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五好,这里是「星期天文学」。也许有读者还记得这个名字,它初创于2016年,是凤凰网读书最早的文学专栏之一。这几年,我们与网络环境相伴共生,有感于其自由开放,也意识到文字载体的不易,和文学共同体的珍稀。
今天分享的是书中的首篇小说《上海之夜》。小说围绕“写作”这一主题展开。在一次关于“你为何开始写作”的谈话中,编辑龚清扬借他人之名道出了埋藏自己心底多年的秘密。而随着秘密的倾吐,龚清扬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发现:在貌似不可撼动的命运面前,她依旧拥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本文摘选自《她的生活》,经出版社授权推送。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默音,小说家、译者。已出版小说《甲马》《星在深渊中》《一字六十春》《尾随者》等。译有《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雪的练习生》《京都的正常体温》《青梅竹马》《日日杂记》《富士日记》等多部日本文学作品。
上海之夜(节选)
龚清扬说:“我试着讲一个吧。如果没意思,还请见谅。这故事我是听朋友讲的,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我朋友是个年轻女孩,在网上写耽美小说。”
第一句刚讲完,就被艾斯打断:“耽美?”
龚清扬想起来,“耽美”这个词在日语的原意是耽美主义,意味着以美为最高准则。奥斯卡·王尔德的《莎乐美》、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可作为范例。虽然网上也用来指代BL小说,但老派人艾斯应该只知道从前的词义。
须川慢了一拍开口:“你说的莫非是BL小说?”
她点点头,脸有些热,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须川转头对艾斯解释:“Boy’s love。小说的主人公都是男性。不过那不是真正的同志小说,是写给女性读者看的恋爱小说,说成是幻想小说更合适。”
解释够精确的。艾斯的脸上浮现会意的神色。龚清扬压下窘迫,继续说:“中国的网络小说读者很多,如果是热门的书,能有几十万、几百万读者。”
两位作家彼此交换了一个神色。她有些紧张,没能立即看懂。
“我朋友,这里用A指代吧。她不是热门的作者,连载了两本书,每本的阅读量都少得可怜。可能把一本书全部看完的,也就一百多个人吧。她不光写,也看其他人的,她不觉得自己比当红的作者写得差,可能单纯就是运气不好。
“虽然完全不红,但A也有几个热心读者,在连载期间追着看,给她留言。其中有个叫‘麒麟’的ID,几乎每个章节都写留言,谈论对本章的感想,猜测后面的走向,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小说有麒麟看,就知足了。”说到这里,龚清扬想起日语的麒麟也指长颈鹿,补充道:“麒麟是中国古代的神兽,不是动物园里的那种。”
电影《我的塞林格之年》
“A在念研究生,课业不算繁重,所以才有时间写小说。她猜麒麟是个高中女生,网文读者有很多是高中生。麒麟的留言很少用表情符号,遣词造句也显得老成,A觉得麒麟有点像少女时代的自己。在留言和回复的过程中,两人越来越熟悉,所以当麒麟问A要QQ账号时,A迟疑片刻便答应了。在中国,手机聊天主要用微信,微信因为有朋友圈发布日常动态,更私人一些,QQ嘛,一般在工作上用。麒麟的这个要求其实挺聪明的,如果她上来就要微信,A不会答应。
“A不是每天上QQ,麒麟也一样。遇上彼此都在线,就打字聊会儿天。她们的关系比作者和读者更进了一步。A像姐姐一样,把她喜爱的书、电影和音乐分享给麒麟,麒麟也会在看过听过后反馈感想。从那些交流中,A发现,麒麟有一种特别的感受力,她忍不住问,你也写东西吗?麒麟说,当读者这么开心,为什么要自己写?A说,你还小,也许以后想法会变的。麒麟说,那就等以后再说。
“在她们相熟的过程中,A的第三本书连载完了。近未来背景的反乌托邦题材,和前两本一样,阅读量惨淡。网络作者和传统文学作者的区别在于,你很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看了,甚至没法欺骗自己。这次连留言也少了,因为留言的主力麒麟把有些感想第一时间在QQ上讲过了。A半开玩笑地说,你不留言,我都没动力接着写下一本呢。
“麒麟问,你下一本的计划是什么?A说,我打算换个路子,写推理。麒麟说,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好,不过,阅读量上不去,总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A有些吃惊,麒麟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是她不曾见过的。她迟疑着问,你觉得呢?
