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脑子“嗡”的一声,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捏白了。那房子是妈留给我们姐妹俩唯一的念物,怎么能说卖就卖?
引子
“姐,建和把咱家老房子给卖了。”
电话那头,妹妹林静的声音又急又虚,像一根被拉得过紧的弦。
我脑子“嗡”的一声,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捏白了。那房子是妈留给我们姐妹俩唯一的念物,怎么能说卖就卖?
“为了给张大爷凑手术费,”林静没等我开口,又补上一句,“医生说再拖就晚了。”
又是张大爷。这个陌生的姓氏,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姐姐和陈建和结婚那天,喜气洋洋的院子里,姐夫却领回来一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老人。他说,这老人没儿没女,在工地上晕倒了,他不能不管。
我妈当时就拉下了脸,可姐姐被爱情冲昏了头,一口答应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一管,就是二十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抖:“林静,那是咱妈的房子!陈建和凭什么卖?他跟那个张大爷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搭上我们林家的根!”
“姐,你别这么说建和,”林静的语气带上了哭腔,“这二十年,他不容易。张大爷的病,不能再等了。”
听着妹妹的哭声,我心里像被一块湿抹布堵住了,又闷又沉。陈建和,我这个姐夫,老实巴交一个人,平时闷得像个葫芦,可做起事来,却有股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
我心里清楚,跟他吵是没用的。他认准的理,谁也改变不了。可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挂了电话,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客厅里,丈夫王斌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我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这是?跟谁吵架了?”
“还能有谁?你那个好连襟,把咱妈的房子卖了,就为了给他捡回来的那个老头治病!”我气得眼眶发红。
王斌放下报纸,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背:“先别急,建和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缘由?能有什么缘由?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值得他掏心掏肺二十年,甚至不惜卖掉我们家的祖产?我不信。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去问个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套房子的事,更是我妈留下的念想,是我们姐妹俩的根。
我赶到姐姐家时,天已经擦黑了。老旧的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灭,照着我越来越沉的脸。
门没锁,我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姐姐林静正蹲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什么,眼圈红红的。
里屋的床上,躺着那个叫张大爷的老人,呼吸微弱。陈建和坐在床边,正用棉签蘸着水,一点点湿润老人干裂的嘴唇。他的背影宽厚而沉默,像一座山,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身后。
看到我,陈建和只是抬了抬眼,又继续手里的动作,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这无声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愤怒。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尖锐:“姐夫,房子是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陈建和放下棉签,站起身。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常年做木工活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他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缓缓开口:“房子卖了,钱,我会还给你的。”
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了:“还?你拿什么还?就凭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木工作坊?陈建和,你别忘了,那房子有我一半!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二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老人,我们家付出了太多。姐姐的青春,姐夫的积蓄,还有我们姐妹之间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隔阂。
我心想,这个家到底是谁的家?为什么一个外人,能凌驾于我们所有亲人之上?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陈建和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旧得发黄的笔记本,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账本。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一行熟悉的、属于姐夫的笨拙字迹映入眼帘:六月七日,晴。张大爷,棉布衫一件,十二元。
我一页页翻下去,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一瓶五块钱的药膏,到一次几千块的住院费,二十年的时间,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整个本子。
在账本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关于老房子的记录。卖房款,减去各种费用,剩下的钱,他工工整整地分成了两份,一份后面写着林静,一份后面写着我的名字,林岚。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
第一章 二十年的账本
账本很厚,纸页因为常年翻动,边角都起了毛。我捏着那几页写着我名字的纸,指尖有些发凉。陈建和的字不好看,一笔一划都透着股力气,像是用刻刀在纸上划出来的。
“姐,”林静走过来,声音沙哑地解释,“建和早就想好了,房子卖了,你那份一分都不会少。他只是……只是想先借用一下,给张大爷救急。”
我合上账本,心里五味杂陈。愤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和憋闷。我看着陈建和那张沉默的脸,问道:“为什么?姐夫,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二十年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陈建和没看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床上那个虚弱的老人身上。他重新坐回床边,拿起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然后仔仔细細地给老人擦脸。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没什么理由,”他头也不抬地说,“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又是这句话。二十年来,每当我或者我妈对这件事提出质疑,他都用这句轻飘飘的话来搪塞。碰上了,就不能不管。说得多么轻巧,可这背后,是二十年如一日的付出。
我心里堵得难受。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只是单纯的善心,偶尔帮扶一下,我绝无二话。可这是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他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搭了进去,这已经超出了善良的范畴。
“建和,”我丈夫王斌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站在我身后,语气比我温和得多,“我们知道你心善,可凡事总得有个度。你跟张大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跟林岚心里这个疙瘩,一辈子都解不开。”
王斌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需要的不是钱,是一个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
陈建和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看王斌,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就那么夹在指间。这是他的老习惯,心里烦闷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在这个家里,我仿佛永远是个局外人。姐姐的心完全向着她丈夫,而姐夫,则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那个外人身上。我这个小姨子,倒像是个来讨债的恶人。
“行,你不说是吧?”我深吸一口气,把账本拍在桌上,“那这钱我不能要。房子是妈留下的,我不能拿妈的念想,去填一个无底洞。”
说完,我转身就走。林静在后面喊我:“姐!姐你别走啊!”
