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丝跟银针似的,斜着扎进傍晚的天色里。我站在那丛海棠树下,瞅着花瓣让雨水一浇,沉甸甸地往泥里掉。这棵老海棠也不知道在这儿长了多少年了,树干裂得跟老人的手似的,可还硬撑着满树胭脂色的花。空气里又有股潮乎乎的铁锈味儿,又有股甜腻的花香,搅和在一块儿往鼻子里钻,让我
嘿,跟你说个事儿,那晚下着小雨,我跟林夏、陈默在海棠丛里,整出了一场三角恋的破事儿。
雨丝跟银针似的,斜着扎进傍晚的天色里。我站在那丛海棠树下,瞅着花瓣让雨水一浇,沉甸甸地往泥里掉。这棵老海棠也不知道在这儿长了多少年了,树干裂得跟老人的手似的,可还硬撑着满树胭脂色的花。空气里又有股潮乎乎的铁锈味儿,又有股甜腻的花香,搅和在一块儿往鼻子里钻,让我想起去年春天,林夏头一回带我来这儿说的话:“你瞧这些海棠,开得再欢实,最后还不是得落。”
那时候林夏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发梢上别着朵小海棠花。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微微眯起来,活像只调皮的猫。陈默就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捧着本诗集,书皮都让雨水洇湿了一角。我记得可清楚了,那是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书页里还夹着片干巴的海棠花瓣。
“你们来的这时候可真不巧。”陈默的声音从雨幕里传过来,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儿。他那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领子竖得老高,跟要把自己和这世界隔开似的。雨水顺着他下巴颏儿往下流,在衣领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林夏也没搭话,踮起脚去够一枝耷拉下来的海棠。她动作轻盈得像只燕子,可眼看着要够着花的时候,突然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胳膊,一碰到她的皮肤,就跟让电打了似的——那种熟悉的热乎劲儿和哆嗦的感觉。陈默瞅了一眼我们拉着的手,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接着翻他的诗集。
“听说这棵海棠是民国时候种的。”我想打破这让人难受的安静,结果声音比我想的还大,把几只在树枝上待着的麻雀给惊飞了。它们扑棱着翅膀往雨夜深处飞,就跟几片扯碎的黑纸屑似的。
林夏总算把那枝海棠摘下来了,五朵饱满的花挤在一块儿,花瓣上全是水珠。“送给你。”她把花枝递给我,手指冰凉冰凉还湿乎乎的。我接过花枝的时候,瞅见陈默喉结动了一下。就这么个小动作,让我心口一疼——我早知道他喜欢林夏,打我们仨头一回在文学社见面我就看出来了。那天林夏念了首聂鲁达的诗,陈默坐在旮旯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名字。
雨下得更大了。水珠砸在树叶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就跟好多小脚丫在跑似的。我抬头看被雨水糊得模模糊糊的天,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碰见陈默的事儿。他自个儿坐在靠窗的地儿,面前摊开一本拜伦的诗集,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操场上打篮球的女生。我问他咋不看诗集,他笑了笑说:“有些东西,看一眼就记住了。”
“你们俩到底咋回事啊?”林夏突然提高了嗓门儿,把我吓得一哆嗦。她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让雨水弄的还是哭了。“每次咱们仨在一块儿,这气氛就跟冻住了似的。陈默,你心里明镜似的我啥想法。”
陈默合上诗集,金属搭扣“咔哒”响了一声。“林夏,感情又不是做数学题,不是谁主动就能有个准儿答案。”他声音又低又稳,可让我心里直发毛。
我夹在他们中间,感觉自个儿就像夹在书里的干花标本。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凉得透心。我想起三个月前的傍晚,林夏在我租的公寓里煮意大利面,油星溅到她手背上,她疼得直吸气,还笑着说:“你上次说想吃这个。”再瞅瞅陈默,他大半夜给我发短信,引用里尔克的话聊啥孤独和爱情,字里行间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林夏话都哽在嗓子眼里了,转过身去,肩膀抖得厉害。我瞅见她后脖子上一缕头发让雨水粘在皮肤上,心里怪不得劲儿的。我想伸手给她拨开那缕头发,可自个儿跟钉那儿似的动不了。
陈默突然大步走过来,撑开一直拿在手里的黑伞。“咱别在这儿说了。”他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着急,“雨太大了。”他打伞的时候,自然地往林夏那边歪,伞大部分都给她挡住雨了,我可就淋在斜着的雨丝里。
就这么个小动作,跟刀子似的,正好扎在我最软乎的地方。我看着林夏在伞底下微微仰起脸,她眼睛在雨夜里闪着湿漉漉的光,那一刻我明白了,不管我说多少遍“我喜欢你”,不管我给她送多少书多少花,陈默那往她那边斜的伞,比我所有的话和事儿都顶用。
“不用了。”林夏推开伞,雨水“唰”地就把她刘海打湿了,“咱就在雨里把事儿说清楚。”她声音轻轻的,可在我耳朵边跟炸雷似的。她扭头看着我,眼神里那股决绝我从来没见过:“你知道不?每次看你和陈默聊那些诗啊哲学啥的,我都觉得自个儿像个外人。可我更怕的是……你们俩心里都有数,就我一个人装傻。”
陈默脸刷地就白了,张嘴想说啥,可让雨声给盖住了。我瞅着他攥着伞把儿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突然想起他日记里写的一句话:“最难受的不是想要得不到,而是到手了才发现自个儿不想要。”
雨越下越大,海棠花瓣让雨水一冲,七零八落的,地上铺了一层红乎乎的。我蹲下身子,捡起一片完整的水红色花瓣,它在我手心里直哆嗦,就跟颗脆弱的小心脏。这时候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们仨这事儿就跟这海棠花丛似的——看着枝繁叶茂挺好看,其实里头早让虫蛀空了,风一吹雨一淋就快散架了。
“我该走了。”陈默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差点儿听不见。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林夏,要是你有啥事儿……啥时候都能找我。”这话他说得可慢了,每个字都跟从嗓子眼儿挤出来似的。
林夏也没搭腔。我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就跟看着一场梦慢慢没了似的。然后我扭头看林夏,发现她盯着我手里的海棠花瓣,眼神都直了。
“对不起。”我俩一块儿张嘴,又一块儿闭上嘴不说话了。
雨声里,我能听见自个儿心跳,“砰砰”响,孤单得要命。海棠花在雨里晃悠,花瓣一片一片往下掉,就跟无声地告别。这晚上下着小雨的时候,我明白了,有些爱情就跟这海棠花瓣似的,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不长久,热闹一阵儿,最后还得化成土。
来源:有文化的小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