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老汉捡到襁褓“弃婴”,20年后他成公务员,养父却另有隐情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3 17:01 2

摘要:我拍了拍手上的碎皮屑,快步走进昏暗的屋子。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砸开一圈圈涟漪。

引子

那部黑色的老式电话机在土炕上震动时,我正蹲在院子里,帮阿爸收拾一张半干的羊皮。

“远儿,电话!”阿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粗粝得像院墙上的夯土。

我拍了拍手上的碎皮屑,快步走进昏暗的屋子。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砸开一圈圈涟漪。

“请问是苏远同志吗?恭喜您,您已被旗政府办公室录取,请下周一携带相关材料前来报到。”

我握着听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从村里的小学到镇上的中学,再到呼市的大学,为的就是这一刻。我成了家里第一个,也是我们这片牧区几十年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听见了,谢谢,我一定准时到!”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尾音还是忍不住地发颤。

挂了电话,我转身看着我的阿爸,苏宝音。他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烟杆,却没有点着。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沟壑里仿佛填满了岁月的风沙。

“阿爸,考上了,是旗政府。”我走到他面前,把那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递过去,像献上一份迟到了二十年的答卷。

我以为他会笑,会像邻居巴特尔大叔那样,用力拍我的肩膀,说一句“好小子,有出息”。

可他没有。

苏宝音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粗糙的指尖在“苏远”两个字上反复摩挲。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眶一点点变红。那双看过半辈子牛羊、熬过无数个风雪夜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阿爸,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啊!”我慌了,蹲下身子想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猛地一抖,那张录取通知书飘落在地。接着,这个像草原上的石头一样坚硬了一辈子的男人,突然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痛苦的哭声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像一头受伤的老狼在哀嚎。

我彻底愣住了。二十年来,我见过阿爸因为牛丢了而发愁,见过他因为我生病而熬红了眼,却从未见过他哭。尤其是在我人生最得意、最该庆祝的这一天。

那哭声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悲伤。

我心里的喜悦瞬间被浇得冰冷。我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那红色的印章刺眼得像一滩血。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我的“出人头地”,对他来说,或许不是荣耀,而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为什么?

这个悬念像一根刺,瞬间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看着痛哭流涕的阿爸,第一次感觉到,我们父子之间,隔着一个我从未触碰过的、深不见底的秘密。这个家,这座养育了我二十年的小院,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陌生起来。

我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考上公务员,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吗?可我们家就是最普通的牧民,一辈子本本分分,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的身世,阿爸早就告诉过我,我是他在一个雪夜里,从旗医院门口捡回来的弃婴。这件事,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阿爸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沉的抽噎。他放下手,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慌,有疼爱,有不舍,还有一丝我当时读不懂的……愧疚。

“远儿,”他沙哑地开口,“你……真的想去当这个官?”

“阿爸,这不是官,是工作。铁饭碗,以后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急切地解释,试图安慰他。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起身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拿起我刚才没收拾完的羊皮,一下一下地用木槌敲打着。那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敲在我的心上,每一下都让我更加不安。

那一晚,我失眠了。炕的另一头,阿爸的呼吸也同样不稳,不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痛哭的模样,心里那根刺越扎越深。我隐约觉得,我的未来,我的人生,都和这个秘密绑在了一起。不把它弄清楚,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安心地往前走。

第一章 那块旧羊皮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阿爸就起了。我听见他在院子里劈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格外用力,仿佛要把心里的什么东西给劈开。

我穿好衣服走出去,看见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汗光。院子角落里已经堆起了一小堆劈好的木柴。

“阿爸,我来吧。”我走过去想接过他手里的斧子。

他没理我,只是加快了动作,汗水顺着他额头的皱纹流下来,滴进脚下的尘土里。我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像一层厚厚的灰,让人喘不过气。

吃早饭的时候,他给我盛了一大碗奶茶,又切了块最大的黄油饼放在我碗里,和往常一样,却一句话也没说。

我忍不住了,轻声问:“阿爸,昨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我,眼神躲闪着:“没事。人老了,眼睛爱流水。替你高兴的。”

这个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我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我多想告诉他,不管有什么事,我们父子俩一起扛。可看着他那张刻意装出平静的脸,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心想,他一定有事瞒着我。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你走了二十年的路,突然发现脚下是空的。我一直以为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无话不谈,原来只是我以为。

