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3月25日,《纽约时报》播客《埃兹拉·克莱因秀》,播出美国知名记者、作家、播客主持人埃兹拉·克莱因与进步研究所时事通讯作者桑蒂·鲁伊斯访谈。
2025年3月25日,《纽约时报》播客《埃兹拉·克莱因秀》,播出美国知名记者、作家、播客主持人埃兹拉·克莱因与进步研究所时事通讯作者桑蒂·鲁伊斯访谈。
两人通过剖析DOGE运作逻辑论述,揭示DOGE背后多重动机与潜在灾难性后果,这场改革表面上以硅谷式效率为蓝本,实则暗含重塑总统权力结构野心,通过冻结拨款、裁撤文官体系,试图将行政权力集中于总统个人,构建帝王式总统。
本期长期主义,选择播客《埃兹拉·克莱因秀》访谈纪要,信息正义发布,六合商业研选精校,分享给大家,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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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君主制美国未来,政府已经准备摊牌,正面对决
时间:2025年4月6日
字数:19,305
2025年3月25日,《纽约时报》播客《埃兹拉·克莱因秀The Ezra Klein Show》,播出美国知名记者、作家、播客主持人埃兹拉·克莱因Ezra Klein,与进步研究所Institute for Progress、Statecraft时事通讯作者桑蒂·鲁伊斯Santi Ruiz的访谈。
埃兹拉·克莱因Ezra Klein主持的《埃兹拉·克莱因秀》影响力广泛,吸引知名学者、政界人士与行业领袖参与讨论,凭借理性、深入的对话风格,帮助听众理解复杂问题。它不仅塑造公共讨论,还影响政策思考,成为知识分子与决策者的重要信息来源。
埃兹拉·克莱因:这次的政府完全不一样,在这里,有一个恣意妄为的总统,周围都是恣意妄为的人。
桑蒂·鲁伊斯:我们最终一定会迎来这场摊牌,它怎么展开现在还说不清,他们已经说得很明确,我们是要重新来一遍。
【前言】
克莱因:
特朗普赢得大选,首次宣布政府效率部DOGE时,我知道很多人以为这是将马斯克与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印度裔美国企业家,最初被任命为DOGE负责人,后来选择退出)安置到不给特朗普政府惹麻烦地方的一种方式。这是华盛顿的古老传统:有人在选举与竞选中帮助你,你不想让他们进入白宫,你给他们独立调研委员会,你再也不会听到他们那边的消息。
这一次,他们没做。DOGE清除的第一个人,是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它成为马斯克的单独行动。之后,DOGE成为特朗普重塑联邦政府的核心。
我必须告诉你:我讨厌DOGE这个名字,并不是说它不是好的品牌,它确实是,但它掩盖这里真正发生的事情。
这个效率的目标是什么,你听到了很多目标。也许DOGE的存在,是为让政府更精简,减少人员数量。也许是为了省资金,也许是为使政府更具响应能力。
它在做什么?在联邦政府进行2个月砍杀行动后,我们能看到什么?这对特朗普任期的何去何从有什么启示?
在我看来,对DOGE思考最清晰的人之一,是进步研究所Institute for Progress的桑蒂·鲁伊斯Santi Ruiz。他是Statecraft时事通讯的作者,也是播客的主持人。
鲁伊斯是经常深入思考如何建立一个有能力国家的人,他政治立场比我偏右。他更愿意接受DOGE所做的事情,是经过精心设计与深思熟虑的。
鲁伊斯对DOGE有过深刻研究,曾写过《对DOGE的50个思考》,在网上与读者持续不断互动。
与所有人一样,鲁伊斯在努力应对现实,我觉得让他来节目上谈谈这个问题会很有趣。
政府效率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DOGE背后的几个理念
他们很强烈觉得: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们必定会走过头,宁可错在砍太多,也不要错过这个时机。
克莱因:我是自由派,看到DOGE现在搞的事,我挺气。我们也来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很多自由派,把DOGE与马斯克看成是腐败与邪恶化身,我们是不是有什么没看到的?有没有一些值得认真考虑的观点?
