伺候好了给你双倍工资。”
我的心泛起一阵酸涩,面上依然是笑盈盈的。
“盛总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要在外面偷吃啊,盛总果然不同常人,精力充沛。”
他继续靠近:“这不是跟某人学的吗?不知道谁当时吊着我又跟别的野男人厮混。”
我呆呆地望着他,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盛时的妈妈约我单独见面,地点在一个高档西式餐厅。
餐厅里的钢琴声悠扬悦耳,服务员端来一盘牛排放在我面前。
昏暗的灯光下,她递过来一张银行卡。
她直接了当:“苏小姐,给你两百万请你离开我儿子。”
“依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盛时在一起,原本我们计划把他从出国深造两年回来继承家业,但因为你,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她切着牛排,没有正眼看我,接着说:
“本以为小孩子嘛,玩玩就行了,没想到他居然要跟你结婚。”
她放下刀叉,抬眼看我,眼里像淬了冰,冷得让人心惊。
“我们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明年跟我们世交姜家的千金结婚,你就不要肖想了。”
我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相信苏小姐也是懂事理的人,希望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毕竟,在医疗条件如此发达的时代也治不好胃癌,真心希望你来生有个好身体。”
盛时妈妈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两百万够治你的病了,我会安排你进全国最好的医院,延长你的寿命。”
我眼眶泛酸,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狼狈的表情。
“盛时是我儿子,我不能让他的人生有任何阻碍,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盛时妈妈不依不饶,生怕我怕不松口。
“你就真的想看见他为了娶你抛弃一切,把赌注压在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身上吗?”
“他才22岁,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
盛时妈妈后面说的话我已经听不太清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紧咬着下唇,嘴里弥漫出一股铁锈味,哑声道:“好。”
我同意离开盛时,但我拒绝了治疗。
我不想用这两百万买断了我和盛时的关系,也不想这操蛋的世界再待下去了。
那天雨很大,我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到家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
之后我学着那些浪荡子的模样,一天换一个男人故意被他看见,好让他自动离开。
“苏秘书。”
盛时冰冷的嗓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刻意压低声音,嘴角勾着笑,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魅惑。
“好啊,能得到盛总的宠幸是我的福分。”
我故作轻松,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盛时不笑了,注视着我,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恐怕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苏秘书还和以前一样,不知廉耻。”
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8
我望着他的背影发愣,恍惚间与五年前他留给我的背影重合。
突然,手机一阵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喂,哪位?”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闺女啊,我是妈妈啊。”
我愣了一下,挂掉电话。
我的突然心脏加快,呼吸急促起来,四肢百骸都弥漫着钻心的疼。
五年前,我得了胃癌找父母要钱做手术,他们让我自生自灭。
现在,他们看我过得很好,逼我结婚拿彩礼钱,榨干我剩余的价值。
我把手机关机她就跑到公司来找我,我浑身颤抖,只好狠狠掐着大腿佯装镇定,同意了相亲。
见面定在一个高档日料店,灯光温暖明亮,服务员将我带到最里面的包房。
坐在高级白木打造的料理桌前,隐隐传来香炉里黑方淡雅的清香。
王伟是我的相亲对象,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戴着金属半框眼镜,长得倒是人模人样。
他点了根烟,凑在我身边,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往我脸上吐烟圈。
“来,喝一杯,日本清酒,正宗着呢。”
我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想早点结束这场相亲,笑着举起酒杯:“来,干杯。”
一杯清酒下肚,没过多久我就感到头昏、恶心,头疼得厉害,疼得我甚至要弓起身子才能对抗那种痛楚。
这时我的手机发出震动,是盛时发来的消息,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第一次见面手机不静音是不是不太礼貌?”
“不好意思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下次再约。”我找借口想要溜走。
王伟挑眉,眼神半分不离我身上,举着杯子放在嘴边:“这么晚了能有啥事,还是我们俩的事更重要。”
手机又响了几次,我拿起手机,正色道:“这么晚了,我总得先给家里报平安吧”。
仔细想想,身边竟没有能依靠的亲戚朋友,只认识盛时一个人,我赌他对我余情未了,将定位发给了盛时让他来接我。
又强忍着要发飙的怒意,推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请你自重。”
接着,他又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美人,别生气嘛,难得遇到像你这样的极品。”。
我一把打掉他手上的酒杯,杯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王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两眼冒着怒火:“别给脸不要脸,你今天来不就是要跟我睡觉的吗?”