下午,旗里管人事的干部打来电话,让我去镇上填几张表格。阿爸听见了,默默地从里屋拿出一个蓝布包,塞给我几张票子,说:“去镇上扯几尺新布,做身像样的衣裳。以后是国家的人了,不能穿得邋里邋遢。”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昨天那个失声痛哭的人不是他。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

送我到村口,他叮嘱我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走出很远了,回头一看,他还站在那儿,像一棵被风吹弯了腰的老树。

从镇上回来,已经是傍晚。我推开家门,阿爸不在。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把新买的布料放在炕上,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阿爸的床头。

他的床头有一个老旧的木箱子,上面落了锁。我从小就知道,那是阿爸的宝贝,从不让我碰。可今天,我看到那把黄铜锁竟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

我的心跳得厉害,像揣了只兔子。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这是对阿爸的不尊重。可是,那个秘密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我,让我无法抗拒。

我轻轻打开了箱子。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一本泛黄的户口本,还有一些修补皮具的工具。我翻了翻,正准备失望地合上,指尖却碰到了一个硬物。

在箱子最底下,我摸出一个用羊皮包裹着的小物件。打开层层包裹的羊皮,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打磨得非常光滑的石头,不是我们草原上常见的石头,倒像是一块雨花石,上面有淡淡的纹路。石头旁边,还有一个用红线穿着的、已经褪了色的长命锁,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安”字。

我从没见过这些东西。阿爸也从没跟我提起过。

我把那块石头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这绝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它来自哪里?为什么阿爸要这么珍藏着?还有这个长命锁,是我的吗?如果我是被抛弃的,怎么还会有这个?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响了,阿爸回来了。我吓得手一抖,赶紧把东西原样放回去,合上箱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炕上。

阿爸提着一捆草料走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办完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放下草料,走到水缸边舀水喝。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木箱子,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晚上,邻居巴特尔大叔提着一瓶马奶酒来给我道贺。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和阿爸是几十年的交情。

“宝音哥,我说什么来着,远儿这孩子,准有出息!”巴特尔大叔嗓门洪亮,满脸喜气。

阿爸难得地笑了笑,拿出两个酒碗:“借你吉言。”

几杯酒下肚,巴特尔大叔的话也多了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远儿啊,以后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阿爸。他为了你,这辈子可是……”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端起酒碗,和阿爸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阿爸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个制止的信号。

我心里咯噔一下。巴特尔大叔想说什么?阿爸为了我,这辈子到底怎么了?不就是辛苦拉扯我长大吗?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事?

那晚,巴特尔大叔没再多说,只是一个劲地跟阿爸喝酒。我坐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他们谈论着牛羊,谈论着天气,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跟我有关的话题。

送走巴特尔大叔后,我帮阿爸收拾碗筷。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说:“远儿,别胡思乱想。好好准备去上班,比什么都强。”

他的话听起来是安慰,却更像是一种警告。

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阿爸痛哭的脸,一会儿是那个光滑的石头和长命锁,一会儿又是巴特尔大叔和阿爸交换的那个眼神。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我的身世,绝对不像阿爸说得那么简单。

我必须弄清楚。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更是为了明白,我脚下的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第二章 风中的闲话

去旗政府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家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古怪。阿爸的话更少了,他整天埋头在他的皮具活计里,不是鞣制皮子,就是缝补马鞍,仿佛要把自己藏进那些牛羊皮的气味里。

我几次想开口问他关于那个木箱子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怕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我们之间仅存的这点平静都会消失。

我心里憋得难受,就像阴天时的草原,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我开始留意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我去村东头的供销社买盐。供销社里,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正围着火炉嗑瓜子聊天。看到我进来,她们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哎呀,这不是大学生嘛!听说要去旗里上班了?”张阿姨笑着说。

“是苏家的远儿啊,真是光宗耀祖了!”李阿姨也附和道。

我腼腆地笑了笑,应付着她们的恭维。就在我付钱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她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这宝音哥,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当年捡了这么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容易吗?”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可听说,这孩子不是捡的那么简单。”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是平时最爱传闲话的吴阿姨。

我的脚步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怎么不简单了?”张阿姨好奇地问。

“我可听俺家那口子说过,二十年前,宝音哥从南边回来,就抱了个孩子。说是捡的,可谁在旗医院门口捡孩子,还正好是个大雪天?哪有那么巧的事。”吴阿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

“那你的意思是?”

