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静把一张缴费单推到我面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正喝着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只看见她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灰。
引子
“这个月小宇的辅导班费,三千二,你转我一千六。”
陈静把一张缴费单推到我面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我正喝着汤,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只看见她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灰。
心,猛地沉了一下。
这张薄薄的纸,像一道冰冷的铁幕,在我们夫妻之间缓缓降下。这一切,都源于三个月前,我妈那句“为了你们好”的建议。
“林涛啊,你现在是科室骨干了,奖金也多了。可这钱,不能都让陈静一把抓。夫妻俩,亲兄弟明算账,搞AA制,各管各的钱,谁也不占谁便宜,日子才能长久。”
我妈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手背。她的手指干瘦,力道却不小,仿佛要把这个“真理”捏进我的骨头里。
我犹豫过。我和陈静从大学恋爱到结婚,十年了,钱一直都是她管。她细心,会过日子,家里的大小开销,人情往来,从没让我操过心。可我妈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那个叫“孝顺”的穴位。
我妈一辈子不容易,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的话,我能不听吗?
于是,我跟陈静提了。我记得她当时愣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没听清。然后,她笑了,笑得有些苍白,“行啊,你妈说得对,那就AA吧。”
我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一个家的温度,是从算清每一笔账开始,慢慢凉下去的。
就像现在,我看着那张缴费单,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千六,我不是拿不出来。可这钱从我手里转过去,味道就全变了。家,好像变成了一个合租房,我们是室友,孩子是我们的合资项目。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转账的界面冰冷,数字跳动着,像在嘲笑我。
“好。”我低声应着,完成了操作。
手机发出一声轻响,提示转账成功。
陈静收起缴费单,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哗哗地响着,盖住了她细微的抽泣声。我听见了,却不敢过去。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墙上用大字写着:AA制。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一团理不清的线麻。我妈说这是为了我们好,可为什么我的家,却越来越像个冰窖?我不知道答案,只觉得一阵阵地发冷。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在给我们的婚姻倒计时。
我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第一章 旧存折与新账本
AA制实行后的第一个月,家里静得可怕。
以前晚饭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陈静会说说她设计图纸上的奇葩客户,我会聊聊学校里学生的趣事,小宇叽叽喳喳地分享幼儿园的新鲜事。现在,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
“爸,我这个月的牛奶钱,是你出还是妈出?”小宇天真地问,打破了沉默。
我心里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陈静的筷子顿在半空,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爸爸出。”我赶紧说,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敢看陈静。我知道,孩子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婚姻最尴尬的窘境。我们把生活切割得清清楚楚,却忘了孩子的心是完整的,他不懂什么叫“你的”“我的”。
(内心独白)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以为听我妈的话,是在尽孝,也是在维护一个男人的“经济独立”。可现在看来,我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得多。我得到的,是每月多出来的一点零花钱和所谓的“自由”,失去的,却是这个家最珍贵的烟火气和亲密无间。这笔账,到底是我算错了,还是我妈算错了?
晚上,我失眠了。陈静背对着我,呼吸均匀,像睡熟了。可我知道她没睡。我们结婚八年,她睡着时是什么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
黑暗中,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给家具镀上一层冷冷的银边。我拉开电视柜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我们家以前的“财政中心”——一个旧存折。
存折是陈静的名字。我翻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收入和支出。我的工资,她的奖金,孩子的压岁钱,都清清楚楚。旁边还有她用铅笔标注的小字:“给爸妈买按摩椅”、“小宇生日礼物”、“还房贷”、“家庭旅游基金”……
这些字迹娟秀,透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我一页页地翻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这本小小的存折,承载的是我们共同奋斗的岁月,是我们对这个家全部的爱和责任。可现在,它被废弃了。
(内心独白)我真是个混蛋。我亲手把这份信任给撕碎了。我妈总说陈静花钱大手大脚,可这存折上,哪一笔钱不是为了这个家?她给自己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我只记得她总是在打折季,给小宇和我添置新衣。而我,却怀疑她,防备她,像防贼一样。
我正看得出神,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静走了出来,她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显然也没睡。
“你在看什么?”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慌忙合上存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什么,就是睡不着,随便看看。”
她没再追问,只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那是个崭新的账本。
“以后家里的公共开销,我都记下来,每个月我们对一下账,省得不清楚。”她喝了口水,平静地说。
我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旧的存折记录的是“我们”,新的账本,记录的是“你”和“我”。一字之差,隔着千山万水。我看着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们别这样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我自己开启了这场荒唐的“制度改革”,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喊停?
