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6年10月17日上午11时许,F县(化名)公安局突然接到L镇派出所紧急电话:今早一上班,BSB(化名)村民到所里报案说,本村周某某房门外锁多日,村里多次派人寻找,仍下落不明。派出所立刻赶到村上,在调查无结果的情况下,撬开周某某家门,才发现其已死在炕上多日
文/曲歌
1996年10月17日上午11时许,F县(化名)公安局突然接到L镇派出所紧急电话:今早一上班,BSB(化名)村民到所里报案说,本村周某某房门外锁多日,村里多次派人寻找,仍下落不明。派出所立刻赶到村上,在调查无结果的情况下,撬开周某某家门,才发现其已死在炕上多日,尸臭满屋。
听到这一情况,公安局长当即带领刑侦、技术人员赶赴现场,同时向宝鸡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报告,要求派员勘察现场。下午2时50分,市刑警支队五大队队长带领法医、痕迹照相技术人员行程近百公里赶到L镇BSB村,与县局和L镇派出所人员会合,并立即开始勘查。经鉴定,周某某系钝器和锐器击中头部而死。
这是当年F县首起恶性杀人案,罪犯杀人手段残忍,从屋门外锁,门窗完好被堵等迹象分析,为熟人作案,从尸体腐烂的程度看,周某某被杀约在7——10天前。
寻找麻某香
周某某被杀的消息一传出,BSB村便沸沸扬扬,人们议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周某某他姨——一个叫麻某香(化名)的女人身上。
麻某香今年40多岁,1962年困难时期从甘肃讨饭到F县,给一家姓麻的老人当了义女,后招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上门女婿,生有3女,1989年,麻某香因腿有病,找到了据说会“伐神驱鬼” 的周某某父亲,此后两人长期往来。1991年,周某某父亲死后,麻又与周某某来往不断。麻的丈夫多次叫麻回家,麻总是不愿回去,1994年农历9月,周某某与麻一起去了一次甘肃西河麻的娘家,两人从甘肃返回时,恰巧在乘车途中被麻的丈夫碰见,于是周某某被拉下车一顿毒打,并被抢走所带的5000元。尽管如此,麻某香仍常到周某某家来。一月多前,村上人还见麻的丈夫和两个女儿来周某某家打闹过一回。麻的丈夫还多次对人说,如果妻子不回去,他非要将周某某和妻子日塌了不可。10月6日下午,村上人又发现麻某香来到周某某家,8日中午还有人见过她,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结果周某某就出事了。
除了议论麻某香,村上人还提供了周某某的一些情况,大多数人认为周某某是个好人,平时爱给人帮忙种地、打杂,挣个零花钱,但周某某又不是那种脑子很灵的人,所以也没有像其他青年那样外出做生意挣大钱,也不大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然而,周某某却有爱显富的毛病,平时有两个钱,总爱把大面额的露在外面。买一盒烟也要把仅有的大钱掏出来亮富。一次,他在一个青年家玩时说,他手里有一万多元,人家不信,他还吹牛说:“我跟我爸学下手艺着哩,随便给人‘捻弄’一下就是钱。”
专案组决定先寻找麻某香的踪影。麻的照片被复制了数十张,参加破案的公安干警人手一张;可到麻某香的家里,家里人说,她根本就没回这个家;又去麻某香的女儿女婿家找,他们也说好几天不见她的面。公安干警于是守候在麻某香可能出没的地方,并先后去太白、留坝、甘肃西河等县查访,可是四面八方都没有得到麻某香的一丝儿消息。麻某香到底哪里去了呢?
麻某香意外出现
就在公安干警们四处寻找麻某香的当口,10月21日中午,BSB村时任村支书意外地带麻某香来到L镇派出所。
“你认识周某某吗?”
