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穿成北宋贫民之家的小娘子,杨蔓娘所处的是大宋的都城汴京,清明上河图,尽显北宋繁华。
《在北宋写小说养家》
作者:李七郎
简介:
穿成北宋贫民之家的小娘子,杨蔓娘所处的是大宋的都城汴京,清明上河图,尽显北宋繁华。
可原主只是个小娘子,和弟弟妹妹一起租住在南熏门破旧的闹鬼屋子里。
家徒四壁。
冬天的风如同刀割一般,炭火价又贵,姐弟三人只能挤在一张破旧的架子床上。
顿顿不是冻白菜水饭,就是烤芋头,还都吃不饱。
杨蔓娘看着自己细瘦的麻杆似的胳膊,忍不住下定决定要重操旧业,写小说养家。
为了吃饱饭,第一本书一定要一鸣惊人,那就写霸总文吧!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头一回看到霸总语录,让自诩见多识广的汴京人目瞪口呆。
精彩节选:
杨蔓很清楚。
她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的。
在上一瞬,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她正坐在飞机右边的靠窗位置。
惬意的享受着独自的旅行时光。
作为一个全职的小说作者,杨蔓能够更合理的规划自己的出行时间,她一般不会选择在寒暑假和周末人多的时候出门旅行。
毕竟,那个时候,全国大多数人都在放假,去了哪里都是人挤人,住宿和飞机票都很贵,这些溢价的费用,对于她来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所以,她一般都把出行规划在三到五月,或者十一月十二月,省钱还人少。
端起空姐刚刚发放的橙汁,轻轻的抿了一口。
透过像马桶圈一样的飞机窗户。
惬意的俯瞰着窗外的白云。
倏忽间。
伴随着一声一响。
机身一个巨大的晃动。
杨蔓的身子毫无预兆的往前倾。
好在她是个喜欢遵守规则的人,一上飞机就系好了安全带。
并没有和邻座带着黑色棒球帽的青年一般被撞到鼻子。
不过。
剩下的小半杯橙汁,还是洒在了牛仔裤上。
“哎呀,怎么回事!”
“妈呀!吓我一跳!”
“......”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抱怨声。
机舱里陷入短暂的混乱。
“乘务员!”
靠左侧窗户。
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年男乘客的略显沙哑的声音。
从左后排的方向传来。
慌乱而惊恐:
“乘务员,乘务员!怎么回事,飞机右边的引擎怎么着火了!”
飞机上的晃动倾斜的越发厉害。
行李架上的行李,不断地砸落下来。
“啊!”
“救命啊!”
乘客们手忙脚乱,有的紧紧握住扶手,死死的攥着安全带。
有的则直接解开安全带,慌张尖叫往亲人身边跑。
整个飞机陷入了混乱。
即使有空乘的广播,也根本吵闹的无法听清楚。
倏忽间。
“砰”的一声巨响。
机翼断裂。
飞机突如侧翻。
顷刻之间从云层坠落。
机舱门瞬间被吹开。
杨蔓只来得及将刚刚打开的氧气面罩戴在头上,就被强大的对流风吹出了舱门。
不断的往下面一望无际的高原上旋转坠落。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没有放弃希望。
试图自救。
努力的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寻找一棵可以缓冲的树木。
很显然。
她失败了。
陷入了一片黑暗。
......