那个晚上,我们谁也没再说话。客厅里,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感觉,我们这个家,正在沿着一道清晰的裂痕,慢慢地滑向未知的深渊。
第二章 妈的“突击检查”
周末,我妈提着一兜子菜,不请自来。
“林涛,妈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炖锅鸡汤补补身子,你当老师费嗓子。”她一进门就扬了扬手里的老母鸡,笑得一脸慈祥。
陈静正在客厅陪小宇搭积木,听到声音,她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妈,您来了。”
“哎,来了。”我妈应着,眼睛却像雷达一样,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客厅。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一个新买的加湿器上,眉头不易察ệt地皱了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那个加湿器是陈静前几天买的,说秋天干燥,对小宇的喉咙好。按照我们的AA约定,这是“家庭公共用品”,费用一人一半。
“这屋里怎么雾蒙蒙的?”我妈放下菜,走到加湿器跟前,伸手摸了摸,“哟,这玩意儿得不少钱吧?陈静啊,不是我说你,过日子得精打细算。这东西有什么用?不就是点水汽嘛,还费电。”
陈静的脸色白了白,她攥紧了手里的积木块,低声说:“妈,这是给小宇用的,他最近总干咳。”
“干咳就喝点梨水,管用还不花钱。”我妈的语气不容置疑,像个经验丰富的家长在训导不懂事的晚辈,“你们年轻人就是爱乱花钱。林涛,你可得管管。”
我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我的妈,一边是我的妻子。我像个被夹在磨盘中间的豆子,快要被碾碎了。
“妈,没多少钱,再说也是为了孩子好。”我只能打圆场。
我妈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她转过头,拉着我进了厨房,压低声音说:“儿子,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AA制一搞,她花钱的毛病就看出来了。这要是钱还都归她管,咱们家早晚被她败光了!”
(内心独白)败光?我妈嘴里的“败光”标准到底是什么?是给孩子买个加湿器,还是偶尔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我妈一辈子省吃俭用,她的价值观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可时代不同了,陈静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她追求一点生活品质,难道就是错吗?我开始怀疑,我妈的“为我好”,是不是一种以爱为名的绑架。
我正不知道怎么接话,我妈又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有我存的两万块钱,你拿着。密码是你生日。这是妈给你的‘小金库’,千万别让陈静知道。万一家里有个急事,或者你想买点什么,就用这个。男人手里,得有自己的活钱,懂吗?”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手心直冒汗。这哪是“活钱”,这分明是一颗定时炸弹。它炸掉的,将是我和陈静之间仅存的那点信任。
“妈,我不要,我们钱够用。”我把卡推回去。
“拿着!”我妈把我的手一攥,不容我拒绝,“你是我儿子,我的钱不给你给谁?听妈的,没错。”
正在这时,陈-静抱着一堆要洗的衣服走过厨房门口。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银行卡上,然后迅速移开,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可我知道,她看见了。
她什么也没说,抱着衣服走进了阳台。洗衣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是要把整个家都震散架。
我看着手里的卡,心里一片冰凉。我妈的这次“突击检查”,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准确地切开了我和陈静之间正在愈合的伤口,还往上面撒了一把盐。我预感到,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第三章 深夜的急诊室
风暴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导火索是小宇的病。半夜里,小宇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哭闹不止。我和陈静都吓坏了,手忙脚乱地给他穿好衣服,抱着就往医院跑。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却处处透着一股冰冷的焦灼。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肺炎,需要立刻住院。
“先去办住院手续,交五千块押金。”护士递过来一张单子。
我下意识地去摸钱包,却发现出门太急,只带了几百块现金。手机里倒是有钱,可我犹豫了。这五千块,按照AA制,我们应该一人一半。可现在这情况,我怎么开口跟陈静说“你转我两千五”?