“认识。”
面对公安干警的询问,麻某香似乎没有任何可隐瞒的。
“我10月6日下午到周某某家,8日下午3点走的,直接去红光乡S村帮范家掰苞谷,一直到昨下午。我从范家到红光乡麻鞍山村我干娘家,干娘见了我就问最近下来没有(指到周某某家),我男人还对干娘说,周某某是我害死的,公安局到处找我。不知道我将来死到法院呀,还是死在茅草坡里呀。我听了后一晚上睡不着,半夜就起来往下走,中午走到L镇就碰上了支书……周某某对我很好,他爸生前就让我照管他,我俩又有这么长的关系,我咋能害他呢……”她说着就伤心起来。
麻某香又回忆起这样一件事:“BSB有个小伙叫小金,他年龄有20岁左右,听周某某说他们打闹过,好长时间不来往。10月7日晚上,周某某出去了,我一个在家,小金突然推门进来,问周某某干啥去了,我说他出去了,他就在炕边坐了-会儿,还硬给我点了一根烟。他吸着烟,在屋里、外间和灶房门口转着看,当时我就问他找周某某有啥事,周某某回来我给周某某说,他说他给我不说,他要给周某某说,说完就走了……”
16岁的嫌疑人
麻某香的出现,的确使干警们兴奋了一阵,可是根据了解,麻某香这些日子的确是在S村范家干活,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是凶手,她的家人也不可能作案。
凶手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几乎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公安干警的脑际、一份份询问笔录被他们翻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个查过的线索,又被他们琢磨了一回又一回。突然,局长的眼睛一亮,将手指重重地指在“温XX”这个名字上。其名正好与“小金” 音接近。
10月21日,温XX被传唤到L镇派出所。其实,他今年刚刚过了16岁,并不是麻某香说的20岁,看去瘦小单薄,村上有些人见传唤他,也在背后议论说他不可能干这事。当接触到周某某的死这个话题,温XX便说,自周某某爸死后,他和周某某吵过一架,从此就很少往来,他承认10月7日晚到过周某某家,那是周某某碰到他时说,自己的收录机坏了,让他给看看是不是皮带轮又松了。从那以后,他就在家种麦和干些杂活,还和本村几个青年给人干过几天小工,再没有见过周某某。
在场的干警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在询问温XX前,临去市局开会的局长还很有信心地说,要把这个线索抓紧,说不好会从这里突破。可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干警中也有人回头想道:现场窗户被五六蛇皮袋粮食堵得严严实实,小小的温XX怎么可能杀人后还将那么沉重的粮食袋抱起堵窗?刑警队副队长和侦查员又将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人的指纹带到县局,一个一个与现场提取的指纹详细对比,忽然他们几乎是同时兴奋地叫道:“找到了,就是他!”为了进一步确认,他们又立即赶到市局,请市刑警支队五大队队长进行指纹对比,结果依然是与现场指纹相同,这个指纹就是温XX的,这说明温XX很可能是杀人者之一,这个消息使干警们欣喜若狂。
供出了个杨XX
10月23日,温XX再次被传唤,在路上,他忽然又冒出一句:“叔,你们是不是去枪毙我?”
真是贼不打自招。这可笑的一句话证明,他的思想防线已经开始崩溃了。
且说温XX被转唤到县局刑警队后,一直关注此案的公安局政委和干警对温XX再一次作了全面分析,他们也得出了与专案组同志同样的看法:温XX这么小,又很瘦弱,一定不是单独作案,而且这次杀人一定是有预谋的。于是,政委和刑警队长等人详细研究了审讯方案,选派刑警队长和具有审讯经验及技巧的干警主审。这一次温XX虽然还想抵赖,可是连他自己也常常不能自圆其说。成竹在胸的讯问干警甚至不断一针见血地指出,温XX讲出的自相矛盾的一些细节,不厌其烦地对温XX坚持政策攻心,反复晓之以理,并在其无言以对,防线处于崩溃边沿之际,主审干警用锐利的目光瞅着温XX,明显提高声调道:
“温XX,你要讲实话!你必须清楚,抗拒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温XX忽然“咕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愿意老实交待,希望政府对我宽大处理……”
“好,你说周某某是谁杀的?”
