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油灯在窗棂上投下摇晃的碎影，王水生将粗陶碗往桌心推了推，碗里浊酒漾起细小的涟漪。
油灯在窗棂上投下摇晃的碎影，王水生将粗陶碗往桌心推了推，碗里浊酒漾起细小的涟漪。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得他手一抖，半块酱牛肉险些掉在地上。
"施主，可否借宿一宿？
门扉吱呀作响，裹挟着潮湿水汽的夜风卷进来。
王水生抬头望去，檐下站着个灰袍尼姑，斗笠边沿垂下的黑纱遮住了面容，唯有手中念珠泛着幽微的磷光。
他下意识抹了把溅在衣襟上的酒渍，喉结动了动："师父……这荒村野店的，怎的独身赶路？
话出口才觉唐突，正要起身赔礼，却见那尼姑忽然掀起纱帘。
月光恰在此时破云而出，照得她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贫尼自清凉寺来。
她解下腰间木鱼轻轻放在门槛上，"往东三十里新起了座乱坟岗，施主近日可曾听见夜哭？
王水生后背蓦地窜起寒意。
三日前他确实在柴房听见婴啼，推开门却只有穿堂风卷着枯叶打转。
这事他连浑家都没敢提，怎的……
"师父快请进。
他慌忙搬来板凳，却见尼姑径直走向供桌。
佛龛里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水生注意到她袖口补丁里露出的半截手腕，竟布满朱砂画的咒文。
子时三刻，王水生被尿意憋醒。
窗外雨势渐歇，檐角铜铃不再作响，反倒显得四下静得诡异。
他趿着布鞋往茅房走，忽见月光下有个影子贴着西墙挪动。
浑身寒毛倒竖间，他摸起灶台边的柴刀，屏住呼吸凑近窗棂。
就着残烛望去，只见尼姑正用银簪挑开他卧房的糊纸，动作轻得像猫儿捕鼠。
"师父这是作甚？
王水生猛地把窗推开，刀刃擦着尼姑的灰袍掠过。
她却不慌不忙转身，掌心托着三炷香："施主枕下有煞，贫尼特来……"
"胡说八道！
王水生想起白日里她提及乱坟岗，酒意上涌，举起柴刀就要驱赶。
忽然瞥见她颈间挂着的银锁片，赫然刻着与自己幼时戴过的一模一样的八卦纹。
晨光初现时，尼姑已不知所踪。
王水生盯着供桌上新添的三炷香，后颈冷汗未干。
他冲进卧房掀开枕芯，七根明晃晃的银针钉在荞麦皮里，针尾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浑家阿翠端着粥碗进来，见他脸色煞白，嗔道："大清早发什么癔症？
王水生攥着银针的手直抖，昨日尼姑临走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子时若听见敲门声，切记不可应声。
晌午时分，村长派人传话，说西头李寡妇昨夜暴毙。
王水生赶到时，正见仵作从尸体枕下抽出一模一样的银针。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说李寡妇死前抓烂了喉咙，指甲缝里全是自己的血肉。
暮色染红村口老槐树时，王水生蹲在井边打水。
木桶坠入深井，带上来半桶腥臭的黑水。
他正要再试，忽见水面浮起张人脸——正是那尼姑的倒影！
"往东二十步，挖地三尺。
井底传来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惊得木桶脱手坠落。
王水生抄起锄头狂奔，在尼姑指点的位置掘出个油布包，里头裹着的银锁竟与自己昨夜在尼姑颈间见到的一模一样。
包袱里另有封泛黄信笺，字迹已被血渍晕染模糊。
王水生凑近烛火辨认，依稀看出"双胎""借命""十八载"等字眼。
正待细究，忽听后院传来阿翠的尖叫。
王水生冲进屋时，正见阿翠举着烛台对镜自语。
铜镜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个满脸血污的婴孩，正咧开没牙的嘴冲王水生笑。
