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散步时,听见太监说自己比卫青会打仗,太监一句话让他大喜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7 21:30 1

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除非他还活着。

建元六年,长安宣室殿内,汉武帝的怒火足以焚毁天下。一个阉割的太监,竟敢当着龙颜说出"卫青不会打仗"的大逆之言!

按理说,这种找死的废物早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尸体喂狗。当赵安说出那一番话时,这位少年天子震惊了。

他究竟是救世的魔鬼,还是堕落的天使?在那些传颂千古的辉煌战史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腥真相?

01

建元六年的秋天,长安城里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御花园里的枫叶红得像血,梧桐叶则铺了满地金黄,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岁月无声的叹息。

汉武DY刘彻,这位年轻的天子,此刻正背着手,在这片金黄之上缓缓踱步。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冗长的朝会,议题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匈奴。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延续“文景之治”的国策,继续和亲,休养生息;另一派则以他为首,主张主动出击,将这个盘踞在帝国北疆数百年的毒瘤彻底剜除。

刘彻心里有些烦闷。他才二十出头,精力旺盛得像一头刚出栏的猛虎,可朝堂上那些老臣们却总想把锁链套在他的脖子上。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堵住所有人的嘴,来证明他的决策是何等英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的天空。在那里,他的妻弟,车骑将军卫青,正率领着大汉最精锐的部队,寻找着与匈奴主力决战的机会。卫青,是他亲手从一个骑奴提拔起来的将星,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宏图霸业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他相信卫青,就像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样。

“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走走。”刘彻挥了挥手,屏退了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宫女太监。他不喜欢前呼后拥的排场,那会让他觉得像个被观赏的囚徒。他只留了一个最贴身的老太监,远远地跟着。

穿过一片菊花圃,前面是一座嶙峋的太湖石假山。刘彻正准备绕过去,去山后的暖亭里坐坐,一阵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却像钩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声音是从假山另一头传来的,听起来是两个小太监在唠嗑。

“赵哥,你就吹吧!还把你派去打匈奴?你连宫里的耗子都撵不上。”一个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

“你懂个屁!”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嗓音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听起来年纪稍长。“我这叫大材小用,懂吗?你看那卫大将军,去年出上谷,今年出代郡,打来打去,都是小打小闹,抓几千个俘虏,斩几千个首级,有什么用?匈奴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你打了东边,他明天就去抄西边,伤不到根本!”

刘彻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这太监,口气倒是不小。

只听那个叫“赵哥”的太监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仿佛都要溅到假山这边来了:

“……要我说,卫大将军那打法,太板正了!总想着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决战。跟匈奴人玩这个?他们跟你玩吗?人家是狼,不是猪!打不过就跑,等你走了再回来,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换作是我,不出三个月,匈奴的王庭都得给我掀了!”

“我的天爷,赵哥,小声点!这话要是让上头听见,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年轻太监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怕什么?天子脚下,还不兴人说句实话了?我跟你说,打仗靠的是脑子,是一股子狠劲儿!光靠稳扎稳打,打到猴年马月去?”

“轰”的一声,刘彻感觉自己脑子里的血瞬间就涌了上来。

怒!滔天的怒火!

卫青是谁?是他刘彻的国之干城!是他未来扫平漠北的希望!是他打破朝堂僵局,树立起来的一个活生生的榜样!

他允许任何人质疑他,但绝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轻佻、狂妄的语气,去诋毁他亲自选中的大将军!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一个卑贱的、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

这已经不是在议论卫青了,这是在打他刘彻的脸!是在质疑他这位天子的眼光!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刘彻的眼底深处弥漫开来。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龙袍下摆,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他迈开步子,缓缓地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正好,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猛兽。

假山脚下,两个太监正蹲在地上,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满脸惊惧。当他们看到那双绣着金龙的黑色靴子停在自己面前时,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扑通!扑通!”

两具身体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额头死死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瑟瑟发抖。

“奴才……奴才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年轻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刘彻的目光,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钉在那个年长的太监身上。他就是“赵哥”?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三十岁上下,皮肤有些粗糙,眼神里刚才的飞扬跋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死一般的灰败。

“抬起头来。”刘彻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两个太监的心上。

那个叫赵安的太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依言,慢慢地抬起了头。他不敢直视天子,目光只敢停留在刘彻的靴尖上。

刘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说你,比朕的大将军卫青,更会打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风停了,鸟也不叫了。年轻的小太监已经吓得快要晕厥过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无论回答“是”或者“不是”,都只有死路一条。天子的雷霆之怒下,一只蝼蚁,如何求生?

