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连那树上聒噪不休、吵得人脑仁生疼的蝉儿,亦噤了声,似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吓破了胆。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在去河边洗衣服的路上,遇到了一只黄皮子讨封。
黄皮子一边朝我作揖,一边贼溜溜地问道: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想起前段日子攀上了高枝就将我踹到一边的未婚夫。
将手中的洗衣盆往地上重重一摔。
闭上眼睛就开始许愿。
“我看你分明像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尺、身强体壮、家财万贯、爱我如命、不仅顾家还愿意把所有家财都给我的好夫君。”
1
周遭忽地静谧,似被施了定身之法,一瞬凝滞。
就连那树上聒噪不休、吵得人脑仁生疼的蝉儿,亦噤了声,似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吓破了胆。
那黄皮子仍作着揖,一双圆溜溜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其瞳仁儿,比那黄豆大不了几分,里头满是震惊之色,仿若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我缓缓睁开双眸,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它。
“哼!干嘛这般瞪我?你难道不是?”我挑眉问道。
黄皮子咬牙切齿,牙缝间透出瘆人之吱吱声,似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你个臭女人!”黄皮子怒喝道。
我闻言,非但不惧,反白它一眼,蹲下身去,将那丢在地上的洗衣盆捡起。
我一边往河边走去,一边嘴里咕咕叨叨,似有说不完的话。
“切!瞧你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我还以为你法力有多高深呢!”我嘲讽道。
“原来不过是个空架子,中看不中用!”我继续讥讽。
“我瞧你千遍万遍,你也变不成我那夫君。”我故意拖长音调。
“我那夫君,需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我描绘着心中夫君的模样。
“还需得身强体壮、家财万贯。”我补充道。
“更要爱我如命,不仅顾家,还愿将所有家财都赠予我。”我眼中闪过一丝憧憬。
“哦,对了,还得身高八尺,方才配得上我。”我猛地想起,一拍脑门。
“少了一个条件,那都不成!”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我身后,那黄皮子仍学着人形,双脚站立。
它身上披着件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衣烂衫,正努力装成一个人样。
忽地,它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它崩溃地指着我的背影,嘴里“呜呜”惨叫两声,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人!这就是人!”黄皮子嘶吼道。
“险恶又贪婪,毫无底线!”它继续控诉。
一阵微风吹过,拂过黄皮子的身躯。
它背似乎一瞬间就佝偻下去,仿若被千斤重担压弯。
其眼中光芒,也逐渐黯淡,仿若失去了所有希望。
它裹了裹身上的破衣裳,似在寻求一丝温暖。
而后,它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往山林里走去,渐行渐远。
2
我未曾将邂逅黄皮子之事萦绕于心。
居于这村野之间,谁人不曾听村中耆老讲述过几则精怪逸闻?
“可曾听闻哪家孩童因遇精怪而丢了性命?”我自言自语道。
显然,比起这等虚妄之事,我还有更为紧要之事亟待处理。
我怀抱洗衣盆,未往河边行去,反是拐了个弯,悄然翻入赵时礼家的院落。
这赵时礼,便是我那昔日盲了眼的未婚夫。
“哼,他仗着自己考中了秀才,又得了布庄千金的青睐,竟当着村长的面,硬生生地将两家的婚事给退了。”我心中愤懑难平。
退便退了,似他这般两面三刀之人,我赵小燕亦是不屑一顾。
可明明是他赵时礼主动悔婚,嫌贫爱富,背弃承诺,为何遭受非议的却是我?
这几日,我但凡出门,背后总有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他做错了事,后果却要我承担,这是何道理?”我怒气冲冲,心中难以平息。
那赵时礼之父早逝,家中仅剩一寡母。
年前,他娘可怜兮兮地求至我家门口,言道:“赵家嫂子,我家时礼欲往学堂读书,家中无米,实在揭不开锅,过不了年了。”
都是庄稼人,谁家又有闲钱闲粮?