他抄起墙角的雄黄酒泼过去，镜中婴孩突然伸出漆黑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李代桃僵"四个血字。
"当家的！
阿翠突然转身，左眼流出血泪，"她要把咱们的娃……"话音未落，西厢房传来婴儿夜啼。
王水生这才想起，阿翠临盆那夜产婆抱出来的只有个死胎，现在这个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孩，究竟从何而来？
三更梆子响时，王水生抱着襁褓摸进后山破庙。
供桌后转出个佝偻身影，正是白日里消失不见的尼姑。
她掀开襁褓，婴孩腕间赫然有个朱砂胎记，形状竟与银锁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十八年前，有人在此庙产下双生子。
尼姑枯瘦的手指抚过佛像金漆，"双生咒印，活不过三更。
你妻当年偷梁换柱，用死婴换走你亲骨血，却不知……"
破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水生透过门缝望去，月光下站着十几个蒙面人，每人颈间都挂着银锁。
最前头那人掀开面罩，露出与李寡妇七分相似的面容。
尼姑忽然将七根银针插入婴孩百会穴，血珠顺着针尾的红头绳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绘成个诡异的八卦图。
王水生刚要阻拦，却见那些蒙面人突然抱头惨叫，身上银锁竟如活物般钻进皮肉。
"当年接生婆在襁褓里动了手脚。
尼姑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你真正的孩儿，眉心也有朱砂痣。
她扯下灰袍，露出腕间与王水生幼子相同的咒文。
破庙梁柱突然剧烈震动，蒙面人们口中发出非人嘶吼。
王水生抱紧襁褓，见尼姑咬破指尖在地面画符，每画一笔，那些银锁便从蒙面人伤口中喷涌而出，叮叮当当落在八卦图上。
晨光穿透残破的庙顶时，地上只剩十七具尸体。
尼姑将最后一根银针别在王水生衣襟上："当年我师父为破双生咒，在井底压了十八枚锁魂钉。
你妻当年抱走的那个孩子……"
王水生浑身剧震。
昨夜他分明看见阿翠腕间，新添了道朱砂咒文。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抓住他手指，掌纹竟与尼姑颈间咒文完全重合。
"往东三十里乱坟岗。
尼姑拾起地上的木鱼，"该去超度那些被银锁困住的魂灵了。
她转身时，灰袍下露出半截红绳，系着枚与银针同款式的银锁。
王水生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时总梦见有个穿灰袍的姐姐，在井边给他糖吃。
晨风卷起地上的银锁，叮叮当当滚向破庙深处，惊起满殿尘灰。
残月如钩，乱坟岗的雾气裹着腐土腥气。
王水生攥着尼姑给的铜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发出咯咯怪笑，惊飞了夜枭，黑羽擦着王水生的耳际掠过。
"屏住呼吸。
灰袍尼姑突然驻足，从袖中抖出五枚青铜钱。
钱币落地时竟没入土中半寸，坟堆间随即传来铁链拖拽声。
王水生看见雾气里浮出十几双充血的眼睛，带着腐肉的腥臭越来越近。
尼姑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铜钱上："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随着她念诵《周易》卦象，地面突然隆起土包，青砖下传出指甲抓挠声。
王水生想起李寡妇临死前的模样，喉头发紧。
"巽下断！
尼姑厉喝，袖中飞出七根银针。
