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里面原本躺着一根五百克的金条,是我妈留给我的压箱底。现在,只剩下红色的绒布底子,像一张咧开的大嘴,无声地嘲笑着我。
引子
我的那只樟木匣子,空了。
里面原本躺着一根五百克的金条,是我妈留给我的压箱底。现在,只剩下红色的绒布底子,像一张咧开的大嘴,无声地嘲笑着我。
我把匣子翻过来,倒了倒,除了几丝灰尘,什么都没有。
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像灌了铅。我拿着空匣子走出房间,客厅里,我丈夫陈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婆婆在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当响。
“陈阳,你看到我匣子里的东西了吗?”我的声音有点抖。
陈阳回头,看到我手里的空匣子和惨白的脸色,愣了一下。“什么东西?那根金条?”
我点了点头,嘴唇发干。
“不是一直在柜子里锁着吗?钥匙不就在你那儿?”他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举起手里的钥匙,一串小小的、已经有些发黑的铜钥匙。“钥匙在我这儿,可东西没了。”
我们俩的对话声不大,但足够传到厨房。婆婆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红柿走出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嚷嚷什么呢,一惊一乍的。东西放好了还能长腿跑了?”
她把盘子重重地放在饭桌上,西红柿的汁水溅出来几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妈,我那根金条不见了。您最近,有没有动过我房间的柜子?”
婆婆立刻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也高了八度。“林岚,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偷你东西不成?”
她的脸涨得通红,眼里的精明和被戳穿后的恼怒混在一起。
我心里一凉。我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跟她有关系。小姑子陈丽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对方家里条件好,婆婆最近天天都在为嫁妆的事发愁,嘴里念叨着不能让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
陈阳皱起了眉头,拦在我们中间。“妈,岚岚没那个意思,就是问问。家里也没来外人,东西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婆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抹眼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拉扯大儿子,娶了媳妇就成外人了。我没拿!谁爱拿谁拿去,反正不是我!”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证据呢?我没有证据。可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那不是一根普通的金条,那是我妈临走前,拉着我的手,亲手交给我的念想。
我看着陈阳,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妈,脸上满是为难。
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在这个家里,我的委屈和珍视的东西,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第一章 空了的木匣子
晚饭的气氛压抑得像块湿透了的抹布。
婆婆没再哭闹,但那张脸拉得老长,筷子在碗里扒拉着米饭,却没夹一口菜。陈阳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喝着碗里的汤。只有我,味同嚼蜡。
“我听陈丽说,她对象家里陪嫁的车都看好了,就等这边嫁妆定下来,好办事。”婆婆像是自言自语,眼睛却瞟向我。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是在敲打我呢。
我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根金条是我最后的底线,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它不仅是钱,更是一种情感上的支撑。
“陈丽的嫁妆是该好好准备,不能让人家看轻了。”我放下筷子,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不过,也得量力而行。咱们家什么情况,您和陈阳都清楚。”
婆婆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什么叫量力而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要让她空着手嫁过去,被人笑话一辈子?”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尽力克制着情绪。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心疼你那点东西吗?还没怎么样呢,就防贼似的防着我。”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陈阳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疲惫。“妈,都少说两句吧。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就是认定我拿了!”婆婆指着我。
我觉得胸口堵得慌。跟她说不通道理,每一句话都会被曲解成对她的攻击。我索性闭上了嘴。
吃完饭,我默默地收拾碗筷。陈阳走过来,想帮忙,被我推开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边,看着那个空了的樟木匣子发呆。匣子是我爸亲手做的,上面的雕花都磨平了。我妈在世时,总喜欢把她觉得最宝贵的东西放在里面。后来,就只剩下那根金条了。
我想起我妈跟我说的话。她说,女人啊,手里得有点自己的东西,不是为了防谁,是为了心里有底。万一哪天日子过得不顺心了,看看它,就觉得还有条后路。
可现在,我的后路被人悄无声息地断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个柜子的锁,其实并不好开。配的钥匙只有一把,我一直贴身放着。除非……除非有另一把钥匙。
我站起来,走到柜子前,仔细检查那个小小的锁孔。锁孔周围有几道新鲜的划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是有人用不合适的工具撬过。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想起来了,大概半个月前,婆婆说她那个旧衣柜的锁坏了,让陈阳给修修。陈阳是厂里的技术员,对这些东西很在行。他当时还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堆小锉刀和铁丝,忙活了半天。
难道是那个时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如果婆婆拿了陈阳的工具,偷偷配了一把钥匙,或者用什么法子打开了锁……
我觉得浑身发冷。这种算计发生在我身边,发生在我以为可以当成家的地方,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我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团。我该怎么办?直接去质问婆婆?她肯定不会承认。告诉陈阳我的猜测?他会相信吗?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妻子。
我第一次觉得,婚姻里的信任,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风一吹,就破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很早。
我告诉陈阳,我要回我爸那儿一趟,住一天。他没多问,只说路上小心。我看得出他眼里的歉意和无奈。
我其实没回我爸家。我去了我们小区附近的一个老市场。王阿姨在那儿有个小杂货铺,她是小区的“消息中心”,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买了点东西,装作不经意地跟她聊起来。
“王阿姨,最近生意好吧?”