这一刻。
狭小的房间里,昏暗而阴冷。
侧耳细听,甚至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屋子里冷的彻骨。
杨蔓努力的裹紧身上的被子,这手感明显并非现代的棉被,而是布质的被子,里面填充的东西鼓鼓囊囊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并不保暖,也不知道盖了多少年,感觉又硬又冷。
不过此刻的她,倒也顾不得讲究这些。
借着窗缝儿的一丝光亮,打量起自己此刻所处的情况。
这是一张老旧的架子床,身下硬的硌人。
显然没有铺太厚的褥子。
床的四周挂着一圈儿幔子。
眼下太黑。
也瞧不清是个什么颜色和质地。
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料子。
此刻的她。
睡在架子床的最外面,里面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显然,这屋子里她并不是一个人住。
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儿淡淡的馊味儿,还混合着木炭和草木灰的味道。
这淡淡的馊味儿,显然是被褥的味道,以及屋子里连同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头发上的味道。
至于能闻出草木灰和木炭的味道,则是因为上辈子小时候和奶奶在农村生活,经常在灶台上烧柴火的经验。
很明显,现在的她。
就像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死后穿越到了某个陌生人的身体里了。
杨蔓迟疑了一下。
抬手摸了摸那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长及腰间的头发。
闭上眼睛。
任由那极为陌生的记忆一股脑儿的涌入脑海。
杨蔓娘。
这是她如今的名字。
出生于开封,也就是如今的东京汴梁。
她的爹娘都是大宋底层的百姓,一家子靠着她爹给林家药材行当账房的的工作糊口。
她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弟弟杨世林,和一个九岁的妹妹杨盼娘。
而原身今年刚满十四岁。
一年前的夏天,原身的父亲跟着药材行掌柜去山上收药,结果遇上大雨爆发山洪,被水冲走,之后原身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倒,之后便一病不起。
姐弟三人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原身的娘还是一命呜呼,在今年秋天去了。
只剩下姐弟三人相依为命。
汴梁城是大宋都城,寸土寸金。
原身的爹娘自然是买不起房子的,一直都住在御街附近,从店宅务那里赁来的公租房里。
一个月租金四百五十文。
这个价格,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已经是极为便宜了。
只是,如今家里因为之前给原身母亲看病,一贫如洗,家庭财政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市中心的公租房自然也住不起了。
所以。
姐弟三人才觉得退了原来的公租房,租了偏远一些的南熏门,在这边儿靠近城墙的小鱼仔儿巷子,私人两间半逼仄的小屋。
小鱼仔儿巷子得名很简单,就是这一片儿临近汴河,早些年的时候,到了春天涨水的时候,便会有很多小鱼仔儿拍到岸上,许多人就靠卖这这种小鱼仔儿鱼为生,便索性取名小鱼仔巷子。
这里的私人的房子,虽说破旧,而且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去城中心远,也要比公租房贵的。
但可惜杨蔓娘家租的这屋子,是远近闻名的凶宅,有个二流子前些年冬天被发现吊死在房梁上,死状甚是恐怖,官府也一直没查出来原因。
之后,便一直有人传屋子里闹鬼。
所以,房子的租金也以降再降,只要一个月一百五十文。
是公租房的三分之一。
依旧是一直无人问津。
毕竟,稍微情况好一点的人家,还是忌讳这个,宁愿出个四百多文,在店宅务那里租住朝廷提供的公租房,房屋出现房顶漏雨或者墙皮脱落,店宅务那边也会有专人负责修缮,非常的方便有保障。而且官家体恤,逢年过节还会减免几日的租金。
不过。
对于赤贫状态的姐弟三人来说,穷比鬼还可怕。
只要便宜就好。
一间卧室,外间连通一间厨房,还半间极小的杂物房。
顿顿都只能吃最便宜的水饭和萝卜白菜,没有一点儿荤腥。
也是一家子苦命人哪!