02

死亡的气息,像一张冰冷的网,将赵安牢牢罩住。

他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那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死物。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被拉下去,乱棍打死,然后像一条野狗一样被拖出宫去,扔在乱葬岗。他在这个宫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求饶?说自己是胡说八道,一时嘴快?没用的。天子之怒,从不因蝼蚁的求饶而平息。那只会让他死得更屈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安的脑子里,却诡异地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十多年前,在北地郡的某个无名山谷里。他还不叫赵安,他叫李敢,一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他们一整伍五十个弟兄,被数百名匈奴骑兵堵在了谷里。箭矢像雨点一样落下,身边的弟兄一个个惨叫着倒下,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他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杆长矛,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

不是为国尽忠,不是建功立业,更不是什么光宗耀祖。

他想的是,石头外面的那匹马什么时候会冲过来;他想的是,自己手里的长矛应该从哪个角度捅出去才能一击毙命;他想的是,脚下的泥土太滑,会不会影响自己发力;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死了,尸体千万不要脸朝下,那样太难看了。

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让赵安浑浊的恐惧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清明。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说错一个字,就万劫不复。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没有像刘彻预想的那样痛哭流涕地求饶,也没有吓得语无伦次。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他用一种沙哑但异常清晰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陛下,请恕奴才斗胆,您可知在战场上,一个兵卒在冲锋时,想的是什么?”

刘彻准备好的所有呵斥和怒火,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反问给堵了回去。他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

一个兵卒在想什么?

他想过,他以为他知道。无非就是“要么杀敌,要么被杀”,是军功,是荣耀,是皇帝的期许。可这个太监的问法,似乎另有所指。

“说。”刘彻吐出一个字,威严依旧,但杀气,却悄然收敛了一丝。

赵安仿佛没有看到皇帝探究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人拉入了他所描绘的世界。

“回陛下,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想着怎么让自己离身边那把砍过来的刀远一点,怎么让脚下的泥不那么滑,怎么在倒下的时候别压着自己的伤口。”

赵安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视着刘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经历过生死的沉寂和悲凉。

“卫大将军高瞻远瞩,他站在帅台上,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地图,是千军万马的阵型,是国家的疆域。这是‘国战’,是庙堂之上的运筹帷幄。”

“而奴才……奴才曾经看到的,只有三尺之内,谁生谁死。”他的话锋一转,语速加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午后。

“陛下可曾想过,在雁门关外的一个小山坳里,一百名汉军步卒,遭遇了三百名匈奴散兵,没有阵型可言,就是一团乱杀。怎么办?教科书上说,要结阵自保,等待援军。可那地方,处处是坡,处处是坎,怎么结阵?援军又在哪里?”

“奴才知道怎么办!”赵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疯狂,“把所有人的水囊都扔了,减轻负重!找个下风口,把所有人的粪便都堆在一起,用火点燃,那股熏人的臭气能让匈奴的马匹不敢靠近!把战死兄弟的尸体拖过来,堆在身前当掩体!把长矛折断,一半当投枪,一半绑在手臂上当刺刀!所有人分成三人一组,背靠背,只管自己面前的敌人!不求杀敌,只求活命!”

他描述的场面,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肮脏,如此的……有效。没有一丝一毫的英雄气概,只有最赤裸裸的生存法则。这些东西,是任何一本兵书上都不会记载的,是任何一个爱惜羽毛的将军都羞于提及的。

刘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仿佛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和焦臭味,看到了士兵们在泥泞和尸体中挣扎的脸。赵安所说的,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一个属于底层士兵的,血淋淋的战争世界。

赵安喘了口气,最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绝望与骄傲交织的复杂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卫将军的打法,是让一万个人去换一万个人的命,这是‘国战’,求的是胜利。

奴才知道的打法,是怎么让十个人,在一百个敌人里活下来,这是‘命战’,求的是生存。”

“奴才斗胆,敢说比卫将军会打仗,说的就是这种‘命战’。因为卫将军他……没像奴才这样,真的死过。”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彻的心上。

“真的死过……”

刘彻咀嚼着这四个字,滔天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和巨大好奇心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匍匐在地的太监,第一次感觉到,这具残缺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充满了伤痕与獠牙的灵魂。

这个太监,绝不是在吹牛。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一段被埋葬的,血淋淋的过去。

03

刘彻沉默了很久,久到那个年轻的小太监已经抖成了一团,以为下一秒就是雷霆震怒。

“你,跟朕来。”

最终,刘彻吐出了五个字。他没有说饶恕,也没有说惩罚,只是转身,朝着自己日常处理政务的宣室殿走去。

赵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膝盖上的尘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暂时从鬼门关前退回了一步,但接下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宣室殿内,庄严肃穆。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竹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陈年木材的味道。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极其精密的巨型沙盘,上面山川、河流、城郭、道路,一应俱全,正是大汉北方边境的全貌。这是刘彻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他常常在这里独自一人推演战局,直到深夜。

刘彻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细长的指挥杆,目光在沙盘上逡巡,像一头寻找猎物的鹰。

“三年前,护军将军韩安国,率三万兵马出渔阳,意图奇袭匈奴左贤王部。结果在青山口一带,遭遇匈奴主力伏击,前锋校尉李广所部两千人被十倍于己的敌军包围,几乎全军覆没。”

刘彻用指挥杆在沙盘上一个狭长的山谷位置点了点,“朕现在,就把李广这两千人,放在这里。你,就是李广。告诉朕,你怎么从这里活着出来?”