鲁伊斯:我对DOGE也有批评意见,我觉得有几个脉络,值得试着从正面理解一下。
一个是源自2016年与2020年特朗普执政的经验,那时特朗普政府觉得根本没法真正掌控行政系统,无论是大事小事都一样。
第一任期,他们学到很多教训。
比如:我们当时想用这种方式来管理政府,结果根本行不通。当你慢慢推进改革时,体制内的对手,公务员系统、深层政府就会有时间重新组织、反击。等你任期快结束了,人还都在那。
现在直觉是:总统起码得能管得动本来就该他管的事。更进一步,总统应该能做比宪法目前允许范围还多的事。
我们可以争论,马斯克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国家债务,还是只是幌子。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现在面对的债务状况,跟5年前、疫情前那时,已经完全不一样。
你跟DOGE团队周边人聊,债务话题会一再被提起,意思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等中期选举一过,等民意开始自然回摆、我们失去众议院,这个改革窗口将彻底关闭。现在眼前有块绿地机会,必须趁现在尝试砍、砍、砍,以后再没机会。
这种风格,很马斯克:先砍了再说,以后再把东西加回来也可以。
我自己对这种做法,在很多具体问题上不太认同,有些被砍掉的,不是容易再补回来。
这是他们本能反应:民主党一定会来阻止我们。
1年半之后,国会会开始搞各种疯狂监管;公众情绪也会慢慢变了,大多数人不喜欢削减开支。
我不觉得马斯克这么干,是特朗普想找替罪羊。我觉得不是这种关系,特朗普与马斯克关系挺铁,特朗普对DOGE搞的这些事,挺自豪。
我更觉得,马斯克自己是打心底觉得:总得有人来砍这刀,别人不干,我来。
克莱因:我对削减债务这套说法很怀疑,我们需要控制债务,现在光利息开销,就比国防预算还多。
我认识很多痴迷预算的人,我从事这项工作很久,所有我认识痴迷预算的人,你无法想象我所听到的事,可他们都告诉我一个观点:1年后,我们国家债务,只会比现在更高。
他们意思是,不但这波操作不会真的把政府开支削下来,反而把原本可以真正做事的机会给烧掉。
你真要动大笔花资金的地方,不是马斯克一个人能挥刀就完事的。
鲁伊斯:那是福利系统。
克莱因:你得说服民主党、说服共和党,至少要说服共和党人愿意砍医疗救助、砍联邦医保,那可能要多收税。与此同时,他们还在搞4.5万亿减税计划。
你不能一边要削赤字,一边拼命减税,根本说不通。
我不知道,你怎么可能让我相信这不是胡扯。
鲁伊斯:你看罗素·沃特Russell Vought,特朗普政府里挺有实权的人,掌管预算管理办公室的说法,他讲得挺直接,他说他是个赤字鹰派,特别看重债务问题。
他说,如果你真想动到医疗补助、联邦医保这些硬骨头,得先从老百姓没在乎的地方下手,比如秘鲁漫画里讲觉醒的项目之类。
先把这些东西砍掉,再亮出血淋淋的头作证,公众才会觉得你是认真的,才可能愿意支持你动真正跟他们家庭切身相关的东西。
我觉得在DOGE团队里有这种想法,是你得先清零看起来无关痛痒的项目,只有那样,大家才会觉得:你不是在忽悠,是真的想缩小政府体量,真的动刀。
现在刚上任2个月,你可以从两个方向,预判后续会怎么发展:
一种看法是:我们砍了大学经费、砍了觉醒NGO非政府机构的资金、砍了这些敌人的资金来源,然后就收手。
真正敏感、政治上很难动的,我们动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没人改革福利制度。
另一种看法是:我们现在是清理意识形态上的敌人,建立足够的政治信用,接下来有底气动跟民生紧密相关的项目。
也许我是太天真,觉得这两种可能性现在都还在,现在确实还在初期。
克莱因:他们还在说,要搞DOGE,把省下的资金,直接发支票给全国人民。
鲁伊斯:这是反驳我们是为了削减债务这个说法最有力的证据。