我看着她焦急地抱着小宇,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那句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陈静已经从她的包里拿出银行卡,递给了我。“快去吧,别耽误了。”
我接过卡,心里五味杂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渺小又可笑。什么AA制,在孩子的健康面前,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跑去缴费,刷卡,签字。等我拿着一堆单子回来,小宇已经安排进了病房,挂上了点滴。陈静坐在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走过去,把她的银行卡还给她。“钱先用你的,回头我……”
“不用了。”她打断我,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林涛,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不用你‘AA’。”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的滴答声和孩子微弱的呼吸声。
(内心独白)我到底在坚持什么?我所谓的“原则”,在家人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成了一道冰冷的障碍。我妈教我“亲兄弟明算账”,可她没教我,当亲人躺在病床上时,这账该怎么算。我看着陈静疲惫的侧脸,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刻的厌恶。我这个丈夫,这个父亲,当得太失败了。
后半夜,小宇的烧总算退了些,安稳地睡着了。陈静守了一夜,熬得眼睛通红。我让她去旁边的空床上歇会儿,她摇了摇头。
我起身去打开水,回来的时候,看到陈静在翻她的钱包。她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和卡都倒了出来,一张张地数着。她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心里一沉,走过去问:“钱不够吗?”
她没看我,低声说:“医生说后续可能还要用进口药,会贵一些。我手里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我这有。”我立刻说,然后,鬼使神差地,我掏出了我妈给我的那张卡,“这张卡里有钱,你先用。”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解决眼前的困难。我忘了我妈的叮嘱,忘了这张卡的“特殊”意义。
陈静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卡上。那是一张我们家附近那个小银行的储蓄卡,不是我常用的工资卡。她盯着那张卡看了几秒钟,眼神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彻底的冰冷和失望。
她没有接那张卡,而是慢慢地站起身,退后了一步,仿佛我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
“林涛,”她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你妈给你的‘小金库’,对吧?”
我瞬间如坠冰窟。
第四章 信任的堤坝
“你……你怎么知道?”我结结巴巴地问,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
陈静惨然一笑,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怎么知道?上次你妈来,你们在厨房里嘀嘀咕咕,你以为我没看见吗?你手里攥着这张卡,像攥着什么宝贝。林涛,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用这笔钱。”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病房里,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穿了我的伪装。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先救急……”我慌乱地解释,却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救急?”她冷笑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是用你妈给你的‘私房钱’,来救我们这个家的急?林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合伙人,还是一个需要你时时刻刻提防的外人?”
“不是的,陈静,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又立刻压低,生怕吵醒了小宇,“从你提出AA制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个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家了。我忍着,我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被你妈说动了。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你总会明白的。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她指着我手里的卡,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你拿着你妈给你的钱,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为孩子的医药费发愁。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你是不是觉得,你妈说得对,我就是个,离了你,离了你们林家的钱,我就活不下去?”
“我没有!”我大声反驳,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就是这么做的!”她毫不退让,“你把我们的家,变成了你和你妈的联盟,而我,是那个被排挤在外的敌人!这个AA制,不是为了理财,是为了防我!这张卡,就是证据!”
