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嘉兴人,去了趟陕西铜川,不吹不黑,铜川比网上评价的还要好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31 19:02 2

摘要:我正窝在沙发里,对着一桌子红木小样发呆。嘉兴的梅雨季,空气黏糊糊的,窗外的芭蕉叶挂着水珠,绿得发腻。妻子小琴上班去了,家里静得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

我是嘉兴人,去了趟陕西铜川,不吹不黑,铜川比网上评价的还要好

引子

门铃没响,手机也没震,是快递员用拳头擂的门,声音闷得像砸在棉花上。

我正窝在沙发里,对着一桌子红木小样发呆。嘉兴的梅雨季,空气黏糊糊的,窗外的芭蕉叶挂着水珠,绿得发腻。妻子小琴上班去了,家里静得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鸣。

打开门,一个半人高的硬纸箱杵在门口,上面贴着一张褪色的快递单,寄件地址是陕西铜川。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林师傅,签个字。”快递小哥把单子递过来。

我捏着笔,指尖有点凉。那个地址,我刻意忘了快三年了。小琴的父亲,我的老丈人,陈建军,就住在那儿。一个倔得像头驴的老工程师。

箱子很沉,我费了老大劲才把它拖进客厅。划开胶带,一股尘封的樟木味混着北方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件用旧棉布裹着的木器,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先拆开了信封。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从嘉兴到铜川的硬座火车票,日期是后天。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算什么?三年不联系,一联系就是这么个没头没尾的包裹,一张单程票。他以为他是谁?

心里憋着火,我伸手去解那块旧棉布。布料粗糙,上面还有几点洗不掉的墨渍。一层层揭开,露出来的是一个……模型的残骸。

那东西大概有半米高,主体结构是榫卯的,但已经散架了。几根关键的承重木梁断了,一些细小的零件碎成了木渣。可就算它破成这样,我这个做了二十年木工的,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精妙。那是一个矿井井架的模型,每一个部件都严格按照工程图纸的比例缩放,连铆钉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是老丈人的手笔,错不了。他以前是铜川矿务局的总工,一辈子就跟这些钢铁疙瘩打交道。

我捏起一根断掉的木梁,断口很新,像是最近才摔的。心里那股无名火,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丝说不清的担忧。他身体不好,一个人在铜川,小琴怎么劝他都不肯来嘉兴。

我到底在跟谁较劲呢?跟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还是跟自己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

三年前,我为了守一个对师傅的承诺,放弃了一个去大公司拿高薪的机会。小琴没说啥,可老丈人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他说我没出息,守着个破木匠铺子,对不起他女儿。

从那天起,我再没跟他联系过。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火车票,纸张的边缘有些磨手。后天的车,现在是下午三点。我还有时间犹豫,还有时间跟小琴商量。

可我心里清楚,这趟我非去不可。不为别的,就为这件摔坏的模型。一个把技术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工程师,把他最得意的作品摔坏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寄给我。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一种求助。一种属于倔老头,拉不下面子的求助。

我拿起手机,想给小琴打个电话,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又放下了。我说什么?说你爸给我寄了个烂摊子,逼我去给他收拾?她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受。

算了,我自己去。把这东西修好,原样给他寄回去。从此两清,谁也别再打扰谁。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雨好像小了点,但天色更阴沉了。远处的南湖,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看不真切。

铜川,那个在网上被说得灰扑扑的煤城,到底是个什么样?

我心里没什么期待,甚至有些抗拒。但那张火车票,像一个无声的命令,不容我拒绝。

第1章 初抵印象

火车咣当了二十多个小时,绿皮车厢里混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从江南的水乡泽国,慢慢变成北方的黄土高坡。

心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堵又沉。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是一场难堪的争吵,还是一场更加沉默的对峙。

下了火车,铜川站比我想象的要小,但很干净。六月的阳光直愣愣地照下来,没有嘉兴那种潮湿的闷热,是种干爽的暴晒。空气里没有传说中的煤灰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槐花香。

我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打了个车。司机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一听我的口音,就笑呵呵地问:“兄弟,南方来的?探亲?”

