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汴梁城往西三十里地有个陈留镇,镇东头老槐树下住着个叫赵大郎的浑小子。这日头正毒着,赵大郎光着膀子蹲在河边,手里攥着半拉西瓜,汁水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腕往下淌。
汴梁城往西三十里地有个陈留镇,镇东头老槐树下住着个叫赵大郎的浑小子。这日头正毒着,赵大郎光着膀子蹲在河边,手里攥着半拉西瓜,汁水顺着青筋暴起的手腕往下淌。
"哗啦"一声,河面炸开个水花,几个总角小儿扑腾着狗刨。"赵大郎!敢不敢比划比划?"对岸杨铁匠家的小崽子扯着嗓子喊。赵大郎把瓜皮一甩,露出满口的白牙:"您嘞瞧好喽!"
这赵大郎的水性比河里的鲶鱼还滑溜,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刻钟才从下游芦苇荡里钻出来。岸上的婆子们早看惯了,该纳鞋底的纳鞋底,该洗衣服的洗衣服。偏生今儿不同,赵大郎湿淋淋爬上岸时,怀里抱着团黑黢黢的东西。
"哎哟喂!这不是河神庙供的镇河铁牛角么?"王阿婆的簸箕"哐当"掉地上,"作孽哟,要遭天谴的!"
赵大郎抹了把脸,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滚。这铁牛角足有半人高,乌沉沉泛着幽光,角尖还沾着几丝青苔。"河神爷爷显灵嘞!"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两岸的百姓"哗啦"跪倒一片。赵大郎却跟没事人似的,把铁牛角往肩上一扛:"得嘞,给杨将军送兵器去!"
杨将军就是杨继业,此刻正在校场练兵。赵大郎扛着铁牛角闯进辕门时,正赶上杨家七郎表演枪法。银枪抖出七个枪花,枪尖离赵大郎的喉头不过三寸。
"且慢!"杨继业一摆手,七郎收枪后退三步。老将军眯起鹰目打量这浑身滴水的汉子:"何处得此宝物?"
赵大郎把铁牛角"咚"地撂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河里捞的,说是镇河神的角。"他大大咧咧往石凳上一坐,裤脚还往下淌水,"杨将军不是要打造克敌致胜的兵器么?这玩意比玄铁还硬三分。"
杨继业抚须沉吟,忽地厉声喝道:"拿下!"
两边冲出四个校尉,铁链子"哗啦"就套上了。赵大郎挣得铁链叮当响:"哎哎哎!您这是唱哪出?"
"私盗神器,其罪当诛。"杨继业背着手踱步,"不过念在你一片忠心……"他忽然压低声音,"若能再取来河神印,本将便在圣上面前保你个功名。"
赵大郎梗着脖子:"您当我是傻小子呢?上次差点让水鬼扯了腿!"
这话音未落,校场边缘突然传来马嘶。一匹通体雪白的龙驹撞开栅门,鞍辔上沾着河滩的湿泥。赵大郎的眼睛"唰"地亮了——这分明是他在芦苇荡见过神驹!
"追!"杨继业翻身上马,赵大郎紧跟其后。七郎带着亲兵在后头喊:"父亲小心有诈!"
白马驮着两人直奔河畔,在当年赵大郎捞铁牛角的地方突然人立而起。赵大郎被甩进河里,灌了几口浑水,恍惚间看见个穿玄甲的神将。那神将金盔上嵌着颗夜明珠,手里托着方青铜印。
"赵大郎!"神将的声音像闷雷,"此物可镇乾坤……"
赵大郎猛地窜出水面,手里攥着青铜印。岸上杨继业正用红绫裹住马头,看见铜印时瞳孔骤缩:"河神印!"
当夜,杨府书房灯火通明。杨继业捧着铜印细看,印底刻着"天命有归"四个篆字。赵大郎蹲在房梁上啃鸡腿,油渍滴答往下掉。
"圣上得此宝物,何愁契丹不破?"杨继业的声音带着颤抖,"只是……这印上的龙纹,怎的与官家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赵大郎差点被鸡骨头卡住,心想这老儿好毒的眼睛。前日他混进皇宫送柴火,正赶上赵匡胤说梦话,说什么"金甲神人赠龙印"。
"父亲!"七郎突然推门而入,"线报说辽军先锋已至雁门关!"