“手机屏幕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久,麒麟的回话来了:‘你的小说,前三分之一可以删掉。每一本都是这样,就像一栋房子,前面有个过于长的走道。不妨试试看,去掉走道,让读者直接站在大门口。’这句话不长,用不着打许久。A意识到,麒麟说不定先写了更严厉的措辞,又删掉重写。她当然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但她心里清楚,麒麟的话是对的。
“A把写到一半的新小说的大纲推翻重写。她其实有另一个急需修改的大纲,那是她的毕业论文。A的导师同时兼任学校领导,太忙了,没怎么管过她的论文。暑假前,A提交过一个敷衍的大纲,导师说这样不行,但没有给出具体的修改意见,她见导师一直没来催,索性拖着。研究生只剩最后一个学年,同学都在忙论文,有些人同时还在准备考公或考博,也有人开始四处投简历求职,她把时间花在看不到成效的网文写作上,心里不是没有‘我这是在干什么’的混乱。但她太想要证明自己,也许仅仅是为了证明给麒麟看。BL小说必须有双男主,这一次的主人公是书店老板和刑警,在他们的周围有一系列案件发生。A将论文资料放在一边,看了一堆刑侦科学以及犯罪心理学的书。她听了麒麟的建议,不再像以前一样先铺垫主角的过往,开篇就是一场谋杀案。
“A把完成的新大纲发给了麒麟。按理,这是作者的禁忌。A在发出之前不是没有过忐忑。她对自己说,与其在全书完成后再后悔没写好,不如先让麒麟提意见,读者有时比作者本人更能看出问题,不是吗?
“当晚,麒麟的意见来了。说是凶手的动机不足,可以再想想。A有些沮丧,为了掩饰情绪,回复道,你这么老到,真的是高中生吗?麒麟像是讶异地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高中生啊。A说,那你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你知道我的年龄。麒麟说,我肯定比你老,我毕业很久啦。A有些意外——所以麒麟是个年长女性,甚至可能结了婚,有孩子,在空余时间看看网文,并偶然成了自己的读者?”
艾斯做了个手势,龚清扬中断叙述,喝酒,试图平复心跳。酒精让心跳变得更密集。艾斯说:“这个麒麟,就没有可能是男的?”
龚清扬垂眼说:“BL读者很少有男的……不过,麒麟的性别,在这个故事里不重要。”
须川摸着下巴说:“是吗?我本来有些猜测,如果性别不重要,我可能猜错了。请接着说。”
“嗯……麒麟像是不想继续年龄的话题,又说,你确定这个故事要写BL吗?A反问,什么意思?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写BL,其他的我不会,也没兴趣。麒麟说,你的这两个主人公,我没有感觉到他们必须都是男性。你如果把书店老板换成女性,整个故事也一样成立。如果故事的内核和人物本身要求你写两个男人恋爱,没问题。但现在这样,是硬拗。
“A完全愣住了。麒麟这番话甚至不像一个BL读者。她想反驳,然而她意识到,麒麟是对的。手机屏幕上,麒麟又打了一长串的字:我有个建议,你要么把小说大纲放一放,过一两个月再来改。已经十一月了,你不是说论文还没搞定吗?不能因为写小说,乱了学业。A想,这语气比我的导师还像导师。她说,还是以前好,有距离,你一直夸我,现在距离近了,反而不一样了。麒麟说,我终归是为你好。我希望你可以有光明的将来,有好的工作,有更多的读者。
“这话莫名地让A有些触动。她努力让自己放下小说大纲,开始重新看资料,琢磨论文。从小说转到学业,感觉很艰难,就像习惯了游泳的人转为长跑,动用的肌肉都不一样。A在网上对麒麟说,好烦啊,论文大纲比小说大纲还难攒,而且就算毕业,我这个专业很难找工作。想到还要去求职,简直想哭。
影视《跳槽的魔王大人》
“麒麟说,你去和导师哭诉一下吧,让他帮你找工作。A以为对方在开玩笑,这时麒麟的下一句话来了:你是要写作的人,别把精力浪费在俗务上,导师嘛,就是用来依靠的。
