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岚在签字栏落下最后一笔时,指尖的金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办公桌上的台历圈着红圈,那是丈夫周明的手术日,而她刚刚签下的,是老城区最后一片棚户区的拆迁批复。
林岚在签字栏落下最后一笔时,指尖的金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办公桌上的台历圈着红圈,那是丈夫周明的手术日,而她刚刚签下的,是老城区最后一片棚户区的拆迁批复。
“林局,赵书记在小会议室等您。” 秘书小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鬓角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白发。她是住建局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女局长,三十七岁那年踩着拆迁改造的风口上位,如今正是三年任期的关键节点。
推开家门时,玄关的灯没亮。林岚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鞋柜上本该放着的男士拖鞋不见了。客厅沙发上蜷着个人,是上初三的女儿周朵朵,校服领口沾着油渍,怀里抱着的毛绒熊缺了只眼睛。
“你爸呢?” 林岚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金属搭扣碰撞发出脆响。
周朵朵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她:“下午走的,说去医院住。” 电视开着静音,屏幕里正播着本地新闻,她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笑容标准地介绍着棚户区改造项目的惠民政策。
林岚的心沉了沉。上周周明查出胆囊结石,医生反复叮嘱要尽快手术,可她手头的拆迁项目正到攻坚阶段。城西那片老房子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其中有三位是退休的老领导,带头不肯搬。昨天赵书记特意找她谈话,话里话外都是 “稳定压倒一切”。
凌晨一点,林岚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拆迁办的老张,声音急得发颤:“林局,老李家出事了!” 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楼下的司机早已候在车里,是小陈安排的。
老李家的四合院挤满了人,警车的蓝光在灰墙上晃得人眼晕。李大爷躺在担架上,额头渗着血,他老伴坐在门槛上哭,手里攥着张泛黄的房产证。“我们不搬!这房子是我公公传下来的!”
林岚挤进人群,高跟鞋踩在碎砖上差点崴脚。她蹲下身想扶老人,却被一把推开:“别装好心!你们就是想把我们赶到郊区去!” 周围的住户跟着起哄,有人举着手机录像,镜头直直怼到她脸上。
“大家听我说,” 林岚稳住声音,从包里掏出规划图,“郊区的安置房已经建好,比这里大三十平米,还带装修补贴……” 话没说完,不知是谁扔过来个烂番茄,正好砸在她胸前的西装上,红渍晕开一片,像滩血。
处理完现场已是清晨,林岚回到单位换衣服,小陈递来杯热豆浆:“林局,周老师昨晚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去医院。” 周明是中学教师,教了二十年语文,性子温和得像水,当初就是看中这点,林岚才在众多追求者里选了他。
她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突然想起结婚那年,周明骑着二八大杠载她穿过梧桐巷,许诺说要一辈子让她不受委屈。可现在,他要上手术台了,她却连陪他签术前同意书的时间都没有。
“告诉赵书记,上午的调度会我不参加了。” 林岚抓起包就往医院跑,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明温和的声音:“朵朵乖,爸爸没事,等妈妈忙完就来看我们。”
林岚推开门的手停在半空。透过门缝,她看见周明靠在床头,正在给女儿削苹果,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种易碎的温柔。床头柜上放着本翻开的诗集,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那本,扉页上的字迹已经模糊:“愿你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赵书记的电话。林岚走到走廊尽头接起,那边传来严厉的斥责:“林岚!老领导们都在局里等着,你怎么能擅离职守?” 她望着病房的方向,周朵朵正好探出头来,看见她就皱起了眉,扭头跑回了病房。
“赵书记,” 林岚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申请暂缓拆迁谈判,先陪我爱人手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冷笑:“你想清楚,这个项目关系到你的考核。”
林岚挂了电话,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走廊里飘来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远处传来的哭声。她想起刚入职时,老局长说过的话:“官场如棋局,每一步都不能错。” 可她现在才明白,有些棋子,一旦落下,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手术很成功。林岚守在病房外,直到护士出来说可以探视。推开门时,周明正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周朵朵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玩游戏,根本不看她。
“手术还顺利吗?” 林岚拉过椅子坐下,想碰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挺好的,王老师陪我签的字。” 周明合上书,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听说你昨天被人扔了番茄?”
林岚的脸有些发烫:“小事,拆迁嘛,总会有摩擦。”
“是小事吗?” 周明的声音突然提高,“朵朵昨天在学校被人骂,说她妈妈是强拆的贪官!你知道她哭了多久吗?”
林岚愣住了,看向周朵朵。女儿头也不抬地说:“我们班同学都看了新闻,说你为了升官,连我爸的手术都不管。”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拆迁办的电话,说老领导们同意谈判了,让她立刻过去。林岚看着病床上的丈夫,又看看赌气的女儿,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她站起身,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说了句 “我尽快回来”。
走出病房时,她听见周明轻声说:“林岚,我们离婚吧。”
林岚的脚步顿住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刚当上局长那天,周明做了一桌子菜,举杯说:“老婆,我为你骄傲。” 那时的他,眼里满是光。
拆迁谈判很成功,老领导们最终同意搬迁。赵书记在会上表扬了她,说她有魄力,是块好材料。可林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看着窗外,想起了那个温馨的小家,想起了周明削苹果的样子,想起了朵朵小时候黏着她要讲故事的模样。
晚上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周明的东西都不见了,衣柜里只剩下她的衣服。餐桌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下面压着那本诗集。林岚拿起诗集,翻到扉页,上面多了一行字:“山河依旧,人间已不值得。”
她坐在地上,抱着诗集哭了很久。手机里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说住建局的拆迁项目圆满完成,解决了老百姓的住房难题。可没有人知道,那个在镜头前笑容满面的女局长,她的家,已经碎了。
后来林岚升了职,成了市里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她搬进了宽敞的新房,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次路过老城区,她都会想起那个扔番茄的阿姨,想起周明手术那天苍白的脸,想起朵朵赌气的模样。
有一次她去学校接朵朵,看见周明骑着电动车来接女儿,后座上放着个新的毛绒熊,是朵朵最喜欢的那款。朵朵坐在车上,搂着周明的腰,笑得很开心。林岚想上前打招呼,却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她的家庭,就像她曾经拥有的幸福。她站在阳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无比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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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蛇君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