月光下银芒如电，刺入雾中便溅起血雾。
那些眼睛尖叫着后退，却听"咔嗒"一声，最前头的坟包裂开了。
青苔覆盖的棺椁里，躺着具穿嫁衣的女尸。
她腕间银锁叮当作响，肚腹竟微微隆起。
王水生刚要细看，尼姑突然将铜镜按在他脸上："莫看她的眼睛！
镜面映出女尸脖颈处有朱砂缝合线，像傀儡师的提线。
尼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这是阴婚尸，肚里怀着鬼胎。
火苗窜起的刹那，女尸猛地坐起，指甲暴长三寸。
"坎中满，离中虚！
尼姑将铜镜抛向半空，镜面射出金光。
女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肚腹突然炸裂，数百只银锁如蝗虫般涌出。
王水生抄起锄头乱砸，却听见襁褓里的婴孩发出吮吸声。
低头望去，婴孩正叼着银锁上的红头绳，嘴角流出血色涎水。
尼姑突然扯下襁褓，露出婴孩后颈的朱砂掌印："来不及了，快含住这个！
她将枚铜钱塞进王水生口中，金属腥味呛得他眼泪直流。
雾气深处传来铜铃脆响，七棵血柏树破土而出，枝桠组成北斗七星。
树身布满人脸模样的树瘤，每张脸都在无声嘶吼。
尼姑脸色骤变："这是茅山失传的七星煞阵！
王水生怀中铜钱突然发烫，他看见树影里站着个穿道袍的佝偻身影。
那人掀开面罩，赫然是李寡妇死时的面容。
她手中摇着铜铃，每响一声，血柏树就向中间合拢一寸。
"兑上缺，巽下断！
尼姑将七根银针钉入地脉，地面突然裂开鸿沟。
王水生抱着婴孩纵身跃过，回头却见尼姑的灰袍被树桠勾住。
道袍女鬼趁机抛出红绸，化作血蟒缠住尼姑脖颈。
婴孩突然放声大哭，哭声竟震碎了血柏树的枝干。
王水生看见婴孩眉心朱砂痣泛起红光，与尼姑腕间咒文产生共鸣。
道袍女鬼发出凄厉惨叫，银锁从她天灵盖喷涌而出，在半空组成个巨大的"卍"字。
"你师父用双生咒镇了十八年。
尼姑咳着血扯断红绸，"却不知双生子互为命盘，死一个，另一个就会……"她突然抓住王水生的手，将银针刺入他虎口穴。
剧痛中，王水生看见自己腕间浮现出相同的咒文。
道袍女鬼狂笑着化作血雾，尼姑将铜镜按在地上："快带着孩子进阵眼！
镜面映出血柏树根部有座青铜门，门上九只衔环兽首正在滴落黑血。
王水生刚要迈步，怀中婴孩突然长出獠牙咬住了他的肩膀。
青铜门后是个巨大的溶洞，钟乳石滴落的水珠带着尸油味。
中央有座白玉台，台上躺着个与王水生一模一样的男子，心口插着七根银针。
尼姑突然扯下灰袍，露出后背布满符咒的疤痕："你看见的是你的阳魂，这才是你的肉身。
王水生浑身剧震，想起十八年前产婆说妻子难产。
尼姑将婴孩放在白玉台上，孩子啼哭间，溶洞开始崩塌。
道袍女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双生咒无解，要么你死，要么他亡！
"坎离震兑，四象逆转！
尼姑咬破手指在空中画符，鲜血竟凝成实体。
王水生看见溶洞变成茅山宗祠，供桌上摆着双生子的命牌。
尼姑突然将铜钱塞进他手中："当年你师父用银锁镇魂，如今该由你来……"
地面突然裂开深渊，道袍女鬼化作巨龙扑来。
尼姑将银针尽数刺入王水生心口，他看见自己与白玉台上的男子同时睁眼。
婴孩的啼哭变成凤鸣，血柏树在凤鸣中化为灰烬。
"双生咒，解！
尼姑的灰袍燃起火焰，露出腕间与王水生相同的朱砂痣。
她最后看了婴孩一眼，纵身跃入深渊。
王水生怀中铜钱落地，正面刻着"生"，反面刻着"死"。
晨光穿透溶洞时，王水生抱着熟睡的婴孩走出洞口。
远处传来鸡鸣声，他低头看见孩子腕间银锁已化作红绳。
转身回望，乱坟岗的雾气散尽，露出七十二座无主孤坟，碑上皆刻着"往生众生"。
三年后，王水生站在新坟前烧纸。
襁褓里的孩子已会走路，正追着纸灰玩耍。
忽然有灰袍人经过，孩子冲那人咯咯直笑。