爹娘念及两家即将结亲,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半袋糙米,递给了赵时礼的娘。
他娘接过米袋子时,一副感恩戴德之态,连声道谢。
然不出三月,赵时礼中了秀才,竟带着村长,大张旗鼓地上门退亲。
他娘却又躲在屋内,一言不发,似是个缩头乌龟。
“哼,到现在,那半袋糙米还未还我家呢!”我咬牙切齿,心中愤恨难消。
我愤愤地将洗衣盆藏于树上,然后助跑几步,单脚起跳,双手稳稳抓住院墙。
一个使劲儿,我顺利翻进了赵时礼家的院子。
此时正值割稻之时,家家户户皆忙得不可开交。
院子里空无一人,唯有一院子的母鸡咯咯哒地叫唤不停。
“赵时礼能考上秀才,全靠这七八只母鸡生的蛋。”我心中暗道,“就算是最难的时候,他娘也没舍得卖了这些母鸡。”
我眯起眼睛,弯下腰,伸手便去抓鸡。
鸡群受了惊吓,四处逃散,惊起一地鸡毛。
漫天鸡毛之中,我一手提起两只老母鸡,艰难地爬上院墙。
“哼,退婚这事儿,是赵时礼干得不地道。”我心中暗想,“他现在攀上了高枝,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被他家看出来这事是我干的,我就不信他敢找上门来。”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再说了,他可还欠我家半袋糙米没还呢!”我心中暗自得意,抱着洗衣盆,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家。
晚上,家里难得炖了鸡汤,香气四溢。
我听着赵时礼家中传来的谩骂声,心中畅快无比。
“哼,惹了我赵小燕的,一个都别想好!”我狠狠咬了一口鸡腿,满口生香,心中快意难平。
3
翌日清晨,天尚蒙蒙未亮,万籁俱寂之时,家中的门扉却被拍得震天价响。
“砰砰砰!”那声音急促而猛烈,似要将门板拍碎。
拍门之人怨气冲天,那小小的两块木板,被拍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化作一堆残木。
我本在榻上酣睡,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惊醒,打着哈欠,满心不耐烦地起身。
“谁啊!一大早的叫叫叫!叫你……”我骂骂咧咧,脏话即将出口,却突然卡在喉咙里。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之人,满心惊愕。
面前站着的并非赵时礼,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顶漂亮顶漂亮的男人,比我过往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还要好看几分。
他身着一件黄衫子,一头黑发如瀑般披散在脑后,正弯着腰看我。
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眼中似藏着几分怨怼,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他开口时,声音竟是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娘子。”
我原本还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瞬间变得清醒无比。
我搓了搓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道:“娘子?”
“你叫的是我?”
我心中暗自嘀咕,我尚未嫁人,怎会突然冒出来个如此漂亮的夫君?
莫不是爹娘见我被退婚伤心,所以特地给我寻了个便宜夫君回来?
我试探着问道:“你……你是我爹娘给我寻的夫君?”
像是猜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黄朗幽怨地瞪了我一眼,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吐出一长串话来。
“我是你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八尺、身强体壮、家财万贯、爱你如命、不仅顾家还愿意把所有家财都给你的好夫君啊!”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腹诽,这自夸的本事倒是厉害。
他接着又道:“昨日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吗?少了一个都不成。”
我“嘿嘿”讪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说道:“我……我昨日那是胡言乱语呢。”
随后,我忽然想起一事,瞪大了眼睛,问道:“我昨日,不是对着一只讨封的黄皮子说的这话吗?”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拍大腿,猛地跳了起来。
“天菩萨!你真是黄大仙送我的夫君?”
说罢,我拉过黄朗,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
我边检查边说道:“和赵时礼那种看起来就像支细竹竿的干瘪身材完全不同。”
“面前男人不仅长了张绝顶漂亮的脸。”
“就连光滑绸缎下包裹着的,也是鼓鼓囊囊的紧实筋肉。”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我兴奋地喊道:“这真真就是我许愿得来的夫君!”
黄朗看了一眼我放在他身上的手,像是被气狠了,竟笑起来。
他捏了捏眉心,语气平静而绝望地说道:“不是送的。”
“啊?”我惊讶地问道。
我的手还没有从他的胸前挪开,闻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问道:“不是送的?那是怎么回事?”
黄朗的眼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感,无奈地说道:“已经晚了。”
“你昨天没跟我说是要送的。”
4
半个时辰之后,日影西斜,我与爹娘皆已端坐于桌边。
黄朗则孤零零地坐在桌子另一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局促。
我爹目光在黄朗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头看向我,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闺女,这后生,也是你从那赵时礼家顺手牵羊带回来的?”
我连忙“呸呸”两声,以示清白。
“爹,您这话可不对!他与赵时礼那无赖有何干系?爹你可别平白污了黄公子的名声,他明明是我从路边捡来的!”