走马灯似的,看完了脑子里的记忆。
黑夜里。
杨蔓蹙了蹙眉,忍不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轻轻的翻了个身。
伴随着老旧架子床的咯吱声儿。
眯着眼努力的适应眼前的黑暗,打量全屋。
这显然是卧室。
空间并不大。
瞧着约莫也就二十个平方,或者,有可能更小。
屋里的东西少的可怜。
除了一张靠墙的架子床以外。
西侧的窗户下面,还摆放着一个闷户橱。
这是大宋普通百姓用最常用的柜子,这种柜子形体与普通的桌案相仿,有点像现代的床头柜放大加高版。面儿下面安有抽屉,有两个抽屉的称为连二橱,三个抽屉的称为连三橱,以此类推。
不过,不论是二屉、三屉还是四屉的,在民间都统一叫做闷户橱。
一般桌案同高,可以当作作桌案使用,下置的抽屉叫做闷仓,可供储藏东西。
记忆里,这样的东西,如今在底层人家算是必备的家具了,几乎家家户户嫁娶时候都需要打一个的。
自家家里的这一个,还是她爹成亲的时候专门托人打的。
靠近门口的位置,围着放着火盆儿,是黄泥做的,里面早已经冷灰死灶,没有一丝热乎气儿了。
杨蔓娘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穷人冬天里天天烧炭取暖,是根本不实际的。
也许现代人可能会说,山里到处是树木,随便砍点回来烧不行吗?
还真不行。
在杨蔓娘的记忆里,汴梁城附近的树木几乎都划分给皇亲国戚,或者有钱有势的老爷们的,贫寒人家想要随意砍柴,几乎是不可能的。
按着大宋律法。
民伐桑枣为薪者,罪之。剥桑三工以上,为首者死,从者流三千里。
敢随便砍伐树木当柴火烧的平民,都要是治罪的!如果砍伐的树木超过一百二十尺,主犯就要被判处死刑,从犯也要被流放边疆。
除了属于皇帝的山林,还有很多属于达官显贵、寺庙道观的,这些山头儿,普通老百姓都不能去随便砍柴!
要想大量的砍柴烧炭,那就得跑去荒无人烟、豺狼虎豹横行的荒山野岭里去。
所以,木炭在冬天价格也是非常贵的。
也是汴京家家户户都必不可缺的。
这个季节汴梁城,百姓取暖靠的便是木炭,每日里一大清早,都有不少卖炭翁从城外赶着牛车来城里卖炭,十斤木炭六十文钱,按着杨蔓娘加的情况,要省着用十天,几乎一天也就一斤木炭,所以也只能做饭的时候用。
运气好的话,做了夕食,留下第二日引火的碳放进灰里。
还有剩余的火,便直接倒进火盆儿里,端进卧室,也能暖和一些。
好在穷苦人家温饱都难,自然讲究不起来男女大妨,加上兄妹三个都年纪不大,夜里便挤在一起,也能增加点热乎气儿,省下一些木炭方面的开销。
只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的她成了杨蔓娘。
也不知这样寒冷拮据的日子,自己能不能适应的了?
翻来覆去的想着想着,脑子里渐渐被困意袭来。
不知不觉。
陷入了睡梦之中。
......
“天色晴明......”
五更时刻。
汴京从更夫的铁板声、铜锣声中苏醒过来了。
更夫老罗头的天气预报声儿,依旧和之前一般的响亮。
清晨。
“咚.咚.咚.....”
随着谯楼悠扬的晨钟声。
这当儿,官员们要去上朝,做买卖的小老板要准备开门迎客,早餐铺子冒起了烟火,住在城外的农民们,也都拉着自家的猪狗牛羊鸡鸭鹅进城卖。
南熏门的街面儿上也开始有了动静。
伴随着吱呀呀的车轮压积雪的声儿,和有节奏的铃铛声儿。
牛车穿梭在各个坊里。
带着浓郁的味道。
不用问,定然是收夜香的来了。
“收夜香喽!”
叫喊声在街道上穿的格外远。
老二杨士林的动作最快,穿上外面陈旧的灰褐色麻布罩衫,套上明显大许多的羊皮裘。
里面的衣裳还是他两年前的,此时显然已经不合身了,露出了手腕子,显得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的干瘦。
外面的这件羊皮裘衣,则是杨老爹留下来的。
也是如今家里唯二暖和的过冬的衣裳,一般都是和妹妹杨盼娘换着穿,谁出门谁就穿上。
杨士林从床尾下去,穿上鞋,熟门熟路的用撑杆儿架起窗户。
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就来了!”