“我寻思着,那时候有个南方的女娃子在咱们这边的林场待过一阵子,后来不是不清不楚地就走了吗?时间上,好像对得上……”

“嘘!别瞎说,让人家孩子听见!”李阿姨打断了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假装没听见,拿着盐快步走出了供销社。可我的心,却像被扔进了一锅滚油,翻腾不休。

南方来的女人?不是捡的?这些话像一把把小锤子,敲打着我一直以来的认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被狠心父母抛弃在医院门口的可怜虫,是阿爸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如果不是呢?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我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晃悠。风从耳边刮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熟悉和亲切。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

回到家,阿爸正在院子里磨刀。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些熟悉的皱纹此刻在我眼里,都变成了藏着秘密的沟壑。

我把自行车停好,走到他面前,鼓足了所有的勇气。

“阿爸,我今天在供销社,听到些闲话。”

他磨刀的手停住了,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闲话?什么闲话?”

“她们说……说我不是你捡的。”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反应。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一种掺杂着惊慌和愤怒的苍白。他手里的磨刀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胡说八道!那些长舌头的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是我记事以来,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他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真是无中生有,他不会这么激动。

“她们还说,二十年前,有个南方的女人……”我继续追问,声音有些颤抖。

“够了!”他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苏远,我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去听这些没根没据的瞎话的!你的身世,我告诉过你,就是我从医院门口捡的!你只要记住,你是我苏宝音的儿子,这就够了!”

他指着屋门,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进去!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我被他吼得愣在原地。他的愤怒像一堵墙,把我所有的问题都堵了回去。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又怕又委屈。

我心想,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难道真相就那么难以启齿吗?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历。你这样瞒着我,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吗?

那一晚,我们家第一次没有点灯。我和阿爸各自躺在炕的两头,谁也不说话。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我知道,我们父子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了。

我不再相信他是为了保护我。他一定是在隐瞒一个对他自己很重要的秘密,一个可能……不太光彩的秘密。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下定决心,既然他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找答案。那个木箱子里的石头和长命锁,还有供销社阿姨们提到的“南方的女人”,就是我仅有的线索。

第三章 一封退回的信

和阿爸大吵一架后,我们陷入了冷战。他不再主动和我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我也憋着一股劲,不再问他任何问题。家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心里的疙瘩解不开,我实在无法像从前那样坦然地面对他。

我开始偷偷地寻找线索。白天他出去放羊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我把那个老木箱又打开了一次,仔細检查了那块石头和长命锁,希望能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箱底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沓信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些信封都已经泛黄,上面的邮戳显示,它们都是在过去十五年间,从我们这个小镇寄出去的。收信地址都是同一个地方:江南省,安桥市,青石巷十八号。收信人是:陈淑云。

陈淑云!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她会是那个“南方的女人”吗?

我急切地想拆开信封看看里面的内容,却发现大部分信封都是空的。只有最上面的一封,是未拆封的,上面盖着一个红色的邮戳:“原址查无此人,退回。”退回的日期,是五年前。

看来,阿爸一直在给这个叫陈淑云的女人写信,但五年前,她就从那个地址消失了。

我拿着这封退回的信,手心里全是汗。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阿爸和我真正的身世,一定和这个叫陈淑云的女人,和那个叫安桥市的地方,有关系。

我心想,我必须去一趟安桥市。只有找到这个陈淑云,或者找到认识她的人,我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这个决定像一团火,在我心里燃烧起来,让我坐立不安。

可是,我马上就要去旗政府报到了。如果我现在离开,就意味着要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一边是前途光明的未来,一边是扑朔迷离的身世,我该怎么选?

我纠结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工作可以再找,但身世的真相只有一个。如果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捧着金饭碗,心里也是空的。

我决定向单位请假。就说家里有急事,需要处理一下。

做出决定后,我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把信封小心地放回原处,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我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阿爸给我的那几百块钱。

第二天,我跟阿爸说,单位有点事,让我提前去一趟旗里,可能要待几天。

他正在编一条马鞭,听到我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去吧,自己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第一次对他撒谎,心里充满了愧疚。可一想到他对我隐瞒了二十年,这点愧疚又被一股怨气冲淡了。

我背上包,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阿爸,我过几天就回来。”

他“嗯”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头。

我关上门,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不知道我这一走,再回来的时候,我们父子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但就像射出去的箭,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去往江南省的火车要坐两天一夜。车厢里人很多,气味也很混杂。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草原和蒙古包,心里一片茫然。

我即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人。我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找到的真相,会不会是我能承受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江南省,安桥市,青石巷十八号。这十几个字,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从辽阔的草原,变成了连绵的丘陵,最后是水田和白墙黑瓦的村庄。空气也从干燥凛冽,变得潮湿而温润。

我心想,我的母亲,如果她真的是那个陈淑云,她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吗?她为什么会去到遥远的内蒙古草原?又为什么会把我……留给阿爸?

