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于是,我们俩一拍即合,精心设计了一场假死之局,然后携手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长公主乃是我自幼相伴的手帕之交,同时,她也是我嫡亲的嫂嫂。
那日,她眼眶泛红,满含委屈地对我说:“你哥哥他竟然带回来一个女子!”
我闻言,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滑落,哽咽着回应:“你哥哥不也带回来一个嘛。”
她气得柳眉倒竖,猛地一甩腰间的长鞭,怒喝道:“这些负心汉,不要也罢!”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哼,你不要,我也不要了!”
于是,我们俩一拍即合,精心设计了一场假死之局,然后携手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时光匆匆,一晃便是四年。
这日,命运似乎跟我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竟被我的哥哥用长鞭紧紧绑在了马背上,动弹不得。而我,也被她的哥哥用腰带牢牢绑在了肩头,挣脱不得。
我们正准备狼狈离去,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齐声喊道:“不许欺负我娘亲!”
我哥哥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声音低沉而颤抖:“这……这是我儿子?”
她哥哥的眼底也布满了血丝,不敢置信地喃喃:“这……这是我女儿?”
1
我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名叫宁忆慈。长公主徽月,既是我的知心手帕交,又是我嫡亲的嫂嫂。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她的嫂嫂。
只因,她嫁给了我那英勇善战的将军哥哥,宁逸昭。而我,则嫁给了她那尊贵无比的王爷哥哥,元时安。
那日,徽月眼眶泛红,神色匆匆地来到安王府找我:“阿慈,你哥哥他……他带回来一个女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那女子温柔婉约,轻声细语,你说你哥哥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
我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抽抽搭搭地落了下来。
徽月见状,面上闪过一丝暖意,轻声安慰道:“你倒也不必觉得我太可怜……”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哽咽着说:“你哥哥……他……也带回来一个女子,如今就安置在西院里。”
徽月闻言,倏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说:“什么?!我去教训她!”
我忙拉住她的衣袖,劝说道:“那女子生得极为明艳,酥胸白皙如银,细腰如同柳枝般柔韧,还唱得一口好曲,我瞧着都心生欢喜,何况你哥哥呢。”
我低头望着自己胸前平平无奇,心中一阵认命般的无奈,“我虽心中不甘,却也输得心服口服。”
她气得将腰间的长鞭狠狠一甩,怒喝道:“都是些负心汉!不要也罢!”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哼,你不要,我也不要了。”
徽月默了半晌,突然提议道:“我们跑吧,你说的对,何至于为了个男人这样委屈自己。”
她话音刚落,元时安便推门走了进来。他身着月白窄袖锦袍,乌发简单束以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却又透着一股矜贵冷傲的气息。
他微微皱眉,幽冷的黑眸从我身上又落到徽月身上,语气冷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与元时安成婚三载,每次见他这副模样,我都心中惴惴,一时心虚,差点就要将我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徽月忙将我挡在身后,下巴微扬,故作镇定地说:“本公主回趟娘家怎么了!”
我从徽月身后探出头,小声附和道:“对……对,是回娘家。”
他黑眸中情绪涌动,薄唇微抿了抿,冷冷地说:“后日宫宴,便由如梦随我进宫,你待在王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如梦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位女子,饶是早知道他心中无我,心口却仍忍不住一阵刺痛。我声音轻颤地说:“王爷,可我才是你的王妃。”
他垂下眼眸,又是一贯地冷漠疏离:“此事我意已决。”
说完便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
2
我如同遭受了巨大打击一般,钻进床底,撅着屁股一抖一抖地哭泣着。
徽月见状,一边劝我赶紧出来,一边也透骨酸心,感同身受。
“宁逸昭连有宫宴都没告诉我,他一个月未归,归来了又不见人影。你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喜欢他,我就是馋他身子。唉,这世上好看的男子很多,但就数他肩宽背厚,腰粗腿长,一夜七……”徽月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身子一顿,突然从床下拉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我献宝般地拿出箱子里的金银首饰给徽月看。
徽月嘴角抽搐地盯着发髻散乱的我,惊讶地问:“你没哭?”
我呆呆地摇头:“没有啊,你不是说我们要跑路嘛,我找我私房钱呢。”
元时安虽对我冷漠,但他出手却极为大方,总爱送我些珍贵玩意儿。幼时哥哥赴外从军,我被寄养在叔婶家,叔婶并不待见我这拖油瓶。底下的人都是些人精,便见碟下菜。克扣吃食是最寻常的事,还有手脚不干净的,看着值钱的玩意儿便顺手摸了去。因此我便落下了藏东西的习惯,即使嫁入安王府也不例外。而且,经我多年摸索,床底下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徽月轻咳一声,转瞬一本正经地说:“对!跑路!”
