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烫金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像一团火,揣在我怀里,一路烧到了家。
那张烫金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像一团火,揣在我怀里,一路烧到了家。
我叫陈默。
一个听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名字。
我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们村叫陈家沟,沟不深,但穷得扎实。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木门,我把通知书平平整整地放在那张缺了半个角的八仙桌上。
红得刺眼。
也沉得要命。
我瘫坐在长条凳上,看着那几个字,脑子里空空如也。喜悦?有,但就像夏天的冰雹,落下来砸在滚烫的黄土地上,“滋”一声,就只剩下一缕白烟。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茫然。
学费,一年六千。
住宿费,一千二。
还有生活费,路费……我不敢往下算。那是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数字。
养我长大的大伯公,村长陈富贵,叼着他的旱烟杆,踱了进来。他没看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张通知书,浑浊的老眼里,迸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咱陈家沟,飞出金凤凰了。”他喃喃自語,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吱声。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我,那光又黯淡下去,变成了愁。他太懂我了,就像懂他那块旱田什么时候该浇水一样。
“钱的事……”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你别管。”
我怎么可能不管。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做了个决定。不读了。这张通知书,就当是我给自己这十几年苦日子挣的一块奖状,裱起来,挂在墙上,以后出去打工,累了就看一眼。
挺好。
我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铁皮饼干盒,那是我爹妈留下的唯一遗物。
然后我就扛着锄头下地了。
夏天的玉米地,闷得像个蒸笼。我机械地挥着锄头,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想,就这样吧,认命。
可我没想到,陈富贵比我还不认命。
傍晚,村里的大喇叭响了。是陈富贵那破锣似的嗓子。
“陈家沟的爷们、娘们、小子、丫头们,都到打谷场来!有大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我磨磨蹭蹭地挪到打谷场,那里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男女老少,手里摇着蒲扇,嗡嗡地议论着。
陈富贵站在一张长条凳上,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的那张录取通知书。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热得发烫。
“咱村的陈默,考上北大了!”他吼了一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人群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啥?北大?”
“就是电视上那个?”
“俺的个乖乖,这娃出息了!”
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
陈富贵等大伙儿的声音小了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可这娃,倔。他说他不念了。”
“为啥啊?”王家婶子嗓门最大。
“还能为啥?穷呗!”陈富贵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学费,一年好几千!咱默娃,兜比脸都干净,他拿啥去念?”
场面又一次安静下来。
这次的安静,和刚才不一样。刚才那是震惊,现在这,是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有同情,有惋惜,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咱陈家沟,一百多年了,就没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更别提是北大了!”陈富贵的眼睛红了,“这是啥?这是咱陈家沟祖坟上冒青烟了!这烟,咱能眼睁睁看着它灭了吗?”
“不能!”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对,不能!”
陈富贵从长条凳上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往中间的石磨上一放。
“我,陈富富,先拿二百。”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张十块的票子,有新有旧,整整齐齐地放进布袋。那是他准备买化肥的钱。
“我,王大拿,我拿一百!”村西头的王屠夫,解开油腻腻的腰包。
“我家……我家没现钱,这十个鸡蛋,明天拿去镇上卖了,也能换个十来块!”李家嫂子把篮子里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捧出来。
“我这有五十!”
“我三十!”
“我这有几张一块的,别嫌少……”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把或多或少的钱放进那个布袋里。有的是皱巴巴的零钱,有的是攒了很久准备扯布做新衣裳的整钱,还有的,就是几个鸡蛋,一把花生。
王婶,平时最爱占小便宜,骂起街来能从村头骂到村尾,她把一个手绢包了三层打开,掏出五十块钱,塞进布袋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去了北京,给婶子带只烤鸭回来。”
张瘸子,村里的五保户,靠给人磨剪子锵菜刀过活。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从鞋垫底下摸出两张十块的,塞给我,说:“娃,争气。”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被人骂野种,被人打,我都没哭过。
可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傻子。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打谷场的黄土地上。
我朝着所有人,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撞在坚硬的土地上,生疼。
“叔、婶、大爷、大娘……哥、姐……”我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陈默……我陈默要是混不出个人样来,我这辈子,都没脸再回陈家沟!”
那个晚上,那个小小的布袋,装满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块五毛钱。
还有一百二十个鸡蛋,三十斤花生,和一头准备过年才杀的小猪。
陈富贵把所有东西折算成钱,又厚着脸皮去镇上的小工厂借了三千,总算凑够了我的第一年学费。
临走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我。
陈富贵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里面是剩下的钱,被他用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
“到了北京,别舍不得吃,别舍不得穿。钱没了,就给叔打电话,叔再给你想办法。”
我捏着那个信封,重逾千斤。
我没再下跪,我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怕我再跪下去,这辈子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那些越来越小的身影,在心里发了一个誓。
陈家沟。
这份恩情,我陈默,拿命来还。
十二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二年?