便拎着外间的夜香桶出门了。
听到动静。
杨蔓娘虽然不想起床。
可,既然来了,人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日子总要过下去。
起身快速穿上枕头下的旧葛布褙子。
这年头棉布还没有普及,只有富贵人家才有条件以绵缎做被面,用蚕丝结成的丝絮填充。
这些东西贫寒人家是没有的。
比如她昨晚盖的布衾,就并非现代的棉被,而是布质的被子,布衾的布也不是现在柔软的棉布,而是用的葛布,里面填充的是就是用过的麻杆团儿和芦花。
将明显很是枯黄毛躁的头发按着记忆里的样子梳了发髻,用木簪子固定在脑后。
又从床头的晾衣绳上抽出一条麻布头巾,熟门熟路的包好头顶。
拿起刷牙子,涂上皂角浓汁,刷了牙。
起身去外间的灶台上,开始每天早晨的第二件事。
扒灰。
扒拉开堵着灶门的方石头。
拿头儿有些烧焦的木头灰铲子。
小心翼翼的将昨晚的草木灰,一铲子一铲子的堆积在灶台外的角落。
这些草木灰可是家里极为重要的东西,不光平常洗衣裳洗碗都靠它,更重要的是,这个年代女人来了葵水,也要用草木灰填充月事带的。
第一次干这个活儿虽然有些生疏,偶尔被灶头的灰呛着。
但好在家里的木炭有限,灰也没多少。
不过一会子功夫。
便扒干净了灶台里的灰,只剩下最中心的一小块带着亮光的木炭。
这便是家里每天留的引火炭了。
小心的将那块只有核桃大小的微红碳块儿,夹进灶膛里。
仔细的在周围兑上买来的木炭。
这时候。
老三杨盼娘也已经收拾好出来了。
“大姐,我来烧火吧!”
“好。”
杨盼娘比杨蔓娘小四岁,如今九岁,长长的头发梳了丫髻,鼻子小巧,五官也秀气,不过大约是吃的不好的缘故,面有菜色,而且脸上没什么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眶儿里,显得格外的大,有点像漫画里的小骷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家里的活计都是做顺手的。
杨盼娘蹲在灶台前,打了个哈欠。
将锅里支在灶上,添了三瓢半化的雪水。
熟练的拿起水缸盖子上的大蒲扇给灶膛里扇风。
一边扇,一边不时的侧过头。
鼓着腮帮子吹。
杨蔓娘没空儿心疼妹妹,毕竟要说惨,这个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不惨的。
连家里做窝的老鼠都瘦的一针能穿通。
还有原身自己,胳膊也瘦的跟麻杆儿似的,大约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之前每次浆洗衣裳,端起大木盆,手腕儿都会骨折似的疼。
早晨时间紧,杨蔓娘撩起杂物房的帘子。
拿了半颗昨昨日剩下的白菜。
又掀开墙角那严重磨损的瓮,挖了小半碗面出来。
做白菜面片儿汤。
在这个没有大棚技术的年底,冬天人们几乎都是吃白菜,萝卜和土豆过活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秋天囤一些。
切好白菜,揉好面团儿,老三杨盼娘已经把锅里的雪水烧开了。
杨蔓娘很好的适应了新身份,拿刀将略微有些硬的面切成片儿,均匀的撒进沸腾的锅里。
之后,加了一勺子旧菜卤。
又加了几根细细的姜丝儿,和莳萝一起煮。
“大姐,家里的盐没了,米面也快见底了。”
杨盼娘年纪虽小,却也是做惯了的。
手脚极为麻利。
切着刚刚洗好的冻白菜。
神色有些担心。
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尝过挨饿的滋味儿,所以,总怕家里的粮食不够吃。
这事儿杨蔓娘自然是知道的。
她们的银钱有限,米面和炭火一次都没法子买太多。
家里剩下的炭火和米面,省着点儿用,最多只能用三日。
不过好在,前几日姐妹俩接的浆洗的活计,昨儿个已经交给刘婆子了,按着以往的来算,最迟今日下午,应该就能拿到工钱了。
“大姐,不然我去卖梅花吧,前几日我听梁翁家的小三郎说,如今有好些卖花郎在城外折了梅花去桑家瓦子那边卖,听说客人买了梅花随手就赏十几个钱哩,好些卖花郎都得了呢!”