王水生抬头望去，斗笠下的面容似曾相识，那人颈间银锁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施主，可曾听过双生咒？
灰袍人突然开口，王水生手一抖，纸钱飘落进火堆。
孩子突然指着灰袍人手腕："爹爹，红绳绳！
王水生望去，那人袖中红绳若隐若现，系着枚半旧的铜钱。
夜雨叩打青瓦，王水生抱着襁褓拐进七里巷。
油纸伞下悬着的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惊得他后颈寒毛倒竖。
巷尾破败的纸扎店里漏出昏黄烛光，映得满屋纸人面孔忽明忽暗。
"客官要扎什么？
沙哑男声从里屋传来。
王水生收伞时瞥见柜台后坐着个独眼匠人，左手小指戴着银戒，戒面刻着半枚残月。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伸手抓向纸扎的童男童女，王水生这才发现所有纸人脖颈都系着红头绳。
独眼匠人突然起身，独眼中泛着灰白翳子："这位小公子，可是七月半子时出生？
王水生浑身一颤，想起三年前尼姑说双生咒无解，除非……
"纸人点睛，可续阳寿。
匠人枯瘦的手指抚过纸嫁衣上的金线，"但要用至亲骨血。
他说着从袖中抖出七根银针，针尾红绳与王水生枕下发现的一模一样。
子夜时分，王水生被婴孩啼哭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墙上纸影婆娑。
他正要掌灯，忽闻远处传来铜锣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颤。
"阴兵借道，生人回避！
王水生贴墙而立，见巷口涌出百余黑影，皆穿明甲戴铁面，手持哭丧棒。
最前头骑着白马的将领，腰间银锁叮当作响。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停止啼哭，咯咯直笑。
阴兵经过纸扎店时，独眼匠人突然推门而出，将纸糊的灯笼挑在竹竿上。
诡异的是，那些灯笼竟泛着幽绿磷光，照得阴兵铁甲生苔。
王水生看见将领铁面下渗出黑血，银锁上的符咒与自己腕间咒文如出一辙。
"他们锁着往生魂。
独眼匠人待阴兵远去，将王水生拽进店铺。
烛光下，王水生看见他右手心画着残缺的北斗七星，与尼姑留下的卦象相似。
"你认得这个？
匠人亮出银戒，戒面残月竟与王水生铜钱上的纹路吻合。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抓住银戒，放进嘴里啃咬，发出金属相撞的脆响。
匠人脸色骤变，独眼迸出精光："双生咒印！
你……可是王家后人？
他说着掀开地窖木板，露出堆满银锁的铜匣。
王水生瞥见最上头那枚锁片，刻着与自己幼时戴过的一模一样的八卦纹。
"当年你祖母为保双生子，与纸扎匠定下血契。
匠人将银针浸在朱砂里，"用银锁镇魂，以纸人续命。
如今咒印松动……"他忽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纸嫁衣眼睛处。
王水生怀中婴孩突然尖叫，纸嫁衣竟流下血泪。
匠人趁机将银针刺入婴孩百会穴，动作快如闪电。
王水生正要阻拦，却见婴孩后颈的朱砂痣泛起红光，与银锁产生共鸣。
"成了！
匠人扯断红头绳，纸嫁衣突然坐起，对着王水生盈盈下拜。
烛光中，嫁衣上的金线化作活物，在墙上投出凤穿牡丹的剪影。
五更梆子响时，纸扎店后门传来铜铃脆响。
王水生抱着婴孩跟随匠人来到镇外乱葬岗，三年前青铜门已化作石牌坊，上书"往生殿"三个血字。
牌坊下站着七个灰袍人，皆戴斗笠遮面。
为首者掀开纱帘，露出与王水生铜钱上相同的阴阳脸。
他手中摇着铜铃，身后阴兵虚影若隐若现。
"双生咒，解！
匠人将纸嫁衣抛向半空。
嫁衣化作火凤，载着婴孩冲向牌坊。
王水生看见牌坊上的血字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北斗七星图。