“嗯,看个长辈。”我含糊地应着。

“那敢情好。别信网上瞎说,咱铜川现在环境好着咧!前几年创文,把那些老厂区都改成公园了。”司机很健谈。

车窗外,城市确实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街道宽阔,两旁的楼房虽然不高,但都粉刷得整洁。路边的绿化带里,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偶尔能看到一些老旧的苏式建筑,红砖墙上印着时代的标语,但也被周围的新绿冲淡了沧桑感。

这城市,像一个洗干净了脸的老工人,皱纹还在,但眼神亮堂。

老丈人住在矿务局的老家属院,叫“红旗小区”。一听这名字,年代感就扑面而来。小区里都是五层高的红砖楼,楼间距很大,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几个大爷大妈在楼下的石桌旁下棋,一个小孩拿着水枪跑来跑去,充满了生活气息。

我提着那个沉重的纸箱,找到了三号楼二单元401。门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防盗门,门上的红五星油漆已经斑驳。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三下,里面没动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老丈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褂子,头发全白了,梳得一丝不苟。他比三年前更瘦,也更黑了,眼神还是那么锐利,像鹰。

“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不带任何感情。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让我进屋,而是侧身指了指楼梯下方一个狭小的储藏间。“东西放那,跟我来。”说完,他自己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但背影看着有些僵硬。

我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温情,瞬间被冻住了。这算什么态度?

我把箱子放进储藏间,那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废旧的机械零件,像个小型仓库。然后我跟在他身后,穿过家属院,来到小区后面一排独立的平房前。那应该是以前单位的配套车间。

他打开其中一间的铁门,一股浓重的机油混合着木屑的味道传了出来。里面是个约莫三十平米的工作室,靠墙立着车床、台钻,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各种图纸和工具。

“喏,就这个。”他指着工作台上一片狼藉的中心。我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摔坏的井架模型,他已经把所有零件都摊开了。

“三天,能修好吗?”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审视,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这老头,真把我当成他手下的兵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没回答他,而是走上前,戴上随身带来的白手套,拿起一根断裂的榫头仔细端详。这活儿不好干,很多小零件都碎了,得重新配。材质是东北的椴木,密度高,韧性好,但也脆,修复起来要格外小心。

“木料呢?”我头也不抬地问。

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摞木板。“都在那,自己找。”

我走到墙角,翻了翻那些木料。都是好料子,保养得很好。我抽出一条尺寸相近的,用指甲掐了掐,感受着木头的密度和湿度。

这老头,嘴上不饶人,但准备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他不是在为难我,他是在……考试。

我心里忽然明白了。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掂量我这个女婿,这几年手艺有没有退步。

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是委屈,是不甘,还有一丝作为手艺人被激起的好胜心。

“两天。”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两天就能修好。”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那张刻板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快地动了一下,快到我以为是错觉。

“行。”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走到门口,拉开一张小马扎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金丝猴”,点上一根,默默地抽着。

他没走,就坐在那儿,像个监工。

阳光从敞开的大门斜射进来,把空气中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我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拿起工具。

行,考就考。我林卫东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点手艺,还没怕过谁。

第2章 无声的较量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我用锉刀打磨木料的“沙沙”声。

老丈人就坐在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烟雾在他面前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活儿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细。井架的结构是典型的“天圆地方”,上部的天轮平台是圆的,下面的支架是方的,连接处全靠榫卯。最难的是那些细如牙签的加固杆,断了好几根,必须用同样的木料,按照原来的尺寸重新做出来,再用特制的鱼鳔胶粘合。

我沉下心,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手中的活计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嘉兴,我修复的大多是老家具,客户要的是“修旧如旧”的古韵。而眼前这个模型,它没有古韵,只有一种冰冷的、精确的工业之美。每一根木条,每一个卯眼,都服务于一个明确的工程目的。

我仿佛能看到老丈人当年戴着老花镜,伏在这张工作台上,一刀一刀,一锯一锯,把那些冰冷的图纸,变成这个有温度的作品。这里面,藏着他一辈子的骄傲。

心里那股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手艺人对另一位手艺人的尊重。

我埋头干了三个多小时,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浸湿了眼角。我停下来,用袖子擦了把脸,才发现老丈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后。