这是一个经典的败仗,也是汉军心中永远的痛。李广虽凭借个人勇武突围,但麾下将士十不存一,可谓惨败。在朝堂的复盘中,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赵安跪在沙盘边上,没有立刻回答。他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先去观察整个战场的大势,分析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他的举动让旁边的侍从都看呆了——他几乎是把整张脸都贴在了沙盘上,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在用鼻子闻沙盘的味道。

“陛下,奴才想知道,当时是几月份?”赵安开口了,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刘彻一愣:“初夏。”

“青山口的山,是土山还是石山?林木多不多?”

“多为土石混合,林木茂密。”

“山谷里的河,水深吗?能过马吗?”

“水深及腰,勉强能过人,马过不去。”

“那几天,下雨了吗?风是从哪个方向吹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刘-彻都有些发懵。这些细节,在宏观的战报中或许会提一两句,但绝不会有哪个将军在复盘时如此刨根问底。战争,难道不是看兵力、阵型和士气吗?

刘彻耐着性子,凭记忆一一作答。

赵安问完,直起身子,闭上眼睛想了很久,久到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沉寂已经变成了一种精于计算的冷酷。

“陛下,如果奴才是李广,第一件事,就是放弃正面突围。”

“哦?”刘彻来了兴趣。

“十倍的敌人,正面冲撞,和拿鸡蛋碰石头没区别。”赵安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动,“首先,杀马。将所有战马全部杀死,只留几十匹最精壮的。马肉是粮食,马皮可以做盾牌,马骨可以当武器。最重要的是,告诉所有士兵,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杀出去,要么死在这里。”

这一手就足够狠辣,让刘彻都感到一丝寒意。

“第二步,放火。”赵安的手指移到了山谷的上风口,“初夏,草木茂盛,风向稳定。派一百个胆子大的,半夜摸到上风口,顺风放火。火势一起,浓烟滚滚,匈奴的包围圈必然大乱。他们的马会惊,人会乱,指挥也会失灵。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火攻之后呢?烟雾也会遮蔽你自己的视线。”刘彻追问。

“这正是关键!”赵安的眼睛亮得吓人,“大火和浓烟,是最好的掩护。主力部队,趁乱沿着河道逆流而上。水路难走,但匈奴人绝对想不到。他们是骑兵,天生不喜欢下水,肯定会把防守重点放在几个谷口。”

“那几十匹留下的马呢?”

“派最悍不畏死的几十个人,骑上马,点燃用袍子和干草做成的火把,大张旗鼓地,朝着和主力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包围圈最薄弱但并非出口的地方猛冲。他们是诱饵,是弃子。他们的任务不是突围,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吸引所有匈奴人的注意,让匈奴人以为我们疯了,要从那边决死冲锋。”

“用几十个人的命,去换近两千人的生机?”刘彻喃喃自语。

“在‘命战’里,这笔买卖,划算。”赵安的回答冷酷而现实。

“最后一步,”赵安的手指,指向了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那是匈奴人临时的营地,“突围的主力,绕到敌军营地后方。那里防守一定最松懈。而且,奴才敢断定,匈奴人打了胜仗,营地里肯定堆满了抢来的酒肉财物。我们不杀人,只放火。烧掉他们的辎重,烧掉他们的战利品。打了胜仗却什么都没捞着,还会被自己的头领责罚,匈奴人内部,自己就会先乱起来。到那时,我们再化整为零,三五成群,钻进深山里。能活多少,算多少。”

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充满了欺诈、狠毒和对人性的精准算计。它完全不考虑“体面”,不考虑“军威”,唯一的目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生存可能,并给予敌人最恶毒的报复。

刘彻久久不语,他看着沙盘,脑子里反复推演着赵安的每一步。他发现,这个计划虽然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无耻”,但如果真的执行,成功的可能性,竟然比李广将军的正面死战要高得多。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太监。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这样阴狠刁钻的战术?

