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陪嫡姐去问安胎脉,回府时,我却阴差阳错地把她的坐胎药方揣进了自己袖里。
陪嫡姐去问安胎脉,回府时,我却阴差阳错地把她的坐胎药方揣进了自己袖里。
这事儿巧就巧在,我的竹马夫君陈野,刚从太医院当值回来。
他长身玉立,素日里清冷的手指拈起那张薄薄的药方,只扫了一眼,墨黑的眸子便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嗓音压得极低:“几个月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当他问的是嫡姐,便老实回答:“三个月了。”
空气霎时凝固。
陈野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化作了一尊石像。
再抬眸时,他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眼睛里,此刻竟漾满了委屈和受伤。
“谁的?”
他一字一顿,问得艰难。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瞧你这话问的,孩子当然是我姐夫的了。”
陈野:“……”
1
一切的孽缘,或许都要从四岁那年的生辰宴说起。
我因贪嘴积了食,被勒令不准碰那些佳肴美馔,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门厅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拿石子儿画圈圈。
就在这时,同样四岁的陈野像个小耗子似的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在我面前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把炒得焦黄的豆子。
“宋老幺,”他压低声音,学着大人的口气,“我爹给那些积食的病人开的方子里就有这个,能消食。
你实在嘴馋,就拿这个解解馋。”
我警惕地眯起眼。
这小坏胚平日里最爱捉弄我,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你会这么好心?”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他挑衅地扬起小眉毛,捏起一颗就往我嘴里塞。
一股焦香混着奇特的干涩味在舌尖炸开,我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嘿,还挺好吃!”
陈野立刻得意地挺起小胸膛:“那是!我们陈家研制的药,名头响当当!”
“你也尝尝!”我学着他的样子,捏起一粒递到他唇边。
陈野的耳尖悄悄泛起一抹微红,有些别扭地张开嘴,轻轻含住了我的指尖。
他咀嚼了片刻,眼睛也亮了:“这滋味,当真是妙极了!”
于是,就在那暮色四合的傍晚,两个小屁孩儿,你一粒我一粒,分食了一整包“消食神药”。
当晚,宋府的后院响起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我娘和我祖母围着虚脱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阿幺怎么还拉得这般厉害!”
话音未落,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伴随着异味弥漫开来。
“噗——”
娘亲和祖母瞬间捏住了鼻子,满脸嫌弃。
“这还没完了……”
“噗——噗——”
我委屈得泪眼汪汪,咬着牙根,在心里把陈野骂了一万遍:“陈野,你给我等着!”
我不知道的是,彼时的陈府也乱成了一锅粥。
陈太医在药庐里急得团团转,清点着药材:“邪了门了,我刚炮制好的一罐巴豆,怎么一颗都不剩了?”
2
我娘和陈野他娘是闺中密友,我和陈野这对冤家,自然是从襁褓里就定了娃娃亲。
按理说,我俩本该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情谊。
只可惜,我俩从会爬开始,就互相揪头发,打得不可开交。
三岁过年,他抢我的糖画,我便在他手腕上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牙印;
五岁生辰,他送我一只蝈蝈,转头就把我最爱的绢花扔进了荷花池。
等到七岁开蒙,陈野更是变本加厉。
他不知从哪儿淘来一把桃木小弓,从此,我闺房的窗棂就遭了殃。
那上好的生宣窗纸,硬生生被他用小石子打成了筛子,千疮百孔。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自然要十倍奉还。
我瞅准时机,趁他午睡,挥笔在他刚写好的功课上,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乌龟王八。
午后,整个院子都回荡着陈野气急败坏的咆哮:“是谁!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干的!”
下午上课时,夫子瞧见我那副“大作”,气得白胡子直翘。
在满堂的窃笑声中,那个向来骄傲的小小少年郎,第一次被罚站在廊下。
秋风萧瑟,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我得意洋洋地支着下巴,看他鼻尖冻得通红,却依旧倔强地梗着脖子。
“让你打我家窗户!”我幸灾乐祸地朝他做了个鬼脸,“活该!”
闻言,陈野猛地回头。
他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目光却像淬了火的炭,灼得我心头猛地一跳。
“宋今禾,你给我听着!”他当着全学堂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吸着鼻涕嘶吼,
“我陈野对天发誓,待我弱冠之年,定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把你娶过门!”
满堂哗然。
他却不管不顾,继续嚷道:“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就天天揍你!拿木弓砸烂你家所有窗户!”
我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得一愣,随即翘起二郎腿,回敬道:“我怕你?!谁不娶(嫁)谁是狗!”