我们俩躲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好几个时辰,商量着逃跑的计划。
她:“你哥手握兵权,我哥权势滔天,我们跑得再远也会被捉回来。我们只有……死遁。”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行,死就死。”
她沉吟了一会儿:“那就放一把火,烧将军府还是烧安王府?”
我:“我都行,看你。”
3
徽月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我把她送到门口,也没见哥哥来接她。见她闷闷不乐,我心里对哥哥也多了几分怨怼。其实在我心中,纵使是哥哥也是配不上徽月的。
她生得极为明艳,肤白如雪,尤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笑起来似将光彩都揽于一身,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挪不开眼。
人人说她骄纵跋扈,说她心狠手辣,鞭子底下冤魂无数。可我知道,她的鞭子底下统共只有两条人命,且皆是咎由自取。
一个是户部家的公子,见徽月生得貌美如花,便心生歹意,下药染指。“整日打扮得如此艳丽,不就是想招人疼你吗?公主,让我在床上好好疼疼你!”那公子轻薄地说着。
徽月中了迷药,但手下鞭子却仍有劲儿,再加上心中气极,鞭鞭都是朝着命门去的。户部家的公子又是个窝囊废,没几鞭子就撑不住了。
杀了朝廷命官的儿子,自是也要吃牢狱之灾的。可谁都知道,徽月的哥哥是安王爷。安王爷又是个极其护短的,妹妹杀了儿子,哥哥便反手断了爹的仕途。户部家就这样家道中落,没了往日的辉煌。
另一个便是欺辱我的婢女。那时爹娘早逝,哥哥十岁从军,我被寄养在叔父家。叔父是个六品的官儿,府中一妻一妾,可儿女却有许多,自是无法顾及我。好像是个赏花宴上,贴身婢女小翠偷了我的玉佩,人赃并获,却不承认。
我本寄人篱下,平日里便得过且过。可这玉佩却是哥哥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便认了死理,不肯罢休。小翠当众嗤笑我:“不过是个破落户,靠我们家老爷的救济苟延残喘,这般贵重的玉佩,指不定是偷谁的!”
那时许多大家小姐围着堆对我指指点点,唯有一记长鞭唰地甩在小翠身上。小翠自是没见过徽月的,她吃痛地大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里可都是官家小姐!”
徽月扬起红唇笑得张扬无比,唰地又是一鞭:“贱婢!辱骂本公主,该死!”
两鞭子下去,小翠已奄奄一息。众人看她的眼里有惊恐、有厌恶,还有一丝鄙夷。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只觉得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喃喃自语道:“好美。”
她愣怔了片刻,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你是……傻子吗。”
她的恶名自那天起便传得沸沸扬扬。也是自那天起,人人都知道,心狠手辣的长公主身边多了个跟屁虫。她护那跟屁虫跟护犊子似的,甚至直接将人接到安王府养着了。
我在安王府一住,竟不知不觉间便是五个春秋。
对兄长的思念,如同那缥缈的云雾,隔着呼啸的风、缥缈的云,悠悠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而我与徽月,每日里絮絮叨叨,那些琐碎的话语,伴随着岁月的流转,一年又一年地延续着,情谊也在这一日日的相伴中愈发深厚。
可命运偏爱捉弄人,那日,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阳光懒懒地洒在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然而,一向把男人视作粪土的长公主,却在这一日动了凡心。
事情的起因是我被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猛地一把抱住。他身着笔挺的戎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深邃的眼眸中,隐约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我定睛一看,眼中逐渐泛起欣喜的光芒,忍不住脱口而出:“哥哥!”
而远处的徽月,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轻薄无赖之徒,扬起手中的长鞭,带着满腔的怒气,狠狠地就是一抽。
要知道,从没有人能接住徽月的鞭子。有些人忌惮安王爷的威严,不敢去接;而有些人,则是真的没什么本事,根本接不住。
我哥哥不仅稳稳地接住了鞭子,还顺势轻轻一拉,将徽月这位大美人一下子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场景,宛如天雷勾动了地火,我万万没有想到,徽月竟被这看似土俗的“将军戏美人”的戏码,迷得失了魂魄。
哥哥性子向来严肃刻板,除了对我极其宠溺,百般呵护,对其他女子向来都是不苟言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徽月为了追求哥哥,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追得都渐渐没了自我。她见哥哥只对我笑,只对我好,便咬了咬牙,卸下了那艳丽的红妆,也学着做出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
我又气又恼,心里想着: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啊!