04

宣室殿内,寂静无声,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刘彻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是一个天生的战略家,他能理解卫青、李广那种大开大合、气吞山河的战法,那是属于“将”的艺术。可眼前这个太监所展示的,是另一种东西,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从泥土和鲜血里生长出来的,属于“兵”的挣扎。

这两种东西,并不矛盾,甚至……可以互补。

一个完整的战争,不就应该是由“将”的宏图和“兵”的挣扎共同组成的吗?他过去只看到了前者,却忽略了后者。

刘彻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他看着赵安,就像一个顶级的工匠,发现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奇材。他心中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作为帝王,他习惯于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深不可测的表情之下。

他缓缓地踱步回到自己的御座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带着巨大压迫感的语气,将最初的那个问题,又一次抛了出来。

“那么,赵安。”

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你现在还觉得,你比卫青会打仗吗?”

这个问题,比在御花园时更加凶险。

此刻的赵安,已经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如果他再次肯定,那就是恃才傲物,不知进退,有了价值的人如果不懂得谦卑,会死得更快。如果他立刻否定,说自己是胡言乱语,那又等于推翻了自己刚才所有的表现,显得像个哗众取宠、前后矛盾的小人,同样会引来帝王的厌恶。

这是一个死结,一个考验心性的陷阱。

赵安的后背,瞬间又被冷汗浸湿了。他能感觉到,皇帝的耐心正在消失,这一次的回答,将是最终的审判。

他再次跪伏于地,整个身体紧紧贴着冰凉的地板,姿态谦卑到了极点。大殿里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像在为生命倒数。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被俘受辱的惨状,想到了在宫中这些年忍气吞声的苟活,想到了刚才在死亡边缘的疯狂挣扎。他到底想要什么?封侯拜将?他已经是个废人,那不现实。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份承认。承认他李敢,曾经作为一个士兵,他的经验,他的挣扎,是有价值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解脱的平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回陛下,奴才不敢。”

他先是干脆利落地否定。

刘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声“不敢”,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也让他感到一丝乏味。

就在这一丝乏味即将转化为失望的瞬间,赵安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但若有一日,朝廷需要一支孤军,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不为建功,只为牺牲自己、拖住敌人主力时……奴才,愿替卫将军去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空旷的大殿中炸响。

它不是效忠,不是谦卑,更不是什么豪言壮语。

它是一种承诺,一种定位,一种对自我价值最精准、最冷酷的剖析。

卫青,是大汉的宝剑,是用来斩将夺旗,开疆拓土的。宝剑珍贵,锋利无匹,但不能用来砍柴,不能轻易卷刃,更不能随随便便地折断在一些没有价值的地方。

而他赵安,他所代表的“命战”之术,就是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把沾满泥污的剔骨刀。它上不了台面,它不追求荣耀,它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不体面的方式,去完成那些宝剑不屑于、也不能去做的肮脏任务。

去送死,去牺牲,去当那块为大局争取时间的垫脚石。

刘彻怔住了。

他看着匍匐在地的赵安,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想到了北方广袤的草原,想到了匈奴人神出鬼没的骑兵,想到了汉军无数次因为后勤、因为情报、因为一些局部的小失误而导致的功亏一篑。

他需要卫青这样的帅才去赢得战争,但他同样需要赵安这样的“鬼才”去填补那些战争机器运转时,必然会产生的缝隙和漏洞!

一个负责赢,一个负责……不死。

一个负责荣耀,一个负责牺牲。

这才是最完美的战争形态!

想通了这一点,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刘彻所有的帝王威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刘彻的胸膛里爆发出来,回荡在整座宣室殿中,惊得殿外的侍卫和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不是因为赵安的忠心而笑,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完美的“工具”,一个可以让他将战争艺术玩到极致的,独一无二的工具!

他从御座上走下来,快步走到赵安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这个举动,让赵安受宠若惊,浑身僵硬。

“好!好!好!”刘彻连说三个“好”字,双眼放光,用力拍着赵安的肩膀,“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他指着赵安,对殿中目瞪口呆的侍从们宣布,声音洪亮而有力: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杂役了。就留在朕的身边,给朕当个‘磨刀人’吧!”

“磨刀人”……

赵安咀嚼着这个称呼,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再也回不去了。他不再是那个在御花园里吹牛的小太监赵安,也不再是那个死在边境的士兵李敢。

他成了一把刀,或者说,一个时刻准备着,为真正的刀去死的磨刀石。

等待他的,是前所未见的荣宠,还是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抬起头,迎上皇帝那双兴奋、贪婪又带着无尽算计的眼睛时,他看到了一条通往地狱,却又充满了诱惑的道路。

05

赵安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搬出了那个几十个太监挤在一起,充满了汗臭和霉味的通铺,住进了宣室殿旁的一间小小的偏殿。地方不大,但干净、雅致,窗外就是一片翠竹,风一吹,沙沙作响。

