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标准的工作日下班时间已过一刻钟。写字楼的中央空调依旧努力地制造着凉意，但似乎无法驱散聚集在研发部角落里的那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李维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键盘，屏幕上是尚未完成的设计图，线条和数据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

第一章：最后的时刻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标准的工作日下班时间已过一刻钟。写字楼的中央空调依旧努力地制造着凉意，但似乎无法驱散聚集在研发部角落里的那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李维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键盘，屏幕上是尚未完成的设计图，线条和数据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

他知道，这大概是他在这里敲下的最后一个字符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邻座的张工假装埋头检查代码，但李维新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对面的王姐则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对着小镜子补妆，动作略显急促，仿佛想尽快逃离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三天前，一封措辞冰冷的邮件抵达了他的内部信箱，来自人力资源部，通知他由于“连续数月绩效考核不达标，且在关键项目‘天穹’中未能展现与其职位相匹配的能力与责任心”，公司决定与他解除劳动合同，最后工作日为今日。

“天穹”项目，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战略部署，旨在开发下一代智能物流管理系统。李维新作为核心开发组的成员之一，负责其中几个关键模块的架构设计。项目进展缓慢，问题频出，最终在上个月的评审会上，被高层判定为“存在重大设计缺陷，进度严重滞后”。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他试图辩解，拿出自己通宵达旦的工作记录，指出是需求频繁变更、跨部门协作不畅、以及部分关键接口定义模糊等外部因素导致了项目延误和设计反复。但回应他的，只有一份更长的、附带着详细“罪证”列表的改进计划，以及一周后依然如故的结果——那份计划书被他工整地打印出来，放在抽屉的最底层，像一份无声的悼词。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事实上，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了这个项目上。家变得陌生，女朋友的抱怨逐渐变成了冷漠的质问，最后是无声的疏远。他眼窝深陷，黑眼圈顽固地盘踞着，衬衫领口总是有些松垮，那是他疲惫的勋章。

他曾寄希望于新上任的董事长。听说这位年轻的掌舵人是技术出身，对“天穹”项目寄予厚望。李维新甚至在一次中层会议上鼓起勇气，提出了几个关于技术路线和资源分配的尖锐问题。董事长当时听得很认真，甚至在会后单独留下他，询问了更多细节，并鼓励他“放手去做，公司需要能解决问题的人”。

那短暂的交流曾给过他一丝曙光，让他以为自己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新官上任时的一种姿态，或者，仅仅是出于对一个“岳父介绍来的人”的基本礼貌。

说到岳父……

李维新的思绪飘回了三年前。那时他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程序员，在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公司做着重复而枯燥的工作。生活窘迫，前途黯淡。是他妻子的父亲，如今这位董事长的岳父——老赵，一个在圈内有些声望的退休教授，偶然看到了他早期参与的一个开源项目的代码，大为赞赏，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块璞玉，只是缺少机会。

是老赵，拿着李维新的简历，找到了当时还只是公司副总、正在招兵买马的现任董事长罗海东。一顿饭，几句看似不经意的引荐，李维新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他从那个小公司跳槽到了这家当时正处在上升期的科技公司，担任初级工程师，薪水翻了几番，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

老赵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小维，好好干，海东是个务实的人，也是我的女婿，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的。”

最初的日子确实不错。罗海东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关注，给了他一些有挑战性的任务，亲自指导过几次。李维新也不负所望，很快展现出在算法和系统架构方面的天赋，解决了几个棘手的问题，职位和薪资也随之水涨船高。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是罗海东重点培养的对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罗海东对他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微妙。不再有最初的亲昵和赞许，更多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偶尔还会在会议上对他的方案提出尖锐的批评，虽然那些批评有时并非全无道理，但语气总让他觉得有些针对。

特别是进入“天穹”项目后期，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和项目负责人，也是公司另一位高管——市场部的孙总，发生了几次激烈的冲突。孙总坚持要为了赶进度而牺牲一部分他认为不重要的系统稳定性和扩展性设计，而李维新则认为这是饮鸩止渴。

他隐约感觉到，孙总似乎不太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技术出身的背景，或许是因为他有时过于坚持己见，不懂变通。但他没想到，最终的导火索，竟然会烧到他自己身上，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李维新，还没走？”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李维新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罗海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工位隔板外。董事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瘦削，西装笔挺，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正透过镜片看着他。

正是罗海东。

李维新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身体绷得紧紧的。“罗…罗总。我…我正准备走。”

罗海东的目光扫过他桌上还未关闭的电脑屏幕，又落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审视，有失望，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嗯。”罗海东应了一声，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向前走了半步，目光越过李维新，投向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都走了？”