“就那样,挣个辛苦钱。”王阿姨一边给我装东西,一边笑着说,“倒是你婆婆,前两天看她喜气洋洋的,说是你小姑子要订婚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打鼓。
“那可得好好办办。我那天还看见你婆婆去银行呢,手里揣着个红布包,看着沉甸甸的,宝贝得不行。”王阿姨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我的心猛地一抽。红布包!我妈给我的金条,就是用一块红色的绒布包着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王阿姨?”我 cố gắng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就前天下午吧。我当时还跟她打招呼,她急匆匆的,说要去办大事。”
前天下午,正是我去单位加班的时候。家里只有婆婆一个人。
一切都对上了。
第二章 饭桌上的暗流
从王阿姨那里回来,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证据链已经很完整了,虽然都是间接的。动机、时间、目击者,全都指向了婆婆。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拿着这些去跟她对质,她只会撒泼打滚,最后闹得家里鸡飞狗跳,陈阳夹在中间更难做人。
我想,我不能这么冲动。这件事,必须让陈阳自己看清楚。
晚上,我回到家,婆婆和小姑子陈丽都在。陈丽一脸喜气,正试穿着一件新买的红色连衣裙,不停地在镜子前转圈。
“嫂子,你看我穿这件好看吗?我婆婆下周要请我们家吃饭,我想穿得正式点。”陈丽看见我,笑着问。
我扯了扯嘴角,说:“好看。”
婆婆在一旁,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好看有什么用,还得有像样的东西压场面。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嫁女儿,什么都拿不出来呢。”
她这话,又是说给我听的。
我没接话,默默地走进厨房,准备做饭。陈阳还没下班,这个家里的气氛让我感到窒息。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我不能发火,不能抱怨,否则就会落入婆婆的圈套,变成一个“不懂事”“斤斤计较”的儿媳。
晚饭桌上,婆婆又开始唱独角戏。
“养女儿就是赔钱货,辛辛苦苦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夹了一筷子菜到陈丽碗里,长吁短叹,“不像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陈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吃饭。
我心里觉得好笑。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自我暴露。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这么句句带刺,处处针对我?
我决定主动出击。
“妈,您说得对。所以陈丽出嫁,我们当哥嫂的,肯定要表示一下。”我看着婆婆,一字一句地说,“我爸前两天还说,要把他存着的一对龙凤镯给陈丽当嫁妆。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也是长辈的一份心意。”
婆婆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陈丽倒是很高兴。“真的吗?嫂子,太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叔叔。”
“一家人,客气什么。”我笑了笑,又转向婆婆,“妈,我那匣子里的东西,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钱没了可以再挣,可那份心意是独一无二的。如果谁拿了,我希望他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的话音刚落,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陈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就在这时,门响了,陈阳回来了。
“怎么都不说话?”他换了鞋,走进来,看着我们三个,一脸疑惑。
“没什么,吃饭。”婆婆生硬地吐出几个字,低下头,再也不看我一眼。
那一晚,我和陈阳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心里肯定也开始怀疑他妈妈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那是他的亲妈,他怎么能去怀疑呢?
