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科考放榜之日,京城各府都派人埋伏,只要见到状元、榜眼、探花……哪怕只是个仪表堂堂的新科进士,都难逃被抢为女婿的命运。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榜下捉婿,绑了当今太子。
我爹急中生智,要我立刻和他入洞房。
「怀上了,母凭子贵飞黄腾达;怀不上,绑架太子满门抄斩。」
第一次受到全家如此重视,我信誓旦旦跟父亲保证:
「必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科考放榜之日,京城各府都派人埋伏,只要见到状元、榜眼、探花……哪怕只是个仪表堂堂的新科进士,都难逃被抢为女婿的命运。
前年我相中了探花,却被赵尚书家抢先,今年我绝不能再犹豫不决。
瞥见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衣着华贵,身后跟着两名侍从,家世必定显赫。
我立刻向小六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行动。
小六子带着三名家丁,迅速上前,一棍敲晕,塞入麻袋,扛回府中,动作一气呵成。
我爹听闻今年有收获,满面红光,领着全家围拢过来。
「今年不错啊,不错就好,听小六子说家境还很殷实……」
我爹极少这般夸我。
我正咧着嘴冲他乐呢,麻袋一打开,我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真不愧是我女儿有眼光,你绑回来的竟是当今太子……我的老天爷啊。」
我竟将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绑了回来,小六子还打了他一棍……我们家这是要谋逆啊。
我爹连嚼了两根百年人参才缓过神,最终定下一个惊人之策。
太子仁德,若我们木已成舟,此事或能转危为安。
榜下捉婿的规矩皇上并非不知,他一直未曾干预便是默许,算是给京城权贵的一项恩典。今日太子即便被捉,也不能坏了这不成文的规矩。
我爹立刻下令:
「好女儿,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婚事先缓一缓。把他抬到你房里,咱们即刻入洞房。」
此事我虽心急,但也不至于如此急迫,我不解我爹为何比我还急。
父亲连忙向我说明,此刻太子在街上失踪,还偏偏丢在皇榜之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哪家没眼力的小姐绑了(我猜父亲在指桑骂槐)。此刻皇上必定派人挨家搜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若能在官兵到来前将生米做成熟饭,太子想抵赖也抵赖不掉。若能再怀上龙嗣,我们家便成了皇亲国戚。
「兰儿,你除容貌尚可,琴棋书画、烹茶女红无一精通,这是你唯一能攀附皇家的机会,你务必抓住啊!」
父亲一番话言之凿凿,令我动容。事不宜迟,即刻动手。
太子殿下又被抬进我的闺房,四肢被拉直捆在床上。
小六子还要上前替我解开太子的衣带,被我厉声喝止。
「出去,都出去,我自己来。」
也怪我笨手笨脚,解到一半竟把太子弄醒了。他睁眼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绑,衣衫不整,还以为是遇上了索命的女妖,扯着嗓子惊叫:
「啊~孤还年轻,尚未有子嗣,孤不想死啊!」
我说你瞎喊什么,又不是要你性命,这不正准备为你留下子嗣嘛。
太子一听,哭得愈发大声:
「孤乃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竟敢强暴太子……」
是否万人之上我不清楚,但此刻他确确实实在我一人之下。
正当我手忙脚乱之际,门外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虽捏着鼻子装作女声,但我仍能分辨出是他的声音。
「好了没?快些啊!你要是不行,我让你娘进去指点你……」
我这人就是争强好胜,怎能承认自己不行?立刻表示无需指点,要领我已牢记,只是太子他实在不配合。
我一急之下,抄起墙上挂着的马鞭,对着床上挣扎的太子就是一顿鞭打。
当然,我虽鲁莽却不愚蠢,对方是太子,我不敢真下死手,还是留了情面的。
「啊~呦~疼~」
抽到后来,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疼还是享受,只顾闭着眼睛乱喊。
这时门外又传来我娘的声音(我猜此刻全家老小都在我门外偷听):
「兰儿,悠着点自己的身子,见好就收吧。」
我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见好就收。我朝门外高喊:
「我要正式开始了,把门看紧了,谁来都不准进来。」
……
不多时,府门便被擂响,李大将军带着兵士要搜查府邸,前院后院无一放过。
我爹拼命为我拖延时间,却终究挡不住大将军的步伐,眼看他一步步逼近我的房门。
「大将军,大将军,您找人怎的搜到小女的闺房来了?」
「今日全京城的房门都得敞开,谁的女儿都不例外,这是陛下的旨意,唐大人是要抗旨吗?」
万般无奈之下,我的房门还是被推开了。那旖旎的景象,连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都看傻了,他指着我父亲的鼻子,结巴了半天说不出话:
「唐大人你……好大的胆子……陛下的儿子你都敢绑,还……弄成这般……」