“张工他们…应该还在加班，处理收尾工作。”李维新低声回答，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罗海东找他有什么事。是正式的解雇谈话？还是…最后一丝挽回的可能？

罗海东沉默了片刻，转回头，看着李维新，突然问了一句：“小李，你还记得，当初是谁把你介绍进我们公司的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

李维新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罗海东问的是谁。他该如何回答？

承认是自己通过岳父的关系进来的？这似乎有些“卖”老赵，也显得自己能力不足，印证了公司解雇他的理由——不过是关系户。

否认？那显然是撒谎，一旦被拆穿，后果可能更糟。

他犹豫了几秒钟，脑海中快速闪过这几年来的种种遭遇，那些不被信任的委屈，那些努力被否定的沮丧，以及刚刚失去工作的茫然和愤怒。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罗海东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您岳父，老赵。”

他没有称呼“赵教授”或者“赵叔叔”，而是用了最直接，也最能让罗海东明白所指的称呼——“您岳父”。

空气仿佛凝固了。

罗海东脸上的表情没有立刻变化，但李维新看到他握着文件夹的手指似乎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空调出风口的呼啸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李维新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过了好几秒，罗海东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知道了。”他说完这两个字，便转身，脚步沉稳地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办公区外的走廊拐角。

李维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完了。

他知道，这句话，彻底斩断了他和这家公司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也彻底宣判了他的“死刑”。无论之前的理由是什么，无论他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仅仅这一句“您岳父”，就足以让罗海东找到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说，让他再也没有理由去挽留一个“靠关系”进来的人。

他甚至能想象到，明天的人力资源部，会如何“例行公事”地找他谈话，那份解雇通知书，会以怎样的方式递到他手上。

他抬起头，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未完成的设计图，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他曾经以为，技术可以改变一切，可以靠实力赢得尊重。但现实告诉他，在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权力场面前，技术有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关掉电脑，拔下U盘，将私人物品一一收进一个纸箱里。动作缓慢而机械。周围的同事早已走光，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窗外渐渐沉没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提起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工作了三年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失落，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然后，他转过身，迈开脚步，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

他没有再回头。

第二章：回不去的过往

走出写字楼，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李维新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城市的霓虹灯已经亮起，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构成一幅熟悉的都市夜景图。但这一切繁华，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纸箱有些沉，压得他手臂发酸。他没有打车，也没有去地铁站，只是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罗海东的那句问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谁介绍你进来的？”

他回答“您岳父”。

这三个字，轻易地瓦解了他这几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和自尊。他一直试图证明自己不仅仅是谁的女婿介绍来的关系户，试图用实力说话。但最终，当他最不想面对的那个标签被如此直白地揭开时，他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

是啊，他是赵教授介绍来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的思绪飘回了过去，那些与老赵和罗海东相关的记忆碎片，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闪回。

老赵，赵建国，是李维新妻子赵晓丽的父亲。退休前是大学教授，搞计算机理论研究的，在学术界小有名气。李维新和赵晓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不久就结了婚。那时候的李维新，虽然技术不错，但在职场上并不顺利，辗转于几家小公司，做着重复性的工作，看不到前景。

是老赵，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听说了女婿的职业困境，沉思片刻后，说：“小维，你这脑子，不比那些科班出身的差，只是缺个好平台。这样吧，我认识一个朋友的儿子，叫罗海东，在一家科技公司当副总，正在招人，我给你问问。”

当时李维新既感激又忐忑。他知道老赵是出于好意，但也隐隐觉得有些压力。毕竟，对方是罗海东，未来的顶头上司，而且是未来岳父的朋友的儿子。

几天后，老赵安排了一次午饭。地点是一家环境雅致的中餐厅。罗海东比李维新想象中要年轻，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合体的休闲装，显得干练而随和。席间，老赵很自然地提起了李维新的情况，言语间充满赞赏。

罗海东很客气，仔细询问了李维新毕业的学校、所学的专业、过去的工作经历，以及对未来的规划。李维新有些紧张，但还是尽可能地如实回答，将自己的技术专长和对技术的热情都表达了出来。

罗海东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偶尔还会问几个技术细节的问题。李维新有些惊讶，这位副总居然对这些底层技术也有所了解。回答过程中，他渐渐放松下来，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见解也说了出来。

“小李，你的思路很清晰，对技术的理解也很透彻。”罗海东听完后，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我们公司正好在拓展云计算和分布式系统这块业务，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样吧，你把简历发给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争取个机会。”