我想,我能理解他的为难。但理解不代表我要退让。这件事,关乎我的底线,也关乎我们这个小家庭的未来。如果这次我妥协了,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陈阳。”我轻声叫他。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真的是妈拿了。你会怎么办?”我盯着天花板,轻声问。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我。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那东西,必须拿回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坚定。“那是你妈留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不需要他立刻站队,也不需要他对我妈破口大骂。我只需要他这个态度。这就够了。
我觉得,只要我们夫妻俩的心是在一起的,再大的困难,也能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婆婆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但也不跟我说话。她每天忙着给陈丽准备各种嫁妆,买被子,买四件套,家里堆得满满当当。
我则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我是一家老字号旗袍店的裁缝,最近接了个大单,要做一件手工刺绣的嫁衣。这活儿精细,耗时耗力,正好能让我暂时忘记家里的烦心事。
我觉得,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工作不会背叛你,你付出多少心血,它就会回报你多少。这种成就感,是家庭琐事给不了的。
这天下午,我正在店里赶工,陈阳突然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说是给我送的鸡汤。
“厂里今天不忙?”我放下手里的活,有些意外。
“请了半天假。”他把汤倒出来,递给我。“趁热喝。”
我看着他,感觉他有话要说。
他果然在我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岚岚,我今天……回家了一趟。”
“嗯?”
“我看到妈在收拾东西,她那个旧柜子,就是我上次修过的那个,她用一块大红布盖着,不让人碰。”他的声音很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趁她出去买菜,偷偷看了一眼。”他深吸一口气,“柜子底下,压着一个红布包。跟王阿姨说的一模一样。”
第三章 王阿姨的闲话
陈阳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你打开看了吗?”我问,声音有些发紧。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怕打草惊蛇。而且,我也不想亲手去证实……那件事。”
我明白他的心情。亲手揭开母亲的谎言,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放下手里的汤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别急。”陈阳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大,很温暖,给了我一丝力量。“这件事,不能硬来。硬来只会让她恼羞成怒,把事情闹得更僵。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把东西拿出来。”
我想,陈阳是对的。家里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撕破脸。一旦撕破了,再想缝合就难了。
“我听你的。”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对婆婆的态度也和缓了许多。她似乎也放松了警惕,偶尔还会跟我说两句关于陈丽婚事的话。
我把全部的匠心都倾注在了那件嫁衣上。盘扣要一针一线地缝,刺绣的牡丹要栩栩如生。每当我烦躁的时候,只要坐到缝纫机前,闻着布料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我的心就能慢慢静下来。
我觉得,做衣服和过日子,其实是一个道理。都需要耐心,需要细致,不能操之过急。一针一线,都不能错。
这天,我正在给旗袍锁边,店里的电话响了。是王阿姨打来的。
“岚岚啊,你现在有空吗?阿姨有点事想跟你说。”她的声音听起来神神秘秘的。
我心里一动,说:“有空,您说。”
“你婆婆啊,今天下午又去了趟银行。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是你小姑子陪着一起去的。我隔着玻璃看见了,她们好像是在办什么黄金回购的业务。”
黄金回购!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这是要把金条卖掉,换成现金给陈丽当嫁妆!
“王阿姨,谢谢您,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立刻给陈阳打了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别慌,我马上回去。我们今晚必须把话说明白了。”
晚上,陈阳特意从饭店叫了几个菜,还买了一瓶酒。
婆婆和陈丽看到一桌子好菜,都很高兴。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这么破费。”婆婆笑着说。
“庆祝陈丽快要订婚了。”陈阳打开酒,给婆婆和自己都倒了一杯。
饭吃到一半,气氛正好。陈阳放下酒杯,看着婆婆,看似随意地问:“妈,陈丽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钱够不够?要是不够,我跟岚岚再给添点。”
婆婆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够了够了,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我把我自己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不能让陈丽受委屈。”
“您的养老钱?”陈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您那点钱,连买个像样的金镯子都不够吧?”