这十二年,我活得像个陀螺,不敢停。
在北大,我几乎是第一个进图书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我申请了最高的助学金,课余时间打了四份工。家教、洗碗、发传单、在工地上扛水泥。
我很少给村里打电话,不是不想,是不敢。
电话那头,陈富"贵总会问:“默娃,钱够不够花?”
我总说:“够了,够了,叔,我拿了奖学金,花不完。”
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暴露我的窘迫,让他们担心。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把每一分钟都用来学习和挣钱。
毕业后,我进了当时还不起眼的互联网行业。
那是个野蛮生长的年代,充满了泡沫,也充满了机会。
我没日没夜地写代码,研究算法。困了就用凉水泼脸,饿了就啃最便宜的面包。我住在五环外的地下室,终年不见阳光,潮湿得能长出蘑菇来。
有一次,我连续加班七十二个小时,项目上线后,我走出写字楼,看到凌晨四点的北京,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马路边上。
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医生说,你这是严重过劳,再晚一点,就猝死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忽然就想起了陈家沟打谷场上的那个夜晚。
想起了那双递过皱巴巴零钱的、布满老茧的手。
想起了王婶那句“给婶子带只烤鸭回来”。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还没还清我的债,我怎么能死?
从那以后,我更加疯狂。
我跳槽,创业,失败,再创业。
我见识过人性的光辉,也跌入过最黑暗的深渊。我被合伙人背叛过,被投资人羞辱过,最惨的时候,公司账上只剩下一千块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想过放弃。
可是一闭上眼,就是陈家沟。
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像一根锚,死死地定在我的心里,让我在滔天巨浪中,不至于倾覆。
终于,我赌对了风口。
我的公司,上市了。
敲钟的那一天,我站在纽交所,穿着昂贵的西装,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我的身家,在以亿为单位增长。
闪光灯下,我面无表情。
身边的人都在欢呼,庆祝。他们以为我在故作深沉。
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贫穷闭塞的小山村。
十二年了。
是时候了。
我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
我让助理去银行,提了一千万现金。
整整一千万。
银行的经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他们反复确认我的身份,甚至报了警。
折腾了一天,钱总算提了出来。
十个硕大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登。
我租了一辆最结实的越野车,又雇了两个最可靠的保镖。
我亲自开车。
从北京到陈家沟,一千二百公里。
高速公路修得很好,一天就到了。
车子开进镇里,再拐上通往村里的土路时,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路,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路。
十二年,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变。
车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停住。
我下了车。
正是傍晚,炊烟袅袅。
几个在村口玩泥巴的小孩,好奇地看着我的车,还有我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是村口的刘大爷。他的背,比十二年前更驼了。
“后生,你找谁啊?”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我喉咙发紧。
“刘大爷,是我。”
“你……”他凑近了些,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我是陈默。”
“陈默?”刘大爷愣住了,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想要摸我的脸,又缩了回去,嘴唇哆嗦着,“是……是默娃?你……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默娃回来了!”刘大爷突然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这一声,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一扇扇门被推开,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
王婶第一个冲了出来,她比以前胖了,也老了。她跑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然后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
“你个没良心的,十二年!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我,看着我身后的豪车,眼神里有惊讶,有欣喜,有陌生,还有一丝不易察qPCR的拘谨。
陈富贵也来了。
他老了太多了,头发全白了,腰也直不起来了。他拄着一根棍子,走到我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叔。”我叫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打开后备箱。
十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我没说话,走过去,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拉链拉开。
一沓沓崭新的,用红色捆扎带扎好的百元大钞,像一块块红色的砖头,在夕阳下,散发出一种诡异又迷人的光芒。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村口,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打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十个箱子全部打开。
一千万现金,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种视觉冲击力,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默娃……你……你这是干啥?”陈富贵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乡亲。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十二年前,我从这里走出去,身上带着一千三百二十七块五毛钱。那是大伙儿的血汗钱,救命钱。”
“我陈默,没忘。”
“今天,我回来了。我不是来炫耀,也不是来施舍。”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是来,还债的。”
我走到陈富贵面前,从箱子里抱出五捆钱。五十万。
“叔,当年你带头,拿了二百,又替我借了三千。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这点钱,你拿着,盖个新房,安享晚年。”
陈富贵连连后退,手摇得像拨浪鼓。
“使不得,使不得!默娃,你的心意叔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
“你必须得要!”我把钱硬塞到他怀里,“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还你的!”
我转向王屠夫。
“王大拿叔,你当年给了我一百块。这是二十万,拿着。”
我转向李家嫂子。
“嫂子,你当年的十个鸡蛋,我一直记着。这是十万,给孩子上学用。”
我一个一个地叫着名字。
“张瘸子大爷,你那二十块钱,让我多吃了一个月的饱饭。这是十万。”
“王婶,你那五十块,我给你带烤鸭回来了,在北京最有名的店买的。另外,这是十五万,你拿着。”
我像一个司仪,在主持一场匪夷所所思的仪式。
我念出一个名字,就递上一笔钱。
当年给了一块钱的,我还一万。
给了十块钱的,我还五万。
给了五十、一百的,我还十几二十万。
没有一个标准,全凭我的记忆和心意。
整个场面,彻底失控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当场瘫坐在地上,数着手里的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婶抱着那十五万,哭得比谁都伤心。
“我……我当年就是随个份子……我哪能要你这么多钱啊……”
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发了多大的财啊?”