“A想,麒麟果然比自己年长,不然说不出这么现实的话。麒麟似乎变忙了,最明显的是在线时间变短了,经常是A这边上了QQ,那边没人,只能留言,第二天收到麒麟的回复,是深夜留下的。A因为要忙论文,没太在意,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麒麟相互留言,仿佛回到了在小说章节底下沟通的日子,只是话题不再局限于小说。麒麟很少谈论自身,倒是A这边讲了不少,学业、家人、快乐与烦恼,她都和麒麟分享。A知道有些网文作者和读者亲近后被反噬的例子,不过她和热门作者的距离实在太远,何况麒麟对她来说早就不仅仅是读者。她生活中的几个好友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如今都在上班。她们不知道她写网文,有些话题聊不起来,不像对着麒麟,她可以做完整的自己。
“花在论文上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从元旦到春节,再到整个春天,A一直在写论文,终于卡着最后的时间节点完成。小说写起来既自虐又愉快,写论文就只有自虐。不管怎么说,毕竟完成了一件大事,有种满足。答辩也顺利通过了。A如释重负。接下来只需要领毕业证,也是时候开始找工作了。为了庆祝答辩成功,A和朋友们约了晚饭。餐厅靠近外滩,饭后,她和另外几人不同路,独自从福州路往西走,去地铁站。福州路是上海的书店一条街,有好几家大型书店。A想,既然经过,就进去看看。她记得小说在二楼,乘自动扶梯上去,先看到写着本周畅销书的黑板,一转弯,书籍码堆像某种行为艺术,有的横竖交错,有的呈扇形一层层铺叠。A走近一看,码堆的正是黑板上那几本书。其中有她喜爱的英国作家的新书,还有一个作者,她听过名字但没看过的本土作家。A不怎么看当代中国作家的书。促使她拿起那本书的,是腰封文案。她想,这人不是纯文学的吗,也写悬疑?
“A站在码堆旁边,将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她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自己该买下这本书回家看,但她太急切,环顾四周,找了个位置隐蔽的书架,席地坐下,继续往下读。”
一口气说到这里,龚清扬口干舌燥。她想喝酒润嗓,发现杯子不知何时空了。艾斯敏锐地注意到了,问她要喝什么。“不能再喝了,能帮我要杯水吗?”龚清扬目送他起身,惊觉自己一直在让嘉宾照顾。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查看微信。都不是什么需要立即回复的消息,还好没有人问起艾斯从晚宴消失的事。她关掉手机屏幕,一抬头,对上须川的目光。他笑着说:“你这个中场休息,真让人着急。”
艾斯端着水回来了。她道谢,喝水,继续讲述。
“A在书店里坐了两个小时,读了大半本书。听到关店广播,她带着书去收银台付款。地铁还有班次,她在地铁上继续读。深夜的地铁车厢,大多数人在看手机,一两个人在打盹,捧着书的只有她一个。在别人眼中,她一定是个勤奋的读者。其实她心里满是被背叛的震惊。她很想立即上QQ质问麒麟,你怎么把我的大纲给了别人?阻止她这么做的,是另一个念头,她觉得至少要读完整本书,再做结论。
电影《日日是好日》
“回到家,A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上一次这样废寝忘食地看书是在什么时候?她自知像是着了魔。书页文字的情节背后的骨架似曾相识,见鬼的是,这人写得太好了,如果她自己来写,绝对没这么好看。而且,眼前的书和她电脑硬盘里的小说大纲有个本质的区别,这不是一本BL小说,主人公是开书店的女人和男刑警。作者甚至没有加入常见的爱情戏,两名主人公相互欣赏、共同破案,他们到最后也没成为恋人。
“读完最后一行字,A打开电脑,上网搜索书的作者。不意外,新书刚出来,且畅销,网上有好几篇访谈。A读完那些访谈,上了QQ,麒麟不在线,她问,在吗?那边没动静。她只好写留言:你其实是某某吧?她打出那本书的作者的名字,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点了发送键。”
龚清扬感到有些缺氧,要么是说得太急了,要么是讲述这个故事过于耗费能量。她停下来,大口喝水,只听艾斯说:“你的朋友A,我们就当她这个故事是真的吧,她是被另一个作家抄袭了?抄袭她的,就是她的朋友麒麟,对吗?”