她又羞又委屈,眼眶微微泛红,但最终到底还是把对哥哥的那份心思放下了。
可我早就说过命运弄人,不知怎的,她竟然落了水,又不知怎的,恰好被我哥哥救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人的戏码,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是嘴对嘴的那种。
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了我哥哥,新婚夜后,还给我包了一个大大的喜包,满脸幸福地说道:“阿慈,多谢你推我一把,不然我也不知阿昭如此紧张我。”
我一脸茫然,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我,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跳下去呢。”
她神色微微一怔,但转瞬就又笑了起来:“管他谁呢,我如今总算嫁给阿昭了!”
她沉浸在幸福之中,自然不忍心看我这好姐妹孤身一人。
那日哥哥前来寻我,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问道:“安王爷前来求娶,阿慈你可对他有意?”
我绣花的手猛地一颤,绣了一日的花,就因为这一颤,变得乱七八糟。
徽月在一旁挤眉弄眼,我赶忙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阿慈,苟富贵勿相忘,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看我哥哥的模样,跟我看你哥哥一模一样。唉,真不知我那疯批哥哥哪里好,竟轻而易举夺了你这小美人的芳心。”
我低垂着眼脸,脸颊滚烫,心里如同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初次见他时的那一眼惊鸿,那一瞬间,他的身影便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里;还是我被人耻笑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又或者是我因想念爹娘,思念哥哥,躲着偷偷哭泣时,他默默递上的一方手帕,那温柔的动作,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视线会一直不由自主地追随在那人身上。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下意识地找寻那人的身影,只有看到他,我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我咬了咬唇,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他……他可愿意?”
徽月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嫂嫂,哥哥不愿怎会前来求娶?”
我嗔了她一眼,她忙拉着我走了出去,朝哥哥笑道:“我就说阿慈愿的。”
哥哥看向我,我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轻轻“嗯”了一声。
哥哥脸色骤变,咬紧牙关:“我看今年没什么吉日,明年再说吧。”
徽月扑哧一笑:“阿昭啊,是舍不得妹妹了!”
就这样,她嫁给了我的将军哥哥,宁逸昭。
而我嫁给了她的王爷哥哥,元时安。
那时我与她情同姐妹,如今又亲上加亲,本以为会一直幸福下去。
可如今看来,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5
宫宴前夕,徽月来寻我,说道:“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我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她:“徽月,你怎么了?”
她抿紧唇,眼中满是愤怒:“阿昭为了那个女人,折断了我的鞭子。”
她眼眶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狗男人!走之前我定要……定要……”
“定要什么?”我急忙问道。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什么。”
话锋又一转,“你不一样,我哥哥是个疯批,你可要好好地哄着他,别让他看出端倪。”
我乖乖点头:“对,你说得有道理。”
夜里,我牢记着徽月的话,要好好地哄着他,以免他起疑心。
我身着轻纱薄衣,那轻薄的衣料如同云雾一般,慢束罗裙半露胸,身姿婀娜,扭着细腰,缓缓跨坐在他身上。
他喉结涌动,扶着我腰身的手越发收紧,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今夜,是怎么了?”
我一言不发,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轻纱缓缓滑落,露出雪白一片肌肤。
他霎时间血脉贲张,眼神变得炽热起来,将我压在身下。
罗帐之下,情欲如潮水般涌来,我忍不住嘤咛一声:“时安……”
他再无理智,压碎了我的鬓边花,情到深处,亦唤我:“阿慈……”
翌日,天未亮他便醒了,他轻轻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正要起身,我陡然睁开了眼,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心里有些忐忑:“时安,你……”
似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又朝我额头落下一吻:“阿慈,我很快就回来。”
我想起那女子对我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安,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时安,你娶我是因为我哥哥是大将军吗?”
他蹙了蹙眉心:“乖,等我回来说。”
我抽回手,心里一阵失落,他果真从未欢喜过我。
手重重朝被子里的大腿一掐,转眼眼眶泛红:“时安,今夜你回来得晚,能不能将我送到将军府,我一个人在府中害怕,想去徽月那儿。”
他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好一会儿:“也好,我一会儿命护卫护送你过去。”
“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才松了一口气。
徽月最后决定还是烧将军府。
一来,哥哥与元时安相比,还是哥哥没那么可怕,她心里多少有些畏惧元时安。
二来,徽月说她要出一口气,把心里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将军府里,我与徽月呼哧呼哧地扛着两具尸体,累得气喘吁吁。
我褪下手上的玉镯,她取下脖间的玉坠。
我与她各拿一盏烛台,火光摇曳,映照着我们紧张又兴奋的脸。
我与她相视一笑:“烧!”