3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晨光熹微中,铜镜映出的少女,一双杏眼含着清露,唇不点而朱。
娘亲用篦子细细梳理着我的长发,语气里满是感慨:“我的阿幺,终究是长大了。”
及笄礼后,凭着这份容貌,向我示好的世家公子络绎不绝,那些载着倾慕之情的信笺,几乎堆满了我的梳妆台。
可这一切,都让陈野嫉妒得发了狂。
他像个巡视领地的野狼,偷偷截下了所有送给我的信,在无人的角落里撕得粉碎。
那天散学,我正巧撞见他立在槐树荫下,骨节分明的手里攥着一团沾了墨的纸屑。
见我来了,他反而挑眉冷哼:
“宋老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说罢,他嫌这样还不够,竟转身跑回学堂,踩着课桌一跃而上,居高临下地对着满堂学子宣布:
“都听好了,宋今禾是我陈野的人!谁要是动了娶她的念头,先来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日光透过竹帘,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晃出一片耀眼的光。
他分明是锦衣玉带的贵公子,此刻却笑得像个蛮不讲理的市井泼皮。
那些刚刚萌芽的少年情意,就这样被他一拳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人是真的狗!
我气得冲上去就踢了他两脚。
陈野却灵活地闪身避开,顺势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将我往他怀里一带。
一股浓郁的药草香瞬间包裹了我。
我踉跄着挣扎,却听见他附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哼道:
“真该让他们瞧瞧你这副悍妇模样!我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也就小爷我,勉为其难,不嫌弃你!”
“我就是嫁给狗,也绝不嫁给你!”我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
不曾想,一语成谶。
陈野,是真的狗。
4
初夏赏花宴,我跟着嫡姐去见世面。
席间,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忽然亲昵地挽住嫡姐,说要带她去看锦鲤衔花的奇景。
那姑娘素来嫉妒嫡姐的才情,我心中起疑,便悄悄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二傻子竟将嫡姐引至一处长满青苔的湖畔,假借拉扯之机,想将嫡姐推入水中。
“嫡姐,小心!”
眼见嫡姐的裙摆已扫过湿滑的石阶,我护姐心切,想也没想,提着裙子就冲了过去。
谁知,忙中出错,我竟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天知道,我根本不会游泳。
那身轻薄的菱花纱衫一浸了水,便重如铁衣,拖着我不断下沉。
我在浮沉之间,瞧见那二傻子早已吓傻,站在岸边急得直摇手:“不关我的事啊,我可没碰到她!”
嫡姐也跌坐在石凳上,哭喊着救命。
湖水呛入鼻腔,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恍惚听见了陈野撕心裂肺的呼喊。
“阿幺——”
再次睁眼,夏日熏风裹挟着熟悉的药草香扑面而来。
我正被陈野用他那件玄色锦袍紧紧裹着。
他平日里干净修长的指节此刻泛着青白,却依旧小心翼翼地避开我颈项间湿透的系带。
他掌心滚烫,隔着湿衣紧贴在我背上,仿佛要将他的体温尽数传给我。
“阿幺,”他低声安抚,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别怕,没事了。”
我蜷缩在他怀里,狼狈地看着水珠从鞋尖滴落,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偏偏这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滚动的喉结蹭过我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混着药草香,吹得我头皮发麻。
“闭上眼歇会儿,没人看见。”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窘迫,声音喑哑地哄着。
我慌忙将头埋进他胸前,殊不知耳廓早已红得快要滴血。
忽然,陈野收紧了横在我腰间的手臂,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攀住他。
冰冷的肌肤贴上他炙热的胸膛,激起一阵战栗。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之事,谁敢乱嚼舌根,我就把谁的眼珠子剜出来。”
话音刚落,他又补了一句:“我们陈家是医药世家,但用毒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
谁若不怕肠穿肚烂,尽管去说。”
霎时间,满园抽气声此起彼伏。
我抬头看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陈野,你……好凶啊。
5
落水之后,我到底还是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日。
梦里,冰冷的湖水一次又一次将我淹没。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陈野来了。
他如利箭般破水而来,狠狠扣住我的后颈,将我拉进他怀里。
绸缎衣料下,是他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臂膀。
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将气息渡了过来。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
他的唇瓣,软软糯糯的,特别好亲。
“嘶……”
“别咬……”
“可是好好吃,还想要……”
“别吃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道沙哑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响,我猛地坐起身,满口都是苦涩的药味。
我的老天爷,原来是春梦一场。
一抬眼,就对上陈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锦被下的脚趾尴尬地蜷缩起来。
他一向有洁癖,此刻衣袖上却沾着星星点点的药渍,正拿着帕子,仔细擦拭我嘴边的水痕。
奇怪的是,他那两片菱唇也沾着药汁,唇角处还有一小块破口。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脑海:莫不是他刚才……是用嘴喂我喝药的?
这个念头一出,我胸腔里的那面鼓就“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发着烧还敢踢被子?”他一边舀药,一边训我。
“你……你怎么嘴角破了?”我故作镇定地伸手去戳他的伤口。
陈野偏头躲过,我指尖却不经意蹭过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有些刺人。
他长大了。
陈野轻咳两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熟稔地拉过我的手腕为我把脉。
细腻的指腹压在腕骨上,我盯着他随呼吸起伏的喉结,忽然就想起了梦里亲吻他时的触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奇怪?”他突然抬眼看我,眉头微蹙,“按理说,这几服药下去,风寒该好了,怎么脉象还是如此紊乱?”
“男女授受不亲。”我红着脸想把手抽回来。
他却不容我挣脱,嗤笑一声,伸手在我头顶胡乱揉了揉:“宋老幺,你现在居然也知道男女有别了?”