黄朗闻言,眼神飘忽,双目无神,似是在回忆往事。
我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如梦初醒,点了点头。
“是,我在路上偶遇赵姑娘,对她……”
黄朗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似是难以启齿。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道:
“我对她一见钟情,这才斗胆上门提亲。”
我娘仔细瞧着黄朗身上的绸缎衫子,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闺女,你可不能看人家长得好就犯了糊涂。拐卖人口是犯法的,就算是男子也不行啊!”
“闺女,要不咱还是赶紧给人家爹娘送回去吧!免得惹上麻烦。”
我皱眉,撑着桌子,语气坚定道:
“他不是我拐来的,也不是我骗回来的。”
“是他自己说的,他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
爹娘闻言,同时看向黄朗,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黄朗点点头,正欲开口说话。
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二婶。
二婶捧着碗粥,探头进来,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大哥,大嫂,是谁非小燕不娶啊?让我也听听这新鲜事儿。”
二婶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黄朗身上。
在看到黄朗的瞬间,她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团。
“哟,这后生长得可真俊啊!”
还不等我和爹娘做出解释,二婶已经捧着碗一路小跑了出去。
“大家快来看啊!我家小燕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个俊得不得了的小郎君!”
不出两炷香的功夫,全村人都知道我家来了个俊得不得了的小郎君。
小郎君哪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瞧上了那个被赵秀才退回去的赵小燕。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村里人捧着碗一茬一茬地来我家瞧热闹。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比那赵秀才强多了!”
刘婶拉着黄朗的胳膊,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嘴里不住地夸赞。
二婶点点头,吸溜一口碗里的热粥,一巴掌拍在了黄朗的屁股上。
“是啊!这孩子身子也壮实,瞧这大屁股,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小燕好福气啊!大哥大嫂你们就等着抱外孙咯!”
黄朗这会儿倒是没有那股子麻木无神的劲儿了。
他手足无措地被一群婶子围着,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诸位婶子,莫要如此……”
黄朗试图挣脱,却无奈被婶子们紧紧拉住。
正是热闹的时候,人群中却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不过是个小白脸,也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来瞧?”
“哼,我看他也就那张脸能看,其余的,怕是不堪大用!”
5
一辆雕花马车,悠悠然停于我家朱漆斑驳的门前。
赵时礼身着一袭城里最时兴的青色绸布衫子,那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自马车上缓缓而下,脚步轻盈,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
他双手抱胸,眼神轻蔑,先是不屑地睨了黄朗一眼。
目光扫到黄朗的衣裳时,微微一顿,似是认出了这料子的不凡,旋即又瞧了瞧一旁站着的我,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哼,这样好的料子,我曾在王满月家的布庄里见过,一匹缎子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呢。”赵时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低声自语道。
想到此处,他眼中的不屑之色愈发浓重,仿佛黄朗是什么不堪之人。
“黄兄瞧着倒是长了一副女人面,身上这件衣裳也不便宜吧?”赵时礼抬高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听见赵时礼那刺耳的声音,我方才的好心情瞬间如烟云般消散。
光是瞧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便气不打一处来,怒目而视。
“没考上秀才之前,他家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上,衣裳也是新补丁叠着旧补丁,穿了一年又一年。”我心中暗自腹诽,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他还总对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哪怕日后功成名就也绝不会忘了今日之困。”我咬着牙,恨恨道。
“如今倒好,一双眼睛只会盯着谁身上的衣裳漂不漂亮,值不值钱。”我满脸鄙夷,不屑地哼了一声。
偏生黄朗心地纯善,瞧不出赵时礼是在故意讥讽他,脸上仍残余着几分薄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是普通料子而已,不值什么钱……”黄朗谦虚地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黄朗话音未落,便听见赵时礼一声冷笑,那笑声尖锐刺耳。
“普通料子?你莫不是打量我是外行故意蒙我的?你这一身衣裳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赵时礼挑着眉,眼神中满是挑衅。