老二杨士林一进屋,先抖了抖身上的雪。
将羊皮袄挂进里屋。
用脸盆里的雪水洗手。
便凑到灶台边取暖边道。
“这是为何?”
杨蔓娘一一边往锅里下白菜。
扭头有些诧异的道。
在原主的记忆里,汴京城大大小小的瓦子有五十多座。
每个瓦子里又有几十个勾栏,所谓的勾栏,可不是现代的那种理解。
而是类似于一个吃喝玩乐表演为一体的场馆。
瓦子不仅提供了丰富的吃吃喝喝美食,还有各种娱乐内容,如小唱、蹴鞠、傀儡、般杂剧、嘌唱、小说、讲史、散乐百戏、诸宫调、说诨话、商谜、叫果子,还有影戏、相扑、歌舞、弄虫斗鸟的。
汴京城最大的瓦子便是桑家瓦子。
里面有五十多座勾栏。其中莲花棚、牡丹棚、夜叉棚、象棚这四大勾栏最为著名,每一座都可容纳数千人。
可以说是汴京城最大的娱乐中心。
但是,一般的客人都喜欢去打赏喜欢的伶人或者蹴鞠高手,或者说书先生和相扑手之类有一技之长的。
给卖花的打赏不是没有,却绝对不多的。
“嘿嘿,听说是李解元在象棚说新书了,听说是才子佳人梅花定情的故事,所以不少官家夫人和小姐们都去捧场,爱屋及乌,自然打赏卖花郎了。”
老二杨士林到底是个男孩子,自从杨老爹没了之后,外头跑腿儿的活计大都是他在做。
因着杨老爹生前是个账房,所以,老大和老二倒是都跟着识字了的。
老三杨士林原本就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勤快孩子,加上能识字,常给街面儿上的人家帮忙读信,所以,在这一片也颇有一些人缘儿。
所以。
无论老少倒是都能搭上话儿,人家有了什么消息,自然也愿意告诉他。
不过,读信的事儿也不是常有的。
他平日里除了偶尔给人读信,赚几文钱补贴家用外。
夏天也走街串巷的做卖花郎。
冬天则给小报做报童。
用自己的法子支撑着这个家。
因着冬天总在外面活动,两只耳朵不免生了冻疮,杨士林蹲在灶台边,将手烤热,搓着发痒的耳朵。
神色跃跃欲试的道:
“夫人小姐们喜欢听李解元的书,如今瓦子那边儿一只品相好的梅花有三文钱呢,比往年要多一文钱呢。就算没有赏钱也划算,我带上咱家的拿柳条大筐,一次至少能折回来五十多支呢,那可是一百五十文,能买十斗米了,省着点儿的话,够咱们吃一个多月呢。大姐,就让我去吧!”
“不成,这样冷的天气,你一个小孩子家的,城外的雪那么厚,就靠着两条腿,出去太危险了。”
杨蔓娘自然不能同意,这个年代可没有扫雪机,更没有人往路上撒盐。
城里的雪还好,车来车往的,都踩实的,但是城外,那真的是可以深的没过膝盖了。
别说是老二杨士林这样的半大孩子,就是成年人出行都要极为小心,一旦遇上大雪封路,若是没有人收留,冻死的比比皆是。
“就是,二哥,还是别去了吧,后日不是还要去分送小报么?若是折梅花回来晚了,人家另外寻了人送可怎么好?”
