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部门十来个人，在市中心最火爆的那家融合菜餐厅里，包厢的喧闹几乎要掀翻屋顶。

公司拿下大项目，庆功宴的气氛热烈得像开了锅的沸水。

我们部门十来个人，在市中心最火爆的那家融合菜餐厅里，包厢的喧闹几乎要掀翻屋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人都面色红润，情绪高涨。

就在大家开始聊起年终奖的分配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大家这么开心，不如……让林微请客吧？”

说话的是张岚。

一瞬间，包厢里嘈杂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到我身上。

我端着果汁杯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只当是句玩笑，可偏偏是张岚。

张岚，我们公司财务部的老人，也是全公司出了名的“AA制铁娘子”。

我和她同期入职，整整八年，从没见她占过公司或同事一分钱的便宜。

部门聚餐，她永远是那个拿出计算器，把账单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然后挨个收款的人。

小到下午茶凑单，她都会把每个人的优惠券额度都算得清清楚楚。

八年来，她像一台精准的机器，维护着办公室金钱往来的绝对公平。

所以，当“请客”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并且指向我时，那种感觉不亚于听到新闻联播主持人开始说唱。

“张岚姐，你开什么玩笑呢，”我干笑着，想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揭过去，“咱们不一直都是AA吗？”

“就是啊，咱们的老规矩了。”立刻有同事附和，显然也觉得气氛不对。

但张岚没有退缩，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执拗。

“这次不一样，”她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林微这次项目提成最高，理应她请。”

这话一出，空气里的火药味更浓了。

奖金和提成是职场最敏感的话题，没人会摆在台面上说。

张岚不仅说了，还把它当成了让我请客的理由。

我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开了口袋。

几个平时就爱起哄的男同事开始敲着桌子：“对啊，林微姐，大功臣，该你表示表示了！”

“就是就是，这顿饭对你来说毛毛雨啦！”

我看着张岚，她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反而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逼迫。

这太奇怪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决定不跟她硬碰硬。

“行啊，”我笑了笑，环顾四周，“请客没问题，不过我今天出门急，没带钱包，手机支付也限额了。”

起哄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张岚的脸色也“唰”地白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给她机会，拿出手机，晃了晃：“不过没关系，我摇个人过来送钱。”

“叫你老公啊？他能同意吗？”一个女同事捂着嘴偷笑。

“那得看我面子够不够大了。”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走到包厢外面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老公江川温和的声音：“微微，怎么了？”

“江湖救急，”我压低声音，“我在公司聚餐，被架上梁山了，你过来帮忙买个单，顺便接我回家。”

“位置发我。”江川没有多问，干脆利落。

挂了电话，我回到包厢，气氛已经恢复了表面的热闹，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在等。

等我那个“送钱”的丈夫。

大家对我老公的印象，基本停留在我朋友圈偶尔晒出的照片里。

一个长相清俊，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我曾无意中提过，他是做IT的，自己开了个小工作室。

在这些同事眼里，他大概就是个收入尚可，但绝算不上大富大贵的普通“程序猿”。

“林微，你老公不会是提着一袋子硬币来的吧？”好事者又开始开玩笑。

我没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张岚。

她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桌布，整个人显得异常紧张。

大约二十分钟后，包厢门被轻轻推开。

江川走了进来，他穿了件简单的休闲外套，头发微湿，显然是赶过来的。

他先是冲我笑了笑，然后礼貌地向桌上的众人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同事们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

“没事没事，姐夫来得正好，就等您来买单呢。”有人半开玩笑地说。

江川没接话，他直接转身，打算去前台。

就在这时，餐厅的王经理，那个永远西装笔挺，只在招待贵客时才露面的大堂经理，突然小跑着冲了过来。

他的表情混合着惊讶、紧张和谄媚，几乎是九十度鞠躬。

“江……江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您要来，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安排啊！”

全桌的人，包括我，都愣住了。

江总？

同事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看热闹的戏谑，瞬间凝固成了大写的震惊。

江川皱了皱眉，对王经理说：“我陪太太和她同事吃饭，你忙你的去吧。”

“是是是，”王经理连连点头，但还是没走，恭敬地站在一边，“江总，这单记我账上，就当我请各位的。”

“不用，公是公，私是私。”江川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过去，“刷我的。”

王经理双手接过卡，像是接过了什么圣旨，转身飞快地跑去结账了。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得见。

