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时,家里的老房子拆迁,分到了150 万。我没跟妻子商量,也没和儿女们通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 小儿子更需要这笔钱,便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都给了小儿子。
我叫方泉,现在正蜷缩在公园那张冰冷的长椅上。
秋风裹挟着寒意,肆意地钻进我的衣领,夜越深,寒意越重,冷得我直打哆嗦,心里满是苦涩与无奈。
回想起五年前,一纸拆迁通知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当时,家里的老房子拆迁,分到了150 万。我没跟妻子商量,也没和儿女们通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 小儿子更需要这笔钱,便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都给了小儿子。
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对小儿子的疼惜,觉得 “老小老小,小的更需要帮衬” 。
在我心里,大女儿家庭条件不错,工作稳定,生活富足,根本不需要这笔钱。
可现实却给了我沉重一击。
大女儿得知此事后,气得满脸通红,狠狠摔门而去。从那以后,整整五年,她都没踏进家门一步。小儿子拿着钱,过上了优渥的生活,而我呢?
如今竟沦落到在公园长椅上过夜的地步。我自嘲地笑了笑,这结果,说出来估计没人信,可仔细想想,可不就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但要问我后不后悔?我望着夜空,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有些事,真的难以说清,人心啊,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
还记得那张印着红头文件的拆迁通知,宛如一块烧得滚烫的瓦片,毫无预兆地砸向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老城区改造,这片我们居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终究还是要拆了。
消息传开后,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复杂的气息,有即将获得补偿款的兴奋,有对未来生活的不安,还有邻里间相互打探、暗自算计的意味。
邻居们碰面时,眼神都变得躲闪又微妙,说话也开始拐弯抹角,总想从对方口中套出能分多少钱的消息。
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墙角总是渗着潮气,楼梯一踩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窗户也关不严实,一到冬天,冷风就呼呼地往里灌。
可每当阳光明媚时,温暖的阳光透过老窗户洒进来,照得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翩翩起舞,也照亮了我们一家人围坐吃饭的旧桌子。
那一刻,心里满是温暖与踏实,这里承载着我年轻时的欢乐,记录着孩子们成长的点点滴滴,也有老婆无声的陪伴。真要离开这儿,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种失落感很快就被即将到手的补偿款驱散了。
一百五十万!我和老婆辛苦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一大笔钱。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笔钱,对老房子的不舍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钱还没到手,家里的氛围就变得不一样了。晚饭时,我那向来没什么主见的老婆,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嘴,眼神中满是忐忑:
“老头子,这钱…… 你看,要不两个儿子平分?都是咱的仔,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说着,她偷偷瞥了我一眼,像是生怕我不高兴,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儿子方序小时候的模样。
那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瘦得可怜。我这个当父亲的,一心都扑在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
再想想大女儿方怡,她从小就懂事,身体也结实,学习不用人操心,工作后结婚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根本不缺这点钱。
我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没有马上回应。筷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米粒跟着打转,就像我此刻纷乱的思绪。
我放下筷子,看着老婆,语气坚定地说:“老婆,话虽这么说,可情况不一样啊。小怡现在什么都不缺,不稀罕这点钱。小序呢?刚毕业没几年,工作还不稳定,谈着女朋友,马上要结婚买房,哪哪儿都得花钱。我们不帮他,谁帮他?”
老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太了解她了,向来耳根子软,家里的事向来都是我拿主意。我心里还暗自想着: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真到分东西的时候,哪个当爹的心里没杆秤?
只不过,有些秤是明面上的,有些秤,藏在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未必能看得清楚。
当时的我,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偏心是为小儿子好,是理所当然的。可如今回想起来,那杆秤,从一开始就歪得厉害。
拆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两个孩子耳中。小儿子方序得知后,兴奋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段时间,他往老房子跑得勤极了,来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每次一进门,他的嘴就像抹了蜜似的甜。
“爸!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爸!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围着我忙前忙后,一会儿给我捶背,一会儿给我捏肩,说出来的话,温柔得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爸,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爸,这事儿啊,还得您老人家拿主意,您最有远见了!” 说着,他还不时偷偷看我的脸色,眼神里满是期待,那股热切劲儿根本藏不住。
我被他哄得满脸笑容,不住地点头:
“嗯,小序是孝顺。” 心里也美滋滋的,哪个当父亲的不喜欢听儿子的好话呢?尤其是小儿子,从小就比大女儿会撒娇,会哄人开心。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我心里越发觉得,他就是更需要我们帮衬,也更懂得感恩,于是心里那杆秤,又重重地往他那边倾斜了。
相比之下,大女儿方怡就显得「冷淡」多了。她抽空回来了一趟,不像弟弟那样咋咋呼呼。她仔细问了拆迁补偿的方案,确认了具体的流程,还帮我们看了看合同里的条款,提醒我们注意哪些细节。
她坐在那儿,背挺得直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偶尔皱一下眉头思考。
临走前,她看着我和老婆,平静地说:「爸,妈,钱怎么分,你们决定就好。我这边……没什么意见。」
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抿了抿嘴,补了一句:「你们自己也要留够养老的钱。」
她的平静,在我当时看来,就是「不在乎」,是「不需要」。
你看,她自己都说了没意见,她日子过得好,肯定不指望我们这点钱。她甚至还提醒我们要留养老钱,多懂事,多「不需要」这笔额外的财富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蠢得可笑。
方怡的平静,不是不在乎,而是对父母的尊重,是她隐忍性格的体现。
她相信我们会公平处理,她只是在默默地做她认为该做的事,比如帮我们把关合同,提醒我们养老。而方序的殷勤,不过是精准地戳中了我的软肋——那份对幼子的天然偏爱,那份被讨好、被需要的虚荣心。
「人啊,就怕听好话。特别是上了年纪,耳根子软,一句『爸,你真好』,能顶十句大道理。儿子是债,这话真不假,讨债的来了,你还真就心甘情愿地掏钱。」
那时的我,完全被小儿子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心甘情愿地准备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这个更会「索取」的儿子身上。