6
嫡姐风光大嫁,姐夫沈玉书对她呵护备至,两人站在一起,真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躲在回廊下,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竟有些羡慕得想掉眼泪。
“怎么?羡慕了?”陈野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我点点头,由衷地感慨:“姐姐眼光真好,姐夫人才出众,性子又温柔。
要是我以后也能嫁个这样的夫君就好了。”
“是吗?”陈野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宋老幺,你是想嫁人了,还是想嫁给你姐夫那样的人?”
“我就是随口一说!”
“哼,”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你最好只是随口一说。”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结果第二天,陈家便浩浩荡荡地抬着聘礼上门了。
陈夫人拉着我娘的手,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姐妹:
“时薇啊,你也知道,我家野儿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他非说要娶了阿幺,才肯去太医院任职。
这不,先成家后立业嘛!”
说着,她递上了一张房契:“这是你们府邸隔壁的院子,我给买下来了。
以后阿幺和野儿就住那儿,离娘家也近。”
我娘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收了聘礼,生怕晚一秒陈夫人就反悔了。
我气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谁劝都不管用。
最后,他们把陈野给招来了。
7
“咳咳!”
陈野清冷的声音在被窝外响起,惊得我攥紧了被角。
“出来,有话当面说。”他屈指叩了叩床柱。
我把头埋得更深,誓死不从。
“你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了!”
话音刚落,他便动手扯我的被子。
拉扯之间,陈野不知为何突然卸了力道,我却用力过猛,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来。
“嘶——”
他踉跄着,直直地栽倒在我身上。
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我们鼻尖相抵,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滚烫。
我甚至能看清他衣襟上精致的云纹,感受到他胸膛有力的起伏。
“陈野,”我偏过头,不敢看他那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你先起来。”
他如梦初醒,慌乱地起身,发间的缎带却不巧缠住了我鬓边的步摇。
“撕拉”一声轻响,我们俩双双跌回了榻上。
这一次,他的唇,精准无误地压了下来。
我惊得瞪大了眼,从他骤然紧缩的瞳孔里,看到了同样震惊的自己。
他的唇,比梦里还要柔软。
鬼使神差地,我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嘬了一下。
然后冲他狡黠一笑,刚想说一句“失礼了”,后两个字就被他狠狠地堵了回去。
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吻,带着侵略性和不容拒绝的霸道,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吞噬。
唇齿纠缠间,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才微微撑起身子,呼吸急促,嗓音暗哑地擦了擦嘴角,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关系,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我:???
不是,咱俩之间,到底谁才是狗?
8
陈野离开前,转头对我说:
“宋老幺,你终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不相熟的,不如嫁给我!”
我纠结了三日,终于还是从了陈野。
良辰美景,红豆相思。
我打开娘亲传给我的风月画本。
“这可是娘亲珍藏了二十年的绝版,外面买不到的。”
就在这时,陈野带着微醺回了屋子。
他赤红色的衣襟上沾着夜露,玉冠歪斜地倚在门框上,望向我的眼神像浸了桃花酿般氤氲。
“阿幺~”
陈野缓缓叫着我的名字,拉着我的手,举起合衾酒一饮而尽。
就当我等着他下一步动作时,却见他蹙眉开口:
“我知道你不懂情爱,但是我们成了亲,我也没有休妻另娶的打算。”
“不如咱们就这么凑合着过。”
我紧紧捏着酒杯,我以为两个彼此互通心意的人才会成亲。
却没有想到,原来陈野娶我是为了凑合。
“好啊!”
我咽下喉间泛起的苦味,默默收起风月本,本想着和他共同研究一二,看来是没必要了。
“不过刚新婚,咱们不能分房睡,万一让别人看到,我在你家就难以立足了。”
我直接踢飞了脚边的并蒂莲绣鞋,一把跳上床,还不忘拽过鸳鸯枕横在床榻中央。
“井水不犯河水!”
陈野眼中似乎隐忍着什么,他忽然伸手拨开我鬓边摇摇欲坠的金步摇。
随后脱了衣衫,拿着一床被子睡在了外侧。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他锁骨处投下“囍”字剪纸的暗纹。
我数着他翻身的次数,在第二十七次听见锦被摩擦声时,终于忍不住揪住他散落在枕上的乌发。
“陈野,你睡了吗?”
“没睡。”
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呢,快睡了吗?”
“废话。”
“我有点激动,第一次做人夫君。”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娘子。”
我故意把冰凉的脚趾贴在他小腿上,满意地听着他倒抽凉气的声响。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啊~”
他似乎是在报复我,居然凑上前,越靠我越近。
那吞吐的温热气息弥漫在我耳边,灼得人五脏六腑都要蜷缩起来了。
“阿幺~”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很杂乱的声音?”
“什么声音?”我心虚地咽了口吐沫。
“就是很杂乱的砰砰砰的声音。”
陈野一脸坏笑地看着我,随后长长叹了口气:“睡吧你~”
“可我睡不着!”
“来~到我怀里来。”
他忽然将横在我们中间的枕头拿走,然后抓过我冰凉的手按在他滚烫的心口处。
我钻进陈野怀里。
他如孩童时哄着我午睡那般,轻轻拍着我的肩,低声颂着药草的名字。
当念到“合欢”时,他的声音突然沙哑,而窗外的月色已经染白了喜烛最后的泪痕。
“阿幺,不要怪我!”