克莱因:我一直都愿意用比较宽容的角度看问题,如果马斯克在采访里能说这样的内容就好了。
比如:我们特别想延续减税政策,眼下财政状况太紧。如果不赶快控制赤字,美国真的撑不下去。很遗憾,我们这些有钱人,包括我马斯克这种世界首富,也得开始交更多税。
他根本没这么说。
相反他们在做什么,是在砍掉教育部、砍掉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砍掉社保部门员工。问题是,这些地方根本不是花大资金的主力。
你不是DOGE,你是个分析得很公正的人。
如果你现在还觉得这个削债理论是认真的,我真的很想听你的理由。
鲁伊斯:也许我这样说有点回避问题,我还是总会回到一点:这是政治联盟。
特朗普本人是赤字鹰派吗,我觉得从他第一任看,好像没这迹象。
这里头有很多不同参与者,罗素·沃特这种人,跟总统关系很紧密,在第一任跟现在,都是管预算,他从头到尾是削债狂热派。
你该怎么理解这种现象,这是一场政治博弈。
你与总统合作,也是为了把你自己计划夹带进去。
我觉得,马斯克管理风格,在私人企业里奏效。他在X/推特搞的大裁员,很典型,一来就毫不留情裁人,当时X/推特臃肿得厉害;SpaceX一样,特别能省资金,效率高,他在SpaceX是极端抠门的节流高手。
他这种风格,是把人逼到极限,设定一些又狠、又疯狂的目标,让你必须完成。在SpaceX是这样搞火箭,大家肠胃都搞出毛病,结果是火箭造出来,达到目标的速度十分惊人。
我觉得这是马斯克格式:他认为,这才是企业重组、提效最对的方式。他常说,这是源代码source code。在他眼里,政府问题不是某条法规不而是整个底层结构出问题。
他想得更深,他觉得可以把这些在科技公司搞定事的方法,复制到政府里来。他相信,只要能搞清楚资金到底怎么流动,可以从上往下看清整个系统,砍头就变得简单。
砍砍砍后面逻辑与效果
到底是他们故意不在乎人命,还是搞砸、没意识到后果?说到底结果是一样的,你破坏了一个很难修复的东西。
克莱因:我正好想聊源代码这个说法。
我最近看了马斯克,跟共和党、德州参议员参议员泰德·克鲁兹Ted Cruz一段访谈,里面有个片段特别有意思,克鲁兹都听傻了。
马斯克:政府是被电脑系统运行的,本质上是几百个电脑程序在处理政事。总统发一个行政命令,一堆人层层处理,最终变成某个电脑系统里一个操作。
克鲁兹:Ben,你知道这事吗?
Ben Ferguson:我真不知道。
马斯克:如果你想知道资金到底怎么花的,想搞清楚浪费与欺诈问题,必须能直接查数据库。否则你只是在问一个人,那人再去问另一个人,再问一个外包人员,最后有个外包人员去查数据库。
马斯克:这就是政府实际运作方式,它叠层架构。
克莱因:他这套说法有点新鲜,他真的是在用一种不一样方式在干这事。
我觉得DOGE特别之处在于,权力是来自对发资金电脑的控制。你控制电脑,等于控制资金,控制资金,等于掌握权力。这种思路,在政府层面,没人像他这样搞过。
鲁伊斯:这是一种西海岸,或者硅谷的直觉思维方式。
这种思维来源马斯克从业以来经历,还有他在特朗普圈子里感觉,他们觉得你在跟公务员打交道时,人会骗你。你从某个机构法务听到的,不是真相。这些职业公务员会忽悠你、拖你时间、阳奉阴违。
他们要试图直达真相,就要绕过人,直奔系统底层,看资金到底去哪。这在逻辑上,说得通。
克莱因:现实中你会发现,像DOGE这样项目,它信息来源很容易出错,特别是当你不了解联邦合同运作方式时,光看数字很容易被误导。
你以为看到资金去哪,不总能给你提供想要的信息。
如果你想从根本上重塑政府,更有效率,你项目的信息输入非常重要。
电脑告诉你资金去这里,又去那里,只是一种非常单薄的信息形式。
比如,一个合同资金是发出去,那是给谁,干嘛用,这个项目为什么要启动,是谁觉得它当初是个好主意?
现在他们进来,一通乱砍项目,很多时候,我都不清楚他们是根据什么砍,是直接删,一大片项目就没了,你如何看待这种了解政府职能的方式?