将军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不知谁呼喊一声。
“糟了!夫人和王妃还在里面!”
将军府人声嘈杂,混乱不堪,人们四处奔走,惊慌失措。
月黑风高,一辆马车在黑暗中呼啸而过,如同鬼魅一般。
我躺在马车里,忍不住嘶的一声,昨夜操劳过度,疼死我老腰了。
偏头看着与我一样扶着腰的徽月,狐疑道:“你……”
她顶着乌青的眼圈冷酷一笑:“昨天我把阿昭绑在床上抽了十鞭子,狠狠骑了三个时辰,完了还说他不行,就跑了。
“如今还烧了他的将军府,心中真是畅快极了,哈哈哈!”
我崇拜地看着她:“还是你比较厉害。”
一下子困意来袭,我打着哈欠靠在她身上,“咱们去哪儿啊。”
她邪魅地摇着手中长鞭:“洛阳,那里盛产美男。”
6
我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
我们未曾深想,为何那夜城中街上寂静得瘆人,那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心里直发毛;为何那夜城门无一人看守,仿佛一座空城。
也不知,那夜京城变了天。
我的好哥哥与她的好哥哥竟选在那夜宫宴起事,兵临城下,篡位夺权。
那夜惊心动魄,两人浴血而战,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元时安终将这天下攥在手中。
摇旗擂鼓声中,却传来一则急报。
“宁将军!将军府后院烧起来了!夫人……夫人她还在里面……”
那身染满了鲜血的银甲,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宁将军如同一头发疯的猛兽,朝着将军府狂奔而去。
而他身侧的新帝很快也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瞬也如鬼魅般消失得不见踪影。
将军府外,火光冲天,浓烟缭绕,仿佛人间炼狱。
不知谁说了句:“夫人!还有王妃都在里面啊!快救人啊!”
两抹身影一前一后,毫不犹豫冲进火光里,那决绝的背影,让人动容。
大火烧得天昏地暗,整整一夜才将火灭了下去。
据那夜的人说,宁将军双眼充血,看到那女尸身上掉落一个玉坠子,那是徽月平日里最爱戴的,他生生吐出一口血。
疯了般抱着那烧焦的女尸,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徽月”“徽月”,声音沙哑而绝望,妄想怀里的人能应他一声。
而一旁的新帝紧紧抱着那手戴玉镯的女尸,神色病态痴狂地低喃着:“不会的,说好的,阿慈,等我回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二人似疯癫了般,守着尸首一夜又一夜,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们。
最后宁将军终于渐渐恢复理智,要将“徽月”入土为安。
可元时安却抱着“我”不肯放手。
“她是我的妹妹!时安,让她们俩入土为安吧……”
元时安阴鸷的目色渗着寒意:“她们亦是我的妹妹!我的妻!”
他握拳的手在颤抖,连嗓音也变得嘶哑,“宁逸昭,你该死!你没护好她们!我不该将她们交给你……不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抱着“我”的尸首走了。
哥哥面容憔悴、神色枯槁,眼神中满是哀伤与绝望,他亲手将「徽月」的尸首小心翼翼地埋入地下。此后,他每日都痴痴地守着一尊墓碑,仿佛那墓碑就是他全部的寄托。他常常借酒消愁,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悲痛之火。我在暗处看着他,心中满是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祈祷他能早日走出这痛苦的深渊。
而元时安却是个行事疯狂、乖张暴戾之人,他坚决不肯将「我」的尸首埋于地下。
他在宫中专门修葺了一座华丽却又透着阴森的宫殿,还费尽心思地寻来千年寒冰,将「我」那被烧得漆黑如炭的尸首放置其中。
那如梦姑娘看着他这副癫狂的模样,心中既担忧又无奈,她在地上长跪不起,苦苦哀求道:“主上!您如今已然贵为皇上,身份尊贵无比。可她不过是个女子,而且她自己也心里明白,当初您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罢了,您当真爱上她了吗?”
元时安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那如墨般漆黑的眼眸中,腾地燃起一丝熊熊怒火,他怒吼道:“谁说我娶她是为了利用她?你跟她这样说了?”