饭后，罗海东还坚持用自己的车送李维新回家。路上，他拍了拍李维新的肩膀：“别有太大压力，老赵是我长辈，也是我的朋友，但你在公司能不能立足，能不能发展好，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我们公司不看关系，只看能力。”

这番话，让当时急需机会的李维新感激涕零，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不能辜负老赵和罗海东的期望。

入职的过程异常顺利。面试只是走个过场，罗海东亲自和他聊了半小时，便当场拍板录用，并且给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位：软件工程师，负责核心系统的开发。

进入公司后，罗海东果然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关注。他经常在例会上点到李维新，听取他的意见；分配任务时，也会给他一些相对复杂和有挑战性的模块；甚至有时会单独叫他到办公室，讨论技术难题，或者指点他一些职业发展的方向。

“小李啊，技术是根本，但也要学会沟通，学会团队协作。”罗海东语重心长地说，“你有技术，这是你的优势，但有时候，光有技术还不够，要让别人理解你的想法，也要理解别人的需求。”

李维新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努力调整自己。他工作更加努力，技术能力也得到了发挥，很快就独立负责了几个重要功能模块的开发。他与团队的合作也算融洽，虽然性格有些内向，不太擅长交际，但工作上的沟通还是顺畅的。

那段时间，是李维新职业生涯中难得的高光时刻。薪水待遇不错，工作内容有挑战性，也得到了上司的认可。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

他也时常感念老赵和罗海东的帮助。逢年过节，他都会买些礼品登门拜访老赵。对于罗海东，他也保持着尊敬，工作上的事情，只要罗海东交代的，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然而，这种和谐的关系，在“天穹”项目启动后，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天穹”项目是公司的战略级项目，投入巨大，寄托了公司未来几年的发展希望。罗海东亲自挂帅，担任项目总负责人，李维新则被任命为核心开发小组的副组长，负责几个关键子系统的设计。

项目初期，一切还算顺利。李维新带领团队攻克了几个技术难点，设计出了几套颇受罗海东肯定的方案。罗海东甚至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公开表扬了他：“小李在‘天穹’项目上的表现非常出色，展现了很强的技术攻坚能力和系统设计能力。”

李维新备受鼓舞，更加投入地工作。

但问题，也随着项目的深入而逐渐暴露出来。

首先是需求的频繁变更。项目牵涉的部门多，高层领导的意见也常常不一致，导致需求文档一改再改，很多已经完成的设计不得不推倒重来。李维新对此感到非常困扰，他向罗海东反映过多次，希望能在需求确认阶段投入更多精力，明确边界，减少后期的反复。

罗海东也表示理解，但他更强调项目的紧迫性，以及需要“灵活应对”高层的要求。“小李，做项目不可能一帆风顺，要学会在变化中前进。高层那边我去协调，你这边先把当前的任务做好，速度要快。”罗海东总是这样回复他。

李维新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照做。他带领团队加班加点，追赶进度，一次次地修改设计，优化代码。他觉得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身体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与此同时，他与项目负责人孙总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加深。

孙总负责市场推广和业务拓展，对技术细节不太了解，但权力很大，说话分量很足。他主张为了抢占市场先机，项目必须尽快上线，哪怕牺牲一些非核心功能的稳定性，或者推迟一些次要模块的开发。

“我们的目标是抢占市场！用户体验可以后期再迭代优化！技术理想主义不能当饭吃！”孙总在一次项目会议上拍着桌子说。

李维新立刻反驳：“孙总，我认为‘天穹’的核心价值就在于其稳定性和高效的资源调度能力。如果我们为了赶进度而降低标准，留下技术债务，后期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影响整个项目的口碑！”

“年轻人，不要太固执！”孙总瞪着眼睛，“市场不等人！罗总也是这个意思，要先保证按时上线！你负责的几个模块，必须按我给的时间节点完成，否则后果自负！”

罗总也是这个意思？

李维新愣住了。他事后私下找罗海东求证，罗海东的回答却有些含糊：“孙总那边压力也很大，投资者催得紧。小李，你要顾全大局，尽量配合。但是，该坚持的技术原则，也不能丢。”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李维新感到非常痛苦。他夹在孙总的压力和罗海东的“顾全大局”之间，左右为难。

渐渐地，他感觉到罗海东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取他的意见，有时甚至会在孙总提出不合理要求时，选择沉默，或者只是简单地说一句“你们再协商一下”。

李维新尝试过更直接地和罗海东沟通，表达自己的担忧。

“罗总，我认为孙总对技术实现难度评估不足，‘天穹’的架构设计如果不能保证足够的扩展性和稳定性，后期维护成本会非常高，甚至可能导致项目失败。”