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看到她为难的样子,我就会心软。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想说。王斌给我倒了杯热水,坐在我旁边:“还在生气?”
“我不是气,我是想不通。”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王斌,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对一个陌生人好到这种地步?这里面肯定有事,他瞒着我们。”
王斌沉吟片刻,说:“建和这个人,我认识他快三十年了。他不是个会算计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或许,是报恩?”
报恩?我心里一动。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妈还在世的时候,也曾这么猜过。她旁敲侧击地问过陈建和,是不是张大爷对他有过什么天大的恩情。可陈建和只是摇头,说他认识张大爷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神志不清,流落街头了。
如果不是报恩,那又会是什么呢?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姐姐家陷入了冷战。她打来几次电话,我都没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劝我理解,让我别跟建和置气。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这天,我正在学校备课,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医院的护士,说张大爷情况不太好,需要家属过去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打给姐姐。可电话拨到一半,我又挂断了。我鬼使神差地想,或许,我可以自己去看看。也许能从医生或者护士嘴里,问出点什么线索。
到了医院,我才发现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张大爷因为感染,引发了并发症,正在抢救。姐姐和姐夫都守在抢救室门口,两个人的脸色都像纸一样白。
林静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抓住我的胳膊:“姐,你可来了。医生说……说很难熬过去了。”
陈建和靠在墙上,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脚边的地上,已经落了一圈烟头。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佝偻着背,显得那么苍老。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在我印象里,姐夫永远是那个沉默而坚毅的男人,天塌下来他都能扛住。可现在,他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掉烟,轻声说:“姐夫,别抽了。医生还没出来,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果。”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林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姐,也对不起咱妈……”
我愣住了。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跟我说这样的话。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对我们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他需要输血,大量的血。他是RH阴性血,血库告急,你们家属……”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RH阴性血。
这个极其罕见的血型,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记忆的尘埃。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也需要输血。当时医生就说,我是RH阴性血,非常罕见。
而我爸,跟我是一样的血型。
第二章 旧照片的裂痕
我爸……这个称呼在我心里已经蒙尘太久,久到几乎快要忘记了。
他是在我十岁那年离开家的。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他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摔门而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大人们都说,他是在外面有了人,不要我们了。
从那天起,爸爸就成了我们家的禁忌,一个不能被提起的符号。妈妈独自拉扯我和姐姐长大,吃尽了苦头。她临终前,都还在念叨着,恨那个男人的无情。
我怎么会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张大爷,有同样罕见的血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心里反复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巧合。世界上叫张三李四的人多了去了,有同样血型的人,也不足为奇。
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缠得我透不过气。
我看着抢救室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冲进去,看清楚他的脸。
“我去献血。”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脱口而出。
林静和王斌都惊讶地看着我。陈建和更是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跟着护士去了抽血室。当护士确认我的血型和张大爷完全匹配时,我整个人都懵了。我的血液,顺着输血管,缓缓流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不敢去想那个最可怕的可能。如果……如果他真是我爸,那这二十年,算什么?姐夫陈建和,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献完血,我有些头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王斌给我买来了牛奶和面包,担忧地看着我:“你这又是何苦呢?就算血型一样,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摇摇头,说:“我想去看看妈留下的老房子。”
王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老房子已经被中介挂了出去,买家也找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过户。我们拿着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大部分家具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旧物,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承载了我全部的童年记忆。我仿佛还能看到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听到姐姐在院子里清脆的笑声,还有……爸爸坐在窗边,给我削木头小鸟的样子。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走到角落里那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前,那是妈妈的遗物。我打开箱子,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都是些老照片,旧信件。
我一张张地翻看着。忽然,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全家福上。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年轻时的爸爸妈妈,还有扎着羊角辫的我和姐姐。爸爸抱着我,笑得一脸慈爱。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我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爸爸的脸,想从上面找出和病床上那个老人相似的痕迹。可是,时间是把最无情的刻刀,二十多年的风霜,早已将一个人的容貌改变得面目全非。
我心里一阵失望。也许,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就在我准备合上箱子的时候,一张从相册里滑落的小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爸爸的单人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工装,靠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我凑近了仔细看,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鸟,翅膀张开,做着飞翔的姿势。
我的心,猛地被攥紧了。
这个木头小鸟,我见过!就在张大爷的房间里!
