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彼此闻名,却一辈子没在同一张桌边坐过。偏偏更巧的是——两人同姓同宗,祖根都扎在绍兴周家。翻到族谱那一页,你会忍不住叹一句:世事真会开玩笑,线绕得这么近,却始终没打一个结。
同宗不同面:周恩来与鲁迅的并行线
周恩来与鲁迅,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两个名字,一个深受爱戴的人民领袖,一个是名垂青史的民族脊梁,他们都在那个动荡不安、混乱不堪的时代勇敢抗争。
他们彼此闻名,却一辈子没在同一张桌边坐过。偏偏更巧的是——两人同姓同宗,祖根都扎在绍兴周家。翻到族谱那一页,你会忍不住叹一句:世事真会开玩笑,线绕得这么近,却始终没打一个结。
鲁迅本名周树人,字间透着江南的气韵;周恩来生在淮安,却常说自己“原籍在绍兴”,骨血里认定的,是那座潮湿的石板桥城。绍兴周家在当地是个大族,早前出过不少“师爷”,周恩来的祖上迁往淮安做事,这才有了他在淮安的降生。可说起根脉,他常不自觉地往绍兴拐,像人老了回味童年的味道——哪怕他童年其实没在绍兴长过。
他在不同场合都乐意提起“我是江浙人,我的祖籍在绍兴”。有时要填籍贯,他干脆写“江浙”,偶尔收笔成“绍兴”。这种执拗,不是形式,是想把自个儿钉回某个出发地。1939年,他从新四军军部返回的路上,特地绕去绍兴一趟,沿着河埠台走到祖茔前,烧纸鞠躬。后来又到城里的“百岁堂”,翻到那本用毛笔抄的家谱,郑重其事地添上自己和邓颖超的名字。字迹不华丽,却有一种要把命运写回族群里的肃穆。
再后来,他在杭州看过一场金华越剧团演的《孟丽君》。散场见演员来问候,一听是绍兴人,周恩来笑得像遇到老邻居:“我们是同乡。”这种轻巧的认亲,落到某些人身上可能是寒暄,到他这儿就像从心窝里冒出来的热气。提起鲁迅,他也会半真半玩笑地说:“可能是本家,都是绍兴城的周家出来的。”可他心里明白,比起宗谱里的一条线,他们更像是在同一片风雨里,背靠背撑伞的人。
把时间拨回到1918年,鲁迅用“狂人”的眼睛把旧社会翻了个底朝天,一篇《狂人日记》,像冬夜里突然响起的一鞭炮,惊走了漫长的沉默。往后,他在《新青年》连连出手,一篇比一篇尖利,见血不留情。那几年,不少青年读他的文章,是咬着牙读,读完恨不得立刻找一口气换天。
而在另一个城市,年轻的周恩来也在发烫。他进了南开,成了天津学生界里站得最前头的人之一,和同学们凑在一起建“觉悟社”,商量的是怎样把新思想讲到更多人耳朵里。出发总要选路,他选的是那条最难的。
1924年,他从欧洲回国,投入国共合作的大潮,在黄埔军校管政治工作,两次东征,和战士肩并肩。后来又转战上海,组织工人斗争,紧接着参与发动南昌起义,成了党里挑重担的人。这一路,是枪火里的路,而鲁迅的那一路,是笔锋里的锋刃。这两种锋利,互相看不见,却在同一块铁板上刻下痕。
这时的鲁迅,已经离开了多年生活的北平,先去了厦门,又到中山大学任教。讲课之外,他和许多共产党人来往频仍,在校园里也和年轻的革命者坐下来聊天。他在中山时见过陈延年,其实彼此并不需要多说什么,眼里都亮着那股子不认命的劲儿。
1931年初,风声一下子紧起来。左翼作家联盟的几位青年作家和革命者被捕,名字里有鲁迅的学生,有他赞许过的才华。为把人捞出来,周恩来托党内的同志去找鲁迅,希望借鲁迅的声望在社会上呼吁,制造些舆论的压力。那是个无奈的办法,但总得试一把。可这回,天不帮忙,门一扇一扇地关上。到了2月初,一个阴冷的日子,龙华附近的荒地里传来枪声,二十余条年轻的命,就这样被黑夜吞下。消息像冰水当头浇下,周恩来在奔走中咬紧牙关,鲁迅在案头久久无语。后来人们习惯把那一天笼成一句“龙华二十四烈士”,可在他们心里,每一张脸都活生生的。