天地突然剧烈震颤，乱葬岗裂开深渊。
阴兵发出非人嘶吼，银锁如暴雨般坠落。
王水生看见牌坊下的灰袍人脖颈渗出黑血，化作十七枚银锁钉入地脉。
"坎离震兑，四象逆转！
匠人独眼流血，将残月银戒按在牌坊上。
银戒泛起红光，照出牌坊背面刻着的双生咒文。
王水生怀中铜钱突然发烫，正面"生"字化作凤凰，反面"死"字化作阴兵。
婴孩在火凤背上放声大笑，笑声震碎银锁。
王水生看见自己腕间咒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肌肤。
匠人突然扯下独眼罩，露出布满咒文的眼球："王家血脉，终究是破了这千年咒印……"
晨光初现时，乱葬岗已化作青翠山峦。
牌坊化作白玉碑，刻着"双生劫"三个古篆。
王水生怀中的婴孩腕间红绳消失，银锁化作尘埃。
他转身欲谢匠人，却见纸扎店已化作荒冢，碑上刻着"陈九之墓"。
二十年后，王水生站在新坟前烧纸。
坟头压着半枚残月银戒，旁边摆着扎着红头绳的纸人。
远处传来铜铃声，他抬头望去，见个灰袍小尼姑沿着山径走来，颈间银锁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施主，可曾听过双生咒？
小尼姑突然开口，声音竟与当年匠人一般沙哑。
王水生手一抖，纸钱飘落进火堆。
山风卷起，带着银锁的脆响消失在暮色里。
暮春时节，洛水城飘着柳絮。
王水生站在"天机阁"的青铜门槛外，望着门楣上"窥天命"三个鎏金篆字。
怀中襁褓里的婴孩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他衣襟上绣着的残月银锁。
"客从何处来？
珠帘后传来琴声，王水生抬头望去，见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正在抚琴。
她发间簪着支青玉簪，簪头雕着半开睡莲，随琴音颤动。
更奇的是她眉心朱砂痣，竟与怀中婴孩后颈的如出一辙。
"双生劫已破，何必再窥天机。
王水生将襁褓解下，婴孩见到女子突然咯咯直笑。
女子琴音骤乱，指尖扫过冰弦溅起星芒，那星芒竟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昆仑玉髓养魂，幽冥鬼玺定魄。
女子突然起身，月白裙裾扫过青玉案，案上《推背图》无风自动，"阁下可知，双生咒本是天机阁三百年前埋下的棋子？
三更梆子响时，洛水城突现沙暴。
王水生抱着婴孩躲进酒肆，却见个戴金铃面罩的胡姬正在调酒。
她腕间银镯刻着西域咒文，每晃一次酒壶，墙上影子里就多出个纸人。
"中原的客人，要买西域的春风吗？
胡姬将琉璃杯推过来，杯中酒液泛着幽蓝荧光。
王水生刚要拒绝，婴孩突然抓住酒杯往嘴里倒。
奇异的是，酒入喉竟化作清气，婴孩眉心朱砂痣更艳了几分。
沙暴中传来驼铃声，七匹白骨马拉着辆青铜车驶过窗前。
车帘上绣着双头蛇，蛇眼泛着血光。
胡姬突然扯下面罩，露出与王水生铜钱上阴阳脸相同的面容："双生咒既破，昆仑墟的铜门也该开了。
沙暴过后，王水生在胡杨林里发现座青铜门。
门环刻着饕餮纹，叩击时发出幽冥鬼泣之声。
更奇的是，门缝里渗出黑沙，组成个"聻"字。
"幽冥鬼玺在此。
胡姬将枚玉玺按在门环上，玉玺刻着九头蛇柏，蛇口衔着半枚残月。
王水生怀中铜钱突然发烫，正面凤凰与反面阴兵同时浮现。
青铜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间白玉台。
台上躺着个与王水生容颜相同的男子，心口插着七根银针。
胡姬突然扯下他面巾，露出眉心朱砂痣："你的阳魂，该归位了。
月光如银纱铺在白玉台上，王水生看见自己与台上男子同时睁眼。
胡姬将琉璃杯倒扣，杯中飞出两只玉蝶。
蝶翅上刻着《周易》卦象，绕着他二人盘旋。
"坎离相济，阴阳相生。