他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检查一道最复杂的工序。

“这块,尺寸不对。”他突然开口,指着我刚刚做好的一根斜撑杆。

我心里一紧,拿起来用卡尺量了一下。长度、宽度都分毫不差。

“没错啊。”我有点不服气。

“角度。”他吐出两个字,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张泛黄的图纸,铺在我面前。“原来的设计,这里是七十五度锐角,你做的是七十八度。差三度,应力结构就变了。”

我凑过去一看,图纸上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在他指的那个位置,确实清清楚楚地写着“75°”。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这是个极小的细节,不影响整体外观,但我知道,对于一个工程师来说,这是原则问题。

“我马上改。”我拿起那根木杆,没有一句辩解。

他“嗯”了一声,又走回门口坐下。

工作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气氛有点不一样了。刚才的沉默是疏离,现在的沉默,多了一丝说不清的道道。像两个高手过招,一招一式,都在无言中进行。

我心里有些懊恼,但也有些服气。这老头,眼睛真毒。

天色渐渐暗下来,工作室里光线不足。我正想找找开关在哪,头顶的白炽灯“啪”的一声亮了。老丈人已经站在墙边,手还放在开关上。

“先吃饭。”他说完,转身走出了工作室。

我放下工具,跟着他回到家属楼。他的家很简朴,水泥地,白灰墙,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款式。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像部队的营房。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一盘炒土豆丝,一盘凉拌黄瓜,一碗紫菜蛋花汤。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小琴……她好吗?”他一边给我盛饭,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提到女儿。

“挺好的。就是工作忙,老加班。”我答道。

“嗯,年轻人,忙点好。”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我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很关心女儿,为什么三年来一个电话都不肯打?那股子倔强,到底是为了什么?

吃完饭,他默默地收拾碗筷。我站起来想帮忙,他摆摆手:“不用。你晚上住次卧,被子是干净的。”

我回到那个小小的次卧,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是小琴大学毕业时的照片,她穿着学士服,笑得灿烂。相框的玻璃擦得锃亮,没有一丝指纹。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老丈人的身体,可能真的不如从前了。

我忽然想起小琴说过,她爸爸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年轻时攻克了矿上一个重大的技术难题,得了全国劳模;另一件,就是亲手做了这个井架模型,送给了她妈妈。

她妈妈,也就是我的丈母娘,五年前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这个模型,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件作品那么简单。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客厅里一片漆黑,老丈人的房门紧闭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下楼,朝那个工作室走去。

我得把它修好。尽快,尽好。这已经不只是一场考试了。

第3章 尘封的往事

深夜的工作室,比白天更静。只有虫鸣从窗外传来,衬得这里像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我打开灯,重新审视着工作台上的那些零件。白天专注于技术,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这模型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比如,在主井架一个不起眼的横梁背面,刻着两个小字:“琴声”。

那是丈母娘的名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这个冰冷的工业模型里,藏着一个男人最温柔的心事。

我重新拿起工具,干劲比白天更足了。我不再把它当成一个任务,而是当成一个承诺。一个对逝去长辈的敬意,也是对老丈人那份深藏情感的理解。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埋头打磨一个小零件,老丈人就提着豆浆油条进来了。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我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早饭放在工作台上。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们俩就站在工作台两边,默默地吃着早饭。油条很脆,豆浆很浓。我吃着吃着,忽然觉得,这种沉默,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爸,”我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这么叫他,“您这手艺,矿上没几个人比得上吧?”

他正喝着豆浆,闻言手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老了,不中用了。”他放下碗,低声说,“手会抖。”

我心里一酸。一个把精准当成信仰的工程师,承认自己手会抖,那该是多大的无奈。

“我年轻那会儿,”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又像是自言自语,“为了解决一个提升机滚筒的裂纹问题,在车间守了半个月。图纸画了一沓,最后想出来一个预应力加固的法子,嘿,解决了!”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那种光,我在我自己的师傅脸上也见过。那是一个手艺人、一个技术工作者,发自内心的自豪和尊严。

“那时候,条件苦。但人心齐,大家都想为国家多出煤,多做贡献。”他叹了口气,“不像现在了。”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看不上我守着个小木匠铺子,觉得是“小打小闹”,没出息。在他那个年代,进了大厂,当了工程师,那才是正途。

“时代不一样了。”我轻声说,“现在,能安安稳稳做点自己喜欢的手艺,也不容易。”

他没接我的话,又陷入了沉默。

那天上午,我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虽然大多是关于模型的修复技术,比如哪个地方用什么榫卯更牢固,哪个角度的力臂最合理。我们不再是监工和工匠,更像是两个在探讨技术的同行。

中午,来了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提着个饭盒。

“陈师傅,我妈让我给您送点饺子。”年轻人很热情,看到我,好奇地问,“师傅,这位是?”