前几天,我去姐姐家,想找她理论。当时我气冲冲地闯进张大爷的房间,想看看这个“祸害”到底长什么样。就在他的枕头边,我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头小鸟!
当时我只觉得眼熟,以为是姐夫做给老人解闷的小玩意儿,并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姐夫陈建和是个木匠,他会雕刻这种东西,再正常不过。可为什么,他雕刻的小鸟,会和我爸爸手里拿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我拿着照片,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我心想,不行,我必须回去问清楚。这件事,一定有哪里不对劲。陈建和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一定知道!
我抓起照片,疯了一样往医院跑。王斌在后面喊我,我也顾不上了。
我冲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陈建和正坐在床边,给张大爷喂水。张大爷的脸色好了很多,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能半坐起来了。
他的侧脸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全貌。可就在他微微转头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右耳后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我记得。小时候,爸爸为了救一个掉进河里的孩子,耳朵被石头划伤了,留下了这道疤。妈妈还为这事心疼了好久。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
第三章 手术台前的争执
那道疤痕,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小时候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爸爸带我去河边摸鱼,背着我去看庙会,用他粗糙的大手给我梳辫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因为剧烈的颤抖而瘫软下来。
王斌及时扶住了我,他看着我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人,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林岚,你先冷静点。”他用力地抱着我,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我点点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太多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如果他真是我爸爸,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流落街头?又为什么会跟姐夫在一起?
而姐夫陈建和,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如果他知道,为什么瞒了我们整整二十年?
我推开王斌,擦干眼泪,推门走进了病房。
陈建和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他站起身,局促地搓着手:“林岚,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病床前。老人正闭着眼睛休息,呼吸均匀。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想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出记忆中父亲的影子。他的眉眼,依稀还有当年的轮廓。
“张大爷?”我试探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老人没有反应。
“爸?”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一次,老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浑浊,但似乎有了一丝光彩。他看着我,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辨认我是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陈建和突然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近乎哀求地说:“林岚,算我求你,别问了。让他好好休息,行吗?”
他的反应,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他果然是知情的!
我一把推开他,情绪再也控制不住:“陈建和!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他到底是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病床上的老人。他似乎被我的激动情绪所感染,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林静闻声也赶了过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吓了一跳,赶紧拉住我:“姐,你这是干什么?张大爷刚脱离危险,你别刺激他。”
“我刺激他?”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陈建和,对林静说,“你问问你的好丈夫!他到底瞒了我们什么!这个人,根本不姓张!”
林静愣住了,她看看我,又看看陈建和,一脸茫然。
陈建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是我对不起你们。”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是,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是我爸!是我亲爸!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爸?”林静惊得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医生和护士推着仪器走了进来,准备给老人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看到我们这副样子,皱了皱眉:“你们家属怎么回事?病人需要安静!有什么事出去说!”