“这十里八乡的,我可没听说过有哪家姓黄的富户,这时节能穿得起这样好料子的……”赵时礼拉长了语调,别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
“可就只有青楼里的花姐儿和南风馆里的小倌儿了。”赵时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
“赵小燕,你不会是被我退婚气红了眼,来我家偷了鸡还不解气,又故意去南风馆里找个小倌儿来气我?”赵时礼双手叉腰,大声质问道。
“偷鸡?”人群中,刘婶发出一声疑问,眉头紧皱。
人群里,赵时礼他娘一拍大腿,立时嚎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凄厉。
“哎哟!那可是我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啊!平时祖宗一样伺候着,就是留着给我儿子考举人的啊!”赵时礼他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
“昨儿个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给我院子里的鸡全偷走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赵时礼他娘哭天抢地,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毕竟谁都知道,我家与赵时礼有仇。
我却也不惧,任赵时礼他娘嚎得口干舌燥、天崩地裂,我全都不理。
我瞅准时机,飞起一脚就踹向赵时礼的小腹,动作迅速而凌厉。
赵时礼原本还在笑着看我笑话,一时间躲闪不及,被我踹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我偷你个大头鬼!天天这个偷了鸡那个又是什么花姐儿小倌的,你以为自己考中秀才就能学官老爷断案了不成?”我双手叉腰,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还没成亲呢就借着王家的势四处放屁,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若真是个有种的,咱们现在就去城里找县令评评理!”我瞪着眼睛,大声挑战道。
“若你家的鸡真是我偷的,我任凭你处置;若不是我偷的,你当场跪下来给你小燕奶奶我磕十个响头!”我昂着头,毫不畏惧地说道。
纵使这鸡切切实实就是我偷的,可我偏偏声如洪钟,气势十足,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娘说了,输人不输阵。
就算真闹上公堂,我也丝毫不惧。
“左右我没留下任何证据,鸡毛鸡骨头吃完后我就都给拿得远远地埋起来了。”我心中暗自得意,想着自己的“聪明”之举。
“剩下的几只鸡我也拿去了山里的山洞藏着,哪怕给野兽吃了也算是我做了好事一桩。”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见我气势不减,赵时礼反倒被我唬住,一时间竟有些惊疑不定,眼神闪烁不定。
他与布庄王小姐的婚事在即,心中自然有所顾虑。
“真闹上了公堂,到时候我若不是那偷鸡的贼,他便落了个诬告的罪名。”赵时礼心中暗自思量,眉头紧皱。
“若王家因此看不上他,拒了婚事……”赵时礼想起从前吃糠咽菜的生活,不禁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为了几只鸡就闹上公堂,怎么想都不划算啊!”赵时礼心中懊悔不已,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如此冲动。
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时,身后一只柔荑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那手柔软细腻。
“吵吵嚷嚷的,可是有什么事?”王满月一身珠翠华服,由侍女搀着,弱柳扶风地站在赵时礼身侧,声音轻柔。
看到王满月,原本还心虚的赵时礼瞬间有了底气,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将自己那干瘪的胸膛往前挺了挺,嘴角露出一贯的大度笑容,故作镇定。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个赵小燕,大抵是听说了我们的婚期,眼瞧着处处比不上王姑娘你,心有不甘,竟去南风馆里找了个小白脸来做戏,还说什么非她不娶……”赵时礼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做足了书生的清高模样。
“只可惜她想错了,我不吃这套。”赵时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王姑娘貌美心慈、绝世独立,又岂是她一介粗鲁村妇可比拟的?”赵时礼满脸谄媚,对着王满月恭维道。
王满月长相普通,平日最爱别人夸赞她的美貌,听到赵时礼的话,心中暗自得意。
赵时礼微微勾起唇角,可料想中王满月附和的声音却并未响起,心中顿觉不妙。
赵时礼感觉不对,转头看去,就见王满月站在他身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黄朗,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顿觉不妙,心里猛地“咯噔”一声,立刻抬头去看黄朗,越看心里越着急。
“这小白脸长得着实俊俏,饶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即便是和自己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赵时礼心中嫉妒不已,暗暗咬牙。
“王满月可是富商千金,见过多少大世面。”赵时礼心中暗自担忧,眉头紧锁。
“不会也那般肤浅,被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白脸给迷住了吧……”赵时礼心中忐忑不安,眼神中满是焦虑。
6
我冷眼瞧着赵时礼那副狐假虎威的嘴脸,恨不能啐他一脸唾沫星子,当下便往青石板上重重啐了一口。
“呸!赵时礼你满口胡诌些什么!”我叉腰跺脚,嗓门扯得老高,“什么心有不甘!你且把去年从我家借走的半袋粟米还来再说!”