有些情谊,未必需要见过面。1936年,周恩人在陕北致信留在上海的冯雪峰,顺手写一句“问问你的老师和沈兄近况”,其实是在从远方递一碗热汤过去。冯雪峰的“老师”,便是鲁迅;“沈兄”是茅盾。那时陕北的风是大的,纸上带着沙砾味,可信里那点子惦念,字里行间读得见。
偏偏这年,鲁迅的身体垮了。先是肩肋疼得厉害,后来喘气都觉得疼,病势一日催一日。到了十月,消息从上海传开来,鲁迅走了。周恩来闻讯,心头狠狠一沉——“周家人”没能在世上见上一面。从此,宗谱上一条线,再也连不到饭桌上的寒暄。
但人走了,话还在。抗战紧张的时候,1938年,周恩来挤出时间去参加鲁迅逝世两周年的纪念会。那会儿子弹飞得勤,风急火燎的,他还是在《新华日报》写下几句念想,大意是说:鲁迅的可贵,在于他不向黑暗低头,一直撑着,哪怕在艰难里,也能预见光。那样的精神正是打持久战的时候最需要的。他不是在夸一个作家,他是在找一面旗——给别人,也给自己。
1940年到了四周年纪念,他又说鲁迅是“文化战场上的战士”。话不多,分量重。1946年,局势摇摇晃晃,鲁迅逝世十周年,他在鲁迅像前立誓:只要还看得到和平的一线,就不轻易放弃谈。说完这话,他和邓颖超、李维汉一起到万国公墓,肃立良久。这些年少时读他文章的青年,许多人已经在战场和监狱里献过命了,他在墓前,心里应该也在默念他们的名字。
新中国成立后,有些仪式要补回来。1950年,鲁迅纪念馆立起来,馆名是周恩来亲手题写的。过了这么多年,他的书桌上常摆着一套《鲁迅全集》,灰基本落不上。西花厅的夜里,灯光照着那一排书脊,有时他翻一个书签,像和一个不在场的朋友继续聊下去。
人情还得落到活人身上。鲁迅的夫人许广平到了西花厅做客,周恩来和邓颖超特意迎到门口。寒暄几句后,他笑着说了句玩笑:“论族谱里那层关系,我该叫你一声婶母。”一句轻松话,把两条本来隔着风浪的线,拢在一块儿。许广平后来常给鲁迅原配朱安寄生活费的事,周恩来也知道,心里敬重。凡这种细微处见出来的明白和善意,他都记得。
1961年,鲁迅的弟弟周建人住在北京饭店,周恩来专门去看他。见了面,周恩来笑着说:“我查过族谱了,你是绍兴周氏第二十世,我小你一代,该叫你叔。”世人皆称“总理”,在家族这件事上,他愿意做小辈。周建人自然是客气的,但那一刻,血脉的温度在彼此握手中传过去了。此后,无论战事或政务多紧,周恩来总会惦记鲁迅一家的境况。
回看一生,他们的同与不同交错得很好看——一个在硝烟里辗转,一个在书桌前亮刀;一个调动部队,一个打磨文字;一个能在谈判桌边以寸土换时间,一个擅在纸上把旧世界拆成碎片。两条线不相交,却一直在同一个方向上并行着:不让沉睡的人继续睡,不让恐惧决定未来。
有人问,若是那年在上海,或者在延安,他们真见上了,会聊什么?会不会争论?会不会一拍即合?我们不知道。可我更愿意想象这么一个场景:茶泡在搪瓷缸里,窗外风吹树影,周恩来说起前线的险,鲁迅听着,偶尔咳几声,放下烟斗,抬头只说一句:“好,就这么干。”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继续把路走下去。
亲缘能给人一丝温热,精神才是更牢的纽带。族谱上的一笔,有时只是个由头。真正把两人拧在一起的,不是“同宗”,而是“同心”。等我们走到这段故事的尽头,回望那一百年前的光景,忽然又会起个小心愿:愿每一个身处风暴的人,都能在暗夜里看见那只“响箭”的方向,像他们那样,硬着头皮,继续走。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