婆婆的脸色彻底变了。“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阳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就是想提醒您,有些东西,不属于我们,就不能拿。拿了,会烫手。”
“哥,你说什么呢?”陈丽也听出了不对劲,不安地看着陈阳。
我坐在旁边,一句话没说。我知道,今晚的主角是陈阳。
“陈阳,你是不是听林岚跟你嚼舌根了?”婆婆的声音开始发颤,指着我,“我就知道,这个女人没安好心!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妈,这事跟岚岚没关系。”陈阳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只问您一句,岚岚那根金条,是不是您拿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餐厅里炸响。
陈丽惊得张大了嘴巴。
婆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陈阳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为了一个外人,来质问你亲妈?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您先回答我的问题。”陈阳不为所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没拿!我说了我没拿!”婆婆开始撒泼,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儿子不孝,儿媳妇冤枉我!我不活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只觉得一阵疲惫。
我知道,今晚,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战争。
第四章 一罐茶叶的秘密
婆婆的哭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陈丽吓坏了,一边扶着婆婆,一边掉眼泪。“妈,您别这样。哥,你快跟妈道个歉啊。”
陈阳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紧紧地握着拳头。我知道,他心里的失望和愤怒,一点也不比我少。
这场闹剧,最后以婆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告终。
我和陈阳回到自己房间,相对无言。
“对不起,岚岚。”他沙哑着声音说,“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我摇了摇头。“不怪你。”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一个能偷偷拿走儿媳妇嫁妆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撒泼耍赖,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但是,今晚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陈阳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而且,婆婆的激烈反应,本身就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我们猜对了。”我说。
“可她不承认,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去她房间里搜吧?”陈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想起一件事,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细节。
“陈阳,我那个樟木匣子的钥匙,一直放在一个茶叶罐里。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我说。
“是啊,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妈说她头晕,让我给她找点茶叶泡水喝。当时我正在忙,就让她自己去厨房拿。”
陈阳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回忆。
“她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我藏钥匙的地方。”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她根本不需要配钥匙,也不需要撬锁。她只需要找到我藏起来的备用钥匙。
我一直以为那个地方很安全,却忘了“家贼难防”这句话。
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我以为只要我真心待人,别人也会真心待我。可我忘了,人心是复杂的,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我知道了。”陈阳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二天,陈阳没有去上班。
他告诉婆含,他要带她和陈丽去一个地方。婆婆本来不想去,但陈阳的态度很强硬,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我不知道他要带她们去哪里,心里有些忐忑。
我一个人在店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手里的针线仿佛有千斤重,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昨晚婆婆哭闹的样子。
我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她毕竟是陈阳的妈妈。
可是一想到我妈临终前的嘱托,一想到那根金条对我非凡的意义,我的心就又硬了起来。这不是绝情,这是在守护我自己的底线。
下午,陈阳一个人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但眼神却很亮。
“我带她们去了金店。”他说。
我愣住了。
“我问了店里的老师傅,像那种老式的金条,上面都会有特定的印记。而且,如果是作为嫁妆传下来的,很多长辈都会在上面做一些别人看不出来的记号。”
我的心猛地一跳。“记号?”
“对。”陈阳看着我,目光深邃,“岚岚,你仔细想想,你妈妈当年给你金条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那根金条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
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妈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她把金条交给我,说:“岚岚,这是妈给你最后的依靠了。你看,在这儿……”
她指着金条的一个角,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让你爸,用针尖,刻了你名字的缩写,‘LL’。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有!有记号!”我激动地抓住陈阳的胳膊,“我妈当年,让爸在金条的角上,刻了我的名字缩写,‘LL’!”