言罢,我翻了个极大的白眼,嘴里仍不住地嘀咕:“就这?说出去还是咱们赵家村唯一的秀才公呢!整日在村子里耀武扬威装阔气,怎不见你来还米?”
“还诬赖我偷了你家的鸡,莫不是想以此为借口赖账吧!”我越说越气,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
一旁的王满月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黄朗脸上挪开,待看向赵时礼时,眸中竟无端多了几分嫌恶。
“她所言可是属实?”王满月柳眉微蹙,声音清冷如霜。
“赵公子,”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凌厉,“家父念你读书辛苦,特赐你五百两纹银置办房屋田地,此事可还记得?”
“本就是你主动悔婚,有愧于她,便算真是她拿了鸡,把鸡全给她又如何?”王满月冷笑一声,“如今为几只鸡便在此吵闹不休,赵公子怎的这般小家子气?”
赵时礼的脸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结结巴巴道:“我...我...”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偷眼瞧了瞧我和一众围观的乡亲,又看了看王满月,终于咬了咬牙,舍下脸面小声赔罪:“是在下失礼了...”
王满月却似未听见,目光又落在黄朗脸上,神色稍霁。赵时礼他娘却看不得自家儿子受此委屈,当即跳将出来。
“那鸡本就是赵小燕偷的!我儿说不得吗?”她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什么小气不小气的!我儿可是秀才公,日后定要官拜宰相的!”她得意洋洋地瞥了王满月一眼。
“王小姐,不是老身说你,你日后也是我赵家的人,怎的不帮着自家人,反倒胳膊肘往外拐?”
王满月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未发作,只是又看了赵时礼一眼,抿紧唇一言不发。
我瞧着那老虔婆还在摆婆婆谱,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只觉好笑。
方才我踹赵时礼时,她躲在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我连她一起踹了。
如今见这王小姐是个斯文人,还未过门便摆起规矩来了。
我正瞧得起劲,忽觉袖口被人轻轻拉住。
黄朗好看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他一手攥紧我的衣袖,一手指了指王满月,小声道:“赵姑娘...娘子,你先别瞧热闹了,那个王小姐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闻言,只觉耳根发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修长而匀称的手指虚虚落在我的腰间。
我微微偏过头,就见黄朗轻蹙着眉,连嘴角向下垂着的弧度都漂亮得无可挑剔。
一时间,我连赵时礼的热闹都忘了瞧,只顾着呆呆看他。
“娘子?你莫要发呆。”黄朗的眉蹙得更深了,轻轻戳了戳我腰间的软肉。
我只感觉脸颊发烫得厉害,连忙移开了目光,顺着黄朗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这才发现,王满月正盯着黄朗,那目光,恨不得能黏在黄朗身上。
我当即将黄朗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狠狠瞪了回去:“你瞧什么?这是我的!”
王满月却似未听见,只是痴痴望着黄朗,喃喃道:“我出一千两,你把他让给我。”
赵母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宰相!知道什么是宰相吗?那可是一品大员!我以后就是宰相的亲娘,说不准还是诰命夫人!”
“一千两?勉强也够使的。”她得意洋洋地瞥了我一眼,“瞧在亲家的面子上,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日后等我儿中了状元,你还是要多多拿些钱财来为他打点...”
赵母正说得起劲,忽觉气氛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只见王满月压根没听她说话,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那眼神都快黏在黄朗身上了。
7
“天杀的小jian人,竟敢不守妇道!”赵母尖声叫骂,双目喷火,“你既入了我赵家之门,便是赵家之妇,你那双贼眼,究竟在窥视何人?”
言罢,赵母如疯虎般欲扑上前来,却被王满月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牢牢拽住。
王满月却似未闻,目光未曾在赵母身上停留片刻。
“若是不成,两千两亦可。”王满月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赵小燕,你可要想清楚了,两千两,足够你赵家几代人衣食无忧,享尽荣华。”
我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不卖,此乃我夫君,他家财万贯,岂是区区两千两所能衡量?”
黄朗闻言,紧紧攥住我的衣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家财万贯,何须她人施舍?”
“不仅家财万贯,我更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八尺,体魄强健,且对小燕情深似海,愿将所有家财悉数奉上。”
黄朗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我昨日所言,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我望着黄朗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地补充道:
“他还极为顾家,实乃良配也。”
黄朗闻言,再次点头,眼中满是柔情。
“对,我还顾家,愿为小燕遮风挡雨,共度此生。”
王满月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他不是南风馆里的小倌吗?何来万贯家财?”