他脱下了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太监服,换上了内侍官才能穿的细滑丝绸。每日的饭食,不再是残羹冷炙,而是御膳房送来的精致菜肴。那些以往对他颐指气使的管事太监,现在见到他,都得远远地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赵公公”。

可赵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一个没有名分、没有品阶,却能随时出入天子书房的特殊存在。刘彻没有给他任何官职,只是让他待在身边,当他研究沙盘时,便在一旁随时回答那些刁钻古怪的问题。

他像一个影子,一个只为皇帝一人存在的影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宠,给他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无边的孤立。

在那些真正的朝臣眼中,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花言巧语、溜须拍马上位的“阉竖”罢了。他们从宣室殿外走过,看到赵安的身影,眼神里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有一次,一位郎中令在与皇帝议事后出来,与赵安擦肩而过,竟夸张地用袖子捂住鼻子,仿佛他身上有什么瘟疫一般。

而在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看来,赵安更是个跳梁小丑。他们偶尔会被皇帝召来,一同在沙盘上推演战局。当刘彻兴致勃勃地让赵安说出他的那些“奇思妙想”时,将军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在粮草里下泻药?”
“用女人的衣服挂在营前,动摇敌军军心?”
“假装投降,在献降的酒水里下毒?”

这些在赵安看来是生存智慧的手段,在将军们听来,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技淫巧”,是完全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自诩为名门之后,讲究的是堂堂正正,是两军对垒的万丈豪情,赵安的这些东西,玷污了战争的神圣。

卫青将军本人,倒是对赵安还算客气。他为人谦和,从不轻易表露喜怒。

只是有一次,在听完赵安一个关于如何通过制造谣言,让匈奴两个部落自相残杀的计划后,卫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赵公公的计策,确有奇效。只是……战争,终究是国之大事,当以王道行之。此等诡道,非常法也。”

话虽委婉,但疏离之意,再明显不过。

赵安都明白。他就像一头闯入了羊群的狼,或是一只混进了狼群的鬣狗,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同类。唯一能与他说话的,只有皇帝刘彻。

而刘彻,似乎很享受这种局面。他像个最高明的棋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需要赵安的“诡道”来敲打和启发那些思想已经有些僵化的将领,让他们知道,战争不止一种形态。同时,他也乐于看到赵安被孤立。

一个被所有人排挤的人,才会丧失所有的退路,才会将他全部的忠诚和依赖,都毫无保留地寄托在唯一接纳他的君主身上。

刘彻给了赵安一切物质上的尊荣,却也亲手为他打造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深夜,当所有人都退下后,偌大的宣室殿,只剩下君臣二人。刘彻常常会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赵安一些关于边境底层生活的问题。

“匈奴人真的会因为抢一个女人而火并吗?”
“一个士兵在冬天,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是酒还是棉衣?”
“你说你以前当过兵,那你杀过人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这些问题,刘彻从不会问卫青,也不会问任何一个将军。因为在他们面前,他要保持天子的威严。但在赵安这个“非人”面前,他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满足自己对那个血腥世界的一切好奇。

赵安总是平静地一一作答,他的回答里没有形容,没有感慨,只有最赤裸裸的事实。

“回陛下,会的。匈奴部落之间,本来就互相不服,一个女人,一口锅,都可能打起来。”
“最想要的是盐。有了盐,才能有力气。没有盐,穿再厚的棉衣,喝再多的酒,上了战场腿也是软的。”
“杀过。第一次杀人,没感觉,脑子是空的。杀完之后,吐了三天。”

刘彻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觉得,自己离战争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而赵安,在每一次回答之后,都感觉自己的心,又冷了一分。他像是在一遍遍地撕开自己早已结痂的伤口,将里面腐烂的血肉挖出来,呈给皇帝当一道下酒的小菜。

他知道,自己这把“刀”,还未见血,就已经在被皇帝用各种方式,反复地“打磨”了。而这种打磨,比真正的砍杀,更让他感到痛苦。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证明自己价值,或者彻底毁灭的机会。

06

机会,比赵安预想的来得更快。

这年冬初,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朝堂。

汉军代郡守备军的一支偏师,约三千人,在追击一股匈奴小部队时,因孤军深入,被匈奴右贤王的主力部队,近四万人,反包围在了一处名为“马邑城”的废弃要塞之中。

马邑城,城墙低矮,年久失修,城内更是缺粮缺水。三千步卒,面对四万如狼似虎的匈奴骑兵,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朝堂之上,吵成了一锅粥。

救援?怎么救?最近的汉军主力远在数百里之外,中间还隔着匈奴的大军。派兵去救,无异于添油战术,只会被匈奴人一一吃掉。

放弃?三千将士,都是大汉的好儿郎。若见死不救,天子颜面何存?军心何在?