陈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就好办了。”他说,“我已经跟陈丽说了这件事。我还告诉她,金店的师傅有办法可以鉴定出来。如果她把那根金条拿去卖,一旦查出来,就不是家庭纠纷那么简单了。”
“那……陈丽怎么说?”我紧张地问。
“她吓坏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知道这金条是偷来的。她一直以为,是妈用自己的钱给她买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我庆幸陈丽不是主谋。另一方面,我又为婆婆的自私和愚蠢感到悲哀。她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欺骗自己的女儿,甚至可能把女儿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就等陈丽做出选择了。”陈阳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
第五章 摊牌的前夜
等待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陈丽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来找陈阳。家里安静得可怕,婆婆整天待在房间里,连饭都不出来吃。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丽的内心,一定在经历着天人交战。一边是即将到来的幸福婚姻,一边是哥哥的警告和良心的谴责。她会怎么选?
我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那件嫁衣的制作中。刺绣的部分已经完成了,金色的凤凰在红色的真丝上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我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有了一丝慰藉。
这件嫁衣,是我心血的结晶。它代表着我的手艺,我的尊严。就像那根金条一样,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想,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有这门手艺,我就饿不死。我的价值,不应该由别人来定义。
陈丽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前一天晚上,陈阳下班回来,脸色凝重。
“我明天请了假。”他对我说,“我们一起去。”
“去哪儿?”
“陈丽的订婚宴。”
我有些犹豫。“我们去,合适吗?场面会不会很难看?”
“必须去。”陈阳的态度很坚决,“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明天她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们就只能把事情捅开了。我不能让你不清不白地受这个委屈。”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也要让妈知道,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可以为她的错误买单。”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这些天,他承受的压力,一定比我大得多。一边是亲情,一边是道义。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像是在撕裂自己。
“好,我跟你去。”我握住他的手。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睡着。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场景。陈丽把金条还给我们,婆婆向我道歉,我们一家人和好如初。或者,她们死不承认,我们在订婚宴上当众对质,闹得不可开交,亲戚朋友看尽笑话。
每一种可能,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下面是万丈深渊。往前一步,是光明的坦途,还是粉身碎骨,全看明天的造化了。
第二天,我特意穿上了自己做的一件素色旗袍。
镜子里的人,面色有些憔ăpadă,但眼神很平静。我想,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陈阳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显得比平时成熟稳重了许多。
我们到酒店的时候,亲戚们已经来了不少。婆婆和陈丽正在招呼客人,她们都化了妆,穿着新衣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看到我们,婆婆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假装没看见,转身去跟别的亲戚说话了。
陈丽的脸色则“刷”的一下白了。她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
男方的父母也来了,看起来是很有教养的人,对我们很客气。
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件事,这本该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订婚宴。
宴席开始了。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可我却觉得,这热闹的场面背后,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危机。
我看到婆婆频频地给陈丽使眼色,陈丽则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
陈阳一直很沉默,只是偶尔会跟旁边的人碰一下杯。但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终于,到了交换订婚信物的环节。
男方家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是一对漂亮的钻戒。
轮到女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丽身上。
我看到婆婆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悄悄地塞到了陈丽手里,还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还是选择了执迷不悟。
第六章 那一句惊雷
陈丽的手在发抖。
她捧着那个红布包,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她抬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哥哥陈阳。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犹豫和一丝丝的哀求。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婆婆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催促她:“快啊,愣着干什么?人家都等着呢!”
陈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手,准备解开那个红布包。
就在这时,陈阳站了起来。
他没有大声喧哗,也没有愤怒地指责。他只是平静地端起酒杯,走到了主桌前。
“各位叔叔阿姨,各位亲朋好友。”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今天是我妹妹陈丽订婚的好日子,做哥哥的,有几句话想说。”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
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想去拉陈阳的袖子,却被陈阳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我这个妹妹,从小被我妈惯坏了,有点不懂事。但她的心眼不坏。”陈阳的目光转向陈丽,眼神复杂,“做哥哥的,希望她以后嫁到夫家,能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好好过日子。”
这番话说得很得体,大家纷纷点头。
男方的父母也微笑着说:“会的会的,我们看陈丽就是个好孩子。”
婆婆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挤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陈阳的话锋突然一转。
他没有看婆婆,也没有看陈... 丽,而是看着对面的亲家,语气诚恳地说:“叔叔阿姨,我们家是普通人家,拿不出什么特别贵重的嫁妆。但我们讲究一个真心实意。我听说,陈丽准备了一件信物,是一根金条。”
他顿了顿,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然后,他缓缓地说出了那句如同惊雷般的话。
“那根金条,是我过世的岳母留给我妻子林岚的遗物。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在金条的左下角,有一个很小的缺口,是在打制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的。而在金条的背面,我岳父亲手用钢针刻了两个字母‘LL’,是我妻子名字的缩写。这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拿去任何一家金店,老师傅都能看得出来。”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男方父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丽和她身边的婆婆。
婆婆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摇摇欲坠。
而陈丽,她手里的那个红布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妈!我早就跟你说,不能要!不能要啊!这是嫂子的东西,是偷来的!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啊!”