杨继业"啪"地合上锦盒:"速速备马,明日启程!"
赵大郎啃完鸡腿,摸出怀里的铜印。月光照在印纹上,竟泛起淡淡金芒。他忽然想起神将的话:"此印可镇乾坤,然持印者必承天谴……"
"杨将军!对岸有埋伏!"探子浑身是血地滚下马。杨继业拔剑断喝:"列阵!"
赵大郎把缰绳往树上一拴,抄起铁牛角就要往前冲。白马突然长嘶着咬住他衣角,死活不松口。这时河面突然翻起巨浪,一条金龙腾空而起,龙须扫过处,辽兵人仰马翻。
"是河神显灵!"宋军欢呼着冲杀过去。赵大郎愣在原地,看着金龙在空中盘旋三圈,最后化作流光钻进青铜印。对岸辽军帅旗突然自燃,火光中隐约现出"杨"字大旗。
"不好!中计了!"杨继业突然脸色大变,"这是辽军的调虎离山……"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马蹄声。五百重甲辽兵从山坳里杀出,为首的黑脸将领举着滴血的狼牙棒:"杨继业!拿命来!"
赵大郎抄起铁牛角迎上去,牛角与狼牙棒相撞,迸出三尺火星。黑脸将的甲胄裂开细纹,赵大郎的虎口也震出血。两人在阵前战作一团,杨继业带着亲兵且战且退。
"赵大郎!接着!"七郎突然掷来长枪。赵大郎单手接住,枪尖如银蛇吐信,直取黑脸将咽喉。黑脸将挥棒格挡,枪棒相交处爆出青烟。
"咣当"一声,狼牙棒断成两截。黑脸将怪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骷髅头。骷髅眼窝突然射出绿光,赵大郎只觉得浑身发冷,铁牛角"当啷"掉地。
"快走!"杨继业突然飞掠而来,长剑挑开骷髅头。黑脸将趁机后退,嘴里念念有词。地面突然裂开,钻出无数白骨手。
宋军阵脚大乱,赵大郎被白骨拖住脚踝。杨继业砍断骨手,拽着他往后撤。白马突然长嘶着冲过来,马蹄踏处,白骨尽成齑粉。
"上马!"杨继业把赵大郎甩上马背,自己徒步断后。辽军已呈合围之势,箭雨如蝗虫般飞来。赵大郎突然摸到怀里的青铜印,想也不想就举过头顶。
印上的龙纹突然金光大盛,箭矢触到金光纷纷坠落。对岸宋军趁机反扑,辽兵乱作一团。杨继业趁机砍倒帅旗,黑脸将仓皇逃窜。
"追!"赵大郎打马要追,杨继业突然厉喝:"看天上!"
乌云不知何时聚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现龙形。赵大郎怀里的铜印越来越烫,白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印上。地面剧烈震动,黄河水竟倒流三尺!
"天命所归,龙印择主!"杨继业突然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大郎还没明白过来,天上突然降下九道雷霆。雷霆劈在铜印上,溅起漫天金雨。待得烟散云开,铜印已化作龙形玉佩,悬在赵大郎腰间。
"这……这是唱的哪出戏?"赵大郎摸着温润的玉佩,上面的龙纹竟与昨夜神将金盔上的夜明珠纹路相同。
杨继业起身掸去铠甲上的尘土:"赵兄弟,你可知自己救驾有功?"
原来赵匡胤昨夜梦见金龙托梦,说今日有惊马之险。果然黎明时分,御马监的惊马直冲寝宫。亏得侍卫拼死拦截,官家才保得性命。
"那玉佩……"赵大郎突然反应过来,"敢情您早就知道?"
杨继业抚须微笑:"圣上梦中之龙,与河神印上的龙纹一般无二。赵兄弟,这玉佩合该你留着。"
赵大郎把玉佩往天上一抛,又稳稳接住:"得嘞!赶明儿上汴梁换两斤烧刀子喝!"
杨继业突然正色:"赵兄弟,这玉佩事关天下气运。契丹萨满能召阴兵,你若带着玉佩……"
"您放心!"赵大郎把玉佩塞进怀里,"咱老赵家别的不行,护食的本事一等一!"