老臣们纷纷上奏,言辞恳切,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壮士断腕。为了大局,这三千人,只能牺牲了。

刘彻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的拳头在龙袍下握得咯咯作响。他能感觉到那些将士们的绝望,他们被困在孤城里,在寒风中,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

又是这种无力的感觉!

散朝后,刘彻把自己关在了宣室殿,一整天没有进食。他盯着沙盘上,那个被无数代表匈奴的红色小旗包围的,代表马邑城的黑色小点,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深夜,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赵安。

“赵安,”刘彻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如果是你,被困在马邑城,你当如何?”

赵安跪在沙盘前,研究了许久,才缓缓摇头:“陛下,城中三千人,必死无疑。城小无粮,外无援兵,神仙难救。”

刘彻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暴躁:“朕不是让你去救他们!朕是问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三千人,死得更有价值!有没有办法,在他们死之前,从匈奴人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皇帝的思路,已经完全被赵安的“命战”思想所影响。他不再奢求奇迹,而是在盘算,如何将损失转化为收益。

赵安沉默了。他知道,皇帝这是在给他出题,也是在给他机会。这是他作为“磨刀人”的第一场考试。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沙盘上的山川河流,在他眼中活了过来。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陛下,”赵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正面救援,是死路。但我们可以……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说下去。”

“匈奴右贤王围城,自以为万无一失,后方必然空虚。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小队,绕一个大圈,深入敌后。这支队伍,人不能多,三百人足矣。但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是敢死之士。”

“三百人?去干什么?刺杀右贤王吗?”刘彻皱眉。

“不,”赵安摇头,“刺杀一个王,太难了。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比死还难受。奴才的计划,分三步。”

“第一步:散瘟。冬季,牲畜容易生病。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因病死去的牛羊尸体,越多越好,偷偷扔进匈奴人饮水的上游河流里。匈奴人不讲究卫生,牛马和人都在一条河里喝水。只要水源被污染,不出十天,他们的军中,必然会爆发瘟疫。”

这个计策一出,刘彻就倒吸一口凉气。这太阴损了,简直闻所未闻。

“第二步:烧草。匈奴四万骑兵,至少有七八万匹马。这么多马,每天消耗的草料是个天文数字。他们一定在后方靠近山林的地方,设置了几个巨大的草料场。我们的人,不需要跟他们正面冲突,只需要在夜里,用火箭,把他们的草料场,全部点燃。没有了草料,他们的马,不出三天就会掉膘,跑不动路。四万骑兵,就等于废了一半。”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嫁祸。”赵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在讲述一个魔鬼的密谋,“据奴才所知,右贤王和匈奴的另一个大部落,呼衍部,一向有矛盾。我们可以抓几个右贤王手下的斥候,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我们的人。然后去袭击呼衍部在附近的一个小营地,故意留下一些右贤王部落的信物。再派人去呼衍部那边散布谣言,就说右贤王想趁这次出兵,独吞战功,回头就要吞并他们。”

“如此三管齐下,匈奴军中,瘟疫横行,战马衰弱,内部猜忌。右贤王就算再想打,军心也散了。到时候,他别说攻下马邑,恐怕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只要他们退兵,马邑之围,自解。”

整个计划,阴毒、卑劣,环环相扣。它不攻击匈奴的军队,却招招都打在他们的命门上。

刘彻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赵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既感到兴奋,又感到一丝发自内心的寒意。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磨刀人”,他本身就是一把最毒的刀。

“这个计划,谁去执行?”刘彻问。

“陛下,执行这个计划的人,不需要是百战精兵。他们需要的是狠,是狡猾,是像老鼠一样在阴沟里生存的能力。”赵安叩首道,“奴才请命,从京城的死囚牢里,挑选三百名悍匪、强盗、杀人犯。许诺他们,事成之后,免除死罪,家人还能得到赏赐。用这些亡命之徒,去执行这个亡命的计划,最合适不过。”

“以毒攻毒……”刘彻喃喃道,“好一个以毒攻毒!”

“你呢?”刘彻盯着他,“你就在长安城里,等着他们的消息?”

赵安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知道,皇帝最后的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声音无比坚定:

“奴才……愿亲为监军,与他们同去。计划若不成,奴才的头,就留在草原上,不必再回来了。”

他知道,纸上谈兵终究是虚的。只有亲身入局,将自己的命和这个计划绑在一起,他才能真正赢得皇帝的信任。

刘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准了。”

07

北国的冬天,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赵安裹着一件厚厚的羊皮袄,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蒙古马上,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他的身后,是三百名衣衫褴褛,眼神却像狼一样凶悍的“敢死队”。他们都是从长安最深处的死牢里提出来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过不止一条人命。