拆迁款很快就到账了,银行卡里那一长串数字,明晃晃地显示着:1,500,000。一百五十万。我和老婆去银行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眩晕的喜悦。
这么多钱,怎么花?我和老婆在家里偷偷商量。老婆还是那个老调调:「要不……还是给孩子们分分?」
我瞪了他一眼。「分什么分?小怡那边用不着!小序正是用钱的时候!」我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些天小儿子的殷勤表现,已经彻底让我打定了主意。
「小序说了,他看好了一个楼盘,首付还差一大截。这笔钱正好给他付了首付,剩下的还能装修、买家电,一步到位。等他结了婚,安顿下来,我们老两口也能放心了。」我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越算越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无比。
老婆搓着手,脸上有些犹豫。「可是……小怡那边,一点不给,是不是不太好?她知道了,会不会有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她自己有房有车,日子过得那么好,还在乎这点钱?再说了,我们是为她弟弟好,他当姐姐的,难道不该体谅我们,不该帮衬弟弟一把?」
我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道德绑架。
我潜意识里知道这样做对大女儿不公,但为了说服自己,也为了压制住老婆的疑虑,我只能把话说得更绝,更理直气壮。
我甚至开始自我美化:「我们把钱都给小序,也是为了这个家好。等小序稳定了,将来我们老了,还不是得指望他?小怡离得远,工作忙,能指望她多少?」
老婆被我一番抢白,彻底没了声音。她就是这样,一辈子没什么主见,我说东她不敢往西。最终,他耷拉着脑袋,算是默认了。
第二天,我瞒着大女儿方怡,甚至都没跟她说拆迁款已经到账的事。我拉着老婆,去了银行,把那一百五十万,一分不剩,全部转到了小儿子方序的账户上。
转账的时候,柜员还确认了好几遍:「叔叔,您确定要把这么多钱都转给您儿子吗?」
我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
「确定!给他买房结婚用的!我是他爸,我的钱不给他给谁?」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无比伟大,像一个为了孩子倾尽所有的父亲。老婆站在我旁边,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了一边。
走出银行大门,阳光刺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小儿子方序很快打来电话,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爸!钱收到了!谢谢爸!你和妈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们了!」
听着电话那头兴奋的声音,我笑了,心里那点因为瞒着大女儿而产生的不安,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钱财这玩意儿啊,人活着带不来,离世了也带不走,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东西,能把人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照得清清楚楚。一百五十万,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就这么一笔钱,足够让人彻底看清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把身边亲近的人当作什么存在了。”
彼时的我,正沉浸在自以为妥善安排的虚幻满足感中,眼神里满是得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浑然不知这笔钱将会如同汹涌的暗流,
彻底搅乱我们一家人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更没料到它会将我无情地推向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那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
事实的真相,终究是无法永远被掩盖的。就像熊熊烈火总会烧穿薄薄的纸张,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大女儿方怡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消息,一通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那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波澜不惊,甚至让我感觉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这种过分的平静,让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神里也透出一丝慌乱。
“爸,我听说,拆迁款下来了?” 她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强装镇定地回答:“啊…… 是,是下来了。” 说话时,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不敢直面内心的忐忑。
“听说…… 你把钱都给小序了?” 她依旧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问题,可这平静却让我愈发心慌。
我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手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 小序他…… 他要买房结婚,现在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你这边……”
“我这边怎么样不重要。”
方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冰冷的失望,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刺痛着我的耳膜,“爸,我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那笔钱,难道没有我妈的一份?没有这个家的一份吗?”
她的质问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地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顿时慌乱起来,眼神里满是无措,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小怡,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爸是觉得你条件好,不缺这点钱…… 小序他不一样,他压力大…… 我是为他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你当姐姐的,要体谅弟弟,体谅爸妈的难处……”
“体谅?难处?”
方怡的声音突然提高,愤怒和失望再也压抑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爸!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公平!是尊重!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有没有这个家?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问过妈的真实想法?”
“我…… 我……”
我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堵得说不出话来,那些苍白无力的借口在她的怒火面前显得那么可笑。我仿佛看到电话那头,她紧紧攥着拳头,双眼通红,额头的青筋因为愤怒而凸起,满脸都是被伤害后的痛苦。
“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紧着他?他体弱多病,我理解,我让着他。他要上学,家里困难,我早早出去打工供他。现在,连拆迁款,这本该属于我们三个人的钱(我和父母),你都一声不吭全给了他?爸!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满满的委屈和伤痛,让我听了心里也一阵刺痛。
我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或许更多的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愧疚和心虚,我选择用愤怒来伪装自己。
我涨红了脸,大声吼道:“方怡!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为了点钱,你就要跟我大呼小叫?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弟弟需要帮助,你当姐姐的不但不帮忙,还在这里斤斤计较!你的良心呢?”
“良心?”