此时河面突然浮起个老渔翁,船头摆着三柱香。老翁对着玉佩叩首:"河神爷爷,您可算找着主儿了!"
赵大郎刚要搭话,对岸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探子浑身是血地滚下马:"杨将军!雁门关失守,辽军直奔汴梁来了!"
杨继业"唰"地抽出宝剑:"传令三军,即刻回师!"
赵大郎摸着怀里的玉佩,突然觉得浑身发烫。河面倒影里,金龙正绕着玉佩盘旋。他仿佛听见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叹息:"赵家天子杨家将,这天下……要乱喽!"
汴梁城的更夫刚敲过三更,赵大郎就觉着怀里玉佩烫得慌。他摸黑爬起来,看见窗外飘着青磷火,那火苗子忽高忽低,像极了契丹萨满跳大神的鬼火。
"杨将军!杨将军!"他踹开杨继业的营帐,老将军正对着地图皱眉。"您快看外边!"
杨继业撩开帐帘,脸色"唰"地就白了。青火已经漫到护城河,河面浮着半截烂木头,木头上的人脸还在动,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阴兵借道!"杨继业反手抽出宝剑,"传令全军,舌尖血画符贴门楣!"
赵大郎抄起铁牛角就往外冲,被七郎一把拽住:"赵大哥!这阴兵碰不得活人阳气!"
"屁话!"赵大郎甩开胳膊,"老子身上阳气旺得很!"他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面赫然画着个钟馗像,朱砂还湿着。
杨继业突然盯着他腰间玉佩:"赵兄弟,这玉佩……"
"甭看了!"赵大郎把玉佩往天上一抛,龙纹在月光下泛着金,"待俺去会会那萨满!"
城门外阴风呼啸,烂木头堆成小山。赵大郎刚踹开城门,青火"呼"地卷过来。他举起铁牛角,牛角上的龙纹突然亮起,青火碰到金光就像雪见太阳,滋啦滋啦往回缩。
"呔!哪来的孤魂野鬼!"赵大郎一嗓子震得城门簌簌掉灰,"你赵爷爷在此!"
阴兵堆里钻出个黑袍人,脸上画着青面獠牙,手里摇着铜铃铛:"赵匡胤!你盗取河神印,天地不容!"
赵大郎眼睛"唰"地瞪圆了:"你怎的知道爷爷名字?"
萨满铜铃摇得更急,地面突然裂开,钻出无数白骨手。赵大郎抡圆铁牛角横扫,骨手应声而断。但断口处又长出新的,层层叠叠像潮水。
"杨将军!"赵大郎边打边喊,"快想法子!"
杨继业带着亲兵冲上城头,箭雨泼向阴兵。萨满突然吐出颗黑珠,箭矢碰到黑珠竟纷纷坠落。七郎急眼了,抄起钢鞭就要往下跳。
"七郎不可!"杨继业拽住儿子,"这萨满有邪术……"
话没说完,赵大郎突然把玉佩按在地上。龙纹金光大盛,地面剧烈震动,阴兵惨叫着化为青烟。萨满的黑袍"刺啦"裂开,露出张年轻的脸——竟是杨继业帐下的书记官!
"王先生?"七郎惊得钢鞭落地,"怎的是你?"
书生模样的萨满吐着血沫子笑:"杨将军……您杀我全家时……可想过今日?"
"父亲!"七郎要冲下去,被杨继业喝止:"这是为父的劫数!"
萨满突然举起黑珠,赵大郎怀里的玉佩开始发烫。他想起神将的话"持印者必承天谴",正要扯下玉佩,却见杨继业突然冲上前。
老将军用身体挡住黑珠,后背瞬间爬满黑纹。"杨将军!"赵大郎目眦欲裂,铁牛角"咣"地砸向萨满。萨满头骨碎裂的瞬间,黑珠突然爆开。
赵大郎被气浪掀飞,腰间的玉佩"咔嚓"裂开细纹。他摔在地上,看见杨继业七窍流血,却还死死攥着萨满的手腕。
"走……"杨继业从牙缝里挤出话,"带着玉佩……找官家……"
赵大郎抹了把脸上的血,背起杨继业就往城里跑。身后阴兵又聚成潮,但碰到玉佩金光就散。七郎带着亲兵断后,钢鞭舞得风雨不透。
"父亲!"七郎带着哭腔,"您坚持住!"