罗海东听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小李，我知道你很辛苦，也很尽责。但是，项目就像打仗，有时候需要做出妥协。孙总那边有很多现实的考量，我也是权衡再三。你作为技术骨干，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现有的条件下，把事情做到最好。至于架构…等第一版上线后，我们再来迭代优化，不也来得及吗？”

“等到上线后再优化？那可能就是灾难性的了！”李维新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罗总，这不是迭代优化的问题，这是基础架构的问题！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够了！”罗海东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李维新！你要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的领导！项目目前遇到的困难是有目共睹的，孙总的压力也很大。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和孙总紧密配合，共同推进项目。如果你觉得实在无法胜任，或者有其他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那次谈话不欢而散。李维新感到一阵心寒。他第一次觉得，罗海东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欣赏和支持自己。或许，在罗海东眼里，他真的只是一个有点技术，但不够“懂事”、不够“灵活”的下属？

从那以后，他和罗海东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公式化。他不再主动去汇报工作，罗海东也很少再过问他的具体技术细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边缘化的棋子，只能按照命令去执行，即使明知那条路可能有问题。

项目进度依然缓慢，问题层出不穷。李维新和他的团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熬夜成了家常便饭。团队内部也开始出现抱怨和懈怠的情绪。

最终，在一次关键的技术评审会上，“天穹”系统的核心架构设计被专家组一致认为“存在重大缺陷，风险极高，建议暂停开发，重新评估”。

这个结果，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垮了项目团队，也将李维新推到了风口浪尖。

孙总暴跳如雷，指着李维新的鼻子骂道：“李维新！就是你！要不是你固执己见，非要搞你那所谓的‘完美架构’，项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你知不知道这给我们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和负面影响！”

罗海东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李维新试图辩解，但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那天晚上，罗海东单独约他谈了一次话。谈话的内容，李维新至今记忆犹新。

“小李，‘天穹’的事情，很遗憾。”罗海东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失望，“这个项目对公司太重要了，现在出了问题，我们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李维新的心沉了下去。

“你工作很努力，技术能力也不错，这一点我心里清楚。”罗海东叹了口气，“但是，你在处理和孙总的关系上，在项目决策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过于坚持己见，缺乏灵活性，沟通方式也…有些欠妥。”

“罗总，那不是欠妥，那是原则问题！”李维新忍不住打断道，“如果当初听取了我的意见……”

“好了，先不要说了。”罗海东抬手打断了他，“公司高层对这件事很重视，也需要给投资人一个交代。董事会那边，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李维新：“解除你和公司的劳动合同，是董事会的意见。考虑到你过去的贡献，以及介绍你进来的是老赵…董事会给了你一些缓冲期，让你今天下班前处理好交接。”

李维新闻言，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天穹”项目出问题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所谓的“绩效不达标”、“缺乏能力与责任心”，不过是为了给这次解雇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而他，李维新，那个曾经被罗海东寄予厚望的技术骨干，那个靠老赵关系进来的“关系户”，最终还是成了这场失败项目的替罪羊。

“为什么？”李维新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罗海东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做决定，需要快刀斩乱麻。小李，希望你能理解。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说完，罗海东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李维新一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接受着这残酷的现实。

原来，那句“谁介绍你进来的？”，在罗海东心中，早已是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无法完全信任他，甚至在关键时刻将他舍弃的答案。

李维新苦笑了一下，将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甩开。

他继续往前走，夜色渐浓。纸箱在他手中勒出了深深的红印。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也需要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积蓄不多，房贷还要还，未来的路，一片迷茫。

他掏出手机，想给妻子赵晓丽打个电话，但又犹豫了。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的事情，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脾气也越来越差，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就在他被解雇的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赵晓丽冷冷地说：“李维新，我觉得你真的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一个男人？”

像不像一个男人？

李维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终，他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他觉得，现在没有脸联系她。等他找到新的工作，重新站起来再说吧。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便利店的灯光温暖而明亮，驱散了夜晚的些许寒意。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店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顾客在挑选商品。他走到冷藏柜前，拿了一瓶冰镇可乐，又在货架上随便拿了些面包和牛奶。然后走到收银台结账。

回到住处，已经快午夜了。那是一个不算宽敞的一居室，家具简单陈旧，但还算整洁。他将纸箱随手放在墙角，踢掉鞋子，瘫倒在沙发上，连可乐都懒得打开。

黑暗笼罩了他。他闭上眼睛，试图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但罗海东那张严肃的脸，孙总愤怒的咆哮，老赵可能有的失望眼神，以及赵晓丽冰冷的质问，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助。