「哎哟,下官不知啊!小女竟绑了太子殿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大将军自然不信父亲所言,命人抬着「遍体鳞伤」的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去:
「唐大人还是待在家中别出门了,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吧。」
2
大将军本就出身行伍,哪里能领会父亲“富贵需向险中求”的深谋远虑。他刚踏出府门,父亲便催我速速整理衣装,到前厅回话。
「事情办得如何?成了吗?」
「幸不辱命。」
我话音刚落,前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全家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仿佛我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父亲更是喜不自胜,双手不住地搓着,嘴里反复念叨:
「好,好,好!该做的都做到位了,接下来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母亲则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
「兰儿啊,你一定能行。想当年,娘在虎头山落草为寇时,也是把你爹绑了去,头一回就怀上了你大哥……」
「哎,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主意并非父亲凭空想出来的,竟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法子”。
父亲没听大将军的建议在家焚香祈福,反倒吩咐厨子每日炖汤煨肉,给我补身子——从这一刻起,我便正式开始了“养胎”的日子。
「都给我上点心!兰儿肚子里揣的可是皇家血脉,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唐侍郎家小女唐心兰,在放榜之日“捉婿”,还把皇太子绑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人人都觉得唐家这下怕是要大祸临头,就算不被满门抄斩,充军发配也是免不了的。可唯独我们家,却觉得飞黄腾达近在眼前,家里张灯结彩,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你看唐家,真是疯了!六月天就把红灯笼挂满院子了。」
「依我看啊,他们是等不到过年了,想提前吃顿团圆饭。」
「也怪可怜的,就因为小女儿脑子不清楚,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毁了。」
……
不管是看好的(放眼京城,好像也就我们家自己)还是唱衰的,今天总算到了揭晓结果的日子。
宫里传来圣旨,宣唐心兰入宫面圣。
要去的是皇宫而非太子府,要见的是当今圣上而非太子。
这波操作,连一向有主意的父亲都猜不透其中深意。
我赶紧梳洗打扮,找出最华丽的衣裳穿上,钗环首饰也一件不落地戴好。
临出门时,父母还在不停地叮嘱:
「进了宫可得收敛些性子,见了人嘴要甜些,那些宫女太监,指不定就是哪个主子跟前的红人,可不能怠慢……」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都回吧。」
说完,我钻进轿子,跟着宫里来的护卫往皇宫去了。
一路上我有些昏昏欲睡,可轿子刚从西便门进宫,我立马来了精神——这朱红的宫墙、巍峨的宫殿,实在太气派了。
我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轿子忽然停了下来。我问旁边的公公是不是到地方了,却没人应答。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撩起轿帘想看看情况。可帘子刚掀开,一根棍子就迎面打了过来,我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等我慢慢睁开眼时,人已经躺在一张卧榻上了。再看床前,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看着格外眼熟——正是我前天“喜结连理”的夫君,当朝太子,皇帝的嫡长子。
「原来是你让人打我一闷棍啊?也行,前天你也挨了我一棍子,咱俩这就算扯平了。」
「谁跟你是夫妻……你这……你这乡野村妇!」
太子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一提起“夫妻”二字,他就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
「哎,你可不能不认账啊!前天那事儿之前,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是你对着那小皮鞭说要我的……」
「你……你……你闭嘴!那天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再提!尤其是一会儿父皇要见你,更不能说!」
「做都做了,有啥不能说的?」
见我满不在乎的样子,太子突然发了脾气,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我就算再糊涂,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赶紧拿出母亲教我的法子——先妥协,再服软,顺着他的话说。