“是杨XX和我。”……
经过6个小时的突审,案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案中有案
温XX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今年10月6日晚上10点钟,我在BSB下坝果园的房子守苹果,杨XX来了,我们两个吃着烧苞谷,杨XX问我想不想发财,我说想,他又说给我介绍一笔生意,问我敢不敢干;这时他又说,听说周某某有两万块钱,咱两把周某某杀了,把钱抢来,我说这不敢。”
“咋不敢?周某某单身一人,除过他姨再没人去,咱把‘活’做了,把门从外头一锁,哪个鬼晓得?再过个十来天,人也腐烂了,还能查出个屁!咱们有了钱,就远走高飞,不在这鬼地方呆了。”
温XX被杨XX这一鼓动,便动了心,答应一起干。
第二天,杨、温二人又在杨XX的小屋里如此这般地进行了一番密谋。最后,杨XX提出用斧头杀死周某某,并提出让温XX以给周某某修收录机为名,到周某某家探个虚实。
10月7日晚,温XX便来到周某某家,结果周某某不在,却碰到了麻某香。10月8日,麻某香仍没有走,杨XX便等不及了。
21岁的杨XX一贯好逸恶劳,又染上了好赌的恶习,曾因偷窃和赌博被派出所处罚过,别说外人见不得他,就是父母哥嫂见他也头疼,便由他独自在社会上游荡,回来就独住在一间厦房。
前些天,杨XX的母亲在L镇碰到了浪荡的儿子,便说:“娃呀,看你成啥人呀!眼看节气就要过了,你也不回家帮着你爸种麦。”
在母亲的催迫下,杨XX才勉强回了家。那天,杨XX的爸起了个大早,从上房扛出了化肥、种子,借来的牛也已经在院子套到架子车上,可仍不见儿子的动静。杨XX爸气急了,立在门外吼道:
“你还没睡够呀!没看啥时候了!”
杨XX才磨磨蹭蹭地起了床,一出门,他不是帮爸拉车吆牛,而是立在台阶上歪着青筋突暴的脖子对爸撒歪:
“吃饭的时候没我,干活的时候就有我哩!”
杨XX的爸一听,顿时气得火顶脑门,吼道:“我也不靠你干活,我全当没有你这个儿,你给我滚!”
可是,他两手空空,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一到镇上,就有人向他讨要,他几乎为钱苦恼到疯狂的地步。然而,偏巧周某某他姨又来了。商量好的事一时下不了手。想来想去,杨XX又产生了新的恶念,便对温XX说:“周某某家的事今晚干不成了,咱干脆到镇街上,经销公司有个三岔乡人,开了一辆紫色面包车,那家伙每天身上带有五六百块,咱俩今晚干脆把他骗到秦岭梁,去时你带一根绳子,我带一把刀,乘他不注意,你用绳子在后头把他套住,我在前面一刀子结果了他,然后把人扔到沟里,把车开到河里洗干净,再开到宝鸡一卖,这不就是几万?”
“行,行。”温XX连连点头。
晚上9点多钟,杨XX在镇粮站门口,让温XX去租车。温谎称到红花铺拉苹果,以60元的租车费叫来了司机,车到粮站门口,又拉上杨XX朝红花铺方向驶去。
偏巧车到距红花铺不远的草凉驿,这位司机碰到了一位开出租车的同行,双方互相打了招呼,心怀鬼胎的杨XX生怕暴露,又改变了主意。车到红花铺,他们让司机在路边等着,杨XX便把温XX拉到一边,两人又咕咕哝哝密谋,假称家中无人,苹果取不出来,让司机返回。在返回的路上,杨XX计划在路边代销店买一瓶啤酒,将司机打昏后杀人劫车。恰巧在距L镇不远的荆稍湾又遇见第一次碰到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和另一个同行,其中一个人认识杨XX和温XX,才使他们没有敢下手。
车到BSB村,杨、温二人下了车,未付车费扬长而去。
“10.9”血案
10月9日天黑不久,周某某就上了炕。
自姨走后,周某某越发显得孤单了。今年他已是28岁的人了,仍然是独身,只有姨来了,才使他感到有一种家的暖和劲儿。现在,姨走了,他觉得孤独得厉害,没心思串门,也睡不着。
可他哪里知道,两双毒手正在向他伸来。
就在这天下午,杨XX诡秘地对温XX说:“周某某他姨走了,机会难得,今晚就下手!哎,你家有没有斧头?”