说罢,他一只手如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般,狠狠地捏紧如梦的喉颈,如梦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元时安却突然松了手,冷冷地说道:“滚,此生不得入京。”
自那以后,元时安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般,每日都对着那具尸首细声细语,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他不立后不纳妃,整个朝廷都被他的疯狂行为所震惊。朝中无人敢言,大家都生怕这个疯批皇上一个不高兴,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而唯一敢进言的宁将军,与他早已心生嫌隙,如今更是连早朝都不上了。
此时的哥哥和元时安,一个守着墓碑,一个抱着棺材,这奇异的场景已然成了京中的一大奇事。
当然,我与徽月并不知晓这一切。
7
我与徽月来到洛阳后,生活并未如她口中所描绘的那般,日日都有美男环绕。
那时我们刚刚在洛阳安顿下来月余,正满心期待地要尝尝洛阳出了名的牛肉汤。
还未入口,我胃里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一阵干呕。我心中暗自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徽月见状,连忙拍了拍我的背,试图让我舒服一些。可没过片刻,她自己也难受得恶心起来,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我抿了口茶,颇为可惜地看着那牛肉汤,心中满是遗憾,说道:“这牛肉汤看着实在美味,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怎闻着这么让人恶心,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
徽月默了会儿,嘴角微微抽搐,说道:“我月信已有月余未至,你呢?”
我掰了掰手指,仔细算了算,说道:“好像也有月余没来。”
她神色慌张,急忙请来洛阳最贵的大夫。大夫的手从她的手又搭向我的手,见我们二人衣着华贵,眼露期待之意,仿佛看到了丰厚的报酬。他忙极其上道地恭维道:“恭喜恭喜!恭喜两位夫人,是喜脉!已有一月有余,脉象稳得很,稳得很呐!”
大夫走后,我和她仍未回过神来,仿佛还在梦中一般。
我微张了张口,心中有些羞涩又有些惊讶,说道:“是临走那次……”
她也神色呆呆,说道:“那我也……”
这世上事也真是凑巧,我与她跑来千里之外,分明打算将从前往事断得干干净净,开启新的生活。可偏偏在这关头,肚里双双怀了孩子,真是让人又惊又喜。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叹,难怪人说要戒色,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好在我们带出来的银钱多的是,请了好些婆子来照顾我们,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越往后才越慢慢知晓,女子怀胎十月实在不易。头几月吐得天翻地覆,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后几月月份大了,身子便重起来,连走路都气喘吁吁,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到要生时,骨开十指,那种疼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我与徽月躺在床上,疼得脸色苍白,互相将对方的哥哥咒骂了个遍,仿佛这样才能减轻一些痛苦。总算平安生下孩子,我生下个姐儿,她生下个哥儿。
看着皱巴巴的奶娃娃,我与徽月又想,女子可真伟大,为了孩子,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她难得有些伤感,眼中闪烁着泪光,说道:“从前我与阿昭成亲,总想着替他生儿育女,如今……却是这种境地。”
我叹了口气,说道:“谁不是呢。”
悲春伤秋了几瞬,她便又支棱起来,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说:“我的儿子才不要姓宁,得跟着我姓元,小名就叫元哥。”
我撇了撇嘴,不服输道:“我生的儿子也才不要姓元,得跟我姓宁,就叫宁姐。”
就这样,眨眼之间,两个宝贝也长得飞快。
只是脸却越来越像他们爹了。
宁姐一张小脸生得惊艳,与元时安一模一样,当然也与徽月相像,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与聪慧。
元哥生得俊俏,与哥哥一模一样,而眉眼却与我生得相似,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可爱。
街坊邻里总是弄错,以为元哥是我生的,宁姐是徽月生的。
我俩不以为然,觉着宁宝和元宝长得像我们俩,心中深以为傲,仿佛这是我们之间最珍贵的默契。
我与她姐妹情深,就是连孩子都长得像一人一半。
甚好甚好。
8
我与徽月在他们两岁时,就将他们送进私塾了。
也是在来洛阳两年后,我们才过上当初说的潇洒日子。
洛阳的美男子着实很多,似我与徽月这般容貌出众,又出手大方的金主,是很受欢迎的。
尝尽甜头后,才知我们从前有多苦,仿佛从黑暗中一下子走进了光明。
这一晃便是四年,徽月已经流连忘返了,整日调戏这个摸摸那个,倚在俏郎君身上上下其手,那模样十分放荡不羁。然后半夜甩着鞭子醉酒而归,嘴里还哼着小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有些羡慕,但奈何心里实在胆小,只敢摸摸他们的小手,揉揉他们的小脸过过瘾,心中暗暗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像徽月那样大胆就好了。
那天,徽月兴致极高,酒过三巡,从钱袋子里狂撒金豆子,大声喊道:“今宵的酒水由本公主请了!”