“若不先把你娶回家,只怕我要疯了!”
而我早已进入了梦乡,朦胧间似乎有温软的触感落在眉心。
初冬夜凉。
半梦半醒间,身后的火捂子热得我屁股沟发烫。
我无意识地将它推远了好几下。
“嗯唔~”
“离远些,屁股都要烫秃噜皮了~”
“嗯~”
身后发出了沉闷的应和。
可身后热浪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炙热。
9
一连几日,陈野都是眼下泛着青色给婆母请安的。
临了,婆母终于坐不住,说是将我留下聊几句体己话。
“我知道你打小和野儿感情就好,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也实属平常。”
“可是也不能这般没有节制。”
“这来日……才能方长。”
“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婆母生怕我听不懂,说得更直白了些:“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啊!”
我:???
回到院子里,恰逢陈野要去太医院当值。
临了前,他抬眼看我面色难看,蹙眉问道:
“可是我母亲对你说重话了?”
“你是新妇,她怎么能这样?”
说罢便挥着衣袖要去替我讨要说法。
我连忙拉住他,头埋得更低了:“婆母没有!”
“你不用替她遮掩,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受窝囊气的。”
“婆母真没有!”
“她只是……只是让我劝你几句~”
“劝什么?”陈野看向我的神色里全是不解。
“哎呀~就是……就是劝你克制!”
“.....。”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
陈野:???
10
自从对陈野劝诫了几句,不出半月他便带我搬进了新府邸。
新府邸就在娘家边上,离嫡姐的婆家也近。
我乐得自在,常去户部侍郎家找嫡姐打发时间。
只是她素日文雅,与上树摸爬的我不同。
“姐姐,你整日绣着香囊有何用啊?”
她微微一笑,眼底晦暗不明:
“天下男子都喜欢女子为他们争风吃醋,就像孔雀开屏一样。”
“有个香囊扣在腰间,好让别人都知道这只鸟已经有主人了!”
“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一些麻烦。”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也给陈野绣一个。”
“姐姐,陈野的药庐里有不少安神的药草,我去给你找些,放在香囊中,岂不妙哉!”
“那便有劳妹妹了~”
月色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玉案上。
我正用银簪挑亮烛芯,细细研究姐姐给我的纹样画纸,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陈野带着疲惫之色推开了木门,却在见到我时换上了笑脸: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宋老幺也可以这么乖顺地坐着了?”
他随手解下沾着草叶的玄色披风放在我身旁,凑上前拿走我手中的纸页:
“这是什么?”
温热的气息突然逼近,让我一时间有些怄气。
“荷包的图样。”
我没好气地回他,本想着待他生辰那日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好了,惊喜没了。
“送谁的?”
陈野带着浅浅笑意,眸子里似有星星点点的期待。
“横竖不是给你的。”
我噘着嘴很是不满。
“对了……”还有答应姐姐的药草呢!
想起这事,我立马又换上一脸谄媚。
锦缎窸窣声中,我拽住他欲收回去的手腕,仰起脸时故意让杏眸蓄满春水:
“夫君~”
这声九曲十八弯的娇唤果然让陈野身形微僵。
趁他愣神,我整个人缠上他的臂膀:
“你药庐不是有上好的安神药草,可否给我些?”
陈野脖颈泛起可疑的红晕,喉结急促滑动两下,抚上我发顶的手也跟着加重了力道,揉乱了珠钗。
他喉间溢出轻笑:“我的阿幺这是开窍了?”
这一晚上,陈野心情不错,吹着口哨就把安神药草分拣好给我。
还特意往里面加了两钱细茶。
看向我的眼神更是意味不明。
夜深入睡时。
他身上散出的滚滚热浪烘得我湿了里衫。
身侧人均匀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
而我数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直到月色爬过三重纱帐,才眯上眼。
11
春日宴上,阖家团圆。
正午,我和陈野在宋府用膳。
陈野与姐夫沈玉书坐在一块,一个户部,一个太医,两人似是没什么好聊的。
偏偏陈野给姐夫敬酒时,洒了姐夫半身青袍。
姐姐急忙起身想给他擦拭,却连连被姐夫压下:“无妨,无妨~”
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陈野悄悄翻了好几个白眼。
“姐夫腰间的香囊很是别致啊!”
陈野没来由地对着沈玉书开口说道,可眼睛却冷冷盯着我。
“确实别致。”
沈玉书献宝似的拆下腰间的香囊递给陈野:“这香囊的味道也很是好闻,我喜欢的紧啊!”
“如今贴身带着,公事繁忙的时候就闻一闻,也有醒脑安神的功效!”
陈野像是把玩般将香囊捏在手里,凑在鼻尖闻了一下:
“这香囊里还有股淡香,似是雨前龙井。”
“呵。”
“还真是……茶!香!四!溢!呢!”