温XX说:“有。“
“好,你晚上给我拿来,今晚你就看哥的。”
然后,两人又把细节商量了一气。
“周某某。”窗外传来轻轻地一声,没有睡着的周某某立刻应道:“是XX呀,门开着哩,你自个进来。”
温XX便推开门,有意没有关,进了屋,他一边假装着给修收录机,一边和周某某说话:
“周某某,你这机子卖不卖?”
“卖。”
“多少钱?”
“最少要270块。哎,谁要哩?”
“杨XX说要。”
“他人呢?”
“一会儿就来。”
正在这时,窗外杨XX叫了一声温XX。
杨XX进了周某某家,又假装和周某某为买收录机讨价还价了一阵,之后便将温XX叫到堂屋,示意斧头放在门里炕眼处,然后让温XX再回屋继续“修” 周某某的收录机。可怜的周某某可能还在想着收录机的价钱呢,杨XX罪恶的斧头已落在他的头上。
当第一斧猛击在周某某的头部左侧时,周某某“哎呀”了声,又本能地问了一声“谁”,杨XX又连续朝他的头上狠狠砸来。周某某不再出声了,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鲜血和着脑浆喷溅在墙头,炕沿,又流向地下。
看到这幅惨状,杨XX惊慌地让温XX拉过一件衣服捂在周某某头上。紧接着,他扑上炕去,狠命压住喉咙还在呼噜的周某某的头。就这,他还怕周某某不死,让温XX找东西绑住周某某的双手。杨XX从枕头下抽出周某某的衣服,在一件麻夹衣兜中掏出636元。之后再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一分钱。
这时,他们忽然发现炕头上方挂着镶有周某某一张全身彩照的镜框,温XX将镜框取下来,慌乱掰开相框,仍没有发现里面夹有什么,便顺手扔在了地上。随后,杨XX让温XX抱起放在枕头旁的粮袋堵住窗子。温XX心慌力小,怎么也抱不动,杨XX气急败坏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只好自己抱起几袋粮食堵严了窗子,又在周某某尸体上压了两袋麦子。然后,拿过周某某门上的钥匙,拉灭电灯,锁上门,消失在夜色中。
百里追捕
根据温XX的口供,公安干警立即在温家一棵椒树下,挖出了埋藏的周某某家的钥匙,又在一块水沟盖板下取出了行凶杀人的斧头。人证、物证俱获,30多名干警立即兵分几路追捕杨XX。
10月24日下午,宝鸡市斗鸡某木制品厂的一间民工宿舍里一伙民工正在下棋,杨XX就在其中。杀人劫钱后,他坐上早班车来到宝鸡,很快就把赃款挥霍一空。之后,他在木制品厂找了一份临时工,以逃避法网。转眼10多天过去了,没有什么动静,他不免暗暗庆幸。
正在他窃喜的当儿,忽然一阵凉风向他袭来,还没等他醒过神儿来,公安干警已如猛虎扑食一般将他压倒在地,一副冰冷的手铐,“咔嚓” 一声铐住了他的双手……
作者简介:曲歌,本名张革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原为凤县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上世纪七十年代公开发表文学作品,曾获陕西省首届儿童文学优秀奖及多种征文奖、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报等中省市报刊,入选新华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等出版的文集,及陕西省文联《陕西百年文艺经典》等。著有散文集《山地风流》,童话集《少年奇遇记》,长篇小说《山地子孙》,散文集《凤州漫记》《五十年追梦》;在中省市媒体发表各类新闻作品万余篇。先后获得中国地市报新闻奖一、二等奖、摄影铜奖,陕西新闻奖好标题;中国世纪大采风征文金奖、银奖等,并被授予“金奖作家”、“全国百佳新闻文化工作者”称号;先后被授予“宝鸡市优秀记者”、“宝鸡市优秀退伍军人”等称号;退休后获“宝鸡市最美老人”、“全省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宝鸡市社会组织优秀共产党员”、“宝鸡市最美五老”等称号。
来源:虚谷斋张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