他向我扑来,我头疼得直冒冷汗,有气无力地推搡着他。
他笑得很猥琐,在我身上来回摸索,“欲擒故纵,我喜欢。”
我感到害怕和绝望,多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我。
我拿起桌上的酒瓶用尽全身力气往他头上砸,他却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想要起身拉开门,却被他死死挡住,他从背后抱着我,满身的酒气和嘴里的臭味熏得我恶心想吐。
我用手肘用力顶他肚子,他不怒反笑:“小丫头性子够烈,得劲。”
几番拉扯,我已经没力气挣扎……
王伟越来越烦躁,一副想要马上得到的样子。
这时,盛时的声音从推拉门外传来:“苏禾!”
推拉门砰的一声响,盛时出现在了我面前,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盛时急红了眼,一把拽住王伟,一拳一拳向他砸去。
打到奄奄一息,盛时才停了手。
盛时抱起我,用外套将我紧紧裹起来,一声不吭地朝外走去,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他生气的样子…… 有点可怕。
9
回到我家盛时一句话都没说,拿出药箱给我找止痛药,又不声不响转身进厨房煮蜂蜜水。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是这么挑男人的?”
我不肯低头:“你管我的,你是我的谁啊?”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你是我前女友,但我还喜欢着你,不行啊?”
我有些脸红地低下头,用手扣着沙发垫子。
盛煜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我。
过了好一会,他打开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跟前:“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啊。”
我满腹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仍不甘示弱:“你当我是什么了?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你的钱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坐到我旁边,取了眼镜揉揉鼻梁,语气却没有了刚才的嘲讽。
“你非得这样吗?哪怕给我服服软,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的头更痛了,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
下一秒,我被抱进他的怀里,像哄小孩那样拍着我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很喜欢他的拥抱,很安心,很温暖。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我更委屈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大声说话了?”
盛时被我的狼狈模样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错了,不该对你大声说话。”
我有些生气,“你笑我!”
盛时边笑边狡辩:“没有,没有。”
他把我横抱起来,将我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躺好,我给你舀碗小米粥。”
我轻咬下唇,突然之间声音都忍不住变得温柔:“谢谢你……”
盛煜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
“我们和好吧,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盛时也默契地不再谈这个话题。
喝完蜂蜜水后,疼痛缓解了许多,我埋在盛时的怀里睡着了。
10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里。
熟悉的消毒水味让我的心中警铃大作。
盛时衣领微微凌乱,头发随意散开,满眼通红。
我睁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吊瓶:难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吗?
他见我醒了,责备道:“你知道你躺了多久吗?怎么叫你都不醒,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咬了咬牙,不得不做了这个决定,只好先入为主了。
我假装不理会他的责备,自顾自说道:“我的身体不劳盛总操心,昨天谢谢你出手相救,但不要误会,我对你已经没感情了。”
“明天我会递辞呈,我们好聚好散。”
盛时眼里一片猩红,咆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不同意。”
“你现在都这样了,我不管你谁管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能喝酒不知道不喝?你以为你年轻就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生气,“我就是晕倒了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父母都不在乎我,甚至还会觉得我丢脸。
就连当年医生说疑似胃癌叫我进一步检查时,我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要解脱了。
毕竟这人生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苦了。
从小到大父母不闻不问,开家长会也从来都没有来过,甚至不记得我读几年级。
在学校被同学们撕扯衣服衣不蔽体时,他们只会觉得丢人,后悔生了我。
在家里,弟弟做错了事,我爸抄起板凳往我身上砸。
生理期痛得晕倒,我妈一盆冷水泼我身上,以为我是为了不做家务装的。
父母都不爱我,没人会爱我。
直到我遇到了盛时,他像一道光闯进了我的生活。
他把我的碎掉的心一块一块拼起来,抚平了伤痕,放下了对父母的恨意。
和盛时在一起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这五年我就靠着那些回忆一点一点撑了下来。
想到那道光又回来了,忍不住笑出声。
“你很得意是吗?”他声音颤抖:“到现在我还忘不了你,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
“你这种拜金的女人有什么好,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了你。”
我的笑意更深了。
秦钊生气:“苏禾,你凭什么笑,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我听从了父母的所有安排,像个提线木偶拼命工作,就是为了爬上现在的位置来找你,我要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后悔从前抛弃了我。”
“可是……”他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夹杂了一丝哽咽。
“可是你过得并不好。”
他捂住脸,发出暗哑的哽咽声。
我默然。
过了一会儿,我伸出手去摸他的头,感受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盛时像一头受伤了的野兽,嘶吼道:“苏禾你混蛋,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刹那都停止了流动。
片刻后,我睁大眼睛,心里一片茫然:他都知道了啊......
我面色如常,活动活动筋骨,接着装傻。
“我能生什么病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盛时咆哮:“你装!你还装!医生都告诉我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绝望:“所以,你才会跟我分手是吗?”
