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烟台十八中是我父亲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小时候我就在父亲毕业照的背景上见到过那些用粗糙的石块一垒到顶的老房子。1986年那个秋天,当我以高一新生的身份走进这所学校的时候,那些历经沧桑的老房子还是那么坚实。
一
烟台十八中是我父亲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小时候我就在父亲毕业照的背景上见到过那些用粗糙的石块一垒到顶的老房子。1986年那个秋天,当我以高一新生的身份走进这所学校的时候,那些历经沧桑的老房子还是那么坚实。
学校毗邻烟台的水源地——门楼水库,学校门前马路的另一边就是门楼水库的东干渠。走进简陋的学校大门,以中间的甬路为中心,一排排石墙红瓦的房子依次由高到低排列在一个缓坡上,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和一些零星杂木点缀其中。
作为新生,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甬路西边第二排教师办公室东面外墙上的那块黑板,上面工工整整地抄录着上一届毕业生中被各高等院校录取同学的名字和他们被录取的高校,这就如同传说中的“皇榜”。
对于这所生源全部是来自周围四个乡镇学生的学校来讲,考进任何一所高校,都意味着他们从此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眼前这朴素的校园,就是我们起跳的“龙门”。
在那个升学率极低的年代,被家长寄予厚望却一直不争气的我,始终认为我不会创造奇迹,将来高中毕业能在城里找一份环卫工的工作,对我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二
然而,自甘平庸的我却很快就在学校有了一点小名气。那是高一开学后不久,学校组织秋季越野赛,我居然跑了个班级前三名。
我成了班级越野赛的选拔队员,在初中体育成绩并不突出的我,突然对跑步产生了兴趣。从那以后,当清晨同学们还在操场上排着队形、喊着口号跑操的时候,我们几个早已经在夜色中沿着学校门前的土路向西,然后向南跑一段再向西跑过一个缓坡,经过碑额高耸、苍松翠柏、肃穆庄重的门楼马山革命烈士陵园,跑到门楼水库的大坝上。一边呼吸着潮湿、略带寒意的空气,一边还可以喊几嗓子,直到大坝西头的泄洪闸,再调头跑回学校,每天如此,至少要坚持训练一个月。
每次训练归来,我在同学们的目光中,已然是与众不同的拉风少年。这种小小的虚荣心影响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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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越野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对自己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一起训练的同班同学甚至还担心我会拖了班级的后腿。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在中长跑这个领域,身高腿长者占绝对的优势,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的我是先天不足,要做到齐头并进我能做的只有加快频率。
比赛是在学校门前马路西边开始的,具体路线是向西跑到东马疃转向北沿着机耕路跑到西埠庄,再沿着西埠庄大街一路跑到西头的木材加工厂,再向东跑回学校,全程据说是八千米。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再加上这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比赛一开始我就冲在了第一梯队。
比赛和训练的差别就在于训练可以自由调节节奏,快慢自己随意,真正比赛的时候是高手对决,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争先恐后,所以一股劲冲出去以后,很快我就感觉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步履沉重。如果这个时候稍有松懈,很快就会被队伍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再无机会迎头赶上了。因为中长跑比赛拼的不是爆发力,而是你的耐力,只有平常训练到位,再加上个人的顽强意志,才能克服身体的不适,我能做的就是在保持速度不减的情况下,咬牙坚持。
在不断拉长距离的跑步进程中,我很快就发现我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几个人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你追我赶,而且身体的不适已经减弱,呼吸开始通畅,脚步也越来越轻盈。尽管我始终没居首位,但我一直紧跟他们的步伐。当我们最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欢迎的人群时,我以全校第五名的成绩结束了我的初赛。这个结果出乎同学们的意料,也是我的惊喜,当天晚上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我的数学老师兼我的老乡杜宝才老师夸我真能跑,还说一个人最怕干什么都不行,能有一项突出的本领就不简单,老师的这番话让我信心倍增。
三
如果说每年秋天的越野赛是在野外几十个人孤独地玩命的话,那每年在学校操场举行的春季运动会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实力展示。我报名的项目是3000米和5000米,十八中的操场大概一圈200米,也就是说跑完全程5000米,就要在同学的呐喊和目视中绕操场跑25圈。有了越野赛的底气,再加上比秋季更刻苦的训练,当比赛开始的时候,我在一群大个子中间始终冲在第一梯队。后来成为《烟台晚报》首席记者的尹浩洋老师,在运动场上注意到了我。他手把着话筒,像主持人一样全程直播我们的比赛,用极具煽动力的语言,让我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拼了老命往前冲,愣是把一场单调的转圈比赛,变成场上场下互动的盛宴。一场比赛下来,不仅高中部的同学都认识我了,就连初中部的小孩也知道我是很能跑的那个小个子。
高三的时候,我们又重新分了班,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在班级中排名第42,这成绩似乎是连高考前的资格考试都通不过了。但我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就是将来能通过体育特长找到一条升学“捷径”。当我满怀希望报名参加体育特长生训练的时候,老师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死了心,说我这身高,在中长跑领域不会有什么成就,练体操还可以,可惜晚了。再说体育生选拔中也没有中长跑这个项目,我没有参加训练的必要。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就这样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如果考不上大学,如果连环卫工都当不上,高中毕业回村务农,且不说村里人的冷嘲热讽,那漫山遍野的果园,那挑不完的药水,不敢想下去了。
我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在另一个赛场“回头是岸”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要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迎头赶上,需要的不仅仅是拼搏,更要始终保持玩命冲刺的状态。好在高三课程结束之后,很快就开始了第一轮复习,各科老师会把高一和高二的知识重新讲授和梳理,这给了我难得的免费补课的机会。
四
如果说因为跑步耽误了我的学习,那么公正地讲,跑步也培养了我持之以恒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每天我都是班级最早到教室的那几个,也是最晚离开教室回宿舍的那几个,就像在运动场上,我始终保持在第一梯队。特别是进入寒冷的冬季,清晨和夜深的时候寒气逼人,穿着单薄的我走在积雪映着月光的校园小路上,脑子里还在思考一道题的解题思路,还在背诵一个单词、一个句子。一个阶段坚持下来,很快我就在期末考试中取得在班级前进十名的佳绩,班主任李华中老师在期末考试总结表彰中,及时肯定了我的努力。转年回来,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又前进了十名。这期间我还参加了学校的秋季越野赛,取得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绩。
我在高三阶段的进步,也让梁老师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见面再也不夸我能跑了,而是肯定我有进步并鼓励我继续努力。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我。
有一个周末,在去食堂吃午饭的路上,我遇到了高一的班主任栾景尧老师和高二的班主任丁志喜老师。他俩是龙口老乡,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他们掏出两块钱让我出去买两瓶啤酒,买回来以后送到他们宿舍。他两个人拿出杯子,也倒了一杯给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俩都了解我在高三的进步,一起鼓励我。我心虚地问他们,我能考上烟台师范学院吗?他们说按照这样努力,没问题!两位班主任老师的鼓励,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就像当初在运动场上尹浩洋老师的助力,给了我无尽的动力和信心。
可惜,奇迹没有出现。当年高考我们班只录取了八名同学,我以八分之差名落孙山。我的成绩在班级十名左右,也就是说,我用一年的拼搏在班级中前进了三十名,这是我在另一个赛场上创造的佳绩,这个幅度的跨越,也相当拉风。
后来,我转学到福山一中复读。1990年,我以3分之差与本科无缘,以专科生的资格被录取到栾老师的母校——烟台师范学院。我想,如果十八中甬路西边那块黑板还在的话,上面也应该有我的名字。
来源 |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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