“我女婿,林卫东。”老丈人介绍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没有了昨天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哦!原来是琴姐夫啊!”年轻人叫小马,是楼下的邻居,从小看着小琴长大。“姐夫,你可算来了。陈师傅天天念叨你……”

“小马!”老丈人立刻打断了他,脸上一红,“胡说八道什么!吃你的饺子!”

小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再说话了。

我心里却掀起了波澜。他……念叨我?

吃完饺子,小马没走,帮着我打下手。他嘴快,跟我讲了很多老丈人的事。

“陈师傅以前可是矿上的大人物,技术大拿。退休了,好多私人老板高薪请他,他都不去。说是不给日本人干,也不给那些不守规矩的煤老板干。”

“他这工作室,就是他的宝贝。前几年,社区要搞改造,想拆了这排平房盖活动中心,陈师傅带头反对,天天去街道办理论,硬是给保下来了。”

“还有啊,琴姐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其实挺孤单的。去年冬天,他自己摔了一跤,在家里躺了半天,还是我妈去串门才发现。我们让他给琴姐打电话,他死活不肯,说不能让女儿分心。”

我听着这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我一直以为,他看不起我,是因为我没钱没地位。我以为,他是个冷漠固执、不近人情的老头。

可我忘了,他也是个父亲,一个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爱着女儿,守着自己尊严的父亲。

我手里的活儿,越发小心翼翼。每一刀,每一磨,都带着一种新的情感。

快到傍晚的时候,模型的主体结构已经修复完成了。只剩下一些最精细的装饰性部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起酸痛的腰。

老丈人走过来,围着修复好的模型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连接点。

他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认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小琴打来的。

我走到工作室外面去接。

“喂,卫东,你在哪呢?我回家看你不在,打电话也不接。”小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我……我在铜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去那儿干什么?你去找我爸了?你们没吵架吧?”她一连串地发问,充满了担忧。

“没有,挺好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爸让我来帮他修个东西。”

“修东西?”小琴很疑惑,“他怎么会找你……卫东,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那个脾气……”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看着工作室里那个佝偻的背影,轻声说,“小琴,你爸……他挺想你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小琴压抑的、小声的啜泣。

第4章 冰山下的暖流

挂了电话,我心里沉甸甸的。我能想象到小琴此刻的心情,一边是担心,一边可能也有一丝欣慰。我们夫妻之间那道因为她父亲而产生的裂痕,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

我走回工作室,老丈人正戴着老花镜,研究着一根我刚做好的微型栏杆。

他看得极仔细,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

“爸,这个模型的图纸,我能看看吗?”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作品背后的故事。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从工作台下面的一个铁皮柜里,抱出了一大卷图纸。

图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上面布满了修改的痕迹。有铅笔的,有红笔的,甚至还有用圆珠笔画的。每一处修改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原因。最早的日期,是二十年前。

“那时候,你丈母娘身体刚开始不好。”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她总说,矿上危险,担心我下井。我就想,做个模型给她,让她看看,现在的矿井,有多安全,多科学。”

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部分:“你看,这是主副井的通风系统,这是紧急避险的硐室,这是瓦斯监控探头……我把所有安全设施都做进去了,想让她放心。”

我的心被这番话深深触动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工程师炫耀技术的作品。没想到,这背后,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最朴素的关怀。

“她……喜欢吗?”我轻声问。

“喜欢。”老丈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她就喜欢看我摆弄这些东西。她说,我认真的样子,最好看。”

他顿了顿,继续说:“模型做好的那天,她高兴得像个孩子。非要把它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后来……她走了,这东西,就成了个念想。”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前段时间,社区组织老同志去延安参观。我没在家,邻居家的小孩跑进来玩,不小心把它从柜子上碰下来了。”他叹了셔气,“摔得稀碎。”