他沉着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想必绣的人定是花了很多心思。”
“那是自然。”
我急忙抢答,得意地抬着下巴对着陈野笑了笑。
我姐姐的女工若论天下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只是我没看见的是。
陈野袖袍下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12
清明阴雨绵绵,让人很不爽利。
就连姐姐在饮桃花酪时,也会呕吐不止。
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花酪,给我吃多好啊!
今日陈野还在太医院当值,我便先陪着嫡姐去了药堂。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夫人已有三个月的喜脉,且脉象平稳。”
替姐姐拿着坐胎药方,我一路激动地叽叽喳喳。
“我这是要做小姨了!”
“我得给小娃娃准备些什么呢?”
“先来个小金锁,再备件小衣裳,我做工不好,姐姐可不准嫌弃~”
嫡姐安抚着我:“着什么急,只怕她在我肚子里只有葡萄粒那么大~”
“也别光说我了,你肚子什么时候有消息?”
我肚子哪能有什么消息呢?
苦笑一声,我便不再说话,想到陈野,心里也是莫名地酸楚。
成亲多月,和他同床共枕,他却从未逾矩。
没人播种,哪来的动静?
回了小陈府,我才惊觉手上还拿着嫡姐的坐胎药方,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进里屋更衣。
换完衣衫出来,恰逢陈野回府。
他手中紧紧攥着药方,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却很是颓废地缩在椅凳上。
“你怎么了?”
我凑上前准备摸摸他的额头,却被他偏过头躲开。
陈野紧紧摩挲着那张药方,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
看向我的目光里全是委屈。
“几个月了?”
我略有惊讶,嫡姐有身孕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我笑着回他:“三个月了!”
随着我的话音刚落,那张药方也从他手中散落。
“谁的?”
陈野低着头,喉头间发出沉闷的暗哑。
“瞧你这话说的,当然是我姐夫的了!”
“难不成还能是你的!”
“哈哈~哈哈哈!”
在我没心没肺的笑声里,陈野突然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药方单子用力塞回我手中:“好!好啊~”
他似是讥笑,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来。
“宋今禾!你真是好的很啊~”
13
“大晚上的,夫君发什么毛病呢!”
我懒得搭理他,收起药方,想着明日找人送还给滴姐。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连一句解释都懒得给我吗?”
我愣了片刻,这才想起,今日早上多吃了两块他喜欢的桂花糕。
让他发现了?
“就为这?”
我反问道。
“就为这?!”陈野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好了,你也不要气了,下次我再补给你就是了。”
“我对天发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总行了吧?”
我不耐烦地宽慰道:“台阶都给你了,该下就下,再不下等会就没有了。”
陈野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警告,而是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下次?”
“你竟然还想着有下次?”
我:???
我再次按下心中不悦,安慰自己。
男人在外讨生活不容易,许是今日陈野在上职时遇到什么不悦的事情,我不与他计较。
“夫君饿了吗?我去给你下碗面好吗?”
陈野眼眶发红,满脸苦笑。
“宋今禾~”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话说的,我怎么没心了?
我还想着给你下面吃呢~
“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
“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为了两块桂花糕,没完没了了是吧?!
“对,我就是偷吃了,怎么着吧!”
“陈野,你以前挺大方的,怎么成了亲反倒小家子气了~”
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小家子气?!”
陈野呆愣在原地。
他眼睛里满是血丝,就好像我欺负了他一样。
“呵呵……我小家子气?”
他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他。
“对~我小家子气!你姐夫大气,你去找你姐夫啊~”
陈野真是疯了!
好端端的,又提我姐夫作甚?
14
自那夜以后,陈野便搬去了书房。
我不知他为什么可以为了两块隔夜的桂花糕发这么大的火。
反正我依旧吃好喝好。
陈野惯常立在门下看我簪花,玄色衣摆沾着夜露,眼底满是惆怅。
待我转身欲语,那道影子却化作穿堂风,卷着酒气消失。
每日见我,他神色里总是透露着哀伤,就好像我是个薄情的负心汉。
一连几夜,陈野都是醉醺醺地回书房。
嫡姐劝我哄哄他。
行吧。
于是我捧着一碗亲手做的桂花糕去找他。
推开书房门时,月光正巧跌进半倾的酒瓮,陈野就这样蜷在满地碎瓷间,好不狼狈。
“夫君~”
我轻轻扶他坐起,小心翼翼地唤着他。
他醉得厉害,织锦外袍早被揉得不成样子,襟口松垮露出玉色中衣。
陈野眯着微醺的双眼,墨色瞳仁映着烛火,像浸在茶汤里的乌梅。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我腕子,力道大得让人发疼:
“阿幺,你又要逃是不是?”
“三日了...整整三日..。”
他滚烫的鼻息扑在我耳畔,混着酒气。
“我明明就住在书房,为何偏偏不来看我一眼?”
片刻,他又将额头抵在我肩上:“阿幺,我好想你~”
“几日了,你都不曾……不曾找我。”
“为何你总能对我这般心狠?”
我在忽明忽暗的光晕里替他拭汗。
指腹触到他眼尾薄红时,那处突然剧烈颤动,竟滚出颗泪珠来。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为何就不能是我呢?”