杨继业突然抓住赵大郎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记住……为将者……当以……"话没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赵大郎眼睛通红,把杨继业的尸体背到城楼。七郎带着残兵退回来,个个带伤。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辽军的黑云压城欲摧。
"赵大哥!"七郎突然跪下,"带着玉佩走吧!汴梁……守不住了!"
赵大郎把玉佩往天上一抛,龙纹突然化作金龙缠住城楼。地面剧烈震动,护城河的水竟倒流着冲上城墙,浇灭了辽军的火箭。
"天命……"赵大郎盯着玉佩上的裂纹,"老杨头说得没错,这天下……得有人扛着!"
他把玉佩系在杨继业的尸体上,突然抄起铁牛角冲向城门。七郎要拦,被金龙用尾巴卷住。赵大郎单骑冲入辽军阵中,牛角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赵家军听着!"他边打边吼,"跟老子杀出一条血路!"
残存的宋军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跟着赵大郎往雁门关方向突围。辽军主帅在山坡上看得清楚,令旗一挥:"放箭!"
箭雨覆盖过来,赵大郎突然扯下染血的战袍。战袍上的龙纹遇风就长,化作金龙盘踞在他头顶。箭矢碰到龙鳞纷纷弹开,金龙长啸着冲向辽军帅旗。
"天命所归!"宋军爆发出震天呐喊。辽军开始溃退,主帅被金龙一尾巴扫下山坡。赵大郎浑身是血,骑着白马冲出重围。
七郎带着人追上来,看见赵大郎腰间的玉佩已经布满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着金血,落在地上长出金莲花。
"赵大哥!"七郎哽咽着递上酒囊,"喝口酒……"
赵大郎灌了口烈酒,突然指着西方:"看!"
地平线上涌来黑压压的队伍,旌旗上绣着"杨"字。七郎揉揉眼睛:"是父亲旧部的援军!"
赵大郎把铁牛角往地上一插:"老子就知道,杨家将的魂……灭不了!"
援军冲杀过来,辽军彻底溃败。赵大郎突然栽下马来,七郎接住他时,发现玉佩已经碎成两半,但龙纹还在发光。
"带着玉佩……找官家……"赵大郎说完就昏了过去。七郎抱着他,看见金龙绕着碎玉佩盘旋三圈,突然化作流光冲进云层。
汴梁城头,赵匡胤正对着西方沉思。忽然看见云层里有金龙盘旋,腰间祖传的龙纹玉佩突然发烫。
"官家!"侍卫急报,"雁门关大捷!赵将军率援军击溃辽军!"
赵匡胤望着云层里的龙影,突然想起年轻时在河里捞起的铁牛角。他摸出玉佩细看,上面的龙纹竟与赵大郎腰间的一模一样。
"宣赵将军觐见!"年轻的帝王声音里带着颤抖,"朕……要见他!"
七郎背着赵大郎走进大殿时,百官正议论纷纷。赵大郎浑身是伤,但眼睛亮得吓人。他解下碎玉佩呈上:"官家,物归原主。"
赵匡胤接过玉佩,裂纹突然愈合,龙纹比以前更亮。他扶起赵大郎:"爱卿可知,这玉佩……"
"知道。"赵大郎咧开带血的嘴笑,"您当年捞铁牛角时,河神爷爷就说,这天下……该姓赵了。"
百官哗然中,赵匡胤突然跪下。年轻的帝王对着赵大郎行三跪九叩大礼:"皇天后土在上,今日朕得遇贤臣……"
赵大郎慌忙要扶,被七郎按住。他看见龙椅上的帝王,突然想起神将的话:"持印者必承天谴,然天命不可违……"
大殿外突然传来钟声,九十九下,声声震天。赵大郎望着龙椅上的帝王,恍惚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在河里捞起铁牛角,溅起的水花里映着金龙腾空。
"赵将军!"七郎突然压低声音,"您看官家的龙袍……"
赵匡胤的龙袍上,龙纹突然泛起金光,与赵大郎腰间的玉佩交相辉映。百官齐齐跪下,山呼万岁。赵大郎望着龙椅上的帝王,突然觉得怀里的铁牛角发烫。
"杨将军……"他喃喃自语,"这天下……咱们扛住了……"
来源:小鑫没有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