“我当时,心也跟着碎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自己修,可这手……不听使唤了。画线都画不直。”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心里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他不是在考试,也不是在刁难。他只是一个无助的父亲,一个思念亡妻的丈夫,在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向我这个他曾经看不上的女婿求助。

因为他知道,我是个木匠。他信得过我的手艺。

“爸,您放心。”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一定给您修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闪动。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们俩谁也没提休息。我负责精细的木工活,他就在一旁,帮我查图纸,递工具。我们之间的交流,依然不多,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默契。

深夜,我正在用镊子安装最后一组护栏。这是整个模型最脆弱的部分,需要极度的耐心和稳定。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慢点,别急。”老丈人在旁边轻声说。他的声音,不再有那种命令式的生硬,而是带着一丝关切。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根栏杆稳稳地嵌进了预留的卯孔里。

大功告成。

我直起腰,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井架模型,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涌上心头。它静静地立在工作台上,灯光照在上面,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精致的光芒。

老丈人伸出他那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修复好的模型,就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好……好手艺。”他喃喃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夸我。

我笑了笑,感觉这两天的疲惫,都值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身子一晃,脸色变得煞白,手捂住了胸口。

“爸!”我大惊失色,赶紧扶住他,“您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心口疼……歇会儿就好。”

我不敢大意,赶紧扶着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跑回家里,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一瓶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让他含在舌下。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后怕。幸亏我来了,不然他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卫东……”他抓住我的手,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谢谢你。”

“爸,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咱们是一家人。”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那一刻,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彻底倒塌了。

第5章 和解的契机

老丈人的身体缓过来后,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他说就是老毛病,歇歇就好。我拗不过他,只能扶他回家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爸,您好好休息,模型那边我来收尾。”

他躺在床上,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依赖。

“卫东,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他床边。“您说。”

“三年前,你为了你师傅那个铺子,放弃了去上海大公司的机会。”他慢慢地说,“我当时……很生气。”

我的心沉了一下,这是我们之间最核心的矛盾。

“我不是气你没本事挣大钱。”他看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回忆,“我是气你……太像我了。”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我这辈子,就认一个死理:技术人员,要有骨气,不能为了钱,丢了手艺人的本分。”他说,“当年,也有南方的老板来挖我,给的钱是矿上工资的十倍。我没去。我觉得,我的技术,是国家培养的,就该用在国家最需要的地方。”

“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钻钱眼儿里去了。我怕你也是。我怕小琴跟着你,要吃苦。”

他叹了셔气:“所以我骂了你。话说得很难听。其实我心里……是佩服你的。你为了你师傅一个承诺,能守住那份清贫,这年头,不容易了。”

“我就是……拉不下面子承认。”他转过头,看着我,“我怕我一说软话,你小子就翘尾巴,不好好对小琴了。”

听到这些话,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看不起我的职业,看不起我的收入。我用沉默和疏远来对抗他的“势利”,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怨恨。

可我从来没想过,在他那身坚硬的铠甲下面,藏着的是这样一颗心。他不是不认可我,他只是在用一种笨拙的、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方式,考验我,也保护着他的女儿。

“爸……”我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误解,在这一刻,都烟消云at。

“我这人,嘴笨,一辈子不会说好听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小琴她妈,就老说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次把你叫来,一半是为了修模型,另一半……”他停顿了一下,“就是想跟你服个软。我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我不想小琴因为我们爷俩,心里总有个疙瘩。”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伸出手,紧紧握住他那双苍老的手。

“爸,都过去了。”

第二天,老丈人的精神好了很多。他执意要带我出去转转。

“来了铜川,总不能天天待在工作室里。”他说。

我们没有去那些著名的景点,他带我去的,都是一些对他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我们去了他工作了一辈子的矿区。如今,矿井早已关闭,原来的厂区,被改造成了一个矿山公园。高大的井架和天轮,被重新粉刷,作为工业遗迹保留了下来。一群孩子在井架下的草坪上放风筝。

“你看,这城市,跟人一样,也会老,但也能重生。”老丈人指着远处新建的居民楼说。

我们又去了市里的博物馆。里面有一个专门的展厅,陈列着铜川作为“煤都”的历史。墙上挂着许多黑白老照片,其中一张劳模表彰大会的合影里,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版的他,胸前戴着大红花,笑得意气风发。