叽叽咕咕的,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窗棂外更漏敲过三响,他终是枕着我膝头睡去,睫毛还沾着水汽,手指却仍固执地勾着我杏色裙带。
就这样,我倚在床榻边守着陈野直至天明。
15
辰时初刻。
他倏然睁眼,宿醉的眸子里雾气散尽,又恢复成了深潭寒水。
见我端着醒酒汤靠近,他竟侧身避开触碰,话音里全是冷意:
“昨夜……劳烦了。”
可分明他望着我的眼睛里似有暖意,也有失望与委屈。
陈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内秀了?
“不劳烦~”
我指了指桌上已经凉了的桂花糕:
“你吐了一夜,只怕胃里早就空了,先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
“总之,看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屋了。”
离开前,陈野又叫住我。
他看着桂花糕时,眉头依旧轻蹙,可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这一次,我原谅你。
以后再也不许了!”
“好嘞~”
嫡姐说的没错,男子是需要哄的。
16
可接下来,似是报复我。
陈野给我安排的吃食里加了许多药膳,吃得我苦不堪言。
“你现在要多补充营养。”
“如今都几个月了,还这般小~”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这是……嫌弃我了?
可是,陈野怎么知道我在调理身子?
我大腿一拍。
真不愧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一个眼神他就懂了。
自打嫡姐有了身孕,姐夫便愈加贴心地呵护嫡姐了。
此等场景看得我心里发痒。
不曾想,陈野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真是大喜过望!
我试探性问他:“你也准备好了吗?”
他愣了片刻,似是没想到我这么直接,红着眼眶点点头。
声音暗哑道:“嗯~准备好了。”
准备同房不应该是开心的事吗?
怎么陈野脸上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委屈?
17
入夜。
我按嫡姐教的法子穿了件半透的轻纱白裙,赤足踩着冰凉的青砖地,推开书房雕花木门。
烛火在鹤灯上摇曳,墨香混着陈野身上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发颤的烛光映得他眉眼如画,素日清冷的凤眸里碎开惊讶的涟漪,却在看清我衣着的刹那凝结成冰。
“你来作甚?”
我都这样了,怎么还是一副死装?
牙关咬得发酸,不成功便成仁。
没有任何前戏,我踩着满地碎月光直接扑向他,一双玉手想要揽过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夫君~”
“阿野~”
“野郎~”
颤抖的手指刚触到织锦腰带,忽被攥住手腕。
陈野用力拨开我,转过身,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阿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呆愣在原地。
我在做什么?我在勾引你啊!
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
陈野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重新给我披上,墨色眸子里压抑着灼热的欲色。
他低头抵在我的额上,温热的呼吸将我们笼罩在方寸之间。
“阿幺~”陈野轻唤我小名时,喉结在烛光下滚动出破碎的颤音。
“你不必这样牺牲你自己。”
“就算你不这样……”
他突然加重力道扣住我的后腰,指腹几乎要嵌进我的肌肤:
“我也会好好护着你的。”
我:“我.....。”
“你什么都不用解释。”
我:“你.....。”
“我想明白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就算你对不起我……”
“我不在乎,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
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不解地看着陈野。
“你不需要懂,我懂就好。”
他将头埋在我脖颈中,滚烫的泪珠砸在我的颈窝,整个人都在发颤。
喉间溢出受伤般的呜咽,把他衬得就像是没人要的小奶狗。
这怎么还哭上了?
该哭的是我好不啦!
18
我越来越搞不懂陈野了。
嫡姐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说道:
“要不叫上你姐夫办场马球会,借着热闹找他谈谈。”
“如今胎象稳妥,也是时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我们这有坐胎四月不传言的规矩。
如今嫡姐已过四月,是时候正式公布喜讯。
我点点头。
马球会当日,陈野大杀四方,追着姐夫沈玉书打。
姐夫输得一败涂地。
私下里,姐夫拿出了自己的彩头金簪递给陈野。
“妹夫,这是我和长宁亲手做的金簪,本想送给阿幺做生辰礼,如今甘拜下风,便将此物借花献佛。”
陈野见四下无人,冷冷将金簪丢在地上。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和嫡姐躲在暗处,面面相觑。
“陈野他一直这么嚣张的吗?”
我尴尬一笑:“倒也没有……”
陈野这是何意啊?
“妹夫,你这话是何意?”
沈玉书同样一脸迷茫地看向陈野。
“你已有娇妻在侧,还盯着自己的妻妹,还敢堂而皇之地将欢好之物丢给我,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宋今禾见过你这个样子吗?”
“不是……妹夫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玉书连连摆手后退,陈野却握着拳头步步紧逼。
“我误会?”
“你把我的阿幺肚子都搞大了,还说我误会?”
“宋今禾为你忍辱负重,怀胎几月,你不闻不问,还在打马球快活?”
“我什么时候怀孕了?”
“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嫡姐看着我,我看着嫡姐,异口同声。
“陈野,你当真是误会了,我和阿幺妹妹清清白白。”
“我这一世只爱长宁一人啊!啊~”
姐夫沈玉书话还没说完,陈野拳头就迎面而上。
“滚 你 妈的!”
“你就是个烂人!”