方怡发出一声惨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绝望,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我的良心,大概在你们决定把所有钱都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扔了吧。”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随后传来她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决绝。
“爸,”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一字一顿地说,“既然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既然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方序。那这个家,我也不回了。你们…… 好自为之吧。”
“嘟…… 嘟…… 嘟……”
电话挂断了。我呆呆地握着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机,愣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发凉,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老婆在一旁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声音里满是惊恐:“这…… 这可怎么办啊…… 小怡她……”
“怎么办?凉拌!” 我怒不可遏地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爱回不回!为了点钱就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真是白养她了!翅膀硬了,就不认爹娘了!”
虽然嘴上说得那么强硬,但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就像我此刻糟糕的心情。
“我以为我是在为她好,我以为她会理解我的苦心。可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恶人。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错,一旦犯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然而当时的我,依旧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觉得大女儿太过冲动、不懂事,她的话深深地伤了我的心。
我固执地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证明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倔强。
大女儿方怡真的说到做到,虽然是隔着电话线的决裂,却如同她真的摔门而去一般决绝,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我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满脸的不满,觉得是她小题大做、不懂事,根本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
我满脸不悦地冲着老婆发起牢骚,眉头紧紧拧成个 “川” 字:“你瞧瞧她那股倔劲儿,为了点钱,连家都不顾了,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
老婆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试图劝我给大女儿打个电话,缓和一下关系。可我却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顶了回去,脖子一梗:“打什么电话?我哪有错!是她不孝顺!等她啥时候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
小儿子方序在这事儿上,表现得格外 “贴心”。
拿到钱后,他迅速行动,付了房子首付,买下一套宽敞明亮的新居,还添置了一辆不错的汽车。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周都带着女朋友来探望我们。
每次进门,他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说起话来甜得像抹了蜜:“妈,这可全靠您的福气!”“爸,等新房装修好了,一定把您二老接过去住!”
他每次来,都会捎上些水果点心。东西虽不算贵重,但这份 “心意”,却让我心里暖融融的,满是欣慰。
看着小儿子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模样,我心中因大女儿离家而产生的不安与愧疚,渐渐被压了下去。
我愈发笃定,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瞧,小儿子多懂得感恩,多孝顺啊!这钱花得太值了!
亲戚邻居们得知此事后,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指责我偏心,有人说大女儿太傻,还有人羡慕小儿子运气好。
听到这些议论,我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还会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地反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能亏待谁?只是小儿子更需要帮衬罢了!”
可实际上,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我的心里总会隐隐感到不安,仿佛有块石头压在胸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大女儿方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我拨打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给她发微信,显示的却是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显然,她把我拉黑了。这种被至亲 “抛弃” 的感觉,让我心里像被小虫子不停地啃噬,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女儿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总是默默做事,不声不响,却会主动帮我分担家务的孩子;
想起她第一次拿到工资,满心欢喜地给我买的那件羊毛衫,虽然价格不贵,却温暖了我整个冬天;
想起她结婚那天,脸上洋溢着幸福又羞涩的笑容,恭敬地给我敬茶的场景…… 这些回忆如同放电影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每一幕都让我心痛不已。
但在老婆面前,我依旧嘴硬。当老婆再次唉声叹气,懊悔地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听我的,把钱平分了多好。”
我立刻瞪圆了眼睛,眉头竖起,语气强硬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小怡就是一时想不通,等气消了就好了!”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弥补。大女儿对我的心,就像一扇紧紧关闭的门,恐怕很难再重新打开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慌得不行,嘴上却死不承认,好像承认错误就会天塌地陷似的。我当时就是这么可笑,用倔强和自我安慰,把自己困在一个虚假的‘安全圈’里。”
小儿子方序的新房装修得又快又气派。
我和老婆受邀去参观,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欧式风格的装修,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儿媳妇小美长相漂亮,嘴巴又甜,一声声 “爸” 叫得我心里乐开了花。
婚礼那天,场面十分风光。方序开着新买的汽车,威风凛凛,满脸得意。
我和老婆坐在主桌,看着小儿子和儿媳接受亲友们的祝福,那一刻,大女儿缺席带来的遗憾,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我满心欢喜地想着,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小儿子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婚后没多久,各种问题就逐渐显现出来。
我和老婆原本满心期待着小儿子能接我们去同住,可方序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他一脸为难地说:
“爸,我们刚结婚,年轻人生活习惯跟你们不一样,怕您二老住得不习惯。” 又对他妈说:“妈,小美有点洁癖,你们来了,她可能会觉得不方便。”
话里话外,满是嫌弃。
无奈之下,我和老婆只能继续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房子又小又暗,跟以前的老房子比起来差远了,而且租金还不便宜。
老婆退休金不多,我又没什么收入,日子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
没过多久,小儿媳小美对我们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以前见了面,总是热情地打招呼,现在却只是冷冷地点个头。
偶尔去他们家吃饭,她也毫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抱怨:“妈,您做的菜太咸了,吃多了不健康。”“爸,您要抽烟就去阳台,这烟味太呛人了。”
字里行间,全是嫌弃和不满。
方序夹在我和儿媳中间,左右为难,只能不停地打圆场,像个在中间和稀泥的 “夹心饼干” 。
可任谁都能瞧得清清楚楚,他心里的那杆秤,完完全全是朝着他媳妇那边倾斜的。
我望着儿子,眼神里满是无奈,而他却一脸认真地开了口,面上还带着几分劝解的意味:
“爸,小美她也是为咱们着想,现在的年轻人都注重养生呢。”
紧接着,他又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
“爸,您就少抽些烟吧,对身体实在是不好。”
起初,他还会耐着性子,轻声安慰我几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随着时间推移,听我抱怨得多了,他原本温和的神情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耐烦,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爸,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家和万事兴!”