我故作惊讶,眉头微蹙。
“我几时说过他是南风馆里的小倌?你莫要胡言乱语,坏我夫君名声。”
言罢,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黄朗,示意他开口。
黄朗眼珠一转,随即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说道:
“祖父留给我当铺两间,酒坊十座,更有田产无数,现银如山,如此家财,可算得上是万贯?”
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地看向我,语气中满是不情愿。
“但我对小燕一见倾心,家财万贯于我如浮云,我……”
“我愿将所有家财尽数作为聘礼,只求小燕能嫁我为妻,共结连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皆惊。
赵时礼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朗,手指着我,脱口而出道:
“你……你疯了不成!她只是个村妇,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厚爱?”
黄朗睨他一眼,眼神坚定如铁。
“村妇又如何?我此生非她不娶,纵使千难万险,亦在所不惜!”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似在为这坚定的誓言伴奏。
有人笑着上前,向爹娘道喜:“恭喜恭喜,令爱觅得良婿,实乃大喜之事啊!”
爹娘看着黄朗那俊俏的背影,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王满月仍不死心,朝我试探道:
“赵小燕,你再考虑考虑,真的不行吗?这位公子长得实在俊俏,我是真心喜欢,若你嫌少,我可以把我攒的私房钱都给你,只求你能割爱。”
我摇了摇头,一把搂住黄朗的胳膊,笑得灿烂。
“真的不行,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夫君,不瞒你说,我也喜欢得紧,岂能轻易割爱?”
话音刚落,黄朗的身体陡然一僵,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王满月又瞧了一眼黄朗,满脸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将想要一同上马车的赵时礼踹了下去,口中骂骂咧咧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滚下去!”
赵母连忙上前,一边扶着赵时礼,一边对着王满月的马车破口大骂:
“你个贱蹄子,竟敢如此对待我儿,我赵家与你势不两立!”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人群瞧够了热闹,也渐渐散了去。
爹娘说笑着进屋,商量着准备成亲的事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唯有黄朗,还被我虚虚搂着,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一动也不敢动弹。
我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松开了他,又踮起脚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
“喂,可别说我赵小燕堂堂女娘子欺负你一只小动物。”
“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你要是不愿意当我的夫君娶我,现在还来得及反悔哦,大不了我就说是你爹娘不同意,强行将你绑了回去。”
“否则若是等我爹娘合了八字,看好了日子,你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黄朗愣愣地看着我,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额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半晌,他将脸偏向一边,下巴轻轻扬起,故作傲娇道:
“谁要反悔了?我和你们人一样,说话都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赵小燕,我答应了非你不娶,就一定非你不娶!你且放心,我黄朗说到做到!”
8
黄朗忽地将那一摞地契银票尽数塞于我怀中,连带着那座城南四进的大宅子房契,亦一并掷来。
我捧着那厚厚一沓纸,怔在原地,挠了挠头,笑道:“黄公子,这……莫不是您用法术变出来的戏法罢?”
黄朗闻言,睨我一眼,轻哼一声,道:“你且去城里当铺问问,看这些可是真的。”
我依言而行,去城中一问,竟都是真真切切的产业。
我惊得瞠目结舌,忙跑回黄府,对着黄朗道:“黄公子,您……您竟真是那当铺和酒坊的大东家?”
黄朗嘴角微勾,淡淡道:“不然你以为?”言罢,又低头翻起那本老黄历来。
这几日,他忙得紧。
听闻我娘要去寺里求和尚合八字,他竟对着黄历,一页页翻找,好不容易才选定一个日子,权当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娘从寺里归来,一路笑弯了眼,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夸道:“我儿啊,你与黄公子,乃是天作之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上上佳缘呐!”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什么上上佳缘,明明都是人为。”
不对,我抬眼看了看黄朗,改口道:“不是人为,是鼬为。”
黄朗面上冷静如常,仿佛未闻我言,然背后尾巴,却似要翘到天上去了。
成亲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九月二十一。
这日,王满月又来找黄朗,偷偷问道:“黄公子,您……您真的不能悔婚吗?”