一个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无法安宁。我既期待着接近真相,又害怕着真相的残酷。这种矛盾的心情,一路折磨着我,直到火车缓缓驶入安桥市的站台。

第四章 南方的雨巷

安桥市和我从小长大的草原小镇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蓝天,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人来人往,说着我听不懂的吴侬软语。

我站在陌生的街头,感觉自己像一棵被移植过来的草,显得格格不入。

我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了好久,才在一个老城区里找到了青石巷。这是一条很窄的巷子,两边是斑驳的白墙和黑色的瓦片屋顶。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光发亮,踩上去滑溜溜的。

巷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我找到了十八号,可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凉了半截。

那是一片废墟。

原来的房子已经被拆掉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上面用红漆写着大大的“拆”字。看样子,这里正在进行旧城改造。

我站在废墟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我该怎么办?难道要就这么无功而返吗?

我不甘心。

我开始在附近打听。巷子里的居民大多已经搬走了,只剩下几户不愿离开的老人。我挨家挨户地敲门,用我那口音奇怪的普通话询问他们是否认识一个叫陈淑云的人。

大多数人都摇头,说不认识。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巷口一家小卖部的老板叫住了我。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竹椅上摇着蒲扇。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小伙子,你找陈淑云?你是她什么人?”

我心里一喜,连忙说:“我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不敢说实话。

老板叹了口气,指了指那片废墟:“你找晚了。他们家几年前就没人了。”

“没人了?是搬走了吗?”我急切地问。

“唉,”老板摇了摇头,“她爸妈走得早。淑云那丫头……命苦啊。”

从老板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故事。

陈淑云是巷子里有名的才女,当年考上了省城的名牌大学,是整个青石巷的骄傲。可就在她上大三那年,突然就休学回家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没过多久,她就一个人去了北方,说是去打工。

“后来呢?她回来了吗?”我追问道。

“没有。”老板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再后来,就听说她……在外面没了。可怜啊,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没了?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直设想着各种重逢的可能,却从没想过,我还没开始寻找,就已经得到了一个死讯。

“那……她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老板想了想,说:“好像在乡下还有个姑婆。不过很多年不来往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他们老家在几十里外的柳树村。”

柳树村!这成了我最后的希望。

我向老板道了谢,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青石巷。我必须去柳树村,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姑婆,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柳树村的路很难走,下了长途汽车,还要走十几里的土路。天上下起了小雨,南方的雨不像草原上的雨那么痛快,淅淅沥沥的,缠绵不休,把人的心情也浇得湿漉漉的。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路上,身上被雨淋透了,又冷又饿。可我顾不上这些,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真相。

我心想,如果陈淑云真的是我的母亲,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北方?又为什么会客死他乡?而阿爸,苏宝音,他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和我母亲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过往?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我的身世一样,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第五章 尘封的日记

我在柳树村找到了陈淑云的姑婆。她是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耳朵有些背,一个人住在一间老旧的瓦房里。

当我说明来意,提到陈淑云的名字时,老人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

“你找淑云做啥?她都走了二十年了。”老人的声音很沙哑。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身份,只能含糊地说,我受一位故人所托,想来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老人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里屋,抱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

“这是淑云当年留下的一些东西,她妈让我收着的。你要是真有心,就拿去看吧。看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心里百感交集。我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找了个村口的招待所住下。

房间里,灯光昏暗。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木箱。里面是一些旧书,几件褪色的衣服,还有一个相册。我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容灿烂,眼睛像两颗星星。她的眉眼之间,和我竟然有几分相似。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就是我的母亲吗?