“应该说,是不知名的网文作者被作家抄袭了。”
艾斯摇头道:“发在网络上,也是作家。只要写作,就是作家。”
须川说:“我来猜一下后续发展好了。那个叫麒麟的人,从此消失了。”
龚清扬苦笑:“猜得太对了。一个人想要在网络上消失,真的很容易。”
须川说:“你甚至没法声称他抄袭,因为你的小说还没写出来。”
“和龚小姐无关,这是A的故事……”艾斯打圆场般说道。
龚清扬想,我还是不该讲的,这两人是专业的,他们已猜到事情发生在我身上。要是他们问那个人的名字,我该怎么办?只能坚持说此事与我无关,是朋友讲给我听的。
须川说:“要写啊。只有继续写,写自己想写的,才是最佳的复仇!”说完,他一笑:“请把我的话转告A小姐。”他又转头对艾斯说:“遇到抄袭者是命运,这时候,写还是不写,取决于自由意志。看起来,我们今天所有的故事,都没有背离最初的主题呢。”
复仇。
这个词如同笔直落入心湖的石子,激起扑通一声回响。
龚清扬长在只有男家长的单亲家庭,爷爷的关爱弥补了没有妈妈的缺憾,至于爸爸,他大多数时候更关注他自己,偶尔抽风似的想起来扮演一下父亲的角色,每当这时,龚清扬宁可他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
她刚才讲的故事的开端与中盘都与现实一致,只有结尾被她掐掉了一点细节。说起来都怪爸爸,要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看了她的电脑,她又怎么会遇见那本书?
那段时间,论文答辩完了,但女儿还是整天窝在屋里,做爸爸的可能怕女儿网恋什么的,才会做出看电脑这种侵犯隐私的行为。这一看,就看到了龚清扬隔了小半年重新拾起来修修弄弄的小说大纲。
爸爸劈头盖脸地骂了她,意思是,你在写的是什么东西,两个男的谈恋爱?!
爷爷在旁边显然也感到震惊,只说,有话好好说,不要骂扬扬。
龚清扬从未见过爸爸额头暴起青筋的模样,那样子可以说是狰狞的。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饭桌上一向不提他的那些个玩伴以及暧昧对象,找些不咸不淡的话来讲。他念过大学,不知怎的没毕业,后来由爷爷出钱,他开过餐馆、书店,都以亏本关店告终。自从龚清扬上小学,他就没再做过任何有关赚钱的尝试。倒也不见他在家待着,每天十点以后他就出门了,临近晚饭回来。家里的晚饭一直是他做,打扫卫生有钟点工阿姨。至于龚清扬的妈妈,据说生完孩子就离婚了,随后和新的恋人一起去了美国,从此连信也没来过一封,完全是恩断情绝的架势。
挨了爸爸的骂,龚清扬心里委屈。她想,我会找工作独立,才不会像你一样,靠爷爷养。我写小说,也没碍着谁。
想归想,家教让她不敢回嘴,闷声吃完饭,她说要出去走走。爸爸在后面喊,你回来,大人的话还没讲完你就想走?她下了两层楼梯,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
就是在那样惶然又愤怒的情绪中,她去了福州路的书店,看到了那本书。
一个晚上,双重打击。先是爸爸的不理解,然后是麒麟的背叛。她以为是麒麟的那个人,原来是乔一达。给麒麟发完质问的留言,久久不见回应,对方要么隐身,要么不在线。她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爸爸,不情愿地开了门,门外是爷爷。爷爷不知道她此刻心乱如麻,安抚般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又说,冰箱里还有你喜欢的奶油小方,出来吃?要在平时,爷爷早就睡了,他一定等了很久,见门缝的灯光一直没熄灭,才找个由头来和她说话。她刚哭过,确实想吃甜的,便说“好”。爷孙俩在一角的厨房餐桌坐了,爷爷没有提她的小说,也没有对爸爸反常的高压态度做出评价,而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曾爷爷年少时遭遇劫匪的故事。