我点点头,没有告诉他他的妈妈来找过我的事:“我这病怎么会治得好呢?我都这样了,不能再拖累你。”
他声音沙哑:“苏禾,我们治病好不好?我们去最好的肿瘤医院,打最贵的抗癌针。”
我摇摇头,笑道,“我不想没有生活质量的活着,能活到现在我很知足了。”
“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爱人。”
“盛时,你过得很好,继续向前看吧。”
盛时满眼通红,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和姜南一起长大,我早就把她当妹妹看了,她就是我找来气你的,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勉强扬起笑脸,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干嘛了?”
盛时怔住,垂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哭腔,低声道:“我不想知道。”
“这些年我本该在你身边陪着你的,连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我还降你的职,给你钱侮辱你,带别的女人在你面前晃悠。”
我握紧他的手像那时他握紧我的手那样。
“都过去啦。”
11
盛时通过了我的辞呈,自己也请了假来陪我,我们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们去了财大,青春洋溢的同学们从校外进了校门,我们混在他们里面进去了。
我长舒一口气,走近了教学楼,寻着记忆找到了我们曾经上过课的教室。
我一步一步的走进教室,像是能透过陈旧的气息捕捉到旧时的记忆。
上大学那会,同学们总是抢后排的位置坐,而我总是一个人坐第一排。
某一天,盛时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抬起头,面容晴朗的少年就冲着我笑,“苏禾,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耀眼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那些记忆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感受如此真实。
盛时揽过我的肩,回忆道:“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你年年第一名年年拿奖学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都是我第一名的,突然有个人抢了我的位置,激起了我的胜负欲,我开始接近你。”
“没想到,这么受欢迎的我在你这吃了闭门羹,我对你更好奇了,又开始观察你的生活习惯。”
“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吓一跳,你几乎住在了图书馆,吃饭就用几根玉米棒子解决,也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这第一名你不得谁得。”
......
盛时絮絮叨叨了很久,讲了过去很多事情。
我笑着笑着,胃突然痛得厉害,盛时将我抱到了长椅上,掏出随身带的止痛药喂我吃。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盛时楞了一下,把止痛药放回包里:“瞎说什么呢你?”
我推他:“你说一下嘛。”
“你不会死嗷,你要永远陪着我。”他的声音哽咽。
我叹了口气。
“你不准死,我不让你死,谁让你死的,你死了我就再找一个。”他生气了,满眼通红。
我笑骂道,“狗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坏女人,丢我一个人跑了。”
我沉默片刻后,拍拍他的肩膀,强笑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化作天上的星星陪着你。”
......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每一天对我来说,可能都是最后一天。
我把每天都当作末日一样珍惜,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盛时在一起。
吃的止痛药一日比一日多,但疼痛一日比一日加剧,有时注射吗啡也不管用,甚至会疼晕过去。
一开始只要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后来时间慢慢变长,我吃不下东西只能喝点流食,身体迅速消瘦下来。
盛时推着我来到镜子面前,看见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只剩一身皮包骨头。
天气越来越冷,我感觉我身上的元气逐渐消散,我们得抓紧时间回顾过去了。
我们开车来到盛时曾经向我求婚的地方,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方竟一点也不陌生。
天上挂着圆月,我们来到海边,暗淡的海面泛起淡淡的水花。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盛时接起电话,用手指了指屏幕示意他要离开一下。
下一秒,大朵的烟花在天幕绽开,每一朵都绽放出独特的形状和颜色。
烟花不断腾空,照亮了整个海滩,引得人群不断发出欢呼和惊叹。
眼前的大屏幕上播放的关于我很盛时相识相知的录像。
我的意识开始恍惚,灵魂好像被抽空。
录像好像放完了,盛时手拿一捧玫瑰出现在我面前。
这次的他西装革履,头发打了发胶,很正式地向我求婚。
他单膝跪地,将戒指递在我面前。
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里躺着一只小巧精美的钻戒,散发着璀璨的光。
我的眼眶难以自抑地发热,眼泪掉了下来。
哆哆嗦嗦伸出手,盛时给我戴上戒指,他低声道:“苏禾,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没力气再抹眼泪了,费劲全部力气说了句:“我愿意。”
我勾起嘴角对他笑,“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呢。”
意识恍惚间,我听见盛时一遍一遍唤我的名字。
恍惚之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年夏天,一个白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海边花店买的一枝玫瑰。
他一脸真诚地对我说:“苏禾,我们一毕业就结婚。”
一眨眼,一切就如泡沫般消散。
满目漆黑。
来源:元舞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