月白襦裙女子突然现身，将青玉簪插入白玉台裂缝。
簪头睡莲瞬间绽放，射出七道虹光。
王水生看见虹光里浮现幼时场景：产婆将银锁系在他与孪生兄弟腕间，窗外却站着个戴斗笠的灰袍人。
"三百年前，天机阁主用双生咒镇昆仑墟。
胡姬将幽冥鬼玺按在王水生心口，"如今咒印松动，铜门后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五更天时，青铜门突然涌出黑沙。
沙中浮出无数纸人，皆穿着道袍戴着铁面，与王水生当年在七里巷所见阴兵一般无二。
更可怕的是，每个纸人脖颈都系着红头绳，绳上银锁叮当作响。
"坎离震兑，四象逆转！
月白女子将青玉簪插入地脉，地面裂开鸿沟。
胡姬抛出七枚银镯，镯上咒文组成北斗七星。
王水生抱着婴孩纵身跃过，回头却见白玉台上的男子突然坐起，与胡姬掌风相接。
"你竟是……"胡姬金铃碎裂，露出腕间与王水生相同的朱砂痣。
白玉台男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七根银针："双生咒印，本就该由双生子同解。
沙暴再起时，青铜门后传来龙吟。
王水生看见黑沙里浮出座白玉棺椁，棺盖上刻着双生莲花。
胡姬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棺盖上，莲花竟缓缓绽开。
"昆仑玉髓！
月白女子将青玉簪插入棺缝，簪身开始融化。
王水生怀中婴孩突然啼哭，泪水化作冰晶。
更奇的是，冰晶落地便生出青莲，莲心托着枚玉髓。
胡姬将玉髓按在王水生心口："用昆仑玉髓养魂，幽冥鬼玺定魄。
白玉台男子突然抓住她手腕："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胡姬回眸一笑，面巾飘落，露出与王水生铜钱上阴阳脸相同的容颜。
晨光穿透沙暴时，青铜门化作白玉碑。
碑上刻着"双生劫"三个古篆，旁边浮着半枚残月。
王水生抱着熟睡的婴孩走出胡杨林，见月白女子与胡姬并肩站在沙丘上，二人容颜竟有七分相似。
"三百年前的天机阁主，本也是双生子。
胡姬将金铃系在婴孩腕间，"他用银锁镇魂，以纸人续命，却算漏了……"她突然指向东方，王水生望去，见地平线浮出座青铜门，门环上饕餮纹正滴落黑血。
月白女子将青玉簪递给王水生："昆仑墟的铜门既开，往生殿的阴兵就会循着双生咒印找来。
胡姬突然扯下颈间银锁，锁片化作凤凰载着婴孩冲向朝阳。
王水生握紧青玉簪，听见风中传来胡姬最后的歌声："双生花开花又落，幽冥路上无归途……"
二十年后，洛水城来了个说书人。
他总抱着个襁褓，里面装着半枚残月银锁。
当说到"双生劫"时，襁褓里的婴孩就会咯咯直笑，眉心朱砂痣泛着红光。
"客官可知，那双生咒印其实从未解开？
说书人突然压低声音，窗外飘来柳絮，落在银锁上化作冰晶。
冰晶里映出个戴金铃面罩的胡姬，正在给婴孩喂酒。
酒液入喉化作清气，婴孩手腕突然浮现北斗七星的红痕。
说书人起身收拾铜板，襁褓里的婴孩突然抓住他衣襟。
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照见说书人腕间银锁，锁片刻着《推背图》最后一象：双生花开，阴阳同归。
雪粒子打在青瓦上簌簌作响，王水生抱紧襁褓踏上悬空寺石阶。
山门处两盏琉璃灯在风中摇晃，映得石壁上"照见五蕴皆空"六个朱红大字忽明忽暗。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伸手抓向灯影，五指竟泛起金芒。
"施主身上，有睚眦刀气。
苍老声音从云深处传来，王水生抬头望去，见个白眉老僧倒悬在飞檐上。
老僧袈裟结着八十一颗骷髅珠，每颗珠子里都浮动着不同表情的脸孔。
更奇的是，他手中握着柄断剑，剑身刻着"斩痴"二字，与王水生怀中铜钱上的阴阳纹如出一辙。
"睚眦刀出，必染血光。
老僧将断剑插入石阶缝隙，"若要解双生咒，需入剑冢取昊天镜。