赵安没有对他们说什么效忠国家的大道理,他的话很简单:“跟着我,办成这件事,你们就能活。想跑的,现在就可以跑,但我保证,不出三天,你们的人头就会被挂在路边的树上。就这么简单。”

没有人跑。对于这些亡命徒来说,这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深入敌后的过程,比沙盘推演要残酷一百倍。他们像一群幽灵,昼伏夜出,避开所有大的部落和道路,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和山谷里穿行。他们吃的是冻硬的肉干,喝的是融化的雪水。有好几个人,就在严寒和疾病中,悄无声息地倒下了,被同伴们草草地埋在雪地里。

赵安也病了,发着高烧,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在一次昏昏沉沉的梦境中,他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山谷。

他叫李敢,他所在的伍,被匈奴人围困了。校尉是个读兵书读傻了的贵族子弟,是卫青将军麾下一个部将的亲戚。他严令所有人死守阵地,说援军很快就到,绝不许后退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李敢当时就跟他说,不能等了,必须趁着天黑突围。山谷的西边有一条小路,虽然难走,但可以绕出去。

校尉一耳光扇在他脸上,骂他动摇军心。

结果,他们等到的是匈奴人更多的部队。最后,全伍五十人,除了被俘虏后受了宫刑的他,全部战死。那个校尉,死的时候还抱着他的帅旗。

在梦里,李敢看到那个校尉的脸,慢慢地变成了卫青的脸,又变成了朝堂上那些将军们的脸。他们都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的眼神看着他,嘴里说着:“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放屁!”赵安(或者说李敢)在梦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不是恨卫青,也不是恨哪个具体的将军。他恨的,是那种高高在上,视底层士兵的性命为草芥的战争哲学!是那种为了所谓的“大局”和“阵型”,而无视活生生的人在绝境中的挣扎和哀嚎的傲慢!

他的狂言,他的“命战”,就是对这种傲慢最恶毒的报复和反抗。

“赵公公!醒醒!我们到了!”

一阵剧烈的摇晃,让赵安从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囚犯头子正指着远处。在山谷的下游,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结了薄冰的河流,河边,就是匈奴人一个巨大的马群饮水点。

赵安的眼神,瞬间从迷茫变得冰冷。

“动手。”他只说了两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这支三百人的魔鬼队伍,将赵安计划中的“阴损”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找到了几具被狼咬死的,已经开始腐烂的野牛尸体,将它们大卸八块,在夜色的掩护下,全部扔进了河流的上游。

他们化装成匈奴的牧人,摸到了右贤王大军后方的草料场。那里的守卫十分松懈。几十支带着火油的箭矢射过去,冲天的火光,几乎将半个夜空都染红了。无数匈奴士兵在火海边哀嚎,却无计可施。

最狠的,是嫁祸。赵安亲自带队,用从俘虏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做伪装,袭击了呼衍部的一个小哨站。他们没有杀光所有人,而是故意放跑了几个,并且在现场,留下了一把刻着右贤王部落图腾的弯刀。

做完这一切,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魔鬼,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夜色之中。

计划的效果,比赵安预想的还要好。

水源的污染,很快就让匈奴军中爆发了痢疾。士兵们上吐下泻,战马也开始大批死亡。草料场被烧,更是雪上加霜。四万大军,瞬间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而呼衍部被袭的消息,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暴怒的呼衍王,根本不听右贤王的解释,直接带兵与右贤王的前锋部队发生了火并。

内忧外患之下,右贤王焦头烂额。他看着马邑城那低矮的城墙,第一次感觉那像是一张会吞噬人的巨口。他再也没有了攻城的念头,连夜下令,拔营后撤。

马邑之围,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解了。

当城中幸存的汉军将士,看到匈奴人的大营一夜之间变得空空如也时,他们都以为是天神下凡,救了他们。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黑暗里,有一群“魔鬼”为他们铺平了生路。

任务完成了。赵安带着剩下的不足两百人的队伍,踏上了归途。

他活了下来。

但是,当他回头望向那片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的草原时,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疯狂和悲凉。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古井无波的,死寂。

在亲手将那些卑劣的战术付诸实践之后,他心中那个叫做李敢的,不甘的士兵,也彻底死了。

08

赵安回到了长安。

没有欢迎的仪式,没有庆功的酒宴。他和那一百多个幸存的囚犯,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座巨大的都城里。

那些囚犯,得到了他们应得的赦免和赏赐,然后被分散到了各地,永远不许再提起这次任务的任何一个字。

而赵安,则回到了宣室殿旁的偏殿。他脱下那身沾满了血污和风霜的皮袄,换上干净的丝绸内侍服,洗去一身的疲惫和硝烟。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仿佛那场血腥的草原之行,只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

他继续做着他的“磨刀人”,每天的工作,依然是陪着皇帝研究沙盘,回答问题。

刘彻也没有跟他提起任何关于马邑的事情。朝堂之上,对于马邑解围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匈奴内乱,有的说是天降神罚,只有刘彻心里清楚,那背后,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用最肮脏的方式,取得了最辉煌的战果。

他看赵安的眼神,变了。如果说以前是好奇和欣赏,现在,则多了一份真正的倚重,和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知道,这把刀,太快了,也太毒了。

一个深夜,大雪纷飞。刘彻处理完最后一批奏折,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了赵安在身边陪着。殿内烧着温暖的炭火,君臣二人,相对无言。

许久,刘彻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赵安,你恨朕吗?”