在箱子的最底下,我找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锁已经锈住了,我用小刀费了很大劲才撬开。

日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娟秀,记录了一个女孩从喜悦到绝望的全部过程。

日记是从她上大学开始的。她记录了大学生活的新奇,记录了她对文学的热爱,也记录了她和一位姓王的老师之间,那段不被允许的恋情。她爱得那么投入,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怀孕,满心欢喜地告诉那个男人时,换来的却是冷漠和抛弃。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前途,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打掉孩子,然后就消失了。

学校的流言蜚逼得她无法再待下去,她只能休学回家。可是在那个保守的小镇,未婚先孕是天大的丑闻。家人的不解,邻居的指指点点,像一把把刀子,割得她遍体鳞伤。

日记的后半部分,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她想过死,可又不忍心肚子里无辜的生命。最后,她拿着那个男人给的钱,独自一人去了遥远的内蒙古林场,想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在林场,她遇到了一个同样来自异乡的男人,一个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的皮匠。那个皮匠,就是我的阿爸,苏宝音。

日记里这样写道:

“他叫宝音,是个蒙古族汉子,话不多,但手很巧。他看我一个孕妇不容易,经常默默地帮我。给我送些吃的,帮我修补漏雨的屋顶。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同情。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上,他是我唯一的温暖。”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很健康。我给他取名叫‘远’,希望他能远离我这不幸的人生,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平安长大。”

“宝音哥来看我,我求他收养我的孩子。我把身上剩下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有一个我母亲留给我的长命锁。他一开始不肯,说他一个光棍,养不活孩子。我跪下来求他,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我们母子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看着我,这个像山一样硬的汉子,眼睛红了。他最后点了点头。”

“我把孩子交给他的时候,心里有万般不舍。我告诉他,就说孩子是捡来的,千万不要告诉他真相,我不想我的丑闻,毁了他的一生。宝音哥答应了,他说,他会把远儿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大。我相信他。”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字迹已经非常微弱:

“远儿,妈妈对不起你。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安康。”

看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我不是弃婴,我是一个被母亲用生命托付出去的孩子。我的阿爸,也不是捡到了我,而是背负了一个女人临终的嘱托,用一个谎言,守护了我二十年。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会痛哭。他不是不为我高兴,他是害怕。他害怕我当了公务员,身份会被调查,这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会被揭开。他害怕我知道真相后,会恨他,会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他背负了二十年的承诺和谎言,那重量,早已把他的脊梁压弯了。而我,却因为自己的猜疑,那样地伤害他。

我心如刀绞。我恨那个抛弃我母亲的男人,我心疼我那从未谋面的母亲,但我心里更多的,是对我阿爸苏宝音的愧疚和无尽的感激。

他给了我两次生命。一次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次是用他全部的爱和尊严,给了我一个清白干净的人生。

我合上日记本,擦干眼泪。我必须马上回去,回到阿爸身边。我要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仅不恨他,我比以前更爱他,更尊敬他。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第六章 归来的脚步

回程的火车上,我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窗外的风景依旧,但在我眼里,却多了几分温情。我不再是一个寻找来处的孤儿,我是一个归家的儿子。

我紧紧攥着那本旧日记和那个长命锁,它们像是有温度一样,温暖着我的手心。

火车到站时,已是深夜。我没有停留,直接搭上了一辆回镇上的夜班车。车上人很少,我靠着窗户,看着窗外漆黑的草原,心里一遍遍地演练着见到阿爸后要说的话。

我要怎么开口?是直接告诉他我都知道了,还是旁敲侧击?我怕我的直接会再次伤害到他,让他觉得我在质问他。

想了一路,也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我们那个熟悉的小村庄。远远地,我就看见了我们家院子里那盏昏黄的灯,还亮着。

我的心猛地一揪。这么晚了,他还在等我。

我推开院门,脚步声惊动了屋里的人。门“吱呀”一声开了,阿爸披着一件旧羊皮袄站在门口,满脸的憔悴和焦虑。看到我,他浑身一震,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光。

“远儿……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几天,他肯定没睡过一个好觉。我的谎言,让他担心坏了。

“阿爸,我回来了。”我走到他面前,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了这一句。

他拉着我进屋,让我坐在炕上,又给我倒了碗热腾腾的奶茶。他上下打量着我,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又没问出口。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炉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鬓边新增的白发,再也忍不住了。我从包里拿出那个长命锁,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炕桌上。

“阿爸,我都知道了。”

他看到那个长命锁,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在安桥市,找到了我……母亲的日记。”我把那本日记也拿了出来。

阿爸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他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堵墙,终于塌了。