鲁伊斯:算是一种方式,算是获取信息的一种方法。
你要是让我当政府效率部部长,我肯定不会只靠这种方式,你当部长,你也不会。
现在DOGE团队问题是:他们要么是没这个能力了解更全面信息,要么是故意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了解。
你看马斯克跟X/推特关系就知道,他的信息来源,是他自己建的X/推特信息系统,类似你我可以定制我们自己的推文流一样,他定制属于自己的信息宇宙。他是这个平台老板,可以决定要让什么内容浮到上面来。
现在X/推特与整个互联网,已经变成更具对抗性的信息环境,它的算法是为了让冲突内容更显眼,马斯克每天花好多时间接收信息。
这意味着:如果你获取信息的方式,一边是天天刷讲恶意与冲突的故事,另一边是冷冰冰的数据表,你又把其他渠道都屏蔽,你是在盲飞。
他特别喜欢很具体、很能做迷因的目标。比如:这个合同我们删掉了、这张清单贴墙上给你看,告诉DOGE团队,你们找各个联邦机构里的合同。
这种直觉,有时能找到一些浪费,也可能会把一些完全不该砍的项目一块给砍了。
举个例子,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底下 医疗研究与质量局Agency for Healthcare Research and Quality机构,做的事是:研究美国医疗系统里哪些死亡是可以避免的。
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新负责人认为,这些可避免死亡,可能是美国第三大死因。
AHRQ做的是基础研究,比如帮医院找出哪些做法更安全,怎样更容易分享信息、不让医院上报问题而被惩罚,这样大家才能更好了解导致住院死亡的原因。
现在DOGE想直接砍掉它,他们看预算表上觉得:每年花掉5亿美元,好像是在搞些杂七杂八的研究。
我觉得这事是砍错方向,我们不但关心资金,更关心生命。
克莱因:这个研究的意义,是帮我们识别出哪些医疗行为是无效、甚至有害的,然后停止治疗。
我们现在在医疗系统上花了很多冤枉资金,很多治疗根本没啥效果。问题是,我们很难知道哪些才没效果。
我看法是:我们做的研究根本不够多,不够有执行力。如果是我来带领DOGE,我会反过来,把这种研究做得更大、立法要求医院必须遵守。现实是,他们现在不是在做这些,他们是在砍。
鲁伊斯:不提人名,我跟一些DOGE人聊过,他们觉得联邦政府根本不该资助这种研究,直接全砍掉才是正解。
也有另一种声音说,这些功能应该并入别的地方,比如并进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之类。像AHRQ自己发放研究经费,有人觉得,这些发资金的功能,没必要自己搞,可以放在其他健康类资助项目中。
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合理化与商业化重组,现在把它清零,如果国会真的想要,我们再把它弄回到别的地方,这样能省资金。
你能看到,哪怕是在DOGE内部,也有不同想法。有些人是真的想搬个家,换地方继续做;也有些人,是真心想全砍干净。
也许说以后还能加回来的人,只是被真想清零的人给耍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团队内部,有着完全不同的长期目标。
克莱因:我想聊清零理念。在艾萨克森Walter Isaacson写的《马斯克传》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马斯克说,如果你删东西后,没有至少把10%再加回来,说明删得还不够狠。
他意思是,当他在管理一家公司时,是先删。如果删完没事,说明还可以删更多。如果东西开始坏了,说明删过头。
这想法在某些地方可以,比如马斯克之前搞的公司,删减逻辑有反馈机制,删错了,很快能知道。
鲁伊斯:是种工程式反馈。
克莱因:比如SpaceX造火箭,要是搞砸了,直接爆炸,马上知道有什么搞错。
再比如特斯拉,如果车门掉了、车子要召回;如果顾客不满意,那是搞错了。
现在他们毁掉很多负责数据收集的功能,这类事没那么快有反馈。
现在他们还在砍国税局IRS、社保局SSA人手。
我们可以肯定,这会让审计变少。
还有,如果你在报税季,打IRS电话,没人接,或者你是老人、社保金到账出问题,打电话得等几小时,很难得到客服,是清零造成的直接后果。
还有一个被他们盯上的机构,是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我认识里面一些人,他们以前负责调查金融诈骗。
这些人一旦被裁撤,真的会有一堆本来不会被骗的人被坑。本来可以被追回的资金,追不回来了。系统没崩溃,有人会被骗,生活会被毁。
这也是我对删了再说的管理哲学,最大的担忧。这个思路,在反馈速度很快的行业,是行得通。
但政府不是系统,它的本质,是一个长期风险管理系统。
拿出你最有力的辩驳,针对我刚才说的这些批评,你怎么为DOGE这套逻辑辩护?