黄朗闻言,未答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看后面。
王满月转身,就见我一脚踹断了倚在墙角的铁锹,怒目而视。
她瞪大眼睛,身子不自觉抖了抖,结结巴巴道:“我……我……”
我冷笑道:“王姑娘,有何话,但说无妨。”
王满月却是什么话都没敢说,提着裙子,一溜烟小跑着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这王姑娘,倒是跑得快。”
黄朗轻笑一声,道:“她自是知道,惹不起你。”
我闻言,瞪了黄朗一眼,道:“你少贫嘴。”
后来,我听说王满月回去之后,又是闹绝食,又是要上吊,哭闹着硬是拒了和赵时礼的婚事。
我娘听闻此事,摇头叹道:“这王姑娘,怎的如此糊涂。”
我笑道:“娘,您莫要管她,她自是有她的造化。”
果然,没过几日,王满月便找了个极俊的小生入赘王家,倒也过上了她自己的小日子。
9
九月廿一,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实乃良辰吉日。
我父广邀全村乡亲,共赴喜宴,院中喧闹非凡,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我母轻手轻脚,为我簪上最后一支金钗,柔荑轻牵,引我穿过宽敞明亮的堂屋。
沿途,乡亲们纷纷道贺,言笑晏晏。
临出门之际,我眼角余光瞥见,赵时礼静立于角落,身影孤寂。
他昔日所着之青色绸布衫子,已不复见,今又换回那身深色、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显得格外落魄。
二婶见状,附耳低语:
“瞧那赵秀才,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了。当初他何等决绝,前来退婚,不留丝毫情面。结果上回那事,王家小姐嫌他上不得台面,竟也将他退了回来!”
“那王老爷,本就视他为未来女婿,又是给钱,又是为他寻书院、请夫子,倾尽心力。”
“如今王家竟招赘婿了,王老爷先前给出的银钱,也悉数收回。赵秀才前几日,还因交不起书院束脩,被逐了出来。”
“他老母整日在屋内咒骂王小姐,又有何用?依我看,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他们母子二人,此刻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
闻赵时礼境遇凄惨,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赵时礼似有所感,扯了扯嘴角,自角落缓缓走出。
“赵小燕,见我这般落魄,你很得意吧。”他冷冷言道。
我点头,笑意更浓。
“哎哟!这不是赵秀才,未来的一品大员吗?怎的,堂堂赵秀才,不去巡视你的布庄,反倒来我这粗鲁村妇家中?”我故意揶揄。
“该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来此蹭些好酒好菜吧?”我语气中满是恶意与轻蔑。
赵时礼咬牙切齿,一甩袖子。
“赵小燕!你少在此冷嘲热讽,谁稀罕你这一顿吃食!”他怒喝。
“我告诉你!我十七岁便中秀才,书院夫子个个赞我天赋异禀,我迟早有出人头地之日!”他誓言旦旦。
“待我功成名就,你定会后悔今日所言!”他目光如炬,似要将我穿透。
我以团扇遮面,抿唇轻笑。
“哎哟哟,十七岁的秀才,真是了不起哟!可别等到了入土那天,还只是个秀才,那可就贻笑大方了!”我故意激他。
“你!你……”赵时礼气得腮帮子直抖,脚步却似被钉住,一动不动。
只因此时,宴席已开,佳肴飘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若你真想一心读书,今日便不会来此。”我低声自语,语气中满是嘲讽。
“过惯了好日子,穿惯了绸布衫子,又怎能熬得下去苦日子?”我摇头轻笑。
“你此生,都不会有功成名就之日了。”我断言。
言罢,我没再看他一眼,抬脚跨过了门槛,步入喜宴之中。
10
黄朗立于屋外,静候佳人。
“娘……娘子,你终是来了。”
他眸中闪过一抹温柔笑意,随即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扶我入花轿。
“夫君,慢些,莫要摔了。”
我轻声叮嘱,心中满是欢喜。
拜过天地,又拜过高堂,一根红绸,将我们紧紧相连,共入洞房。
四周终于沉寂下来。
我轻轻将掩面的团扇掷于一旁,又松了松腰带,长舒一口气,缓步至床边坐下。
抬眸间,只见黄朗一身红衣,呆立一旁,面红如盛夏熟透之桃,手足无措。
“夫君,可是紧张了?”
我轻笑出声,心中亦是忐忑。
毕竟,这亦是我初次成亲。
“娘子……我……”
他欲言又止,眼中闪烁着慌乱。
我轻抚其手,柔声道:
“夫君莫怕,有我在。”
“嗯。”
他微微点头,眼中渐露坚定。
“这是我凭自己本事许愿得来的好夫君啊!”
