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时,我迷迷糊糊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十点零七分——莜莜正蜷成只小虾米窝在被子里,发梢还沾着昨夜洗澡时没吹干的茉莉香波味。四月末的南风裹着玉兰香从纱窗挤进来,掀动她翘起的刘海,我忽然想起上周幼儿园老师发来的视频里,她也是这样踮着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时,我迷迷糊糊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十点零七分——莜莜正蜷成只小虾米窝在被子里,发梢还沾着昨夜洗澡时没吹干的茉莉香波味。四月末的南风裹着玉兰香从纱窗挤进来,掀动她翘起的刘海,我忽然想起上周幼儿园老师发来的视频里,她也是这样踮着脚尖去够滑梯扶手。
"爸爸,今天去大滑梯吗?"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睫毛上还沾着睡意,手指头却已经揪住我的睡衣口袋。这个动作总让我想起她婴儿时期攥着安抚巾的模样,只是现在口袋里装的不是奶嘴,而是随时可能震动的手机。我给她套上印着草莓图案的卫衣时,她突然把冰凉的小手贴在我脖子上:"爸爸你的胡子又长出来了!"咯咯笑着躲开我的反击,像只花蝴蝶似的扑向玄关的粉色运动鞋。
小区对面的梧桐树荫里藏着我们每周必访的乐园。保安张叔正在修剪冬青,剪刀"咔嚓"声里混着他浓重的乡音:"莜莜今天要破纪录啊?"上周女儿创下连滑二十次的战绩时,他特意从值班室拿了颗水果糖作为奖励。此刻滑梯金属表面泛着薄雾褪去后的银光,晨练老人的太极剑穗子在空中划出流云,莜莜却突然在爬梯前刹住脚步——台阶上落着几片沾了露水的紫荆花瓣。
"要踩花花吗?"我蹲下来和她平视。她咬着嘴唇摇摇头,卫衣帽子上垂下的毛球跟着晃:"老师说花花会痛。"最后我们找了片梧桐叶当铲子,把花瓣轻轻拨到灌木丛下。这个插曲让我们的游戏多了项仪式,每滑三次就要停下来"护送"落花,直到她鼻尖沁出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缀了颗小钻石。
回家路上经过社区菜店,玻璃窗上贴着"新鲜土鸡蛋"的广告。老板娘探出头来:"莜莜爸爸,今天的火腿肠是双汇新到的玉米味!"冷冻柜的冷气扑在脸上时,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在早市的人潮里牢牢攥着我的手,另一只胳膊上挂着滴水的芹菜。
厨房里,莜莜踩着小板凳宣称要当"鸡蛋将军"。她握鸡蛋的样子像捧着易碎的月亮,蛋壳磕在碗沿的脆响让她惊喜地瞪圆眼睛。金黄的蛋液裹着粉红火腿丁在油锅里起舞时,抽油烟机的轰鸣中传来她哼唱的幼儿园儿歌,调子跑到太平洋却依然欢快。炒饭出锅前我撒了把葱花,她皱着小鼻子抗议的模样,和当年周丽怀孕时闻不得鱼腥的反应如出一辙。
母亲来接莜莜时带来了邻居家做的艾草糍粑,翠绿的团子躺在保鲜盒里,还带着竹叶的清香。"王奶奶说今天要教莜莜编端午彩绳。"老人从布袋里掏出五彩丝线,阳光穿过阳台晾晒的床单,在她银发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我看着一老一小牵着手走进电梯,莜莜回头冲我做鬼脸,辫梢的草莓发圈跳动着消失在金属门后。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时,我正梦见深陷沼泽。那个显示"反诈中心"的来电让未褪的梦魇变成现实冷汗——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屏幕上跳动的"账户异常"提示,ATM机按键冰冷的触感,周丽凌晨抱着哭闹的莜莜在派出所做笔录时颤抖的肩膀。警察同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追回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数字挺吉利啊。"我数着转账短信里的四个"8",忽然发现窗台上那盆蔫了半个月的绿萝,不知何时抽出了嫩红的新芽。
傍晚六点的夕阳把玄关染成蜜色,周丽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响起特有的节奏。她进门时发梢沾着办公楼里的空调凉气,怀里抱着给莜莜买的识字卡片。"东莞那边湿度大,"她蹲着帮我整理行李箱,把除湿袋塞进鞋盒缝隙,"记得每天视频。"我低头刷着那双旧皮鞋,鞋头那道划痕是去年暴雨天背莜莜去医院急诊时在台阶上磕的,鞋油渐渐填满褶皱,就像时光慢慢抚平某些伤痕。
莜莜带着满身彩绳和艾草香回家时,我们正在争论要不要带那件灰色风衣。她扑过来展示手腕上歪歪扭扭的中国结,周丽趁机把风衣塞进行李箱夹层。晚饭吃的是中午的炒饭,火腿肠被莜莜挑出来在盘子里摆成笑脸。洗碗时周丽突然说:"其实那笔钱到账时,我正盯着会议室投影仪走神。"她手上的泡沫泛着虹彩,"ppt上的柱状图突然就变成了莜莜出生时的体重数字。"
此刻台灯在日记本上投下暖黄的光圈,莜莜的呼吸声透过虚掩的房门轻轻起伏。冰箱发出轻微的嗡鸣,远处传来夜班公交进站的提示音。鞋柜上躺着明天要穿的帆布鞋,鞋带被周丽重新系成了她惯用的蝴蝶结样式。东莞的招聘会宣传单静静躺在行李箱夹层,边角有些卷曲——那是上周从社区公告栏揭下时沾到的雨水痕迹。
窗外的月亮悬在樟树梢头,像枚被磨旧的银币。我忽然想起清晨护送紫荆花瓣时,莜莜问它们明年会不会记得回家的路。此刻凝结在玻璃窗上的夜露缓缓滑落,划出的水痕像极了孩子稚嫩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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