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公元460年到640年之间,在西域地区曾经长期存在过一个以汉人为主的政权,名叫高昌。但在这个政权存在期间,却长期是一些北方游牧族群的臣属,最终还被唐朝所灭亡。那么高昌政权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政权?它存在期间又发生过什么呢?
沙与葡萄之间的高昌:一群人和几股风的拉扯
从公元460年到640年之间,在西域地区曾经长期存在过一个以汉人为主的政权,名叫高昌。但在这个政权存在期间,却长期是一些北方游牧族群的臣属,最终还被唐朝所灭亡。那么高昌政权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政权?它存在期间又发生过什么呢?
如果把地图摊开,吐鲁番那一带像一只被风烤热的铁锅。两千年前,汉人的脚就踩进来了,还不是做客那种,是带着家当来扎根的。说白了,最早那批人是军户,戍边种地两不误,风一吹,说话带凉州腔,在火焰山脚下喊“开饭啦”。
从张骞往西走起,朝廷就开始盘算“把边界往外顶一顶”。汉宣帝在乌垒放下了一个总管西域的衙门,接着一拨拨军士拖家带口到了沙里。白天修堡子,夜里烧盐烤馕,挖渠引水,渐渐在荒地上拉出一片人气。到了汉元帝时,吐鲁番周围竖起了一道道防线,地势略高,人户也聚拢起来,大家索性叫那片堡子“高昌壁”。这名字黏上就下不来了,哪怕后面换了多少次主人。
后来北方天下翻锅,十六国你方唱罢我登场,边地的印章也老换手。前凉、前秦、后凉、西凉、北凉,走马灯似的。一批批骑兵来,砸销子换匾,第二年可能又换回去。可有一样没动:高昌那群人里,汉人的血脉和乡音始终占着主心骨。你说是“异乡”,又有祖坟和葡萄架,把人心一层层栓住。
这当口,阚氏家族冒了头。阚爽,本地老牌望族的领头人,骑马带刀,跟北边的柔然人也能掰手腕。他看北凉已是强弩之末,先把高昌从北凉这一条线上硬生生拽开,自己顶上去当太守。说句实在话,在草原强权面前,阚爽这一步更像是“找后台”。结果人还没熬到翻身那天,就倒在了流亡路上。人没了,但他的信义被柔然记住了,这在后头是一张牌。
北凉最后被北魏拍没了,北凉王族的弟弟沮渠无讳带着残部往西跑,砸开了鄯善、又占了高昌。那二十来年,高昌等于被北凉旧部“接管”,街面上汉人与胡商混杂,白天市井吵嚷,晚上帐篷灯火摇晃。阚爽逃到了柔然,像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等。
等到公元460年,柔然自己动手,把占着高昌的那帮北凉旧部扫掉了。阚爽已不在人世,柔然转头去扶他的同族阚伯周,说你来做王。这个安排不稀奇——草原上玩的是忠诚和人情,阚家这张“老信牌”正对路。从那天起,高昌算是名正言顺成了“阚氏的”,但说到底,绳子的一头还在柔然手里。年号也不用自己的,跟着柔然那位可汗走。
阚家内部并不太平。两个儿子拔刀对着彼此,狭道相逢,最后都上了王位,又都让鲜血把王帐染红。沙漠晚上风冷,兄弟在院里翻脸,火盆里跳的只剩子弹般的火星。这种家事,看似私怨,背后都拴着部落和马队。一点火星,就能引来一群鹰。
很快,另一股风起了。原本臣服于柔然的高车部不想再俯首,趁柔然和北魏打得热闹,自己抽身站直。高车的头领阿伏至罗是个狠角色,他挥兵打到高昌,把阚伯周的儿子阚首归一刀砍翻。杀掉旧王以后,他又从敦煌挑了个汉人张孟明,拎来坐王位。这种安排,谁都看得懂——挂一个熟面孔,好操控。
但“水土不服”不是说说的。张孟明并没站稳。高昌的人心里认谁,不认谁,远比外人想象的复杂。八年过去,城里人把他给做掉了,又拥了一个汉人马儒上台。马儒心气不一样,他看清了这地儿四处为人牵制,觉得不如收拾行李回中原,温饱又安稳。他派使者王体玄进了北魏,请求朝廷把高昌这摊人马接回去。那时北魏孝文帝意气风发,刚把都城挪到洛阳,一心做“中原人”,对远在西域的这一窝汉人十分上心,立刻派将领韩安保去接他们。