我们之间的争吵,像一场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在深夜的医院里彻底爆发。信任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内心独白)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心里一片绝望。我终于明白,我犯下的最大错误,不是听从我妈搞了AA制,而是在我妈和我妻子之间,我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我试图两边都讨好,结果却是两边都伤害。我以为我在尽孝,实际上,我是在用我妈的价值观,来凌迟我的婚姻。
“陈静,我们别吵了,好吗?孩子还病着。”我试图缓和气氛。
“是啊,孩子还病着。”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擦干眼泪,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林涛,等小宇出院,我们……谈谈吧。”
她说的是“谈谈”,但我听出了那两个字背后沉甸甸的分量。那不是商量,是宣判。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走到病床边,俯下身,轻轻地摸着小宇的额头。她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决绝。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那张银行卡,烫得像一块烙铁。我知道,我可能要失去她了,失去我们这个家了。而这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第五章 空荡荡的家
小宇出院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我的心情。
在医院的这几天,我和陈静几乎没有交流。她像一个尽职的护士,照顾着小宇的一切,而我,则像一个多余的摆设。她用自己的钱付清了所有的医药费,再也没提过钱的事。
回到家,陈静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她打开衣柜,把小宇和她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
我站在门口,心慌得厉害。“陈静,你要干什么?”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我带小宇回我妈家住一段时间。这个家,我累了,想静一静。”
“静一静”这三个字,像三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我知道,这只是一个体面的说法。
“不要走,好不好?”我走过去,想拉住她的手,“是我错了,我全都错了。我们不搞AA制了,以后钱都归你管,家里你说了算。”
她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我。她的眼睛很红,却没有眼泪。“林涛,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这不是钱的事,是心的事。我的心,被你和你妈,伤透了。”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她用来记账的新账本,翻开,递给我。
“你看看吧。”
我接过来,手在抖。账本的第一页,记的是加湿器的钱,后面标注着“公共开支,待分摊”。往后翻,是买菜的钱,水电煤气的钱,小宇的牛奶钱……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然而,在这些冰冷的账目旁边,还有另一列用红笔写的小字。
“林涛爱吃的红烧肉,五花肉三十八一斤。”
“婆婆生日快到了,要准备礼物。”
“林涛的衬衫领子磨破了,该买新的了。”
“小宇的画画兴趣班,三千二,要攒钱。”
一笔一笔,记录的不是开销,而是她对这个家点点滴滴的爱和付出。她一边和我算着AA的账,一边却在心里,为我们默默地计划着所有。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在账本上,晕开了那些字迹。
(内心独白)我真是个瞎子,是个傻子!我只看到了她花钱,却没看到她花掉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我和孩子身上。我只听得到我妈在我耳边念叨“要省钱”,却听不到我妻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声音。我拿着我妈给的“小金库”沾沾自喜,却不知道,我妻子为我准备的,是她全部的爱和未来。
“对不起,陈静,对不起……”我除了这三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林涛,你的‘对不起’太晚了。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在我淋雨时,还要和我算清雨伞钱的合伙人。更不是一个,把他妈妈的话当圣旨,却把妻子的感受当空气的‘孝子’。”
她合上行李箱,拉起小宇的手。“小宇,跟爸爸说再见。”
小宇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们,怯生生地说:“爸爸,再见。”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那个被我翻乱的抽屉,看着那本摊开的账本,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个家,被我亲手拆散了。
第六章 迟来的道歉
我在那个空荡荡的家里,独自过了一个星期。
白天,我去学校上课,面对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强颜欢笑。我是一名语文老师,教学生们理解文章里的悲欢离合,可我自己的生活,却成了一篇写砸了的、满是涂改痕迹的烂文章。
晚上,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片死寂。没有陈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没有小宇欢快的笑声。我随便泡一碗面对付一下,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深夜。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陈静带孩子回娘家了。”我的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我妈拔高的声音:“什么?她怎么能这样!为这点小事就跑回娘家,也太不懂事了!儿子你别急,她就是吓唬你,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你可不能先服软,不然以后她更要骑到你头上了!”
“妈!”我打断她,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不是小事!我们的家快没了!就是因为那个AA制,因为你给我的那张卡!”