鲁伊斯:这是我最难帮DOGE辩护的地方。
我承认,在工程系统里,快节奏的迭代真的有用。尤其是像马斯克在SpaceX或特斯拉场景下,他有全球最顶尖的工程师团队,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的能在压力之下,干出惊人的成果。
问题是,现在在DOGE里干事的这帮人,根本不是最懂系统的人。他们没有对联邦合同、资金流动机制的深刻理解,哪怕他们现在能查数据库、看源代码。
你是对的,这也是我自己最烦躁的地方。
比如你看他们砍掉总统防艾计划President's Emergency Plan for AIDS Relief,你说这到底是他们故意不在乎人命,还是搞砸、没意识到后果?
结果是一样的:你破坏了一个很难修复的东西。
DOGE所带来的灾难,是否是永久性的
有时候,效率是掩盖其他政治目的的烟幕弹。
克莱因:DOGE干的第一件大事,是砍掉USAID。在这之前,你注意到围绕USAID有两条平行的争论路线,它们彼此间几乎没有交集,那两条路线分别是什么?
鲁伊斯:右派这边,早在马斯克之前、甚至早在特朗普政府之前,一直在批评非营利组织的产业链,说自由派内部自我交易,质疑NGO搞的外援项目,到底有没有效果。
与此同时,在外援领域内部,也有一场很丰富的讨论,尤其是在有效利他主义者圈子里。讨论的重点是,这项目到底有用没?我们有没有证据说明这些计划真的在帮忙,比如降低非洲某国贫困?提高教育水平?那边也在自我反省:我们是不是有些资金花得太冤枉,应该做得更好。
这两套辩论,至少过去7年,一直都在各自展开。
到DOGE上场时,这两边都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做外援的人完全震惊了,大多数人完全没想到DOGE这么狠,直接来一记砍头。DOGE内部与右派的人,根本不了解前面说的这些有效性讨论。
USAID首席经济学家,他当时在非常努力推动,让资金真正流向该去的地方,结果被炒了。
克莱因: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根本不想知道、不在乎?
我不太相信他们完全不知道,即便真不知道,也是一种用作攻击武器的有意识无视,他们选择只看X/推特上截图,或资金列表,看上去怪怪,却不去叫USAID经济学家与负责人,认真聊一聊。
这引出另一个问题:效率这个词,在这场行动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问,我们该怎么让事情更高效?
我猜你大概知道我倾向哪种说法,你觉得呢?
你真的相信他们是不知道那场关于外援成效的讨论才这么干?还是说,他们在意识形态上,反感我们把资金花在其他国家的人身上?
鲁伊斯:我觉得里面因素很多。
特朗普大联盟挺复杂,有各种思想流派、各种人都参一脚。
有些人是打心底觉得:美国援助外国没有意义,这种观点在DOGE内部有。
你又看到像马可·卢比奥这种人,他一辈子都在支持外援项目。
你就会纳闷:国务院这边,应当会想重新启动这些援助拨款,比如美国从小布什时期开始在非洲与加勒比搞的抗艾滋项目PEPFAR,他们想继续拨款,DOGE那边坐在电脑前的人直接把拨款清零。
问题在于:外面看,你根本搞不清是谁在决定什么。
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开始了解得多一些。可以肯定一点是,DOGE作为一个整体,它倾向是觉得,这些项目根本不该存在。
克莱因: USAID这个案例,特别有代表性,它没有反馈机制。
这笔资金,是我们拿来帮助其他国家、特别是穷国的人,避免他们遭遇各种糟糕的事。
问题是,这些人打不了电话给马斯克,联系不上他们选区议员,来让这些项目恢复。
当你搞删掉再说,想看会不会出问题,你根本没有盯着看有没有出问题。你没搞什么监控机制,比如看非洲之角那边营养不良率有没有飙升。
鲁伊斯:我不想为这种想法辩护,我觉得他们会这么回应你,如果美国人不关心这事,国内舆论没什么反响,我们干嘛还要出这笔资金?