他的声音很轻,飘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朕让你带着一群亡命徒,去九死一生之地,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朕把你,当成了一件工具。”

赵安正为皇帝添炭火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皇帝那双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他知道,这是皇帝在最后一次试探他,也是在给他一个宣泄的机会。

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宣泄的了。

他平静地放下火钳,跪倒在地,声音无波无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回陛下,奴才不恨。”

“奴才的这条命,本就是多余的。当年在边境,奴才就该死了。是陛下,让奴才这条贱命,活到了今天。”

“能用奴才这条贱命,换回马邑城里几千个大汉好儿郎的命,值了。”

“他们,都有家,有父母妻儿。他们的命,比奴才的命,金贵。”

这番话,发自肺腑。在经历了那场残酷的实践后,赵安终于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他不再是那个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的李敢,他接受了自己作为“赵安”的命运。

他不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将军,他只是一个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只想用自己的“术”,去填补战争这部巨大绞肉机里,那些无谓牺牲的“洞”的赎罪者。

刘彻沉默了。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太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一直以为,赵安的内心深处,燃烧着的是野心和欲望的火焰。他现在才明白,那火焰,早就熄灭了,剩下的,只是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

这灰烬,散发出的不是对权力的渴望,而是对生命的悲悯。

刘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胸中那股因掌控一切而生的豪情,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第一次,真正看懂了眼前这个人。

他不是没有欲望,他的欲望,是为那些本不该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他不是没有野心,他的野心,是让战争的代价,变得更小一些。

这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对人间最大的善意。

刘彻缓缓站起身,走到赵安身边,没有再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多了一丝人情味,“外面的雪大,给朕……再添些炭火。”

一句寻常的吩咐,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赵安听懂了。

皇帝不再需要他的效忠,也不再需要他的剖白。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超越君臣的默契。他将是皇帝手中最黑暗的刀,而皇帝,将是他唯一的归宿和存在的意义。

自那夜之后,赵安在宫中的地位变得更加奇特。他依旧是那个没有品阶的内侍,依旧沉默寡言,但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投来轻视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天子在宣室殿中,唯一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影子。

史书上,找不到“赵安”这个名字。

在大汉王朝接下来波澜壮阔的对匈奴战争中,史官们浓墨重彩地记录了卫青的七战七捷,记录了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盖世奇功。无数将军的名字,随着一场场大胜,被刻在了功臣的石碑上,流芳百世。

但在那些正史的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却流传着一些零星的,无法被证实的秘闻。

比如,某次大战前,匈奴单于的几个儿子忽然为了争夺继承权而内斗不休,导致军令无法统一,被汉军抓住机会一举击溃。

比如,一支深入敌境的汉军小队被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可包围他们的匈奴部落却因为后方粮仓神秘起火,不得不匆忙撤兵。

再比如,汉军派往西域的使者,在路上被几个意图不明的部落劫持,可没过几天,那几个部落的首领都暴毙而亡,使者被一个“神秘的商队”护送着,安然抵达了目的地。

这些秘闻,像草原上的风,吹过便了无痕迹。但宫中最高层的人隐约知道,在皇帝的身边,有一个“影子将军”。他没有军队,没有战功,但他策划了无数次最凶险、最关键的特别行动。他的胜利,换不来封赏和荣耀,只能换来更多需要他去处理的,更黑暗的任务。

卫青和霍去病是帝国照耀在阳光下的利剑,每一次出鞘,都伴随着雷鸣和欢呼。

而赵安,是那把永远藏在龙袍袖中的匕首,无声无息,只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然后,又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很多年后,刘彻已经从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威严深沉的中年帝王。而赵安,也已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般。

他依然守在宣室殿里,为皇帝磨墨,添炭。他看着沙盘上大汉的疆域一寸寸地向北延伸,看着那些代表匈奴的红色小旗一个个地被拔掉,眼神始终平静如水。

他一生未娶,无子无女,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他得到的,是帝王终其一生的绝对信任;他付出的,是作为一个“人”的全部情感和身份。

他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最终被安放在了帝王最隐秘的刀鞘里,不见天日,却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安宁。

来源: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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