他想起了刚毕业时的雄心壮志，想起了老赵对他的期望，想起了罗海东最初对他的鼓励。那些曾经支撑着他不断前进的动力，此刻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技术，真的是万能的吗？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仅仅有技术，真的就够了吗？

他不知道。

也许，他真的错了。错在不该过于沉迷技术，忽略了人情世故；错在不该坚持那些所谓的“原则”，不懂变通；错在，不该对罗海东抱有太高的期望，尤其是因为老赵的关系。

现实，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残酷。

他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微亮。

第三章：艰难的重启

第二天一早，李维新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醒来。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打击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地照进来，外面车水马龙，城市依旧喧嚣，仿佛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纸箱的存在，以及口袋里那份打印出来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都在无声地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今天需要去公司办离职手续，交接工作。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他需要面对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面对那些或同情、或惋惜、或漠然的目光。尤其是张工和王姐，他们昨晚加班到很晚，就是为了能赶在他离职前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部分给他。李维新看着他们熬红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维新，别太往心里去。”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张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这次的事情…唉，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在技术上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出去之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发展机会。”

“是啊，维新，别灰心。”王姐也安慰道，“男人大丈夫，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你这么年轻，技术又好，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的安慰，让李维新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也更加愧疚。他知道，自己的离开，或多或少给他们也带来了额外的负担。

与罗海东的交接相对简单。罗海东只是在办公室里和他谈了十分钟，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工作交接得怎么样了？”罗海东问。

“差不多了，张工和王姐都很帮忙。”李维新回答。

“嗯。”罗海东点点头，“你的离职手续，HR那边会对接。工作邮箱和权限，我会让他们马上停掉。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助理。”

“好的，谢谢罗总。”李维新说。他想说些什么，比如对过去的感谢，或者对未来的祝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历了昨天的一切，他觉得任何客套都显得虚伪。

“以后…有机会再见吧。”罗海东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处理桌上的文件，下了逐客令。

李维新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办理完所有离职手续，拿到那份薄薄的离职证明，已经是下午了。走出办公楼，李维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简历需要重新修改，投递。但经历了这次事件，他的履历上无疑留下了一道不太光彩的印记——“因绩效不达标被解雇”。这在求职市场上，无疑是一个劣势。

他打开手机，浏览招聘网站。很多心仪的公司和职位，都因为他的“不良记录”而对他关上了大门。少数愿意给他面试机会的公司，大多是规模较小，或者不太看重过往履历的初创企业。

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需要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路过一家咖啡馆，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找了个角落坐下。他需要冷静地梳理一下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的方向。

首先，是钱的问题。银行的房贷每月要还近两万，加上生活费，每个月固定的开支不少。他手里的积蓄，大概只够支撑三四个月。他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其次，是心理上的调整。被解雇的挫败感和羞耻感，需要时间去消化。他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失败中。他需要重新建立自信。

再次，是能力的提升。虽然他认为自己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天穹”项目的失败，以及与罗海东、孙总的冲突，也让他意识到，光有技术是不够的。他需要学习如何更好地沟通，如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如何在压力下做出更明智的决策。

他拿出笔记本，开始列下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1. 修改简历，弱化“天穹”项目失败的负面影响，突出以往的成功经验和技术能力。

2. 在各大招聘网站和行业论坛上广泛投递简历，扩大求职范围。

3. 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新的技术知识，比如最近比较热门的容器化和微服务架构。

4. 加强与人脉的联系，看看是否有朋友或前同事能够提供内推机会。

5. 调整心态，积极面对挑战，准备好迎接可能的挫折。

列完这些，他感觉稍微有了一些方向感。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黑暗。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付了钱，离开了咖啡馆。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他第一次认真地环顾四周。这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墙上还挂着他们几年前去旅行的照片，照片上，他和赵晓丽笑得都很灿烂。那时候，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而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

他拿起手机，终于鼓起勇气，给赵晓丽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赵晓丽带着疲惫和冷漠的声音：“喂？”

“晓丽…是我。”李维新的声音有些沙哑。

“哦。有事吗？”对方的语气依旧冷淡。

“我…我今天办完离职手续了。”李维新艰难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知道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重新找工作。简历已经修改好了，今天已经开始投递了。”李维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积极一些。

“嗯。”赵晓丽应了一声，“那就好。你自己…多保重吧。”

说完，她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维新的心彻底凉了下去。他知道，他和赵晓丽之间，可能真的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他无法责怪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的失望和疏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默默地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似乎只有他，被困在了原地。