「不让说就不说呗,你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太子这会儿像只气鼓鼓的河豚,我俩婚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陷入了僵局。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
我虽说在家里野惯了,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
赶紧从卧榻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说话的声音温柔极了,和她的模样一样讨人喜欢(在我看来,这就叫可爱)。
「太子这是怎么了?好大的脾气,哀家在老远就听见殿里有东西摔碎的声音,难道是哀家置办的这些茶杯茶盏,不合太子的心意?」
太子一听,连忙磕头谢罪:
「儿臣不敢,求母后恕罪。」
皇后娘娘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才缓缓开口:
「都起来吧。这位就是唐侍郎家的小女儿吧?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我遵照吩咐,慢慢抬起头。可之前挨了一闷棍,精心梳好的发髻早就散乱了,钗环也歪歪扭扭的,额头上还肿起一个通红的大包。
「哎呀,这是怎么了?皇家禁地,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被弄成这样了?」
一听皇后娘娘这么问,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偷偷瞥了太子一眼,小声说道:
「是他。前天我绑他的时候,敲了他一棍子,他记仇呢。今天我刚进宫,就被他让人打晕了。」
「本宫听说皇上降旨召见唐家小女,本想着先过来瞧瞧这孩子长什么样,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原来被太子先请过来了。只是太子这‘请客’的方式,未免也太失皇家体面了吧!」
「儿臣行事无状,请母后责罚。」
我实在看不懂,太子怎么这么怕皇后娘娘?皇后说一句,他就磕一个头。不过有人能为我撑腰,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确实该罚。身为太子,做出这等荒唐事,让百姓议论纷纷,简直是辱没皇家颜面!」
皇后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听着都觉得后脊梁发毛。那一刻,我反倒有些可怜太子了——他不会因为打了我一棍子,再被皇后抽几鞭子吧?
「皇后娘娘息怒,太子他就是跟臣女闹着玩呢,不是故意的。」
我还想接着替太子求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皇上驾到。」
在宫里,皇帝最大。这次就连皇后娘娘,也起身找了个位置跪下了。
「朕下旨宣进宫的人,怎么迟迟不见踪影?原来是被你们母子先‘请’到这儿来了。」
这皇帝看着憨憨的,倒和我父亲有几分像。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让大家平身。
「你就是唐爱卿家的小女儿啊?瞧瞧这姑娘,长得可真……壮实!」
「臣女唐心兰,见过陛下。」
我装出乖巧的样子,给皇帝请安,可散乱的发髻,还是暴露了我心里的慌张。
皇帝跟我闲聊了几句,问我今年多大了,上没上过私塾,琴棋书画擅长哪样,学没学过茶艺女红。
母亲之前交代过,进宫后要少说话,话说多了容易露怯,显得没文化。我牢牢记住母亲的话,除了回答“今年十七”之外,其他问题一概只摇头不说话。
这样一来,我看着就乖巧多了,只是皇帝一个人自问自答,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上没上过私塾啊?」
我摇头。
「没上过啊。那琴棋书画,擅长哪个啊?」
我摇头。
「都不擅长啊。那茶艺女红呢?」
我还是摇头。
「这也不行啊……」
皇帝尴尬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则把头埋得快贴到地板上了,一句话也不敢接。
皇帝挠了挠额头,干笑两声,又说道:
「这孩子倒合朕的脾气,话少!跟朕有缘。」
母亲教的法子果然没错,少说话真能博得皇帝的好感。看来我这太子妃的位置,十有八九是稳了。
就在我暗自得意的时候,皇帝突然话锋一转:
「这样吧,朕瞧着欢喜,就收你做义女如何?往后,你就是公主了。」
3
我刚想叩谢皇恩,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母亲的叮嘱:
「那可不成。若成了公主,我与太子便是兄妹,兄妹又成亲,岂不乱了伦常?」
皇帝被我这番话惊得一愣,沉吟片刻后道:
「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你与太子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不算数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火起,涨红了脸大声争辩:
「怎么不算数?您是天子,怎能随意毁诺?我腹中可是有你们皇室的骨血,您说的误会,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活生生的性命……」
这些话,是出门前母亲一字一句教给我的。她说当年她也是这么对祖父说的,句句管用。
我正说得激动,太子忽然压低声音,急道:
「别说了,住口!」
我立刻噤声,屋里一下子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皇帝坐不住了,干笑两声站起身,喃喃自语:
「早听说民间有榜下捉婿的风俗,原以为是戏言。儿女私情,本不该由我插手。如今轮到自家儿子被捉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话音刚落,太子立刻跪地磕头:
「儿臣罪该万死。」
皇后也跟着跪下:
「臣妾未能教导太子,罪该万死。」
我茫然无措,见他们全都跪了,也只好跟着跪下:
「臣女罪该万死。」
皇帝仰头长叹:
「朕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朕亦罪该万死!」
皇帝走后,我慢慢起身。心想见也见过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可宫门深重,我该找谁带我出去?眼看快到午时,也不知宫里管不管饭。
「心兰姑娘在想什么?」
皇后忽然开口。我哪敢说在琢磨午饭,支吾道:
「婚事……什么时候办呢?」
「太子大婚,乃宫中要事,需择吉日,不能仓促。你先在宫中住下,待一切齐备,再行婚仪。」
「那不行。我娘说了,嫁鸡随鸡,我得跟着他。」
皇后被我逗得轻笑: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心急?先陪本宫几日,本宫自会派人送你去太子府。」
我无奈,只得留下。
这几日吃穿不愁,每日还有太医请脉,只是不准随意出入,像只困在笼中的雀儿。
到了第五日,我实在熬不住,跑去皇后跟前又哭又闹,说宫里住不惯。
我嗓门大,一嚷嚷半个后宫都听见了。
皇后只好下令送我出宫。我本以为能回家,谁知马车直奔太子府。
「皇后口谕:人已送到太子手中,务必妥为安置,莫再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太子跪接旨意,送走宫人后,看我一眼,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太子,我晚上睡哪儿?被褥有没有?」
下人安排我住进客房。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是主母,怎能住偏房?
半夜,我抱着被子悄悄进了太子卧房。
刚铺好被褥,他猛地翻身坐起,跳下床来: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睡觉啊。我娘说了,现在要养胎,不能行房事,对孩子不好。」
太子脾气古怪,一说话就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胡说什么……谁要和你行房事……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栓用银钗一挑就开,我六岁就会了。」
都说我傻,我看他才傻,一道门栓能拦住谁?
「不是给你安排住处了?半夜闯我房间做什么?」
「睡觉啊,我不是说了吗?」
他不光傻,还记性差。
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最后抱起被子走了。
他走他的,我是主母,自然要睡正房。
在太子府这些日子,太子从不搭理我,见了面也躲着走。我不恼,母亲说过,主动的不值钱。
比起皇宫,太子府有趣多了。我和丫鬟们玩投壶,一出手就赢了全场,自此成了府里小有名气的人物。
后来我又教她们蹴鞠,拉起一支女子蹴鞠队。太子好几次路过都悄悄驻足观看。
练了半月,我拿出私房钱办了场蹴鞠赛。两队参赛:女队与男队,一场定胜负。太子破例坐在场边观战。
我亲自带队出征,赛前鼓舞士气:
「彩头可是从我嫁妆里拿的,赢了今晚加餐炖肉,酒我也包了!」
4
比赛的哨声划破长空。
女子体能虽不及男子,但身形灵巧,反应迅捷。
我制定的策略很明确:避开硬碰硬,以速度和默契撕开对方防线。
在一次精妙的短传配合后,女子队率先破门得分。
这第一分如同点燃了火种,点燃了全队的信心。
看到士气高涨,我心里已有八分胜算。
太子坐在场边,见男子队开局不利,脸色微沉,眉头紧锁。
比赛继续推进,双方攻防交替,女子队始终保持着两分的微弱优势。
太子终于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引起众人注意,随即向男队打出几组隐蔽手势。
显然是要亲自指挥战局了。
“注意跑位,佯攻左路,最后交到小胡子手上。”我低声布置,队友悄然会意。
果然,对方几番虚晃,球最终还是奔着小胡子而去。
我早有预判,一个侧身跃起,将球稳稳截下,随即发动反击再得一分。
得分后,我面向场边,用一串流畅的手势回敬太子。
这些手势源自江湖暗语,后演变为军中密令。我娘曾是西山绿林的魁首,我幼时便在她膝下学遍了这些秘传。
你用切口指挥,那我便是你的师祖辈。
太子见我以同样的方式回应,非但不怒,反而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真要说起来,他笑起来的确俊朗非凡。
“你下来,我上。”
他换上球衣,亲自下场。
太子一登场,我方队员顿时怯场。
“这……真是主子上场了,怎么防啊?”