“我护了阿幺这么多年,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深怕冲撞了她~”
“你个丧尽天良的腌臜货色!老子好端端养的大白菜就这样被你拱了!”
陈野坐在姐夫身上,拳拳到肉,是真的狠啊。
嫡姐转头盯着我,目光里满是审视。
“我没有~我没有啊!”
我急得连连发声。
“我怎么可能喜欢姐夫呢?他一看就是个弱鸡啊!”
嫡姐看了眼躺在地上抱着头的沈玉书,又看看我,微微叹了口气。
“确实......弱。”
“要不是阿幺喜欢你!我早就下毒杀了你~”
“如今把你的脸打花,我看你还怎么勾人!”
嫡姐和我再次面面相觑,便冲了出去。
“别打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19
我用力拉开陈野,嫡姐捂着肚子蹲在一旁心疼地照料着自己的夫君。
“这个贱男这样对你,你还帮他说话!”
话音未落,陈野又狠狠踹了姐夫几脚。
“你误会了!”我急急抱着他,试图安抚他。
“我误会什么了?”
嫡姐指了指自己不起眼的孕肚:“是我,是我有身孕了。”
陈野微怔,这才一把把住我的脉。
紧锁眉头,细细捏了好几遍。
随后似是豁然开怀般,突然笑了起来。
他将沈玉书扶起,还贴心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一声“姐夫~”叫得很是谄媚,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夫沈玉书颤颤巍巍缩在嫡姐身旁,小声嘟囔。
“谁是你姐夫?我不是你姐夫!你是我姐夫!”
20
回到府中,陈野垂头丧气地贴着廊柱,锦袍还沾着几处泥印。
他偷觑我的眼神像极了幼时弄坏我风筝的模样。
偏生又故作镇定地背着手,待我走近才猛地举起肿胀淤红的手掌。
“阿幺!”
他尾音打着颤,将受伤的指节抵在我唇畔,药草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好疼啊~求阿幺吹吹.....。”
冰凉的药膏在我指尖化开,他嘶着气往我肩窝里钻:
“当真疼得紧……”
我故意加重按揉的力度,见他疼得眼角沁泪仍不肯松手,心头的火这才降了三分。
“陈野!你既然心中有怀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你是太医,我有没有身孕,你一摸便知!”
“为什么这般误会我?”
“朝夕相对这么多年,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会与他人珠胎暗结的轻浮女子吗?”
突如其来的力道将我拽进他颤抖的怀抱。
陈野埋首在我发间,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阿幺,是我怕了。”
“我怕失去你!”
他喉结重重一滚,泪珠便砸在我的衣衫上。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说服我自己,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哪怕肚子里是别人的孩子我也无所谓!”
“可我好嫉妒!”
陈野发狠般咬住我的肩头,犬齿隔着衣料磨得生疼。
“我不敢把你的脉,我每每想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无关,我便又恨他!”
“可比起恨他,我更恨自己没有用!”
“我以为将你锁在我身边,等着你心智开蒙,等你喜欢上我,你总会懂我的心意!”
“阿幺~”
尾音戛然而止,陈野捧着我的脸,望着我的眸子里全是求饶的余味。
“是我错了!”
“我真的大错特错!”
“你打我骂我吧!”
“只要不离开我就好!”
陈野在这一晚说了许多许多,我从中只明白了一点。
他是真的心悦我。
21
“知道了~”
“那我从书房搬回来。”
“哼!”
“我宋阿幺的床岂是你想下就下,想上就上的?!”
这段日子他对我冷冰冰的,我总得找补回来。
于是,陈野对我比往日更加贴心了些。
他变着法子备着我爱吃的馃子和蜜饯,那些时兴的衣料头簪也是一日不停地往我屋里送。
也不知道他那点子太医的月银够不够这般挥霍。
为了保住小陈府的底子,我只好同意他搬回来。
更深露重,铜镜映着跳动的烛火,我捏着犀角梳慢慢通发。
陈野带着温热的气息从背后笼住我。
“阿幺,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吗?”
他指尖缠着我散落的青丝打转。
镜中映出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我点点头。
他呼吸骤然粗重,将我转过来抵在妆台前。
滚烫的唇先是蜻蜓点水般碰触,继而化作暴雨倾泻。
纠缠的银丝扯断时,他正用犬齿碾着我下唇的胭脂,这般发力的轻咬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部找回。
骨节分明的手探向里衣系带时,我攥住了他发烫的腕子。
摇摇头:“不行。”
他深锁眉头,却还是将唇贴在我耳边厮磨,喉间逸出一声呜咽。
“为何?”
我偏头避开他颈间渗出的薄汗,指尖在他突起的喉结上画圈:
“我来葵水了。”
他如同一个青涩少年,耳根瞬间发红。
随即松开我:“那我去给你做碗红糖姜茶。”
我望着他夺门而逃的背影笑出声,院中惊起的夜枭应和着,好似也在笑话他的莽撞。
入睡前。
我埋头翻乱了榻上的被褥。
“你找甚?”
陈野凑上来问:“我帮你一起啊~”
“咱们床上不是有个火捂子吗?”
“我想捂一下肚子。”
“邪了门了,之前每天晚上都在,怎么偏偏要用的时候不在床上?”