接下来的几天，李维新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求职之路。

修改简历，投递，等待，然后是漫长的石沉大海。偶尔有几家公司通知面试，但大多在第一轮或第二轮就被淘汰了。对方往往会问及他在上一家公司离职的原因，以及他在“天穹”项目中扮演的角色。每次回答这些问题，都像是在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他也尝试联系了一些前同事和朋友，希望能得到一些内推的机会。有些人表示了同情，并答应帮他留意，但最终也都杳无音讯。职场就是如此现实，当你的履历上有了污点，很多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积蓄在一点点减少，内心的焦虑也越来越深。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改变策略。

他想起了老赵。虽然当初是老赵介绍他进的公司，但这次的事情，老赵未必知情。而且，老赵一直待他不不错，或许，老赵能给他一些建议，甚至提供一些帮助？

他犹豫了很久。自从被解雇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老赵和赵晓丽。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见他们，尤其是老赵。他怕看到老赵失望的眼神。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鼓起勇气，拨通了老赵家里的电话。电话是赵晓丽接的，听到他的声音，她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爸，是李维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老赵苍老而温和的声音：“是小维啊？有事吗？”

听到老赵的声音，李维新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爸…”他哽咽了一下，才勉强平复情绪，“我…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您聊聊。”

“好，好。那你过来吧，我在家。”老赵没有多问，只是让他过来。

挂了电话，李维新的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见到老赵会是什么局面。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出发前往老赵家。

老赵家住在大学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书卷气。

看到李维新进来，老赵从沙发上站起来，示意他坐下。“小维，坐。喝点什么？茶还是水？”

“爸，我喝茶吧。”李维新坐下，看着老赵。老赵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苍老了一些，头发更白了，脸上也添了些皱纹。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老赵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语气很平静。

李维新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份温暖。“不太顺利。”他低声说，“投了很多简历，面试机会不多，有几个也黄了。”

“嗯，我猜到了。”老赵点点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这个圈子不大，你的事情，可能有些人知道了。”

李维新的心沉了一下。“爸，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老赵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失望谈不上。只是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以你的能力，至少能在那家公司多待一段时间，做出点成绩的。”

“是我没用。”李维新低下头，“项目失败了，我作为负责人之一，难辞其咎。而且…也确实因为我的性格问题，和一些人处得不好。”

他将自己在公司和罗海东、孙总的矛盾，以及最后被解雇的经过，大致向老赵说了一遍。他没有过多地抱怨，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事实，包括他最后回答罗海东的那句话。

老赵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小维，你说的这些，我大概也听晓丽提过一些。‘天穹’项目的事情，公司高层肯定有很大的压力。孙总那边…他的行事风格，我也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看着李维新：“但是，小维，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抛开其他因素不谈，你觉得自己在‘天穹’项目中，真的已经尽力了吗？有没有…哪些地方，是你本可以做得更好的？”

李维新愣住了。他没想到老赵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仔细地回想着那段经历。项目初期的顺利，中期的波折，后期的失败…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熬了很多夜，解决了无数技术难题。但是…

“也许…在沟通方式上，我确实可以做得更好。”李维新艰难地说，“我太专注于技术本身，忽略了和孙总、和其他部门负责人的沟通，没能更好地理解他们的想法和压力，也未能有效地说服他们接受我的观点。”

“还有和罗总的关系…”他又补充道，“我可能…太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以至于在他开始对我有所保留的时候，我没有及时调整策略，也缺乏一些…政治敏感性。”

说出这些，李维新感到一阵羞愧。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的短板，但老赵的提问，让他不得不直面这个现实。

老赵听完，没有立刻评价，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小维啊，”过了好一会儿，老赵才缓缓开口，“技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这点没错。但职场，不仅仅是技术比拼的战场，它更像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你需要理解规则，需要与人合作，甚至需要一些必要的妥协。”

“你说的‘政治敏感性’，其实不是让你去搞勾心斗角，而是要懂得观察环境，理解他人的立场和诉求，找到与他人共赢的方式。一个优秀的技术专家，如果不能融入团队，无法得到上级的信任和支持，那他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至于罗海东…”老赵叹了口气，“他这个人，我了解一些。优点是能力强，有魄力，做事雷厉风行。但缺点也很明显，有时候过于注重结果，对人比较严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他对你的期望很高，但可能也给了你太大的压力。这次的事情，他可能也有他的苦衷和考虑。”

李维新默默地听着，老赵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以来有些偏执的思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很无力。