我能感觉到队伍的节奏乱了,士气骤降。
“别慌,场上无尊卑。其他人各守其位,太子,我来盯。”
这时太子也朗声道:
“放开手脚踢,赢了重赏,不必顾忌身份。”
此言一出,男队士气大振。太子果然不凡,不仅懂战术,更懂人心。
我紧贴防守,但他几次变向突破,还是助男队扳平比分。
比赛进入尾声,女子队体力渐竭。若想赢回我的嫁妆,只能智取。
最后一球,我不再避让,紧贴太子缠斗。在一次身体接触后,我忽然蹙眉倒地,抱着脚踝轻呼:
“哎呀,疼……”
太子立刻停下动作,快步奔来:
“怎么了?伤到没有?”
我躺在他怀里,抬眼一笑:
“兵不厌诈。”
与此同时,女子队趁机攻入决胜一球,铜锣响起,胜利属于我们。
男队虽败,太子却笑意盈盈,仿佛是他赢了一般。
“小丫头,竟敢用计谋算计我?你可不像传闻中那般愚钝。”
“诗词歌赋我不精,但论蹴鞠骑射,京城闺秀无人能出我右。”
“那你那些手语,是谁教的?你父唐侍郎乃文儒之士,断不会这些。”
“我娘教的,我牙都没长全,就会打这些暗号了。”
这场蹴鞠之后,太子待我大为不同。
他常邀我一同蹴鞠投壶,闲时为我读话本,连用膳也渐渐同桌而食。
只是夜里,他依旧避居偏房。
母亲派人传话,催我尽快促成婚事。
在太子府住了月余,名分未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整日心神不宁,思量如何开口。
太子性情温和,我也倾心于他。可若再提婚事,惹他心烦,怕他又避而不见。
犹豫至晚,倒是太子先察觉我的情绪,在饭桌上轻声问道:
“心兰,这些日子与你相处,我才知流言误人。你聪慧坚韧,心性明朗,有些地方,我远不及你。
我对你是真心的。可身为储君,婚姻非个人私事,牵涉朝局,步步惊心……”
“那你说给我听啊,我又不是外人。”
我话音落下,他眸光微动,似有星光闪烁。
终于卸下心防,向我吐露隐衷。
原来他生母早逝,自幼在宫中孤立无援。
当今皇后乃四皇子生母,一心扶持亲子夺嫡,屡次设局欲动摇太子之位。
无母族支撑,太子如履薄冰。
唯有结盟重臣,方能稳固根基。
他已与刘太傅密议,拟娶其女为妃,以换刘家朝中支持。
可我的出现,令此事骤然搁浅。
经月余权衡,朝中终于达成共识。
“我只能立你为侧妃,太子妃之位,须留给刘家二小姐……”
他说这话时,声音微颤,眼中泛起水光。
太子妃,是多少世家女子梦寐以求的尊位,也是我家人所盼的荣光。
可与他共处日久,我的心早已偏移。
比起名分,我更在意这个人。
“我愿意。”
太子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若这位置能换你安稳于朝堂,我让得心甘情愿。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太子妃的称号,而是嫁给你。”
话音未落,太子忽然伏案痛哭。
他冲上前紧紧抱住我,声音哽咽:
“对不起……委屈你了……心兰,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我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岁月静好。
我问他何时动的心,他说是看我蹴鞠时意气风发,或更早,见我练鞭时倔强模样。
我脸颊微红,想起初夜那根小皮鞭,轻声道:
“你若敢负我,我就拿鞭子抽你一百下。”
“我绝不会负你,心兰。”
那夜,他终于回到正屋,与我同榻而眠,梦中仍喃喃重复着誓言。
老天待我不薄。
本想嫁个进士郎,谁知竟成了太子枕边人。
侧妃又如何?他心中有我,已是莫大幸运。
只是不知父母作何感想。
母亲淡泊,应不在意。
父亲一心攀附权贵,怕是要失望了。
5
这几日我寝食难安,稍微吃点东西便想呕吐,太子特意请了太医前来诊治。不曾想老太医诊脉之后,满脸笑容地向太子道贺:
「恭喜太子殿下,娘娘这是有身孕了。」
我早就说过太子情绪起伏大,听了这话,他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
「您说什么?心兰她真的怀上孩子啦?孤,孤,孤……孤要当爹了……」
太子一边嚷嚷一边摇晃着老太医,老人家都快被他晃得站不稳了。他松开太医,又冲过来摇晃我:
「孤,孤,孤,孤要当爹了……」
「你呱呱呱的都快成蛤蟆了,快松开我,晃得我眼花。」
太子狂喜得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赏,赏,快给太医赏银。全都赏,今天太子府上下人人有赏……」
说完太子又一次含泪将我搂在怀中:
「心兰,多谢你……孤要当爹了,孤要给孩子取个名字,取个响亮的名字。」
我也未曾料到,血脉的延续竟如此神奇,自己腹中真的孕育了皇家的后代。
我急忙派人将这个喜讯传回娘家,有了这个消息,父亲或许就不会太在意侧妃的事情了。
再看看我们的太子,正指挥着仆人们忙着改造府邸呢。
「你们几个,把这些花盆都挪开……哎哟,那块石头能放那儿吗?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
我坐在亭中,望着眼前这番忙碌的景象,只觉得岁月悠长,心中满是欢喜。
又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
「谢谢你,选择我做你的妈妈。」
可惜世事难料,这份喜悦并未能持续太久。