他说着扯下颗骷髅珠，珠子落地化作纸人，与王水生当年在七里巷所见阴兵一般模样。
王水生跟随纸人穿过三重殿，来到后山断崖。
崖底黑雾翻涌，隐约可见无数剑影在雾中浮沉。
纸人突然自燃，火光中浮出座青铜门，门环上饕餮纹正滴落黑血。
"坎离震兑，四象逆转！
王水生将青玉簪插入门缝，簪头睡莲射出七道虹光。
虹光里浮现月白女子身影，她将幽冥鬼玺按在门环上，鬼玺九头蛇柏突然活过来，缠绕住滴落的黑血。
青铜门开启刹那，黑雾化作睚眦巨兽。
兽首似龙，双目赤红，口中衔着半截残月银锁。
王水生怀中婴孩突然啼哭，泪水化作冰晶，睚眦见状发出震天怒吼，声波震得崖壁簌簌落石。
"用昆仑玉髓！
月白女子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王水生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玉髓上，玉髓竟化作凤凰虚影，载着婴孩冲向睚眦。
凤凰双翼掠过处，黑雾凝结成冰，睚眦口中银锁应声而断。
睚眦消散时，青铜门后露出白玉台。
台上放着面铜镜，镜框刻着北斗七星，镜面却蒙着层血翳。
王水生伸手触碰，铜镜突然映出胡姬容颜，她颈间银锁正在滴血，背后是无数纸人举着哭丧棒。
"双生咒印，原在镜中。
月白女子突然现身，将青玉簪插入镜框。
簪身融化，血翳如活物般剥落，露出镜中真相：三百年前，天机阁主将双生咒印在铜镜，以昆仑墟为阵眼，镇压睚眦刀气。
白玉台突然剧烈震颤，睚眦刀气从地脉涌出。
王水生看见自己腕间银锁开始融化，化作金线渗入经脉。
更可怕的是，怀中婴孩眉心朱砂痣泛起黑气，竟与睚眦双目同色。
"以血为引！
月白女子割破手腕，血珠滴在昊天镜上。
镜面泛起涟漪，照出王水生体内经络，金线与黑气正在交锋。
胡姬突然现身，将幽冥鬼玺按在婴孩心口："九幽之气，可镇刀煞！
悬空寺晨钟响起时，王水生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脚下黑雾翻涌，睚眦刀气化作实质，在岩壁上刻出"杀"字。
月白女子与胡姬分立左右，三人呈掎角之势，体内真元与刀气相抗，竟在雪原上空凝出龙形虚影。
"坎离相济，阴阳相生！
王水生突然明悟，将青玉簪与幽冥鬼玺同时拍向昊天镜。
铜镜迸发万丈光芒，照得睚眦刀气如阳春融雪。
更奇的是，光芒里浮现双生莲虚影，载着婴孩飞向东方天际。
雪霁初晴时，悬空寺铜钟自鸣九九八十一响。
王水生站在山门前，见襁褓里婴孩腕间银锁已化作北斗七星红痕。
月白女子与胡姬并肩站在云深处，二人容颜在晨光中竟有七分相似，唯有眉心朱砂痣一红一黑。
"三百年前种因，三百年后果。
白眉老僧将断剑递来，剑身"斩痴"二字已化作"斩痴嗔"，"当年天机阁主用双生咒镇睚眦，却算漏了双生子本是一体双魂。
王水生接过断剑，剑柄突然传来胡姬的声音："昆仑墟的铜门既开，往生殿的阴兵就会循着刀气找来。
月白女子将昊天镜系在婴孩襁褓上："此镜可照前世今生，但需以双生血为引。
二十年后，洛水城茶馆里，说书人抱着襁褓讲述"双生劫"。
窗外飘来柳絮，落在银锁上化作冰晶。
冰晶里映出个少年，他腕间红痕已化作金线，正在用睚眦刀气斩妖。
茶馆角落坐着个戴斗笠的灰袍人，颈间银锁滴落黑血，在地面组成个"聻"字。
"客官可知，那双生咒印其实从未解开？
说书人突然压低声音，襁褓里的婴孩咯咯直笑，笑声震得屋檐铜铃叮当。
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照见说书人手中青玉簪，簪头睡莲正滴落晨露，在地面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来源：半城烟沙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