他站在照片前,看了很久很久。

我陪在他身边,没有催促。我能感受到他内心那份对过去的眷恋,和对这座城市深沉的爱。

网上的人说,铜川是一座没落的资源枯竭型城市,灰尘、衰败是它的标签。可我这两天看到的,是一个努力转型的城市,一个干净、有序、有着深厚底蕴和人情味的城市。

这里的人,就像我的老丈人一样。外表或许朴实,甚至有些粗糙,但内心,却藏着火一样的热情和金子般的真诚。

傍晚,我们回到家。老丈人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西凤酒,给我和他的杯子都满上了。

“卫东,这杯酒,我敬你。”他举起杯,“为我的固执,跟你赔个不是。”

“爸,您别这么说。”我赶紧举起杯,“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跟您置气,三年都不联系。”

我们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烧得我心里暖烘烘的。

这趟铜川之行,我本来是带着一肚子怨气来的。我以为,我会修好那个模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现在,我却有些舍不得走了。

我不仅修复了一个模型,更修复了一段几乎破裂的亲情。我也重新认识了我的老丈人,认识了这座我曾经充满偏见的城市。

第6章 手艺人的尊严

酒过三巡,老丈人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他聊起了小琴小时候的趣事,聊起了丈母娘做的手擀面,聊起了矿上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他的脸上,泛着红光,眼神里充满了怀念。

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他夹菜,给他添酒。

“卫东啊,”他喝得有些高了,拍着我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手艺好,心也好。小琴跟着你,我放心。”

这句“我放心”,比任何赞美都让我心里熨帖。这是他,一个父亲,对我这个女婿的最高认可。

“你那个木匠铺子,好好干。”他大着舌头说,“别听别人瞎咧咧。凭手艺吃饭,到哪儿都饿不着。这叫……叫什么来着?”

“匠心。”我替他说了出来。

“对!匠心!”他一拍大腿,“就是这个词儿!咱们搞技术的,做手艺的,凭的就是这个!这比啥都重要!”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匠心。这是我从我师傅那里学来的,也是我一直坚守的。可是在嘉兴那个快节奏的商业社会里,我的这份坚守,有时会显得格格不入。有人说我傻,说我死脑筋,不懂得变通。

我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

但是今天,在铜川,在这个老工程师的身上,我找到了共鸣。我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匠心”,一种对技术、对标准的极致追求,一种不为利益所动的职业尊严。

我的那点迷茫和彷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是我该回嘉兴的日子。火车是下午的。

早上,我把修复好的井架模型,小心翼翼地用新的棉布包好,装回了原来的纸箱。

老丈人站在一旁看着,没说话,但眼神里满是不舍。

“爸,这个模型,您留着做个念想吧。”我说。

他摇了摇头:“不了。这是我当年做给你丈母娘的,现在,你把它带回去,给小琴。也算……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

他顿了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个,也带上。”

我打开一看,是一枚小小的木质印章。上面刻着三个字:“林卫东”。字体是刚劲有力的隶书,刀工精湛,一看就是他亲手刻的。

“我这辈子,没送过你什么东西。”他说,“这个,你留着。以后在你那些好作品上,盖上它。”

我的眼眶又热了。这枚小小的印章,分量千斤。它代表着一种传承,一种认可。

临走前,老丈人非要送我到火车站。

我们走在家属院里,遇到了好几个邻居。

“老陈,送女婿啊?”

“哎哟,这就是小琴的爱人吧?小伙子真精神!”

老丈人挺着胸膛,一一回应着:“是啊,我女婿,从嘉兴来看我!”那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到了火车站,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塞给我。

“路上吃。铜川的苹果,甜。”

检票的广播响了。

“爸,我走了。您多保重身体,别再那么倔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过段时间,我带小琴一起回来看您。”

“行。”他点点头,眼圈有点红,“快去吧,别误了车。”

我转身,走向检票口。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他依然站在原地,朝我挥着手。那个曾经在我眼里如山一般强硬的背影,此刻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有些单薄,也有些落寞。

我坐在返回嘉兴的火车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我的身边,放着那个装着井架模型的纸箱,口袋里,揣着那枚刻着我名字的印章。