江川走回我身边，很自然地帮我拿起外套，柔声问：“吃好了吗？我们回家？”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我只知道江川有自己的公司，也知道我们生活优渥，但我从不知道，这家我们公司附近最火、人均消费四位数的餐厅，竟然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那个……林微姐，江总，我们……”刚才起哄最厉害的那个男同事，结结巴巴地站了起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大家慢慢吃，我们先走了。”江川得体地笑了笑，揽着我的肩膀，走出了包厢。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十来道目光，像X光一样，要把我的背影穿透。

尤其是张岚，我用余光瞥见，她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家餐厅的‘江总’了？”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江川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嗯，一个朋友的项目，我投了点钱，算是股东吧。”

“就‘投了点钱’？”我哭笑不得，“王经理那样子，可不像是对一个小股东。”

“控股股东。”他轻描淡写地补充。

我叹了口气：“你还瞒着我多少事？”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微微，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东西影响我们的生活。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林微，不是因为别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我们从大学相恋，一路走来，他一直低调，从不张扬。

我以为我们是共同奋斗的伴侣，没想到，他早就在我前面，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成了动物园里的大熊猫。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从前的熟稔变成了敬畏和疏离。

茶水间的八卦主题，从明星绯闻变成了“我们身边的豪门阔太”。

之前起哄的同事见到我，都绕着道走，偶尔碰上，也是一脸尴尬的讨好。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不适，但我更在意的，是张岚。

她一整天都没和我说话，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她比平时更沉默，像一座孤岛，隔绝了所有人的探寻。

直到快下班时，我的办公软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是张岚发来的：“下班后，我在天台等你，可以吗？”

我知道，谜底即将揭晓。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有些冷。

张岚背对着我，看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平静地问。

张岚转过身，我这才发现，她一晚上没见，像是老了十岁，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诊断证明。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患者姓名，张小朵，年龄，6岁。

“我女儿。”张岚的声音嘶哑，“半年前查出来的。”

我感觉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拳，脑子嗡嗡作响。

“这几年，我老公的生意失败了，欠了一屁股债，我们早就离婚了。我一个人带着小朵。”

“我省吃俭用，每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花，就是为了给她攒救命钱。”

“所以你才……那么坚持AA制？”我喃喃地说。

她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很可笑吧，省那几块几十块的，有什么用。”

“可是对我们来说，每一分钱都是希望。”

“化疗、配型、移植……像个无底洞，我把房子卖了，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还是不够。”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看着她，那个八年来在我眼中精于算计、甚至有些刻薄的女人，此刻在我面前，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那你为什么要逼我请客？”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张岚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我们这次的项目，合作方是‘江海集团’，对吗？”

我点了点头。

“我……我是财务，我看到了对方公司的资料，法人代表……是江川。”

“上个月，我在儿童医院门口，看到你老公来接你，他开的车，车牌我记下了……我去查了，车主就是江海集团。”

“我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我当时……当时脑子一热，就想出了那么个馊主意。”

“我想，如果我逼你请客，你那么要面子，一定会让你老公来。”

“只要他来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来求他，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她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知道这很卑鄙，很无耻，是道德绑架。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林微，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蹲下身，抱着头痛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天台的风更大了，吹走了我心中所有的愤怒和芥蒂，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叹息。

原来，那场难堪的饭局背后，藏着这样一个沉重而绝望的故事。

原来，那个坚持AA制八年的同事，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为女儿的生命负隅顽抗。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起来吧，地上凉。”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江川。

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江海集团有自己的慈善基金会，”他说，“我会让基金会跟进处理，合规地走完所有流程，覆盖小朵全部的治疗费用。”

“另外，”他顿了顿，“你告诉张岚，这不是因为她的那个计划，也不是因为我们认识。仅仅因为，我们有能力去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和母亲。”

几天后，张岚递交了辞职信。

她说，她没有脸再待在这里，她想专心陪女儿治疗。

走之前，她给我发了条信息。

“林微，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江总。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回复她：“好好照顾小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公司里关于我的传言也渐渐平息。

我依然是那个努力工作的林微，江川也依然是那个会做好饭等我回家的丈夫。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场闹剧般的庆功宴。

想起全桌同事错愕的表情，和张岚那张绝望中带着一丝疯狂的脸。

我们总习惯于用自己的眼睛去评判别人，给他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小气”、“刻薄”、“爱占便宜”。

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想，那些看似不合情理的行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挣扎与无奈。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谁比谁更容易。

你永远不知道，那个每天和你笑脸相迎的同事，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正经历着怎样的兵荒马乱。

来源：洞里探幽的勇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