她这一哭,等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承认了。
全场哗然。
亲戚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婆婆和陈丽的身上。
男方的父亲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只是对着陈阳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自己的妻子,沉声说:“我们走。”
一场原本喜气洋洋的订婚宴,就这样,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一个家,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陈阳走回到我身边,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
我抬头看着他,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他的方式,守护了我的尊严,也守护了我们这个小家的底线。
他没有当众指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但这个事实,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
它让谎言无所遁形,也让贪婪和自私,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第七章 裂痕与弥合
订婚宴不欢而散。
亲戚们走得一干二净,酒店的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还有一地的狼藉。
陈丽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婆婆则像一尊雕像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陈阳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那个红布包。他没有打开,直接走过来,放到了我的手里。
“岚岚,东西,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握着那个熟悉的红布包,感觉它有千斤重。
回家的路上,一路沉默。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到家后,婆婆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陈丽也哭着跑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阳。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歉意,“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我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你没有错。错的不是我们。”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比我还难受。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唯一的妹妹。今天他亲手毁了妹妹的婚事,也彻底击垮了母亲的尊严。这份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谢谢你,陈阳。”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他收紧了手臂,把我抱得更紧了。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他说,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他一直在等,等他妈妈或者妹妹能够醒悟过来。可是,她们没有。
“我不能让她一错再错下去了。”他说,“如果今天我不把事情说清楚,陈丽拿着这根金条嫁过去,万一有一天被发现了,那会是更大的灾难。到时候,不仅她的婚姻保不住,我们陈家,也会彻底没脸见人。”
“而且,”他看着我,“我不能让你一直受委屈。这个家,你是女主人。你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化成了感动的泪水。
我庆幸自己,没有嫁错人。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
婆婆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她像变了个人,整天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她会做好饭,等我们回来吃,但自己却不上桌。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无声的忏悔。
陈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出门。后来,她找了一份外地的工作,拖着行李箱,不告而别。她给陈阳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说她知道错了,她没有脸再待在这个家里,她想出去冷静一段时间。
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变得支离破碎。
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我把那根金条,重新放回了樟木匣子里。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场混乱的订婚宴,心里就一阵发堵。
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我的旗袍店里。
那件嫁衣,我终于完成了。当客人穿上它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艳了。那只金色的凤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真的要活过来一样。
客人激动地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那一刻,我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和满足。
我觉得,生活就像做一件旗袍。难免会遇到布料的瑕疵,会遇到针脚的错乱。但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手艺,用心去修补,去熨烫,总能让它重新变得平整和美丽。
又过了几个月,快过年了。
陈丽从外地回来了。
她瘦了,也黑了,但眼神变得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给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嫂子,对不起。”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以前是我不懂事,被妈惯坏了。这段时间在外面,我吃了很多苦,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我知道,是我和妈对不起你。”
我扶起她,递给她一张纸巾。“回来就好。”
那天晚上,是那件事之后,我们一家人第一次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婆婆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岚岚,”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眼里泛起了泪光,“以前,是妈对不住你。”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摇了摇头,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妈,都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温暖。
我知道,我们家那道裂痕,还在。它不可能完全消失,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使粘好了,也还会有裂纹。
但是,我们都在努力。
努力地去弥合它,去温暖它。
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情的地方。只要情还在,家,就永远不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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