“.....。”
“咳咳~”
陈野轻咳几声:“别找了,有些东西你不找的时候他自己就出来了!”
“睡吧!”
陈野说的没错。
后半夜的时候,在迷迷糊糊间,我的小腹被烫得滚热。
果然。
这东西不找的时候,他自己就出来了。
22
十日后,陈野休沐。
“我知道有处温泉,对女子身子多有裨益,不如你陪我一同去?”
“已近夏日,泡温泉是不是热了些?”
“冬病夏治。”
23
谁敢相信,在这簌簌竹影婆娑处,竟藏着一泓氤氲温泉。
夜风掠过竹梢,碎银般的月光穿过青翠竹叶,正巧洒在蒸腾着薄雾的泉眼上。
我赤足踩着细碎的卵石,看陈野用松枝拨旺篝火,野雉烤得滋滋冒油,油星子溅在火堆里迸出点点金芒。
满是米香的酒液在竹筒里晃荡,野蕈汤更是鲜得人舌尖发颤。
他笑着说:“吃个七分饱才不会积食!”
我才不管,只知道大快朵颐。
待酒足饭饱后,北斗七星已斜挂中天。
陈野忽地解开云纹腰带,外衫顺着劲瘦的腰身滑落。
他踩着池边青苔逼近时,竹叶上的夜露正巧滴在我后颈,激得我浑身战栗。
“夫人,葵水可是走了?”
他低哑的嗓音裹着酒气,指腹已探入我杏色襦裙的系带。
我望着他眼底跳动的暗火,刚颔首便被拦腰抱起。
陈野抱着我缓缓踏入温泉池。
温泉水滑过锁骨时,轻纱襦裙已化作流云浮散。
陈野将我抵在池壁凸起的青石上,水汽蒸得他耳尖红得滴血。
当他的犬齿轻轻衔住我耳垂时,我分明看见倒映着星月的池面,浮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阿幺..。”
他喉间溢出的叹息比温泉水更烫,十指穿进我湿漉漉的青丝。
我跨坐在他身上,股间温热的泉水带着滚烫让我心里发颤。
“别怕!”
陈野哄着我,细细点点的吻落下,可那双手还是悄悄不安分地脱下我们彼此最后的阻碍。
“我心悦你!阿幺~”
下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如水面上的小船,随着月色浮沉。
待到破晓时分,我蜷在铺着白虎皮的竹榻上,看着陈野就着残火煨山楂茶。
他肩头还留着我情动时咬出的牙印,晨光中宛如落梅点点。
此后三日,每当我想下榻寻些吃食,总会被他握着脚踝拖回锦衾。
他的玉冠早不知滚落何处,泼墨长发与我的青丝在枕上彼此纠缠。
直到第四日清晨,我扶着酸软的腰肢,望着满地揉皱的绢帕,以及竹帘外那个神清气爽喝茶的身影。
才深有感触:
“陈野,你是真的狗~”
倏然回头,陈野见我嗔视,竟捏了一块桌上的桂花糕,凑上来落在我唇边:
“夫人,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
24
嫡姐怀胎十月,临门一脚时,却难产。
我和陈野赶到的时候,稳婆正从内室出来。
她满手血污,小心翼翼地询问姐夫。
“沈大人,夫人胎位不正,怕是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姐夫沈玉书红了眼,直接掐住了那婆娘的脖子。
如同地狱的恶鬼,冷冷吼道:
“我都要保,保不了,我就让你陪葬!”
陈野拉住沈玉书,劝慰道:
“你可放心将她交由我?”
沈玉书看向陈野,一时失神,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陈野卷起衣袖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传来阵阵血气。
两个时辰过去。
“哇啊~”
一声婴儿啼哭响彻整个沈府。
“是个小公子。”
姐姐终是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
25
百日宴上。
嫡姐在陈野的医治下,已渐渐恢复气色。
“咿咿呀呀~”
看着胖乎乎的奶团子,我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姐夫沈玉书见到我身后的陈野,俯身作揖。
“妹夫,多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孩儿!”
我笑着问嫡姐:“这奶娃娃的名字可想好了?”
嫡姐点点头,沈玉书接过话头,对着陈野就是一拜。
“我们夫妻为了感谢你,特从妹夫你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字。”
“沈陈?”
沈玉书抱过小不点,悠悠开口:“沈野!”
“.....。”
“来,野儿~叫声爹听听。”
“!!!!!!!”
26
回去的路上,我以为陈野一言不发的,是生气了。
没想到他蹙着眉,轻轻将我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
“女人生孩子就如在鬼门关上走一回!”
“我宁可阉了自己都不想让你受苦!”
“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
“阉了你,那以后我岂不是没得用了?”
我拿着一颗酸梅塞进嘴里,这味道当真是好极了!
“那我就研制一个男人生不了孩子的药方,反正横竖不能让你吃苦!”
我又酷酷地炫了两颗酸梅,近日这胃口真是出奇的好呀。
只是。
还得哄着陈野千万不要折腾,可别白瞎了那成亲时被我收起来的风月画本。
那可是二十年前的绝版呢!
有钱都买不到的。
【全文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