“爸，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有些茫然地问。

“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老赵看着他，眼神温和而坚定，“被解雇，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也不是世界末日。重要的是，从中吸取教训，找到问题所在，然后去解决它。”

“找工作，肯定还是要继续。不要因为一次挫折就灰心丧气。把简历好好修改一下，重点突出你的技术能力和解决问题的经验。在面试中，坦诚地面对过去的问题，但不要过多纠缠，要展现出你从中学到了什么，以及你对未来的规划和信心。”

“同时，也不要放弃学习。技术更新换代很快，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保持竞争力。如果有时间，可以考一些认证，或者参与一些开源项目，积累更多的实践经验。”

“至于心态，”老赵笑了笑，“要放平和。人生总有起起落落，遇到挫折是很正常的。重要的是，不要被挫折打倒，要从中站起来。”

“至于…晓丽那边，”老赵顿了顿，“她会理解的。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等你重新站起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完老赵的话，李维新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不少。老赵没有责备他，没有失望，而是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建议和鼓励。

“谢谢您，爸。”李维新由衷地说。他知道，这番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谢什么。我们是父子。”老赵摆摆手，“外面的路还长，你需要自己去走。但记住，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那天，李维新在老赵家坐了很久。两人聊了很多，从工作聊到生活，从技术聊到人生。老赵分享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些经历和感悟，让李维新受益匪浅。

离开老赵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李维新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重新找回了一些面对未来的勇气和力量。

他决定，按照老赵的建议，重新调整自己的求职策略。不再执着于那些大公司和光鲜的职位，而是更务实地去寻找那些能够发挥自己技术专长，同时也能够让自己学习和成长的机会。

重启之路，注定艰难，但他决定，勇敢地走下去。

第四章：柳暗花明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李维新调整了心态，也改变了策略。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只盯着知名大厂和高级职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处于快速发展阶段的中小型科技公司，以及一些对技术深度有要求但规模相对适中的企业。他还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时间，重新拾起了之前有些生疏的容器化技术（Docker/Kubernetes），并通过在线课程和实践项目进行深入学习。

他修改了简历，不再详细描述在“天穹”项目中的职责和结局，而是用更客观的语言强调了他在之前公司参与并成功交付的几个项目，突出了他在系统设计、性能优化和解决复杂技术问题方面的能力。对于上一份工作的离职原因，他只简单写了“个人职业发展规划调整”。

同时，他也开始更积极地拓展人脉。他联系了一些以前关系不错的前同事，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寻求他们的帮助。有些人表示理解，并答应帮他留意机会，或者在面试时给予推荐。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在离职两个月后，他终于收到了一家名为“智行科技”的公司的面试邀请。

“智行科技”是一家专注于智能交通解决方案的初创企业，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业内小有名气，其核心技术团队主要来自国内顶尖的互联网和科研机构。李维新对这家公司早有耳闻，他们的业务方向——利用AI和大数据技术优化城市交通信号控制，与他之前的研究领域有一定的契合度。

面试安排在周三下午。李维新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复习了专业知识，还针对这家公司的业务和技术栈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准备了一些有针对性的问题和想法。

面试官有两位，一位是技术总监张涛，一位是负责算法研发的经理王琳。面试过程比李维新预想的要顺利。

张涛对他的技术背景和项目经验很感兴趣，详细询问了他在之前公司负责的几个核心系统的设计和实现细节。李维新沉着冷静地回答，既展示了扎实的技术功底，也坦诚地分析了项目中遇到的挑战和自己的应对策略。当张涛问及他在“天穹”项目中的角色和离职原因时，李维新按照之前的准备，客观地陈述了事实，并着重强调了自己从中吸取的教训，以及对团队协作和沟通重要性的理解。

王琳则更关注他对公司现有产品和未来技术方向的看法。李维新结合自己之前的研究和思考，提出了一些关于如何利用边缘计算提升交通数据处理效率的想法，虽然略显稚嫩，但思路清晰，角度新颖，得到了王琳的肯定。

面试结束时，两位面试官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对李维新的表现比较满意。

“李先生，感谢你今天来面试。”张涛笑着说，“你的技术能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后续会综合评估，一周之内会给你答复。”

走出“智行科技”的办公大楼，李维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次面试的感觉很好，他对拿到Offer抱有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李维新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结果。他一边继续投递其他公司的简历，一边加强学习，准备迎接可能的下一次面试。