我的心里,是满的。

这趟铜川之行,像一场心灵的洗礼。我带着误解和怨气而来,却带着理解和亲情而归。

我不但找回了一个父亲,也找回了作为一个手艺人的自信和尊严。

我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下了一行字:

“我是嘉兴人,去了趟陕西铜川,不吹不黑,铜川比网上评价的还要好。”

好,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天是蓝的,街道是干净的。更是因为,这里的人心,是暖的。

第7章 崭新的开始

火车到嘉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南方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与铜川的干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没有提前告诉小琴我回来的具体时间。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拖着箱子,回到我们那个熟悉的小区。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我的心里充满了归属感。

我用钥匙打开门,小琴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

看到我,她愣住了,手里的锅铲都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回来了?”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放下箱子,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

她在我怀里,哭了。不是那种伤心的哭,而是释放和委屈的哭。这几年,她夹在我们父子俩中间,受了太多的委屈。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跟爸,都说开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笑着,帮她擦掉眼泪。

我把那个大纸箱拖进客厅,当着她的面,一层层地打开。

当那个修复如初的井架模型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捂住了嘴,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这是……妈妈最喜欢的那个……”她伸出手,想去触摸,又有些不敢。

“爸让我带回来给你的。”我把那个模型小心翼翼地摆在客厅的电视柜上,那个位置,曾经就是丈母娘摆放它的地方。

我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印章,递给她看。

小琴看着印章上的字,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比我更懂她父亲。这枚印章,代表着她父亲放下了所有的固执和偏见,真正地接纳了我。

“他……他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孤单。”我说,“我答应他了,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他。”

“嗯!”小琴重重地点头。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我给她讲了在铜川发生的一切,讲了那个倔强又可爱的老头,讲了那个干净又有人情味的城市。

小琴听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也随之消失了。家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温馨和谐过。

第二天,我回到我的木匠铺子。

铺子不大,充满了木屑的香气。看着那些熟悉的工具,那些待修复的老家具,我心里一片宁静。

我拿起一块上好的花梨木,准备开始工作。在动刀之前,我取出了老丈人送我的那枚印章,又拿出印泥,在木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郑重地盖了下去。

“林卫东”。

三个鲜红的字,印在深色的木料上,显得格外醒目。

它像一个烙印,也像一个坐标。它提醒着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坚守的是什么。

我的手艺,不仅仅是为了谋生,更是一种责任,一种传承,一种尊严。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我和小琴的关系,前所未有地融洽。我们会一起给老丈人打电话,听他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讲社区里的新鲜事。我们开始计划着,下一次去铜川,要带些嘉兴的特产,还要陪他去他年轻时最喜欢的公园逛逛。

我的铺子,生意还和以前一样,不温不火。但我不再为此感到焦虑。我用更从容的心态,对待每一件作品。我享受着木头在手中慢慢变成艺术品的过程,享受着顾客拿到修复好的家具时,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

这,就是我的价值。一个平凡手艺人的价值。

有一次,一个老客户来取一把修好的太师椅。他看到我新刻的印章,很感兴趣。

“林师傅,换印章了?这字,刻得真带劲!”

我笑了笑,说:“一个长辈送的。”

“那您这长辈,肯定也是个懂行的人。”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温暖。

是的,他懂。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他懂我的坚守,也懂我的骄傲。这就够了。

秋天的时候,我收到了老丈人寄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子红彤彤的苹果。箱子里还有一张纸条,是他用那种工程师特有的、一笔一划的字体写的:

“铜川的苹果,今年的特别甜。给小琴尝尝。”

我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清脆,甘甜。

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甜到了心里。

我走到窗边,看向北方的天空。仿佛能看到,在那个千里之外的城市里,一个倔强的老人,正坐在窗前,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那趟铜川之行,不只是一次简单的探亲,它更像是一次寻根之旅。我不仅找到了家庭和解的钥匙,也找到了自己内心的锚。

我不吹不黑,铜川确实比网上评价的要好。因为它让我明白,一个地方的好,不在于它有多繁华,而在于它能带给你怎样的触动和改变。

对我来说,铜川,就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驿站。它让我看清了过去,也照亮了未来。

来源:儒雅百香果N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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