我站在原地,心中满是怒火,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失望,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呵,当初追着我甜言蜜语地喊爸,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去;
等钱到手,媳妇娶进家门,我就成了那多余的老东西。这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都能和川剧变脸大师相媲美了。” 胸腔里那团怒火越烧越旺,憋得我难受极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倒霉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老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先是走路变得不利索,脚步虚浮,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紧接着,心脏也查出了问题。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心急如焚。医生建议做个详细检查,还说很可能需要住院治疗。一想到这,我心里就发慌,眼下,钱成了最大的难题。
平日里,我们手头的积蓄在支付完房租和日常开销后,已经所剩无几。
我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紧皱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拨通了小儿子方序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我握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忐忑:
“小序啊,你妈她…… 身体不太好,要去医院看看,可能…… 需要点钱。”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方序带着为难情绪的声音,那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爸,不是我不帮你。我这刚买了房,又搞装修、办婚礼,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车贷,压力实在太大了。我手头…… 也确实没什么钱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猛地一沉,可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那…… 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等我们缓过来了就还你。”
“借?” 方序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语气里隐隐透着嘲讽,我仿佛能看到他撇着嘴的样子,“爸,当初那一百五十万,可是你们自愿给我的,说是给我买房结婚的。现在怎么又要‘借’了?再说了,我现在真是没钱,要不…… 你们先把租的房子退了?找个更便宜的地方住住?或者干脆回乡下老家待一阵子,那边开销小。”
听着儿子那冰冷无情的话语,我呆立在原地,心就像瞬间被抛进了冰窖,从里到外凉透了。他竟然让我们退掉房子,去住更差的地方,甚至让我们回乡下!我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满心悲戚,这就是我含辛茹苦、倾尽所有疼爱的儿子吗?
我满心都是后悔,忍不住在心底自嘲:“真是讽刺,我把全部家当都给了他,指望他给我们养老,结果呢?现在连看病的钱都得低声下气去‘借’,还被嫌弃。这哪里是养儿子,分明是养了个白眼狼!”
挂断电话后,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那深入骨髓的心寒和难以遏制的愤怒。
每到逢年过节,对我来说都是一段难熬的时光。
小儿子一家很少主动邀请我们过去团聚。偶尔我们试探着提出想去看看孙子(他们很快有了孩子),方序总是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他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
“小孩子闹腾,怕吵到你们。”
又或者不耐烦地摆摆手:
“家里地方小,住不下。”
即便去了他们家,也常常受到冷遇。小儿媳小美对我这个公公,连表面的客气都不愿维持。有一次,我满心欢喜地想抱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她立刻满脸警惕地冲过来,一把将孩子抢过去,还阴阳怪气地说:
“爸,您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有细菌,别把孩子弄病了。”
还有一回,家里来了亲戚,小美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地抱怨起来,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我和老婆,那眼神里满是嫌弃:
“现在养孩子压力多大啊,我们两口子挣钱也不容易,还得顾着老的,真是累赘!”
听了这话,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当着亲戚的面,我只能强装镇定,硬生生把委屈和泪水咽回肚子里。回到家,老婆见我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我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实在不想让她跟着操心。
曾经,我一直坚信养儿防老,可如今才明白,养儿能不能防老不好说,但养个不懂感恩的,真的能把人活活气死。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委屈和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我袭来,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无声地落泪。
在这些难熬的时刻,我总会更加思念大女儿方怡。
想起她的善良,她的孝顺,还有她默默承受的那些委屈。我望着墙上她小时候的照片,眼神里满是悔恨,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偏心,没有把钱都给小儿子,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至少,小怡不会离开我们,老婆看病,也不会落到如今求告无门的地步。
我开始不停地反思自己当初的决定。那一百五十万,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小儿子的自私,也照出了我的愚蠢和糊涂。我满心都是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颤抖着双手拨打大女儿的电话,可听筒里永远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或 “暂时无法接通” 。
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依旧醒目,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死死盯着微信对话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条被拒收的消息重新发送出去。她走得决绝,仿佛要将过去几十年的亲情彻底从生命中抹去。
妻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我知道,她在偷偷打量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眉头紧锁的样子。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自责:
“都怪我,当初就该坚持一下,哪怕…… 哪怕多分给小序一点,留下一部分也好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只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我们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得窗户 “咯吱咯吱” 作响,也吹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悔恨与无奈。我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肠子都悔青了是种什么体验?大概就是我现在这样吧。”
我在心里自嘲道,“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如果当初’。可惜啊,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的心都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痛苦不堪。
就在我们为钱发愁,为未来的日子愁眉不展的时候,妻子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闻,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让人压抑。
医生表情严肃,语气凝重地告诉我:“是严重的心脏问题,需要立刻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手术费,加上后续的治疗费用,至少需要十几万。”
十几万!这数字在我耳边炸开,像是一道晴天霹雳。
我攥着缴费单的手微微发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只觉得眼前发黑。我们这些年攒下的那点积蓄,在这庞大的数字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零头都不够。
走投无路之下,我咬了咬牙,决定再去求求小儿子方序。我站在他家楼下,望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窗户,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次,我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硬着头皮敲响了他家的门。
门开了,小儿媳小美站在门口,看到是我,脸上瞬间露出厌恶的神情,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堵在门口,语气阴阳怪气:“哟,爸,您怎么来了?稀客啊。”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小美,你妈她…… 她病得很重,要马上手术,需要钱……” 我垂着头,眼神里满是哀求,就差给她跪下了。
小美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需要钱?找我们干嘛?当初那一百五十万不是都给你们了吗?哦不对,是都给你宝贝儿子了!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在楼道里回荡。
我急得眼眶发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小美,那钱是给你们买房的…… 现在是你妈救命的钱啊!” 想到妻子还在医院里等着手术,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救命钱?那是你们的事!谁让你们当初把钱都给一个人了?现在知道找我们了?晚了!我们可没钱!我们自己还要养家糊口,还要养孩子呢!别想拖累我们!” 小美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了我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耐烦。
她的话像一根根钢针,扎得我心痛如绞。我气得浑身发抖,刚想开口反驳,她却猛地伸手,用力推了我一把:“赶紧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就在这时,小儿子方序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喊道:“小序!你快劝劝小美!你妈他真的快不行了!”