我把医院里发生的一切,都跟我妈说了。我说得语无伦次,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我妈彻底愣住了。她大概从没想过,她眼中“为我好”的妙计,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儿子……”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可结果就是这样。”我挂了电话,心里一片茫然。我知道,指责我妈解决不了问题,真正需要改变的,是我自己。
周末,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去了陈静的娘家。
开门的是我岳母,她看了我一眼,没给我好脸色,但还是让我进去了。
岳父坐在客厅看报纸,看到我,把报纸放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陈静和小宇不在客厅。
我走到两位老人面前,没有坐下,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岳父岳母都惊呆了。
“林涛,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岳母赶紧来扶我。
我摇了摇头,眼圈红了。“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陈静。是我混蛋,是我没脑子,听了我妈的糊涂话,把一个好好的家折腾成这样。我伤了陈静的心,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你们骂我吧,打我吧,只要能让你们消气。”
我说着,对着地上,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岳父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你起来说话。我们生气,不是气你听你妈的话,是气你没有自己的主心骨。一个男人,成家了,你自己的小家才是最重要的。孝顺父母没错,但不能是愚孝。你妈的意见,你可以听,但对不对,要你自己判断。陈静嫁给你,是把一辈子托付给你,你得护着她,而不是让你妈当枪使,来戳她的心窝子。”
岳父的话,句句在理,说得我无地自容。
这时,陈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眼睛也是红红的。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我从包里拿出我的工资卡,我的所有积蓄的存折,还有那张我妈给我的卡,一起递到她面前。
“陈静,这是我所有的一切。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那张卡,我已经把钱取出来还给我妈了。我对她说,以后我们家的事,让她少管。”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以前,我总觉得,我妈养我不容易,我必须听她的。我忘了,你陪我走下半辈子,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错了,错在没有分清大家和小家,错在没有保护好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把那个该死的账本扔掉,把家过回原来的样子。”
陈-静看着我,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她没有接我手里的东西,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打破信任很容易,重建,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我的道歉,只是第一步。
第七章 灯火是家的方向
我没有逼陈静立刻给我答案。
我把银行卡和存折放在她家茶几上,对岳父岳母说:“爸,妈,东西放这儿。我什么时候把陈静接回家,什么时候再拿走。我先回去了,让她好好静一静。”
说完,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追妻”之路。
我每天下班,不再直接回家,而是先去菜市场,买陈静和小宇爱吃的菜,然后送到岳母家楼下。我不上去,就把东西交给岳母,说一句“妈,辛苦您了”,然后就走。
周末,我会炖好一锅汤,或者做几样拿手菜,装在保温桶里送过去。我知道小宇喜欢吃我做的可乐鸡翅,就变着花样地做给他吃。
我开始学着承担一个丈夫和父亲该承担的责任。小宇的辅导班,我主动去续费。家里的水电煤气,我按时缴纳。我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陈静喜欢的花,换上新鲜的。
我妈也来了两次,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水果。她当着岳父岳母的面,跟陈静道了歉。她说:“是妈老糊涂了,思想跟不上趟,净给你们添乱。以后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再也不瞎掺和了。”
我能看出来,我妈的道歉是真诚的。她或许依旧不完全理解现代夫妻的相处模式,但她爱我,所以她也害怕我失去幸福。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陈静始终没有松口说要回家。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态度在慢慢软化。岳母给我打电话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生硬,变得温和了许多。
那天是我生日。我一个人在家,给自己下了一碗长寿面。刚吃了一口,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送快递的,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是陈静,还有牵着她手的小宇。
陈静手里提着一个蛋糕。小宇看到我,开心地扑了过来:“爸爸,生日快乐!”
我愣在原地,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请我们进去吗?”陈静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请,快请进!”我连忙让开身子。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像以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围坐在一起,吃了生日蛋糕。小宇把奶油抹了我一脸,陈静笑着递给我纸巾。
吃完饭,陈静主动收拾了碗筷。我跟着她走进厨房,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陈静,跟我回家,好吗?”
她没有挣扎,靠在我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把她抱得更紧。
(内心独白)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更不是一个算账的地方。家是港湾,是彼此的依靠。夫妻之间,最珍贵的不是钱,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推心置腹的理解。孝顺和爱情,从来就不是单选题。一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懂得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既不伤母亲的心,也护得住妻子的周全。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陈静坐在副驾驶,小宇在后座睡着了。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流光溢彩。我侧过头,看着陈静被灯光映照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我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
“老婆,以后,这个家,你说了算。”我轻声说。
她笑了,回握住我的手,说:“不,是我们说了算。”
是啊,是我们。不是“你”,不是“我”,而是紧密相连的“我们”。
我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路,忽然明白了。那一道道温暖的灯火,不就是家的方向吗?而我,差一点点,就永远地迷失在了黑暗里。幸好,我还来得及回头。幸好,她还在原地等我。
来源:低调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