我在心中暗自窃喜。
“不论黄朗真身为何,他生得如此俊朗,我亦是赚了!”
忽忆起一事,我强压下心底激动,将黄朗拉至床边坐下,举起右手,郑重发誓:
“夫君,此生你已栽于我手,是我赵小燕对不住你。”
“不过,你且放心,我赵小燕非是无耻之徒。”
“我在此对天发誓,此生必与你相濡以沫,共度此生。”
“若下辈子再遇你讨封,我定助你成仙!”
黄朗闻言,眼眸微睁,满是惊讶:
“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凝视其眼,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他扑倒在床:
“真,自然真。”
“夫君,你当知,我赵小燕最不会撒谎了。”
意乱情迷间,黄朗轻吻我胸前,低语道:
“嗯,我知晓的,祖父曾言,人言一诺千金。”
“娘子,你真是好人。”
【番外·黄朗】
五十七载春秋,赵小燕寿终正寝,我亦成了一个弯腰驼背、白发苍苍的老者。
赵小燕离世之时,众人皆劝我想开些,莫要伤心。
“我为何要伤心?”
我心中暗自思量。
“我许的诺言已成,终可离去,此乃喜事,何来伤心?”
未几,我故意装作不慎摔倒,再未醒来。
我与赵小燕无有子嗣,其后事,乃赵小燕之侄操办。
灵堂之上,众人皆叹。
“叹我与赵小燕情深意重,叹我一往情深,痴情难得。”
我化作原形,躲于角落,望着肖似赵小燕的侄孙女,一时失神。
待我清醒,不解地用爪子挠了挠脑袋:
“我不过是遵守诺言罢了,何时便对赵小燕一往情深了?”
“此言荒谬,不敢再视,速速离去。”
我钻过墙角小洞,一路奔回山里。
耽误数十年,修炼皆已荒废。
“然赵小燕成亲之时,曾言若我再去讨封,可寻她相助。”
“她定会帮我。”
念及此,我心中又生欢喜。
“看来,此次我定能修炼成仙。”
我仔细算好赵小燕投胎之时,又携诸多珍藏宝贝,去贿赂地府鬼差。
“诸位大人,行行好,告知我赵小燕投胎何处吧。”
鬼差们磨蹭许久,终是松口。
我早早便去那处等候。
一边等赵小燕来,一边努力修炼。
“我还特意留着赵小燕亲手为我做的那件黛色长衫,压于枕头底下。”
“待我穿着此衣,赵小燕定能认出我来。”
“此次,我定能成功!”
终于,在赵小燕十六岁这年,我如从前般披着那件黛色衣裳,出现在她面前。
“许久未直立行走,亦许久未穿过衣裳,我竟有些生疏。”
我努力站直身体,捋平衣裳,尽量将声音放柔:
“姑娘,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面前女孩顶着那张熟悉的脸,瞪大了眼睛,似是被吓到。
“你……你是何人?”
她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我。
我有些伤心,低声道:
“娘子……你怎会害怕我?”
“我乃是你的夫君啊。”
可下一刻,她眼珠一转,将手背到身后,闭起眼睛便又开始许愿:
“我看你分明像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身高八尺、身强体壮、家财万贯、爱我如命、不仅顾家还愿意把所有家财都给我的好夫君。”
与从前一字不差的话语。
我有些恍惚,又猛地反应过来,这与我预料中的不一样。
“我的讨封……又失败了……”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质问道:
“赵小燕,你怎会如此说?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
“你……你说话不算话!”
面前女孩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大声道:
“我堂堂女娘子,自然说话算话!”
“可我又不是赵小燕,我叫吴小兰。”
“赵小燕答应你的事情,你去找赵小燕呀!找我做什么?”
赵小燕已逝,化为吴小兰,赵小燕发的誓,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我……我又栽在了赵小燕手里……”
不知为何,心中那块大石头,却好似落了地。
“未成仙,我……我竟也未很伤心……”
吴小兰已哼着歌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将黛色衫子小心翼翼地脱下,抱在怀里。
“她会喜欢我穿这件衣裳吗?”
想起刚刚吴小兰说着让我做她夫君的样子,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第二日一早,我穿着这件黛色长衫,轻轻敲响了吴小兰家的房门。
“谁啊!”
吴小兰睡眼惺忪,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我望着她,委屈地喊了一声:
“娘子……”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