方序皱着眉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爸!你闹够了没有?跑到我们家来撒泼,像什么样子?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撒泼?你妈等着钱救命!我来找你要钱,你说我撒泼?”
“要钱?我哪有钱?” 方序摊开双手,一副无赖的样子,“当初那钱是你们自愿给我的,白纸黑字转账记录都在!那是赠与!不是借!现在想反悔?门儿都没有!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我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指着他的手不停地颤抖:“你…… 你混账!”
“我混账?我看是你老糊涂了吧!”
方序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报警了!告你骚扰!” 说着,他真的掏出手机,做出要拨打 110 的样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个曾经在我怀里撒娇的孩子,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冷酷。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撕裂,鲜血淋漓。曾经以为用全部家当换来的会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空。
“什么叫世态炎凉?就是你风光的时候,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凑上来喊你声‘哥’;你落魄了,亲儿子都能把你当瘟神躲。”
我在心里苦笑,这种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一刻,我对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期待,都在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满心的寒冷和绝望。
巨大的打击和愤怒让我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我的心脏。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小美尖锐的叫声:“哎呀!她不会是装的吧?想讹我们?”
接着是方序冷漠又慌乱的声音:“赶紧把他弄出去!死也别死在我们家门口!晦气!”
我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拖拽着,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楼道冰冷的地面上。
“砰” 的一声巨响,是他家大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也把我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关在了门外。
周围似乎有邻居打开门,探出头来张望,还伴随着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他们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冷漠和事不关己,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又在我受伤的心上狠狠扎了几下。
那一瞬间,门板重重砸向门框发出 “砰” 的闷响,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轰然竖起。这道冰冷的屏障,隔开的不仅是门内与门外的空间,更是我心底对他仅存的最后一丝期待。我望着紧闭的门板,胸腔里仿佛有团火焰被一盆冷水浇灭,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如同坠入冰窖般彻骨。
我瘫倒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意识逐渐模糊,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黑暗在眼前不断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将我从混沌中唤醒。朦胧的视线里,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围在我身边,他们的神情专注而严肃。旁边还站着几位熟悉的邻居,我认出他们担忧的面容,一定是他们好心拨打了 120 急救电话。
随后,我被抬上了救护车,呼啸的警笛声中,车子疾驰向医院。急诊室里灯火通明,白炽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鼻腔,让人愈发感到不安。医生仔细地为我做了各项检查,语气凝重地告诉我,是情绪过度激动引发了心脏问题,再加上摔倒时头部着地,可能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然而,当护士询问我家属的联系方式和住院费用时,我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摸遍全身口袋,我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虽然邻居帮忙垫付了急诊费用,但接下来的住院费...... 我望着护士手中的单据,满心都是无措与焦虑。
护士尝试联系方序,电话拨通的瞬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对方一听是医院来电,二话不说就挂断了。再拨过去,听筒里只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显示无法接通。我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用想也知道,他把我拉黑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无神地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绝望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我紧紧笼罩。原来在现实面前,没有钱,就连生病都成了奢望。
“躺在这张硬邦邦的病床上,看着刺眼的天花板,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孤立无援。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没钱,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我在心底苦涩地想着,满心都是无奈与悲凉。
在医院勉强支撑了一天,做完基础检查确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我不得不选择离开。因为我实在无力承担后续的费用,每多待一天,就多一份沉重的负担。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在脸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这一切的繁华热闹都与我无关。我站在街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满心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回到出租屋,迎接我的是房东林叔冰冷的面容。他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林叔,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你要是再交不上,我只能把房子收回来了。”
我张了张嘴,嘴唇不住地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钱交房租?我满心都是绝望,却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我的行李被无情地扔出了门外。站在街边,望着散落一地的衣物,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白天,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看着步履匆匆的行人,我只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是被遗弃的异类。夜晚,为了省下那一点可怜的钱,我舍不得住最便宜的小旅馆,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或是立交桥下能避风的角落,蜷缩着熬过漫漫长夜。
秋天的夜晚格外寒冷,刺骨的凉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我抱紧双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又饿又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能四处捡拾别人丢弃的瓶子,换点零钱,买个最便宜的馒头勉强充饥。
躺在冰冷的公园长椅上,头顶是稀疏黯淡的星光,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我睁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过去五年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从得知拆迁时的欣喜若狂,到面对偏心决定时的纠结;从小儿子的花言巧语,到大女儿的失望离去;从一开始的自我安慰,到后来生活的举步维艰;从妻子病重时的心力交瘁,再到小儿子的冷漠无情,直至最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每一个回忆都像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我的心。悔恨、痛苦、绝望、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
“谁能想到,五年前拿着百万拆迁款的我,如今竟沦落到睡在公园长椅上,只能与星星月亮作伴,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命运的转折来得如此突然,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完了吗?”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冰冷的长椅。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我自食恶果,只能认命了吗?