但愿望是一回事,根是另一回事。几百年了,葡萄藤一茬又一茬,祖坟一座接一座。老人不愿走,孩子也不认识黄河。马儒想抽根,大家却站住了。高昌城中风声一变,他人就没了命,时间是公元501年。血还没干,人们又推了一个新王:麹嘉。
麹嘉这姓氏,在高昌是“老邻居”。传说他祖上是王莽年间西来的汉人,几代人扎了根,跟水源、盐碱地、冬天的风都混熟了。这种“老根系”来掌舵,局面终于稳住。麹氏坐稳了板凳,时间一长、高昌的名头几乎就等于“麹家的”。
朝代往前推,换了一个姓杨的做天子。隋朝起来后,高昌被纳进了朝廷的账本。隋炀帝还在当地设了一个管西域事务的衙,往来文书不再绕太多弯。更热闹的是,隋炀帝把公主嫁到高昌,麹伯雅迎亲,队伍一长串,从关中到西域一路红绸白帕。在那几年,高昌还给隋朝去打过高句丽,兵车压海风,真是“把边疆当自家事”。
麹家向佛,这也是人所共知的。经卷来了,法师来了,壁上画也多了起来。等到玄奘往西,路过高昌,麹文泰出面款待,温言软语,不肯放人。他是个真性情,喜欢就想留下,毕竟世上谁不想把名僧留在自家城里?玄奘心意坚如铁,绝食相逼,命都不要那种。最后,张太妃在旁边,二人还结了个义,做了兄弟。你要说传奇,也算一段。
可麹文泰这个人,心路比墙上的影子还复杂。他少年时被父亲送去西突厥做质子,说白了就是做人质换平安。年轻的日子在草原度过,人情、语言、心里的秤砣,都沾着那边的味道。公元619年,他借着西突厥的手回来,一手擒了权柄,坐上王位。这人有手腕,也有负担——他懂两边的规矩,于是两边都不敢轻易撕破脸。
麹文泰去过长安,朝见过唐太宗。两人隔桌谈笑,谈的多半是风云与商路。回去以后,他仍旧同西突厥千丝万缕,直到彻底倒向那一边。接着发生的事,简单粗暴:堵断丝绸之路,在伊州那头抄了唐朝的后路。这个举动,等于是往凤鸣的朝廷门上踹了一脚。唐太宗何许人也?他忍不住了。
公元639年,李世民下诏,侯君集领兵西出。沙海边上,旌旗像火,马蹄声在戈壁上鼓点一样。唐军推进得很快,高昌城里人人自危。麹文泰撑了几天,一口气没缓过来,病逝了。换他儿子麹智盛披甲上位,局势却像风里的一盏灯。侯君集把城围紧,粮草一点点见底,城头的守军眼睛里都是红丝。又过了不多时,麹智盛降了。高昌这面旗,终于落了,前后大约一百八十年。
奇的是,投降并不等于从此消失。麹智盛和弟弟麹智湛被带到长安,没戴枷锁,反而被好生安置。李世民去世后,唐昭陵的功臣画像中,还有麹智盛的石像——一个曾经的对手,最后站进了“功臣”的队伍里。麹智湛更是转了身份,被任作安西都护,有一天又带着唐军回到高昌故地,熟门熟路,最后助力把西突厥的旗帜也拔了。命运有时候像一把弯刀,拐得突然,但又顺手。
回头看这段历史,像看一幕在风口上演的戏。高昌始于军户开荒,用戍边的犟劲培出田亩和葡萄;它走过阚氏的血雨,尝过高车与柔然的掌控;它被麹氏稳住,点灯念经,接待过一个往天竺取经的瘦和尚;它也犯过致命的错,误把商路当作筹码去赌帝国的脾气。到头来,高昌的城没了,但人还在,姓氏还在,故事跟着人流进了唐的边塞诗、进了驿站的驼铃声。
我们常说边地识时务,其实边地只识风向。谁握着水,谁能让商路通,谁会给一个王以体面,一个族以生计,谁就能在沙里多站几年。可站得再久,总有换天的时候。今天走在吐鲁番,葡萄沟里叶子蔓延,风热得直扑脸。你会想,那些祖坟,那些墙根下晒干的枣子、账本上写错又改的“高昌”两个字,到底属于谁?或许从来就不属于某一个人,它属于几代人的日常,属于来去的马队,属于我们在历史里听见的一阵风声。
来源:多彩星辰P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