她兴奋地摇起长鞭打着圈,那长鞭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声响,转着转着转进一个俏郎君的怀里。
俏郎君嘴角含着酒杯,轻轻地将酒渡进她嘴里,她面色潮红,与那郎君越离越近,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众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我也大着舌头拍手,兴奋地说道:“亲一个!亲一个!”
今日我被徽月拉着喝了不少酒,人也晕晕乎乎的,异常兴奋。
我也将腰间的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塞进那些俏公子的衣襟里,有些胆大的,已经把衣襟扯开拉到腰间,露出健壮的胸膛。
我醉醺醺地伸出手一路向下,眼看就要伸进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面前的人影晃了又晃,我努力扳正他的脸,说道:“别动!
“咦,”指尖朝那人的俊脸碰了碰,心中暗自惊叹,这皮肤真光滑,“怎么你与元时安长得一模一样……”
我吧唧一口亲在那人的唇上,那柔软的触感让我有些陶醉。随手从腰间掏出几颗金豆子,双手伸进那男人的衣襟里滑下,说道:“俏郎君,跟我回家吧!”
那人呼吸变得深重,喉头滚动,说道:“好,我跟你回家。”
再醒来时,我身上不着片缕,浑身上下酸痛无比,仿佛被马车碾压过一般。
脑袋有些发胀,可昨夜的记忆却让我羞红了脸,心中暗暗埋怨自己昨晚太疯狂了。
俏郎君正背对着我,耳根通红,仿佛也有些害羞。
松散的白袍随意地搭在肩上,透着衣服我也能瞧着他身上肌肉如雕刻般,线条优美而流畅。
身量约八尺,肩宽臀窄,光瞧着背影,便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面色了然,此番模样定是害羞了,心中想着,自己可不能输给他。
出门在外输人不能输面,回忆起徽月与我显摆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我轻咳一声,洋洋洒洒抽出几张银票。
“这是赏你的。”
又故作老手,捏了捏他的翘臀,说道:“姐姐昨夜很满意,以后还找你。”
谁知那人冷哼一声,那刹那,我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应声转过来,我惊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我面露惊恐,结结巴巴道:“元……时安,你!怎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唇角微翘,俯身将我抱在怀里,说道:“昨夜可舒坦了?多年未见,阿慈倒是丰腴了不少。”
他的手在我腰间滑走,那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冰凉的唇贴着我的耳尖,说道:“阿慈可知,这般软糯的手感可比那黑黢黢的尸体好多了。”
我有些心虚,尸首,什么尸首,不是烧了吗,他是疯了吗。我心中暗暗想着,他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他又轻轻在我额间落下一吻,黑眸微眯,说道:“阿慈,以后可不许再逃了,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呢。”
我一个激灵抖得浑身发颤,时隔多年,这压迫感依然把我压制得死死的,仿佛又回到了被他掌控的恐惧之中。
气氛冰冷,我不由讪笑两声,说道:“当初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时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眸光冰冷,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天衣无缝?”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说道:“简直是……漏洞百出。”
他又自嘲般笑道,“可那时的我被悲痛蒙蔽了双眼,竟把别人的尸首抱了两年。
“阿慈,你说你该如何弥补我?”
弥补……我究竟该怎样去弥补……
当听闻元时安为我那“尸首”精心构筑了一座宫殿时,我瞬间惊得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仿佛要掉下来了。
紧接着又得知他竟紧紧抱着我的“尸首”,一抱就是漫长的四年,我的心猛地一紧,那小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差点就停止了跳动。
我脸上满是嫌弃之色,皱着眉头,脱口而出:“你……你难道就不觉得臭吗……”
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此刻透着丝丝缕缕的青白,宛如被一层寒霜所笼罩,声音低沉又坚定:“倘若真的嫌臭,那便永远都找不到你了。”
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心里琢磨着一定要认真弄清楚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想着等会儿好告诉徽月,下次要是再打算跑路,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可越听,我的内心就越是惊恐万分,元时安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批啊!
自从我死遁之后,他每天都会痴痴地盯着我的“尸首”,看上百遍都不止。可盯着盯着,还真就盯出了问题。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