就在我彻底心灰意冷,觉得人生再无希望的时候,命运的转机悄然降临。
那天,我又在公园的长椅上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带着丝丝凉意。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每天都会在公园里晨练,她似乎已经注意我好几天了。
她缓缓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小伙子,看你在这儿好几天了,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她的声音轻柔,眼神里满是关切,没有一丝嫌弃。
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善意了,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同时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遭遇向她倾诉。
老太太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中满是同情:“唉,真是造孽啊!养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但是小伙子,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为自己讨回公道!”
“讨公道?” 我苦笑着摇头,满心都是绝望,“怎么讨?钱是我心甘情愿给他的,现在他翻脸不认人,我又能怎么办?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傻孩子!” 老太太眼神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把力量传递给我,“当初你给他钱,有没有写赠与协议?要是没有,这就是家庭内部的财产转移,更何况你老伴还在世,这钱也有她的一份!他一个人独吞,本就不合理!而且,赡养父母是法律规定的义务,他不能对你们不管不顾!”
老妇人的话语如同一道划破黑夜的耀眼闪电,直直劈开我脑海中混沌一片的迷雾。那一刻,我望着远处灰沉沉的天空,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 对啊,我为何要向命运低头?究竟凭什么,我就得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在这如同深渊的绝境之中,人的感知仿佛都变得敏锐异常。李大姐对我的鼓励,就像穿透阴霾的一束温暖阳光,将我心底早已冷却如死灰的希望重新点燃。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再次在心底质问:凭什么我要认命?
一股炽热且陌生的坚定信念,如同火山喷发般在我胸腔中升腾。我眼神变得锐利,紧紧盯着医院的方向,暗暗发誓:我要为自己争一口气,更要为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眼巴巴等着我筹钱救命的老伴,讨回属于我们的公道!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生存问题。我不能再像个孤魂野鬼般在街头流浪。我咬咬牙,将仅剩的一点尊严踩在脚下,厚着脸皮四处找工作。然而现实残酷,无数次被拒之门外,那些招聘的人打量着我花白的头发和粗糙的双手,满脸嫌弃,总说我年纪太大、没技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谋到了洗碗临时工的差事。每天双手泡在油腻的污水里,腰酸背痛,工资少得可怜,但当我攥着第一笔工资时,心里满是踏实 —— 至少不用再忍饥受冻,能睡个安稳觉了。
工作之余,我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搜集证据。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员工休息室里,闭着眼睛,努力回忆给小儿子转账时的每一个细节。当时有没有说过什么话能证明这不是单纯的赠与?有没有旁人看到?突然,我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 老伴!她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她肯定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和用途。
我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老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当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时,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一抹希望的光芒。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老头子……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小怡…… 你要是能把钱要回来…… 也好……” 她气若游丝地说着,我望着她苍老的面容,心里一阵发酸,也更加坚定了要讨回公道的决心。
有了老伴的支持,我心里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又鼓起勇气联系了几个知晓当年拆迁款分配情况的亲戚,满心期待能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我作证。
我怀着忐忑又满怀希望的心情走进法律援助中心。接待我的年轻律师面带微笑,耐心地听我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听完后,他却皱起眉头,语气沉重地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叔叔,您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当初是大额转账,您也没有明确的借条或者协议,法律上倾向于认定为赠与。虽然您老伴可以作证,但您小儿子如果一口咬定是赠与,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官司打起来难度很大。”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又挨个去找那些亲戚。当我说明来意后,他们大多眼神躲闪,面露难色。
“哎呀,方泉啊,这清官难断家务事……”
“小序现在混得不错,我们也不好得罪他……”
“你当初要是…… 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找尽各种借口推脱,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我。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只觉得浑身发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一刻我算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
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自嘲地笑了笑:“法律讲证据,人心看利益。指望别人为你雪中送炭?别傻了,不落井下石都算有良心了。看来,想把我的钱拿回来,光靠哭和求是没用的,得动动脑子。” 我攥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既然正面交锋不行,那就另寻他法。
就在我绞尽脑汁、一筹莫展的时候,命运似乎给我开了一扇窗。一天,我在餐馆后厨洗碗,嘈杂的水流声中,隐约听到外面两个服务员的聊天声。
“哎,你看到没?昨天晚上方老板又来了,开着那辆新的大奔,旁边还坐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啧啧……”
“哪个方老板?”
“就那个,他妈前段时间还来咱们这儿找过工作,后来不知道怎么没干的那个。听说他家拆迁发了大财,他妈把钱全给他了,结果现在他爸在外面流浪呢!”
“真的假的?这么不是东西?那他开那么好的车?”
“何止啊!我听人说,他还经常去澳门那边玩呢!出手阔绰得很!我看他那钱,指不定怎么来的,说不定……” 服务员压低了声音,做了个赌博的手势。
听到这些话,我的手猛地一抖,碗差点摔在地上。方序?大奔?澳门?赌博?这每一个词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他明明在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说生意周转不开,没钱给老伴治病,怎么现在却开着豪车,还可能沾染上了赌博?一股怒火从心底腾地窜起,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老伴的救命钱,竟然被他这样肆意挥霍!