我们被赶出了病房。
走廊里,林静扶着墙,身体摇摇欲坠。她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心里也不好受。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愤怒和不解。
我转向陈建和,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建和靠在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地说:“二十年前,我刚跟你姐谈对象那会儿,还在一个工地上打工。有一天收工,我在工地附近,发现了他。”
“那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神志不清,问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见他可怜,就给他买了点吃的。后来,我看他总在附近流浪,就经常给他送点饭。”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就是你姐给我看过的,你们的全家福。”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所以,你从那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建和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我当时也吓坏了。我去找他,想把他带回来。可他受了刺激,见人就躲。我找了很久,才在一个桥洞底下找到他。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
“我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脑部受过重创,导致了记忆缺失。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能再受刺激。”
“后来,就到了我们结婚的日子。我想,把他带在身边,总比让他在外面流浪要好。所以……”
所以,就在他和姐姐结婚的大喜日子,他把我的父亲,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带回了家。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男人,这个我一直以为老实木讷的姐夫,竟然独自一人,背负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整整二十年。
我心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可以告诉我们真相,让我们一起承担。他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扛下所有?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陈建和掐灭了烟头,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和林静,眼神里是无尽的疲惫和愧疚。
“我不敢。”他说,“我怕。我怕你们知道了,会承受不住。我怕你们会恨他。更怕……你们会不要他。”
第四章 一碗阳春面
陈建和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怕你们会恨他,更怕你们会不要他。
是啊,恨。我和姐姐,怎么可能不恨呢?那个男人,在我们最需要父爱的时候,无情地抛弃了我们。妈妈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临终前都未能瞑目。我们对他的记忆,除了童年那点模糊的温情,剩下的,全是怨恨。
如果二十年前,陈建和就把真相告诉我们,我和姐姐会怎么做?
我不敢想。也许,我们会像他担心的那样,因为无法面对,而选择逃避,甚至拒绝承认这个父亲。
陈建和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最笨,也是最难的一条路。他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把父亲留在了我们身边。他用二十年的时间,默默地替我们尽孝,替我们偿还那份缺失的亲情。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一直有些瞧不上的姐夫,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有多少文化,不善言辞,甚至有些固执。可他却用最朴素的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情义,什么叫担当。
林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扑到陈建和怀里,捶打着他的后背:“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陈建和任由她打着,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的眼泪,也再也忍不住了。二十年的误解,二十年的隔阂,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冲刷着我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我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种种指责,想到我因为房子的事跟他大吵大闹,我的脸就一阵阵发烫。和他那博大而沉默的爱比起来,我的那点委屈和计较,显得多么渺小和可笑。
我走过去,对着陈建和,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夫,对不起。”
陈建和愣住了,他连忙扶起我:“林岚,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瞒着你们这么久。”
我摇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该说谢谢。谢谢你,替我们守住了这个家,守住了我们的根。”
经过抢救和输血,父亲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下来。虽然记忆还没有恢复,但精神好了很多。
我们把他转到了普通病房。我和姐姐轮流在医院照顾他。
起初,我还有些不适应。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我叫他“爸”,他会呆呆地看我很久,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一天中午,我给他喂饭。他吃了几口,就摇摇头,不肯再吃了。
我有些着急:“爸,你再吃点吧,不吃饭身体怎么能好呢?”
他还是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我凑近了听,才勉强听清两个字:“面……面……”
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爸爸做的阳春面。每次我考试得了第一名,他都会亲手给我下一碗,卧上一个荷包蛋,作为奖励。
我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我跑出医院,找了家面馆,打包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收面回来。
我把面端到他面前,说:“爸,吃面了。”
他闻到香味,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看着那碗面,又看看我,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丝泪光。
他颤抖着手,接过筷子,笨拙地夹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他吃得很慢,很香,像是在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吃着吃着,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清晰地叫了一声:“小岚……”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小岚……想吃……”他指着碗里的荷包蛋,像个孩子一样,对我笑着。
那笑容,和我记忆深处,父亲的笑容,渐渐重合。
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到床边,握住他苍老的手,放声大哭。
“爸,是我,我是小岚啊……”
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伸出另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地,笨拙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就像小时候,他给我擦掉嘴角的饭粒一样。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的父亲。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无论我们分开了多久,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也割不断的。
站在门口的陈建和,看到这一幕,默默地转过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心想,是啊,我们是一家人。虽然迟到了二十年,但我们终究还是一家人。这一切,都要感谢我这个傻姐夫。
第五章 尘封的木箱
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但他的记忆,却依然是些零碎的片段。他有时会认出我和姐姐,叫我们的小名,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
医生说,他脑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们决定把他接回家里住。姐姐家的房子太小,我和王斌商量后,决定把他接到我们家来。我们家宽敞一些,也方便照顾。
陈建和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们把父亲的东西收拾好。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被陈建和珍藏了二十年的木箱。那是我爸当年做木工活用的工具箱,上面还刻着一个“林”字。
陈建和把箱子擦拭得干干净净,递给我:“林岚,这个,还是你收着吧。”
我接过箱子,入手很沉。我打开箱盖,里面除了几件生了锈的工具,还有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裹。
我好奇地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封已经泛黄的信,还有一本破旧的日记。
信封上的字迹,我很熟悉,是我爸的。收信人,是我的妈妈。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颤抖着手,拆开其中一封信。信的日期,是他离开家后不久。
信里写道:
“秀英,我走了,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厂里出了事故,死了人。他们都说是我的责任,要我赔偿一大笔钱,还要坐牢。我是被冤枉的,可我百口莫辩。我不能连累你和孩子们。等我把事情查清楚,洗清了冤屈,我一定回来找你们。照顾好小静和小岚,告诉她们,爸爸爱她们。”
我拿着信,手抖得厉害。原来,他不是抛弃我们,他是被冤枉的!