这天乌云压顶,狂风搅乱了满池的碧水。
太子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刘太傅得知我怀有身孕,唯恐我的孩子日后登基为帝,于是便在与太子联姻的条件上又添了一项:
「唐心兰腹中的胎儿必须打掉。」
我方才还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中,转眼间就被告知腹中的孩子不能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打击,比从高空跌落还要痛彻心扉。
雨点倾盆而下,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淹没,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我和太子两人。
「你也不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
「是刘太傅,是他……」
「我问的是你,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悲愤的声音穿透了暴雨的咆哮。
太子沉默了,他只是垂着头,不敢与我对视。我明白了,这就是他的答案,为了他的皇位,他选择牺牲我的孩子。
此刻我对太子彻底失望了。一个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人,一个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的人,一个需要仰仗他人势力才能安睡的人,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我,更不配拥有我的孩子。
「韩广文,从现在起,这个孩子与你无关。我也与你无关了。」
说完这句话,我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雨幕中。
「心兰,你要去哪里?心兰……」
我独自撑着一把伞,穿过迷蒙的京城街道,从太子府走回了娘家。
身心俱疲的我,一到家就病倒了。
父母兄长悉心照料,却无人过问我发生了何事。但从他们的神情中,我猜到事情的始末已经有人告知他们了。
我唐心兰向来被京城的权贵们看不起,如今又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柄。
幸好我的孩子安然无恙,有他在,我的心中才稍感慰藉。
身体渐渐康复,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只是性格温顺了许多,话也变得少了。
日子仿佛停滞了,我依旧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直到这天深夜,我听到院中有动静,便悄悄走出房门。
原来是母亲独自一人在月光下磨刀。
「我的祖宗,您这是要把哪路神仙请出来啊?」
是父亲的声音。
母亲一边熟练地磨着刀,一边回答:
「自从生下老大,这把刀就没再碰过了,都生锈了,拿出来磨磨利。」
「深更半夜的,磨刀做什么?」
「刘太傅欺人太甚,我心兰已经和太子恩断义绝,他还不肯放过她腹中的孩子。今晚,我就杀进刘府,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母亲说着,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大刀在磨刀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说的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刺杀朝廷重臣,我们全家都得被流放到宁古塔去……」
「你给我写封休书,我做的事与你无关。除了那老贼,我带着心兰回虎头山,凭我九山十八寨的兄弟,朝廷也拿我们没办法。」
母亲的话字字清晰,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并非一时冲动。
父亲也听出了母亲心中的杀机,上前一把按住她磨刀的手,低声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这是要谋反啊!」
母亲的眼神异常坚决,直视着父亲:
「谋反又如何?又不是没做过!出了这口气,我带孩子回山上去,不影响唐大人的前程。」
父亲被这声唐大人刺痛了,声音开始颤抖:
「许凤致,心兰也是我的骨肉,是我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看着她被皇家、被刘家如此欺辱,我难道不心疼吗?我恨不得现在就揍那忘恩负义的太子一顿,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还做什么太子?然后冲到刘太傅家里问问他有没有儿女,怎能如此狠毒……可这里是京城啊,解决问题不能靠蛮力。」
「唐大人,我不想听你的大道理。现在我的女儿受了委屈,你管不了就闪开,我来管。」
「我怎么管不了,我明天就上朝弹劾他们,让皇上给个说法。」