老三杨盼娘也附和着劝道。
这个年纪的小郎,能找的差事有限。
杨士林也是央了人好久,才得到这个这小经纪的差事,也就是专门送报的,七日一次,一个月也能六十文的进项,虽然不多,却也细水长流。
还有杨蔓娘也有差事,每个月有二百五十文。
再加上她休息时候,姐妹二人不定时的给人浆洗衣裳,每个月下来,也有个四五十文,加起来也能有三百六十文左右。
房租十大头,一个月一百五十文。
下等的糠米一斗十五文,木炭一斤九文钱。
这三百六十文,紧紧巴巴的几乎都用在吃喝和取暖上和房租上,每个月下来,几乎也就存个五六文钱。
眼见大姐和小妹都不同意,杨士林也没有再坚持,虽然他虽然想多赚钱,但是心里也害怕出城的,毕竟这样冷的天,在城里送一日报,还能中途去各种铺子里暖一暖,一天下来,鞋底都是厚厚的冰壳子,脱了鞋捂再被子里,大半个时辰脚趾头都是木的,若是去了城外,怕是更难挨。
只能在心里暗暗的盼着春天早些来。
“等两个月就立春了,到时候就能省下不少木炭钱的开销了。”
兄妹三个,围着灶台吃了一顿面片儿汤,虽然只有面和白菜,没有任何的荤腥,但因着那几根姜丝和莳萝的缘故,胃里倒也暖和了不少。
老三杨盼娘洗锅,扫地收拾卧室的火盆儿。
老二杨士林重新披上羊皮裘,提上家里的柳条大筐出门,他也闲不了,虽然今日不用出门做活儿,却也要将家里的水缸提满雪。
冬天一家人的饮用和洗东西全靠这化了的雪水。
杨蔓娘也没时间耽搁,开始快速的换衣裳净面。
又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将头发从顶部分成两大股,梳成对称的双平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便收拾好出了门。
正如更夫所报的,今日汴京城天气晴空万里,不过天上还是飘着淡淡的明霜。
汴京清晨的街道。
早已十驴马穿行,马车颠簸,繁忙又拥挤。
四轮牛车承载着肉.体,两条人腿承载着灵魂。
没钱租牛车,打工人只能靠两条腿去上班。
越往前街走,眼前的建筑也变得色彩鲜明和规整起来,行人也逐渐增多。
杨蔓娘打量着四周开门的几家临街店铺,顿时有些挪不开眼。
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牙行,书店,米铺,肉店,布料店,胭脂水粉店,糕饼店,包子店,汤饼铺子,水饭食肆,门口挂着各色的幡子,门脸儿都装潢的极为精致整洁,各有特色。
店铺里买早食的客人,穿的都是颇为体面的彩色短袄,一看就是来自家境颇为殷实的人家。
路上挂着彩色铃铛,铺着篷布的的公交牛车缓缓而行,不时的有人招手坐车。
这一切的一切。
都和现代相差巨大,如同古画一般雅致。
这。
就是北宋啊。
不愧是历史上商品经济最发达,最繁华的北宋汴京城。
抬起头,任由天上落下的明霜飘缓缓在脸上。
这一刻。
杨蔓娘才有一种实实在在的穿越感。
有了一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激动。
肉铺门口,瞧见那摆在砧板上,切的一块块红白相间的大肉块儿,杨蔓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作为一个在现代无肉不欢,哪怕炒土豆丝儿都要放点肉片儿的人。
她是真的馋。
“小娘,要来点儿猪肉吗?新宰的年猪,一斤一百一十文。”
显然她在店门前停留的有些久。
屠户娘子热情的招揽道。
“不用了。”
一听价格。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杨蔓娘瞬间不馋了。
迅速的摆摆手离开。
一百一十文,购买七斗糠米了。
才穿越一个晚上,她就已经无师自通。
学会了把钱和粮食挂钩。
摸了摸口袋里的五文钱,瞧着身上不合身的旧羊皮裘。
老老实实的裹紧身上的羊皮裘。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上快步往前走去。
几乎是竞走的速度,也花了快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汴京城的中心区。
御街。
这里是汴京城的CBD。
商业繁荣,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越往城中心走人越多,牛车也越来越多,甚至各色骏马拉的车,行人的穿的也越体面保暖。
大宋商业繁荣,形成了多条各具特色的商业街。
但这里依旧是汴京最繁华的街之一,以其独特的商业氛围著称,有鹰店、真珠店、匹帛店、香药铺席,金银行,徐家瓠羹店,还有著名的潘楼酒店。