我不认同这种说法,我是支持人道主义援助,我希望我们在非洲做的救命的事继续做。
他们给的回答很直接,美国人不在意这些项目,没人来找我们重启它。如果真的有民意支持,参议员们早该发声。
克莱因:参议员们是有发声的,马克·鲁比奥还因为这事被人骂,他说会想办法保住PEPFAR。可你刚才说了,最后还是被砍了。
我觉得重点是,他们号称有个响应民意的理论,却没有建立任何监测机制。
也许他们有做个档案存着?很多人当时真的愤怒,DOGE根本不在乎,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们瞧不起担心非洲儿童的全球主义者。
这回到那个问题:他们所谓效率,到底是为了什么服务?我觉得有种看法挺值得拿出来说,那是他们认为这些机构都是自由派的权力基地。
我之前与知名右派活动人士聊USAID时,他对这波拆除行动特别开心,他的看法是,他们正在摧毁自由派的权力中心。自由派的人,用这些资金养自己、养非营利组织,全是内部循环。
听他这么说真是有点意思,可能有点意思这个词还太轻了。
我作为一个自由派,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优势,竟然是靠USAID拨款去加纳研究农业产量的项目。
我试着用一个角度来理解DOGE,还有特朗普政府这些操作,如果我立一个规则,用这个规则来预测他们会干什么,规则会是什么?
如果这个规则是:让纳税人的资金花得更值,让政府更有回应能力,我觉得我预测不出来他们会做什么。
如果我换个规则说:我将如何削弱被贴上自由派标签的机构、非营利组织与政府部门的权力,我的预测大概就能十拿九稳。
鲁伊斯:比如保守派活动家克里斯托弗·鲁福Christopher Rufo,现在就在教育部工作,协助拆毁教育部。长期以来,保守派一直想砍掉教育部,可能从20世纪80年代,它一建立时就想了。
如果没有DOGE,我们会不会看到类似斩首行动?我觉得可能还是会的,例如鲁福这批人。
你看他们先下手的是哪些地方,要么是在右派内部早被认为是自由派大本营的USAID,这点可能左派很多人都还没意识到;要么是教育部、大学拨款这些地方。
你不一定能直接砍掉觉醒派的英文系经费,你可以砍国家卫生研究院NIH的科研拨款,或者冻结哥伦比亚大学资金。
很明显,他们矛头是对准他们认定的自由派权力中心。
另一方面,我觉得DOGE运作,可能没你想的那么有意识形态、或者说没那么缜密有逻辑。
有些功能,是特朗普政府自己也很在意,比如控制高端芯片出口给最大竞争对手国家。这是他们明确要干的事,有公共管理的战略意义。
专门负责这件事的商务部下属工业与安全局Bureau of Industry and Security,简称BIS,一直人手不够、资源很有限。
结果DOGE一进去,砍了一波人,不多,大概是500人里裁15个,被裁的很多是试用期员工、刚入职1年内,还有一些是刚升职。
我稍微了解这个领域,我觉得他们裁掉的是一批最优秀的人,是你真的需要留下来、才能把出口管控系统搞好的那类人。
这件事,并非特朗普政府私利或者右派意识形态的操作。
你会回头发现,我们还得再把人请回来。
克莱因:这可是他们自己也认同的目标,是为了跟最大竞争对手国家的竞争。
鲁伊斯:AI问题上,他们也是认同的。
这是我与你看法有点不同的地方,我觉得DOGE在干一些是有意识形态色彩的事,也有一些是对外援毫无兴趣的破坏行为,还有一部分,根本是古德哈特定律Goodharts Law那类问题。
克莱因:什么是古德哈特定律?
鲁伊斯:一旦某个衡量指标,被当成目标,这个指标不再是好指标。
你一旦死盯着指标,比如系统里数字,就会失去对你真正想要实现目标的判断力。
在这个例子里,你会觉得:我们把BIS员工人数砍了,看起来更精干更高效。
半年、1年之后,你会发现,哪怕你是小政府主义者,你也希望这个机构能干点实事,现在变得更难。
我觉得现在有很多事在发生,它们彼此间不一定真的协调一致。有些事,连特朗普政府自己将来都可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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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六合商业研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