震惊过后,我很快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说不定就是个突破口!要是我能拿到他挥霍无度甚至赌博的证据,是不是就能拆穿他的谎言,让他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
我咬着牙,在心底冷笑:“好家伙,跟我哭穷说生意周转不开,转头就开上百万豪车去潇洒?还可能沾上了赌?这下好了,不是家务事了,我倒要看看,他这‘好儿子’的皮能撑多久!”
从那以后,我开始密切留意小儿子方序的行踪。我知道他常去附近一家高档会所,便利用下班时间,躲在昏暗的角落里偷偷观察。终于,几天后的傍晚,我亲眼看到他开着一辆崭新锃亮的黑色奔驰,副驾驶上坐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会所。看着这刺眼的一幕,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用积攒许久的钱换来的二手智能手机,站在远处,屏住呼吸,接连按下快门。画面定格的瞬间,尽管成像有些模糊,但那清晰可见的车牌,以及他脸上那副得意忘形的神情,还是被我捕捉了下来。那一刻,我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既有着终于抓到一点线索的紧张兴奋,又隐隐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我清楚,仅有这些远远无法揭露真相。我需要更确凿、更直接的证据,才能让一切大白于天下。
此后的日子里,我依旧在餐馆里辛苦打工,每一笔开支都精打细算,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同时,我也在想尽办法,试图接近那些可能知晓内情的人。在漫长的努力下,我总算攒下了一些钱。通过以前的老邻居,我辗转打听到,有一位年轻的记者小张。据说,他对社会新闻、家庭伦理这类事件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为人特别有正义感,只要是他认为不公的事情,都会想尽办法去挖掘真相。
怀揣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我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终于联系上了小张。面对面坐着时,我看着他那充满真诚的眼神,将自己所有的遭遇,毫无保留地倾诉了出来。从拆迁款的不公平分配,到大女儿失望离家,再到小儿子的冷酷无情,还有我最近发现的,他肆意挥霍钱财、疑似参与赌博的种种情况,我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他。说完,我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偷偷拍下的照片拿给他看,手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眼神里满是渴望得到帮助的期待。
小张认真地听着我的讲述,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愤怒之色逐渐显现。听完后,他激动地说:“叔叔,您放心!这件事太没有天理了!我会帮您深入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一定要曝光他!不能让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和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希望的曙光,心中燃起了一丝期待。
我感慨地说道:“以前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现在看来,有些‘丑’,不扬不足以正视听!与其让我一个人烂在泥里,不如把事情摊开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丑’!” 随后,我和小张郑重地约定好,我会全力配合他的调查,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心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终于,反击的号角即将吹响。
在记者小张的不懈努力下,一篇名为《百万拆迁款独吞,老母病无所依,孝子豪车会所尽显奢靡?》的深度报道,很快就出现在了当地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网站和几个知名的自媒体平台上。
报道里,详细地叙述了我这些年的悲惨遭遇。从拆迁款被不合理分配开始讲起,接着说到大女儿因为失望而愤然离家,再到小儿子拿到钱后对我们不管不顾的冷漠无情,还有他一边在我们面前哭穷拒绝支付医药费,一边却开着豪车、出入高档场所,甚至疑似参与赌博的种种恶劣行径。
报道中,还附上了我提供的照片,以及小张通过其他渠道辛苦搜集到的一些旁证。这些内容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卧槽!现实版樊胜美她哥?不,这比她哥还狠啊!”
“一百五十万啊!那可是父母的养老钱、救命钱!就这么被一个畜生独吞了?”
“这种白眼狼就该曝光!让他身败名裂!”
“开大奔?还赌博?呵呵,这钱来得不明不白吧?”
“心疼叔叔!希望有关部门介入调查!”
评论区瞬间就热闹起来,各种愤怒的评论不断涌现,转发量和阅读量也在飞速地攀升。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开始谴责小儿子方序和他那个同样刻薄的媳妇小美。很快,他们的个人信息,虽然打了部分马赛克,但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包括住址、工作单位等信息,都开始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方序和小美的生活,也因此彻底被打乱了。
走在小区里,邻居们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厌恶,恨不得绕着他们走。方序的工作单位也接到了不少举报电话,领导专门找他谈话。虽然暂时没有立刻开除他,但很明显,他的职业生涯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小美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甚至还接到了无数的骚扰电话和短信,里面全是对他们的咒骂,说他们不得好死。
看着他们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我心里五味杂陈:“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看着他俩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样子,你说我心里没点痛快?那是假的。但这痛快里,也掺着说不出的悲哀。” 毕竟,那曾是我含辛茹苦养大、最疼爱的小儿子啊。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方序终于坐不住了。他换了个新号码,拨通了我的电话(我之前特意换了个新号码,只告诉了记者小张和医院)。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就知道,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你让那个记者把报道删了吧!再这样下去,我就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虚假的悔恨,听起来那么刺耳。
听着他这假惺惺的道歉,我的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早已看透了他自私自利的本性。我语气冰冷地说道:“方序,现在知道错了?当初把我赶出家门,对你妈见死不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错?”