“这钱,来路正不正啊?”
“当年我家给了三十,怎么他就给了十万?隔壁老李家给了二十,也给了十万?”
人性,在金钱面前,暴露无遗。
我不在乎。
我只是在完成一个,压在我心头十二年的仪式。
发到最后,箱子里还剩下五百多万。
我把剩下的钱,全部交到陈富贵手里。
“叔,这笔钱,成立一个陈家沟教育基金。以后村里所有考上大学的孩子,学费、生活费,都从这里出。不够了,我再补。”
“另外,拿出一部分,把村里的路修了,把学堂翻新了,再给村里通上自来水和网络。”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陈家沟,再也不要有人因为穷,而读不起书。”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压在心上十二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那天晚上,整个陈家沟,一夜无眠。
钱,是个好东西。
它能让穷了一辈子的人,一夜之间住上新房。
也能让几十年的老邻居,为了谁家多分了一万,谁家少分了两万,而吵得面红耳赤。
我回来的第二天,村里就开始了各种争吵。
有人跑到陈富贵家里,说当年他明明给了五十,陈默记错了,只给了他十万,太不公平。
有人说,他家当年虽然没给钱,但是给了陈默好几袋子红薯,怎么也得值个几万块吧。
甚至有两个远房亲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堵在我住的老屋门口,哭天抢地,说我六亲不认。
我看着这一幕幕闹剧,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我以为,我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可以回报那份最纯粹的恩情。
但我错了。
我还得清钱,却还不清情。
我甚至,用钱这种东西,玷污了那份曾经无比珍贵的情。
陈富贵找到我的时候,一脸的疲惫和愧疚。
“默娃,叔对不住你。是叔没用,管不住他们……”
我摇了摇头。
“不怪你,叔。是我太想当然了。”
那天,我和陈富贵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我给他讲了我在北京这十二年的经历,讲了那些 sleepless nights,讲了那些差点让我崩溃的瞬间。
他默默地听着,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最后,他说:“娃,你受苦了。”
就这么一句话,比那一千万现金,更让我觉得温暖。
“叔知道,你是个好娃。你做这些,是想让大家伙儿都过上好日子。但人心这东西,复杂得很。你给了一碗米,是恩人;给了一斗米,就成了仇人。”
我沉默了。
“钱,你已经还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他问我。
我想了想。
“我想留下来,一段时间。”
我没有再理会那些因为分钱不均而产生的纠纷。
我请了专业的工程队,开始修路。
我联系了最好的设计师,重新规划村里的老学堂。
我考察了村子周围的土地和山林,和农业专家一起,制定了一个生态农业的发展计划。
我不再直接给钱。
我开始教他们,如何用自己的双手,去挣干净的、长久的钱。
我成立了村里的合作社,高价收购他们种出来的绿色农产品,再通过我的电商平台,卖到全国各地。
我给村里的年轻人提供无息贷款,鼓励他们回乡创业。
一开始,很多人不理解。
他们觉得,我明明可以直接给他们钱,为什么还要让他们这么辛苦?
我没有解释。
我只是做。
路,一天天变宽,变平整。
新的学堂,盖得比镇上的都漂亮,里面有了电脑,有了投影仪。
村里的第一批有机蔬菜,通过网络,卖出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价钱。
拿到第一笔分红的时候,那些曾经吵闹不休的村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是一种靠自己劳动换来成果的、踏实的笑容。
我渐渐明白,最好的报恩,不是用钱去砸出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而是用我的知识、我的资源、我的能力,去点燃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并带领他们,一步一步地,把希望变成现实。
一年后,我准备离开陈家沟,回北京处理公司的事务。
走的时候,还是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全村人都来送我。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拘谨和陌生,也没有了后来的贪婪和算计。
只有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
陈富贵拉着我的手,塞给我一个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烤得焦黄的红薯。
“娃,路上吃。”他说,“这是今年咱自己地里种的,甜。”
我拿着那个红薯,很烫。
烫得我的眼眶也跟着发烫。
我忽然想起十二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那个信封里,是钱,是他们砸锅卖铁凑出来的、我的未来。
这个布包里,是红薯,是我们一起用汗水浇灌出来的、陈家沟的未来。
我咬了一口红薯。
真的很甜。
甜到了心里。
车子缓缓开动,我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在青山绿水间,焕发着勃勃生机。
我知道,这一次,我才算是真正地,还清了我的债。
那份债,不是一千万现金可以衡量的。
它是一个孤儿的尊严,是一个山村的希望,是一个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承诺。
而我,用十二年的漂泊,和一年的回归,终于完成了这个承诺。
我叫陈默。
我不再沉默。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