“阿爸,对不起。”我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跟你吵架,更不该骗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阿爸突然抬起头,一把抓住我的手,泪水像决了堤的河,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滚滚而下。

“不……是阿爸对不起你!”他泣不成声,“阿爸骗了你二十年……我不是个好阿爸……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自己,会恨我……我怕那些难听的话,会耽误你的前程……”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说,当年我母亲把垂危的生命托付给他,他发过誓,一定要让我过上好日子,活得堂堂正正。他拼命干活,供我读书,就是希望我能有出息,能摆脱这片贫瘠的土地,也摆脱那个不幸的出身。

“你考上那天,我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我对得起你妈了。害怕的是,你当了官,人家要查你的底细,万一……万一查出来了,你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把二十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恐惧、委屈和压力,全都释放了出来。

我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这个给了我生命的男人,这个用谎言守护了我二十年的父亲。他的身体那么瘦小,肩膀却那么宽厚,为我撑起了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

“阿爸,”我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我从来没有过那么好的出身。我唯一的身份,就是你,苏宝音的儿子。这就够了,比什么都强。”

“我不会嫌弃我的母亲,她很伟大。我也永远不会恨你,因为你给了我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阿爸了。”

阿爸在我怀里,哭声渐渐平息。他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有释然,有欣慰,还有失而复得的珍贵。

我们父子俩,在那个黎明前的清晨,终于把隔在心里的那堵墙,彻底推倒了。

第七章 草原上的阳光

秘密说开后的第二天,天格外地蓝。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暖洋洋的。

我和阿爸坐在炕上,喝着奶茶,第一次平静地谈论起我的母亲,陈淑云。阿爸从箱底拿出了那块他珍藏了二十年的雨花石,递给我。

“这是你妈妈的家乡石,她说想家的时候,就摸摸它。”阿爸的声音很轻,“她是个好姑娘,有文化,心也善。就是命不好。”

我摩挲着那块光滑的石头,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当年的温度和思念。我说:“阿爸,等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江南,去她的坟上看看吧。告诉她,她的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阿爸点了点头,眼圈又红了,但这次,他的眼神里是欣慰。

“好,我们一起去。让她看看你,她也就放心了。”

我们聊了很多,从我小时候的趣事,聊到他年轻时在南方打工的经历。那些过去被刻意回避的话题,现在都成了我们父子间最温暖的回忆。我发现,我的阿爸,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沉默寡言,他只是把太多的心事,都藏在了心里。

中午,巴特尔大叔又来了。他看到我们父子俩有说有笑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宝音哥,看样子,是雨过天晴了啊。”

阿爸笑着给他倒上酒:“是啊,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那天下午,阿爸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们骑着马,一路向草原深处走去。风吹在脸上,带着青草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来到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上。阿爸下了马,指着远方说:“远儿,你看。这片草原,大不大?”

“大。”我回答。

“天,高不高?”

“高。”

“跟天地比起来,人那点身世,那点过去,算得了什么呢?”阿爸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深远,“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从哪儿来,而是要到哪儿去,是怎么活。”

“你阿爸我,没读过多少书,就是个粗人。但我这辈子,守着一个承诺,养大了你,我觉得我活得值。你以后当了干部,要记住,不管坐在多高的位置上,都不能忘了本分,不能忘了这片养你的土地,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你苏宝音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阳光照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那些沟壑仿佛都被填满了光辉。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坚定。

我明白了,他给我的,不仅仅是生命和爱,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一种平凡中的坚守,一种重于泰山的承诺,一种在任何境遇下都不能丢掉的尊严。这比任何显赫的出身,都更加宝贵。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阿爸,我记住了。”

我们父子俩并肩站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看着远处的牛羊,听着风的声音。我心里那最后一丝关于身世的阴霾,也彻底被这灿烂的阳光驱散了。

我不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是一个被深爱着的幸运儿。我的生命里,有一个用尽一生温情来思念我的母亲,还有一个用尽一生坚韧来守护我的父亲。

我的根,不在江南的雨巷,也不在这片草原的任何一个角落。我的根,就在我身边这个男人身上。只要他还在,无论我走多远,我都不会迷路。

一周后,我穿着阿爸给我做的新衣服,去旗政府报到。走进那座庄严的办公楼时,我的脚步格外沉稳。我知道,我的人生将从这里开始一个新的篇章,而我的身后,永远站着那个像草原一样宽广、沉默而伟大的父亲。

来源:风止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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