“爸!我那是一时糊涂!是小美挑唆的!我心里还是有你和妈的!求求你了!我们私了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要你让这事过去!” 他急切地想要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那副嘴脸让我更加心寒。
“钱?” 我冷笑一声,语气坚决地说,“当初那一百五十万,本就该有我和你爸的一份。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们的那部分!还有,你必须承担赡养义务,按月支付赡养费,给你爸治病!” 我态度异常坚定,这一次,我绝不让步。
“行行行!全都听你的!” 方序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不住地点头应承,额角沁出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无奈。
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了结。那段日子里,方序整个人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被各种麻烦事缠得焦头烂额。就在他忙得晕头转向时,和小美之间的矛盾也彻底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如暴风雨般袭来。小美眼神里满是失望与决绝,大概是觉得方序这座 “靠山” 已经摇摇欲坠,靠不住了。她神色冷漠,二话不说,将家里剩下的值钱物件一股脑儿收拾好,又取走了存款,随后冷冰冰地提出离婚,接着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现在流眼泪有什么用,鳄鱼的眼泪,根本不值得同情!早干嘛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会儿想起求我原谅了?太晚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曾经在众人面前恩恩爱爱、羡煞旁人的夫妻,如今却反目成仇,大难临头各自飞,心里只觉得无比讽刺,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就在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到了记者小张那里。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方怡的朋友,语气诚恳又谨慎。他说方怡通过新闻得知了母亲的遭遇,心里满是担忧,整个人焦急得不行。但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亲自露面,所以希望能借助小张的手,匿名转一笔钱给我,好让我有钱给老父亲治病,也能维持日常的生活开销。
小张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小怡…… 她知道了?她还在关心我们?
没过几天,小张真的带着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来找我,还递给我一个地址。他说那是个环境清幽、十分安静的小区,并且已经帮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让我搬过去,能安安心心地生活,好好照顾老伴。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那笔沉甸甸的钱,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的地址上,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流了下来。虽然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但我心里无比确定,一定是她,我的大女儿,方怡。
那一刻,我的心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善良举动的欣慰,有被她关心的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地自容的愧疚。回想起当初我那样对待她,可她却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放下过往的恩怨,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债,尤其是亏欠儿女的。她愿意帮我这一把,我已经感激涕零,哪还敢奢求更多。有些裂痕一旦产生,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愈合。” 我默默地收下了这份帮助,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小儿子方序终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不仅丢了工作,名声也彻底臭了,老婆也离他而去。那辆曾经让他无比骄傲、引以为豪的大奔,也被他无奈变卖。变卖得来的钱,一部分用来偿还从小美那里卷走的财物,一部分用来支付我和老婆的赡养费,以及老婆的部分医药费。
因为之前参与赌博的事,虽然没有构成严重犯罪,但也受到了警方的警告和相应处罚,还留下了案底。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彻底成了个落魄潦倒的人。
后来,他多次红着眼眶、满脸泪痕地来找我,一边痛哭一边忏悔,说想要弥补过去的过错。可我每次都拒绝了。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声辱骂他,也没有再严厉指责,只是语气平静、神色淡然地告诉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按时支付赡养费就行,其他的,就别再说了。”
“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我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路是他自己选的,苦果也该由他自己咽,我实在不想再被他拖进痛苦的深渊了。” 如今,我和他之间,除了法律上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和赡养义务,在情感上,已经彻底断了联系。
我用小儿子偿还的钱,加上大女儿匿名给的资助,再凑上自己打工攒下的积蓄,支付了老婆后续的治疗费用。好在,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渐渐稳定下来。虽然没能完全康复,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也能基本照顾自己。
我按照大女儿的安排,搬进了那个干净整洁的小区。房子虽然不大,但采光极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暖意融融,周围也十分安静。我在社区找了份保洁的工作,每天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稳定,能维持生活。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变得简单又规律。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到家就照顾老婆,买菜、做饭。闲暇的时候,我会看看电视,或者下楼去小花园散散步。日子过得清贫,甚至有些拮据,但我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平静。我不再纠结于过去的恩恩怨怨,也不再沉浸在悔恨和自责之中。
偶尔,天气晴朗的时候,我还是会去那个曾经让我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的公园。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流落街头、可怜兮兮的妇人,而是作为一名普通市民,悠闲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公园里孩子们嬉笑玩耍,老人们悠闲地下棋聊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热闹祥和。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我身上。这时,我的思绪总会飘远,想起那一百五十万带来的短暂喜悦和无尽痛苦,想起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想起自己这跌宕起伏、充满坎坷的前半生。
但此刻,我的心里早已没有了绝望和凄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与淡然。我明白,人生无法重来,和大女儿的关系也很难再回到从前。可那又怎样呢?
我凝视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景象,心中感慨:人生恰似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在不同的站点,总有人登上车厢,也有人匆匆离去。
回想起往昔,那时的我,眼神中满是倔强与不甘,像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想要挽留那些早已注定要离我而去的人和事。每一次的执着,都似锋利的刀刃,在我心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最后将自己折磨得狼狈不堪、遍体鳞伤。
如今,历经岁月的洗礼,我终于恍然大悟,目光变得沉静而通透。原来,漫漫人生路上,能够始终陪伴自己走到终点的,唯有自己的灵魂。
钱财消散又何妨?凭借双手,总能再次积攒;家庭破碎又怎样?怀揣希望,亦可重新构筑。即便心已如死寂的废墟,只要怀揣信念,也能在荒芜之地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我不再奢求大富大贵、声名显赫,只愿在岁月的长河中,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活得堂堂正正、有滋有味,不失做人的尊严与本真。
想到这里,我缓缓挺直腰板,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拍去衣服上沾染的尘土,动作从容而坚定。转身迎着那一抹绚丽的夕阳,余晖洒在身上,为我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我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身影逐渐融入这暮色之中。
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未知与挑战并存,但此刻的我,眼神坚定而自信。我深知,这一次,我将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走下去,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
来源:阿张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