不远处便是潘楼南街,街南有最大的桑家瓦子,又各类大小勾栏五十余座。
古玩字画、日用百货,还有不计其数的特色美食、南北小吃店。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阵阵甜香。
甜品坊、果子铺、茶肆酒楼比比皆是,除了各色的蜜饯果品外,还供应着种类繁多的糕点甜食。
杨蔓娘一路行来,各种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糕点,可以说是琳琅满目。
狮子糖、霜蜂儿、糍糕、栗糕,破麻酥、桃穰酥、月饼、菊花饼汤团、粽子,雪花酥,重阳糕,古酥蜜食、澄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以及大大有名的酥油鲍螺。
这些在现代说的时候,觉得太过于甜腻的碳水化合物。
却让此刻囊中羞涩的杨蔓娘看的一路直咽口水。
而北面御街最醒目最富丽堂皇的一处。
便是杨蔓娘的工作的地点。
矾楼。
作为汴京七十二家大酒楼之首,这里位于御街北端。
原名樊楼,如今也叫丰乐楼。
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楼体三层相高,是住了皇宫的摘星楼以外,汴京最高的建筑。
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
整个建筑高低起伏, 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这里类似于现代的豪华会所,是达官贵人集吃、喝、游、乐、购为一体的销金窟,也是汴京城最大的娱乐中心。
美食,美酒,轻歌曼舞。
不知吸引了无数富商豪门,王孙公子、文人骚客来游玩欢宴。
每到夜晚更是灯烛齐明,光华灿烂。
“矾楼灯火”乃是汴京城的一大盛景。
几乎照亮了半个汴京城。
正如刘子?诗中所描绘的那样: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
望着面前华丽壮观的连绵建筑。
杨蔓娘不经有些感慨。
作为一个穿越者。
如果她一个开局就是一个豪门闺秀,或许她也会是这里的常客。
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体验一番夜深灯火上樊楼滋味。
但事实是,她生活在大宋的底层,机会很少,竞争很多,尤其对于底层市井女子来说,没有地位,没有做生意的本钱,能来钱的路还是比较狭窄的。
厨娘,绣娘,乳娘,婢女,拆洗人,女相扑手。
毫无疑问,乳娘她自然是做不了的,绣娘也不行,她最多会十字绣,连攒钱去织锦院学艺的机会都没有,厨娘也是技术工种,要做出这个年代的宴席大菜才可以,而且还有食在和香料的辨认,都极为复杂,按着她在现代只能煮火锅和泡面的厨艺,做厨娘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至于婢女,一般有雇佣的和买断的,但是,几乎所有大户人家要的婢女都是买断的。
而小门小户,要是雇个婢女,那就是万精油,什么都干,不把你最后一丝力气榨干不会让你休息的。
之前老三杨盼娘就打算去牙行卖身做婢女,被杨蔓娘给打了一顿。
这个年代婢女过的好不好,全看主子的心情,主子心情好了自然给赏钱,但心情不好了,一点小错就关在柴房,不给饭吃是常有的事儿,年纪大一些主人家就随意配给家里的小厮,生出来的孩子就直接是家生的奴才,还不用花钱去牙婆那里买。
所以,做婢女实在不算个好出路。
而做相扑手就更不必说了,就她家的生活条件,面有菜色的模样,根本连资格都没有。
除此之外,便是三姑六婆。
所谓三姑便是尼姑、道姑、卦姑。
杨蔓娘不可能丢下弟弟妹妹去庙里,自然做不了尼姑。
也做不了道姑。
至于卦姑,这种专门给人占卜算卦的女性,她也做不了。毕竟算卦可不是信口开河,至少要熟读道经,懂得五行八卦,还得会解签,而且一个成功的卦姑,几乎背后都有一个成熟的团队,有人负责包装,有人负责打听消息,还要对自己的卦象能自圆其说,否则,来算卦的人也不是傻子,岂能被随便忽悠住?遇上那暴脾气的,掀了你的摊子,挨顿打都是轻的。
至于六婆,其中牙婆和虔婆她自然干不了。
做师婆,她也不会装神弄鬼、画符念咒。
药婆,得会用药,稳婆要接生,还有媒婆,都不是一个未婚小娘子能当的。
杨蔓娘意识到这一点,便有一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打工人的感觉。
“嘿!想什么呢!”