我一封封地看下去。在后面的信里,他写到自己为了躲避追查,四处流浪,打零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证据,为自己翻案。
可是,那些信,我妈一封都没有收到过。我想起来,那时候我们家因为这件事,搬过一次家。也许,就是那次搬家,让他和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翻开那本破旧的日记。日记断断续续,记录了他这些年的颠沛流离。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他写道:
“今天在工地上,我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我想去找他,问问秀英和孩子们的下落。可是,脚手架突然塌了,我为了救人,被砸到了头……”
后面的字,变得潦草而混乱,再也无法辨认。
我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回来,他是回不来了。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的记忆,让他忘记了回家的路。
我捧着那些信和日记,泣不成声。
原来,我们恨了二十年的人,却是一个被冤枉的英雄。而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还在心里一遍遍地诅咒他。
陈建和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巾,低声说:“这些东西,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我当时就想,他一定不是个坏人。一个能在危急关头舍身救人的人,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妻儿呢?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他。”
我看着姐夫,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我心想,如果当初发现这一切的人是我,我会有他这样的勇气和担当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陈建和用他最朴素的善良,守护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也守护了一个家庭最后的完整。
“姐夫,”我哽咽着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摇摇头,憨厚地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们不怪我就行。”
怎么会怪你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我把信和日记收好,对他说:“姐夫,那套老房子,别卖了。那是咱爸咱妈留下的念想,也是我们这个家的根。爸的手术费,我们一起想办法。”
陈建和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这个家,才算是真正地团聚了。虽然中间隔了二十年的风雨,但血脉亲情,终究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隔断的。
第六章 真相大白
父亲住到我家后,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他像个老小孩,对什么都好奇。他喜欢看电视里的戏曲频道,一听就是一下午。他也喜欢摆弄我养的花草,虽然总是把泥土弄得到处都是。
王斌很有耐心,他会陪着父亲下棋,虽然父亲总是悔棋,他也不恼,笑呵呵地让他。
姐姐林静几乎每天都过来,给他做好吃的。父亲的口味,她还记得。他喜欢吃软烂的食物,喜欢在菜里稍微放点糖。
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我常常会感到恍惚。仿佛这二十年的分离,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只有在看到姐夫陈建和的时候,我心里的愧疚才会再次泛起。
他还是老样子,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做事。他会定期过来,给父亲理发,修剪指甲。他的手很巧,父亲在他手里,总是很乖,像个听话的孩子。
有一次,他正在给父亲理发,我给他端了杯水过去。
他接过水,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看着他鬓角新增的白发,和他眼角深刻的皱纹,心里一阵发酸。这二十年,他真的老了太多。
“姐夫,”我忍不住开口,“你……后悔过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放下剪刀,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地开了口。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沧桑,“刚开始那几年,是真的难。你姐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厂里的工友,街坊邻居,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引狼入室,说我傻。”
“我也动摇过。有好几次,我都想把真相告诉你们,把这个担子卸下来。可是,一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就心软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林岚,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咱爸的时候,他正从一个垃圾桶里,捡别人吃剩的半个馒头。他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我当时就想,这个人,一定是有故事的。后来,我看到了那张全家福,看到照片上你们笑得那么开心,我就下定了决心。”
“我想,就算你们不要他了,我也得管他。因为,他是你们的爸,也是我的……岳父。我既然娶了你姐,就得对这个家负责。”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理解了他。
他的善良,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为了报恩。那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责任感。在他看来,既然他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那么家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和他有关。