今夜父亲的豪言壮语,救了刘太傅一命。
第二天父亲上朝迟迟未归,我有些担心,便出门寻找。
结果在太子府门口看见了醉醺醺的父亲,正堵在门前大声叫骂:
「……你们父子俩,都是孬种,什么皇家规矩、君臣之道都是放屁。我也是放屁……我自己的外孙,我都保不住啊!你们说不让生就不让生……畜生,你们简直是畜生啊……」
骂着骂着,父亲便放声大哭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太子府大门紧闭,无人回应。
「你韩广文也是畜生,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不住,还当什么太子。乡下的农夫都知道守护家园,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懦夫,就算将来皇位传到你手上,你也是个懦夫。史书上会永远记载,韩广文为贪恋皇权,抛弃妻儿……」
父亲一向是端庄严肃的形象,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看着不禁心酸。
不忍他被人围观指点,我上前扶起他,想带他回家。
只是他喝得烂醉,连我都不认识了,一边跟着我走一边喃喃自语:
「你说这破官有什么好当的?当官都不能为我的女儿做主,还不如当土匪……我女儿命苦啊,这该死的世界,怎么就容不下我的一个外孙……」
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短短几日,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
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总是嘲笑我不懂规矩,可如今为了私欲草菅人命的正是他们。
6
父亲归家后昏睡了一整日,直至次日清晨方才醒来,未及梳洗,宫中圣旨已至门前。
本以为是前日醉酒失言触怒天颜,不料竟是赐婚之旨,对象正是太子李广文。
圣旨刚接,门外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家丁急奔入内:
「老爷,太子亲率仪仗前来下聘!」
双亲目光齐落于我身上。
「女儿,这聘礼可拒,圣旨亦可辞。你若不愿,娘即刻带你回山,从此江湖远遁,再不沾朝堂纷扰。」
「心兰,此生路,由你定。」
我深知,终究避无可避,该面对的,终须直面。
我缓步走出府门,不过数日未见,太子面容憔悴,眼底尽是疲惫。
「殿下,我已言明,自此以后,唐心兰与太子再无瓜葛。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我要娶你,非为储君之名,只为心中所爱。」
「唐家之女,未必稀罕东宫之位。」
「不是太子娶妃,是李广文求娶唐心兰。我自幼失母,步步如履薄冰,一言一行皆被窥伺,稍有差池便成政敌攻讦之柄。我活得像具傀儡,笑容是演的,言语是藏的,连悲喜都不敢真实流露。二十年来,唯有与你并肩时,我才敢喘一口气,才觉自己是活着的。你父亲昨日在宫门前斥我懦弱,句句如刀。是啊,若连所爱之人都护不住,何谈治国安邦?若连至亲都能舍弃,又如何称得上仁君?」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四周百姓竟自发静默,继而鼓掌动容。
「心兰,在你拒绝之前,请先看看我的聘礼。若你还肯信我一次,便收下它。」
他递来一只雕花木匣,我启开盒盖,瞬间泪涌如泉。
盒中静静躺着一条细巧的皮鞭,鞭柄刻着一朵小小的兰纹。
我忆起那夜春风沉醉,我依偎在他肩头,问他何时心动。
我曾笑言:「若你负我,我必用这鞭子抽你五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那时满心欢喜,以为此生皆春。
此刻我抓起皮鞭,一步步走下台阶,在众人惊愕注视中,一鞭一鞭抽向他的脊背:
「嫌我出身低微是你,捧我如珍宝是你,将我推入深渊的也是你……」
他咬牙承受,脊背绽出血痕,却始终未吭一声。
「太子妃之位我可让,但我的孩子绝不能失去父亲……」
我越打越痛,越骂越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鞭,终是力竭,鞭落于地。他后背已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李广文,五十鞭已尽,你还有何话讲?」
他浑身冷汗,身形摇晃,仍强撑着抬头:
「李兰,那是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女儿随你,取兰之清雅;儿子随你,取岚之灵动……」
话音未落,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入我怀中。
半月后,我与太子大婚,举城同庆。半年后,女儿李兰降生,啼声清亮。
自此,太子府中多了一位执鞭训夫的太子妃,也多了一个敢爬宫墙、敢揪太傅胡子的小郡主。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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