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午后，我推开"浮生茶寮"那扇雕花木门时，檐角铜铃正被西风撩拨得叮咚作响。茶寮里光线昏沉，唯有几缕阳光穿过窗棂，将浮尘照得纤毫毕现。她独坐在嘴里的茶案旁，青瓷盏中茶汤已冷，却仍用指尖缓缓描摹盏沿水痕，像在抚摸某个褪色的誓言。

深秋的午后，我推开"浮生茶寮"那扇雕花木门时，檐角铜铃正被西风撩拨得叮咚作响。茶寮里光线昏沉，唯有几缕阳光穿过窗棂，将浮尘照得纤毫毕现。她独坐在嘴里的茶案旁，青瓷盏中茶汤已冷，却仍用指尖缓缓描摹盏沿水痕，像在抚摸某个褪色的誓言。

"这普洱陈了十年，本该有木质沉香。"我取下博古架上的紫砂罐，"可若用滚水直冲，倒像在煎一剂苦药了。"她闻言抬头，我才看清她眼底盛着的不是秋色，而是将枯未枯的荷塘——残梗支离，却还固执地托着几滴宿雨。

茶釜初沸时，她忽然开口："我为他藏了七年的碧螺春，到底没等来共饮之人。"蒸汽氤氲中，她的声音像隔着一重山水，"原以为时间能让茶味更醇厚，谁知连茶叶罐都生了锈斑。"

我以茶匙量取茶叶，看蜷曲的叶在温过的盖碗里苏醒。有些情愫何尝不是如此？藏在岁月深处自以为珍贵，某日启封才惊觉早已霉变。窗外银杏叶正簌簌而落，有一片飘进茶席，金灿灿地横在我们之间，像句欲说还休的判词。

"您可知断肠草入茶是什么滋味？"她忽然轻笑，腕间银镯撞在茶盘上，铮然如裂帛，"我饮了七年，竟到今日才尝出毒性。"她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写画，水痕组成的分明是个"痴"字，转瞬便被木纹吞尽。

我递去新沏的凤凰单丛，琥珀色茶汤里浮着蜜兰香。"情之一物，原不如茶道讲究水温。"茶雾在她眼前缭绕成帘，"沸水会烫伤嫩芽，温水又泡不开风骨。"她接盏的手忽然一颤，两三滴茶汤溅在藕荷色衣襟上，晕开如陈年血渍。

茶过三巡，暮色已染透窗纸。她忽然解下颈间红绳，绳上坠着枚泛黄的茶花标本。"那年他说此花可存百年..."话音未落，红绳已没入煮水的小炭炉，火舌一卷，顷刻化作青烟。我注视着她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看见有泪坠入炉灰，发出极轻的"嗤"的一声。

"您看这茶叶。"我指向已舒展的叶底，"经了杀青揉捻，滚水冲泡，反倒活出了本真模样。"檐角铜铃又响，这次带着夜风的凉意。她起身时衣摆扫过茶席，带落几片茶叶，枯蝶般停在青石砖上。

临别我赠她一包新采的白牡丹，她却摇头，只取走案上半片残茶。"总该留些苦味警醒自己。"她推门的背影被月光洗得发白，像褪了色的茶渍。门外石阶上，那枚烧焦的茶花标本不知何时碎成了齑粉，风一吹，便散作满天星子。

茶寮重归寂静后，我独自收拾茶具。盖碗底残留的茶渣拼出个残缺的"忘"字，水冲过，便什么都不剩了。忽听得窗外有人吟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抬头只见银杏树下空余月光，恍然惊觉，原是我自己的心声。

浮生若茶，甘苦自渡。这世间情缘，不过是谁在谁的生命里沏过一程，或浓或淡，终要倒掉残渣。而那些灼喉的痛楚，或许正是让我们在混沌中，终于看清自己本来面目的那盏茶。#春生四月#

来源：小凯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