一周后，他接到了“智行科技”王琳的电话，通知他面试通过了，向他发出了正式的Offer。

“李先生，我们非常欢迎你的加入。”王琳在电话里说，“你的薪资待遇是税前25K，高于你之前的水平。我们这边目前的项目比较紧张，希望你能尽快入职，担任高级软件工程师，负责我们新一代智能交通信号优化算法平台的架构设计和开发。”

25K！

这个数字让李维新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这比他上一份工作的薪资还要高！而且，“高级软件工程师”的职位头衔，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发展空间。

他激动地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李维新激动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机会，更是对他能力的重新认可，是他重启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坚实脚印。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赵。电话那头，老赵也显得非常高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这是好事！好好干！”

他又联系了赵晓丽，告诉了她这个消息。这一次，赵晓丽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那…恭喜你了。”她说，“看来你找到新工作了？”

“嗯，是的。下周入职。”李维新说。

“那…挺好的。”赵晓丽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上班注意安全。”

虽然话语依旧有些疏离，但李维新能感觉到，这已经是赵晓丽态度的转变。“谢谢你，晓丽。”他说。

入职那天，李维新特意穿上了他最体面的一套西装，精神抖擞地前往“智行科技”位于高新园区的新办公室。

办公室的环境比他之前那家公司更开放、更富有活力。开放式工位，墙上贴满了各种技术图表和创意海报，员工们看起来都充满干劲。

人力资源部的同事热情地接待了他，带他办理了入职手续，熟悉了办公环境，并介绍了他的直属领导——技术总监张涛。

张涛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但聊起技术来却两眼放光。他热情地欢迎了李维新，并简要地向他介绍了公司的情况、团队架构以及他即将负责的项目。

“李维新，我们非常期待你的加入。”张涛说，“我们这个算法平台项目，对公司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目前团队还在搭建中，基础架构需要从头开始设计。你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是雪中送炭。”

“张总，您过奖了。我很荣幸能加入‘智行科技’，也很期待能和团队一起，做出有价值的产品。”李维新谦虚地回答。

随后，张涛带他参观了整个办公区，并把他介绍给了团队成员。团队成员大多很年轻，充满朝气，对他的到来都表示了欢迎。李维新也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负责的业务，希望能尽快融入这个新的集体。

下午，张涛给他安排了一些团队内部的资料和文档，让他先熟悉一下项目的背景、目标和现有技术选型。李维新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他渴望能尽快上手，证明自己的价值。

新的工作环境，新的同事，新的挑战，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但也充满了希望。

李维新深知，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埋头于技术细节，他需要学习如何更好地与团队协作，如何理解业务需求，如何有效地推动项目的进展。

他主动向张涛和王琳请教，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他积极参与团队的讨论，即使有些想法还不成熟，也会勇敢地提出来，和大家一起探讨。

他发现，“智行科技”的技术氛围非常浓厚，同事们普遍热爱技术，追求创新。这与他之前所在的那家流程相对僵化的大公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里，他的技术能力得到了真正的尊重和发挥空间。

当然，挑战也存在。作为初创公司，资源相对有限，节奏很快，需要他快速学习很多新的东西，承担更多的职责。团队也在磨合期，不同成员的背景和思维方式差异很大，需要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去沟通和协调。

但他并不畏惧这些挑战。相反，他觉得很兴奋。这种充满活力和创造力的工作氛围，让他找回了最初参加工作时的热情。

他甚至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参与了一个与智能交通相关的开源项目，希望能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回馈社区，同时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维新渐渐适应了新公司的节奏。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项目进展也比较顺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和患得患失，心态变得平和而积极。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在之前那家公司的经历，想起罗海东，想起孙总，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但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平静地去面对这些回忆了。他知道，那是他人生中一段重要的经历，虽然结局不完美，但也让他学到了宝贵的教训，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和坚韧。

他很少再联系赵晓丽。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他知道，修复这段关系需要时间和耐心，以及他未来实实在在的改变和成就。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一天晚上，李维新加完班，走出办公楼。深秋的夜晚，凉意袭人。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心中充满了感慨。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是在夜晚，被解雇离开写字楼的自己，那种迷茫和无助，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他已经重新找到了方向，走在一条虽然依旧需要努力，但充满希望的道路上。

他拿出手机，看到一条来自老赵的微信消息：“小维，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在新公司干得不错？”

李维新笑了笑，回复道：“嗯，爸。挺好的。刚入职不久，还在努力学习适应。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和支持。”

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老赵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迎着微凉的夜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坚定而从容。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相信，只要保持初心，不断学习，努力前行，就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那个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您岳父”，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他人生路上的重要节点，一个让他认清现实、重新出发的起点。而他的人生故事，也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来源：高贵海燕XZW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