爷爷说,我爸凡事都有决断,我念了物理系,在大学教书,全是按他指好的路走。如果不是他要求,我原本想学文,也想写小说。现在想,如果我当时学了文,后面的日子,可能不好过。我爸大多数时间都是对的,但被指引的人,有时候难免还是不甘心。等到我自己有了小孩,我想,我不要像我爸那样指手画脚,小孩自己想走什么路,让他走。龚清扬没说话。爷爷的放养,造就了爸爸不思进取的一生。她无法评判爷爷的对错,毕竟对她来说,爷爷比爸爸更亲。她在书店边看书边哭的时候,爸爸打来电话,她掐掉了。后来爷爷打,她就接了,说自己待会儿就回家。吃完一块蛋糕,爷爷还是没提她写小说的事。如果没撞见那本书,她可能会和爷爷撒娇,说自己就是爱写,说爸爸老古董,现在写这个的人多了。读过署名乔一达的《野声》,她感到,自己有过的对写作的热情和信心,仿佛被人用一根大棒打得粉碎,让她甚至无法对最亲近的爷爷说,我想写。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是看QQ,麒麟终究没有回复留言。她心里的愤怒像一团不断晕开的墨汁,忍不住发了长长的质问。她想,你为什么不干脆拉黑我?依然没有回应,她简直像对墙说话。几天后,导师喊了她和另外两个门生去家里坐。导师问了他们的近况,有没有找到工作,接下来的计划。她的心不在谈话上,直到一个同学问,龚清扬你怎么了,她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她慌乱地解释说,感觉前途迷茫,忍不住哭了,不好意思。心里知道完全是因为被剽窃的事。麒麟,乔一达,那人做得太巧妙,他的小说比她的大纲,飞跃了不知多少个台阶,她就算拿出来给人看,别人多半只会说,有那么点像,不足以称之为抄,何况,有抄小说的,哪有抄大纲的?估计只是碰巧罢了。连她自己有时也疑心,是不是自己过度反应,难道真是碰巧?乔一达与麒麟不是一个人?转念又想,麒麟的不回应,就是一种回应。没想到因为她莫名地流了眼泪,导师有些挂心。说起来,她爷爷退休前也在这所学府任教,虽不同系,估计导师听说过她那个游手好闲的爸爸。导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主动帮她找了出版社的工作。在微信上看到导师说让她过去面试的时候,龚清扬惊讶极了。导师说,面试就是走个过场,你没问题的,先实习两个月,后面应该可以顺利签约。龚清扬没想过从事出版行业。她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可以靠写网文养活自己。读研期间写的小说都是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攒人气,但很快就被阅读量浇了凉水。出版社的工作应该就是看稿吧?因麒麟的背叛变得死气沉沉的生活总算萌生了一丝新芽。实习加上正式入职,几个月过去,她终于发现,图书编辑的工作中,看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是相对愉快的部分。开会,填表,各种杂务,成年人的生活充斥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而她作为编辑的高光时刻,恐怕就是这个夜晚。两位外国作家和她,轮流讲述了各自的故事。隔了一年多,她终于能面对那个坎,借着A的遭遇,道出自己的挫败。就像须川说的,“写自己想写的,才是最佳的复仇”。本文摘编自
作者:默音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年: 2025-3
新版微信修改了公号推送规则,不再以时间排序,而是根据每位用户的阅读习惯进行算法推荐。在这种规则下,读书君和各位的见面会变得有点“扑朔迷离”。
来源:凤凰网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