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杨蔓娘吓了一跳。
转过身。
一个十四五岁年纪,圆圆脸的小娘子,和她一般梳着?双平髻,穿着同样衣裳。
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远远的就见你站在这儿,跟个呆雁似的。瞧什么呢,也不进去,都快要点卯了!”
她叫吕小娘。
是跟杨蔓娘一起在西楼做灯烛侍女。
两人年纪相仿,又一直在一处做事,关系颇为要好。
记忆里,算是一起吃午饭,一起上茅房的铁交情。
彼此说话很是随意。
“我要是呆雁,你就是呆头鹅!”
杨蔓娘随口应了一句。
很自然的挎着对方的胳膊,一起往角门处走去。
冬天天亮得晚,这个点儿天才刚蒙蒙亮,楼里昨晚留宿的客人大多还没有起来。
不过。
大门右边儿的角门已经开了。
送菜的送米送油的的车子有序的进进出出,几个穿着蓝色杂役服饰的男子,帮着引路。
许多和杨蔓娘一般外面穿着保暖的袄子,里面穿着酒楼统一派发的青色交领襦裙,梳着?双平髻?的小娘子们,和穿着同样衣裳,梳着三鬟髻的妇人们,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赶来点卯。
是的,点卯。
这就类似于现代的上班打卡。
矾楼管理严格。
除了值夜侍从,各个楼的歌舞妓乐女以外。
无论是杂役侍女,亦或者是四司六局和五大主楼的管事,非休息日每天都必须辰时到店里点卯,迟到一次罚十文钱。
这十文钱,对每个月能拿几贯钱的四司六局的管事来说,或许没什么。
但是对于杨蔓娘这样的,西楼的一个普通灯烛侍女来说,可不是小钱。
所以。
过去的大半年,她还一日都未曾迟到过。
矾楼的规模很大。
东南西北中五大主楼相距几百米。
一进角门。
走过影壁后的垂花门。
到东楼,再从东楼一楼的穿堂过去。
走一段路到中楼,不过,中楼是不允许人随便进入的。
两人沿着中楼的外墙,绕了半圈儿。
又往前走过几百米的长廊。
才到了最里面的三层主楼。
这里便是两人上班的西楼。
一楼右侧的最里面,便是西楼的女更衣室。
更衣室不大,最里面是四个树杈式的挂衣架子,门左手的小几上,摆了一面整理仪容的铜镜。中心位置是一个大炭盆儿,上面放着熏笼。
此刻。
熏笼旁边一圈儿,围着七八个女子,都是西楼这边的侍女或者帮闲妇人,乘着还没到点卯的时候,正聊着闲话儿。
彼此虽不算多要好,也都是每日见面的,瞧见两人刚到冻得小脸儿通红。
都纷纷笑着客气谦让道:
“冷了吧一路过来,你俩快来熏笼上暖暖手。”
“对啊,今儿早晨虽然不下雪,可也干冷干冷的,我一路走过来,脸都吹僵了。”
“快换了衣裳来暖暖吧!”
来源:勇往直前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