他用自己的肩膀,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而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曾误解他,伤害他。
我把父亲的那些信和日记,拿给了姐姐看。
姐姐看完,哭得比我还伤心。她抱着我,一遍遍地说:“我们都错怪爸爸了,也错怪建和了。”
我们决定,要为父亲正名。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很多证据都已湮灭。但我们不想让父亲,背着冤屈,过完剩下的日子。
王斌通过他单位的关系,帮我们联系到了当年父亲所在工厂的旧档案。我和姐姐,还有陈建和,一起踏上了寻找真相的路。
过程很艰难。当年的很多人,都已经联系不上了。但我们没有放弃。
终于,我们找到了当年事故的另一个当事人。他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得了重病,时日无多。
在病床前,他向我们忏悔了。他说,当年的事故,是他操作失误造成的。因为害怕承担责任,他伪造了证据,把一切都推到了我父亲身上。
他说,这些年,他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他一直想找到我父亲,当面跟他说声对不起。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虽然迟到了二十年,但正义,终究没有缺席。
我们拿着证据,为父亲洗刷了冤屈。厂里也对此事进行了重新处理,给了我们家一笔赔偿金。
拿着那笔钱,我第一时间还给了当初买我们家老房子的那户人家,把房子赎了回来。
当我把房产证重新交到陈建和手里时,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眼圈红了。
他对我说:“林岚,这房子,还是写你们姐妹俩的名字吧。我……没资格。”
我摇摇头,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坚定地说:“不,姐夫。这个家,你是最大的功臣。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个家的今天。这房子,必须有你的一份。”
他看着我,又看看旁边的姐姐,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迟到的团圆
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我们把父亲接了回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还是那几间熟悉的屋子。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比我们离开时,更加枝繁叶茂了。
父亲回到这里,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他会在院子里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虽然他还是记不起太多往事,但他的脸上,常常会露出安详的笑容。
我的工作也发生了变动。因为我一直以来对教学工作的认真负责,学校提拔我做了教导主任。这是对我多年“匠心精神”的肯定。我没有因为家里的事,耽误过一节课,没有敷衍过任何一个学生。我从父亲和姐夫身上学到,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是父亲的七十大寿。
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老房子里,为他庆生。
姐姐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父亲爱吃的。王斌买来一个大蛋糕。孩子们围在父亲身边,叽叽喳喳地唱着生日歌。
父亲坐在主位上,戴着生日帽,像个老寿星。他看着满屋子的儿孙,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他或许已经记不清每个人的名字,但他能感受到,这浓浓的亲情和爱意。
陈建和坐在父亲旁边,给他夹菜,给他擦嘴,动作娴熟而自然。二十年的习惯,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以前的老照片。当看到那张全家福时,父亲的眼神,突然定住了。
他指着照片上那个年轻的男人,又指指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我……”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他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们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释然了。
记不记得起,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和姐姐、姐夫、王斌,坐在院子里乘凉。
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槐树的影子,斑驳地洒在地上。
我们聊着天,聊着过去,聊着未来。
“姐夫,”我由衷地说,“谢谢你。真的。”
陈建和憨厚地笑了笑:“又说这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是啊,一家人。
我看着身边的亲人,心里一片宁静。
这二十年,我们家经历了很多风雨。有过误解,有过争吵,有过怨恨。但最终,是爱和理解,让我们重新走到了一起。
是姐夫陈建和,这个平凡而伟大的男人,用他二十年的坚守,告诉我们什么是情义,什么是担当。他就像这棵老槐树,默默地扎根在这里,为我们遮风挡雨,守护着我们这个家。
我站起身,走到父亲的窗前。透过窗户,我看到他已经安然入睡,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我心里默默地说,爸,您放心吧。我们都很好。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晚风吹过,带来了阵阵花香。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这迟到的团圆,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踏实。
我明白了,家庭的意义,不仅仅是血缘的联结,更是日复一日的守护,是风雨同舟的担当,是发自内心的理解和包容。
而这一切,我那老实木讷的姐夫,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懂了。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