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校教初三语文的宋老师进门后径直走到小赵身旁，虚心地向他请教《唐雎不辱使命》这篇课文。她是今年暑假前才从师范学校毕业的。
狭隘的小赵
1992年，初冬，芳草中学，宿舍。
傍晚，我坐在书桌前阅读《史记》，同屋的小赵在他的床边呆呆地坐着。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无所事事的小赵喊道。
本校教初三语文的宋老师进门后径直走到小赵身旁，虚心地向他请教《唐雎不辱使命》这篇课文。她是今年暑假前才从师范学校毕业的。
小赵向来自以为是好为人师，这次同样毫不客气地给宋老师大讲特奖起来。
我听到小赵滔滔不绝地大声给宋老师讲解着，心中觉得好笑地说: “这个小赵，怎么瞎讲，简直是在胡编乱造!”因为我在阅读《战国策》时，特别喜欢《唐雎不辱使命》这篇文章的内容，我一听就知道他讲的不对。
“我觉得您讲的和教科书教参上都不一样—”宋老师不好意思地轻声打断小赵的话，屋里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长时间，宋老师拿起教科书客气地说:“谢谢您了，我再问问别的老师去吧！”
正当宋老师转身走向屋门时，还没从窘迫中解脱出来的小赵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小声说: “别……别走，问他！”
“问王老师？他会？”宋老师用怀疑的口气轻声问。
小赵一把从宋老师手中抢过教科书窜到我的右侧满有把握地说:“王兄，你看这篇课文怎么翻译？！”
我放下手中的《史记》接过教科书礼貌地浏览了一遍《唐雎不辱使命》这篇课文，然后逐字逐句地把这篇课文翻译完，站在我左侧的宋老师满意地说:“我觉得您翻译的对，都和教科书教参上一样！谢谢您 ，我走了！”
我客气地站起来把宋老师送到门口。
宋老师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突然回过头说:“赵老师，我也谢谢您了！”
我一回头这才发现小赵居然没有送宋老师却自己一声不吭地正在上床，然后连衣服都没脱就躺下拉上了被子。
我回到书桌前继续阅读《史记》，照例在十点上床休息。
夜里，我不时地听到小赵翻过来倒过去，弄得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清晨五点，我习惯地睁开眼 ，打开灯后突然发现小赵正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对小赵的怪异表现感到诧异，刚要问他有什么事儿。
小赵没让我开口就急不可待地问:“王兄，你说咱校书记和他小姨子搞破鞋是谁先勾引的谁呀？”
我笑了笑随口说:“那谁能知道呢！这么私密的事除了天地知道外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不知道吧！我早就猜到你不知道，真没知识，连这都不知道！咳—”小赵带着复仇的口气说。
“这么说你知道了?那你说说书记和他小姨子谁先勾引的谁?”我什么也没想笑着说。
“我问你呢！你甭问我!你没知识就承认自己没知识，别的甭说。”小赵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虽然觉得他有点儿八卦，但还是没往别处想就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他，心里纳闷儿地想:“这小子哪根儿神经搭错了，今天怎么这么奇葩呢?怎么总是问一些二百五的问题呢？!”
猛然间，我的脑袋 “呼”的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宋老师那件事，小赵从昨晚到这时的种种怪异表现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顿时恍然大悟，洞若观火地看透了小赵的卑劣心理。
到这个时候我心里一切都明白了!知道由于他的相貌酷似历史教科书上的北京人头盖骨复原像，老师学生都管他叫“北京人”，再加上他说话办事都傻乎乎的，前年师范学校中文大专毕业分配到这儿后校领导就派他到锅炉房烧水和打扫室外男女厕所，一直不敢让他教课。还有他找了个农业户口的媳妇，媳妇还趁他在山区工作平日不回家搞破鞋。种种原因使领导和老师都看不起他，他的自尊心遭到了极大的伤害，就怕别人说他没能耐!昨晚他在宋老师面前丢了面子，本来他肯定我也不会翻译那篇文章，企图从我这儿找回面子，结果反而弄得更丢了脸。他夜里辗转反侧原来是在绞尽脑汁地想报复我的办法……
我想到这里虽然知道了他的险恶用心，但考虑到同住一个宿舍还是没有戳穿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小赵像终于抓到了我犯错儿的把柄似的得意洋洋。
中午，我和小赵在宿舍里吃饭时，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给我听似的说:“哼!书上的就都对？书上的就没错？!书上错的多了!”
我知道小赵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真想用昨晚的事揶揄他几句，可为了顾全大局，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了几十遍，我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在心里想:“你说教科书上的都不对，那你在参加中考高考时怎不照你昨天晚上那样瞎说瞎写呢？!”
晚饭后，我和小赵到怀九河边去散步。
刚出校门，小赵就开口对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兄，你说是不是?”
我立即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是学中文的，我只是个生物系毕业的，虽然昨天晚上我说对了而他不会还瞎说，但他也比我强。
我义愤填膺觉得他在逼哑巴说话，决定敲打他一下儿。
我笑着问道:“你看过《西游记》吗?”
小赵先是一愣，紧接着回答说:“看……看过。”
我立即接着问:“是吗?看过?那我问问你，孙悟空大战黄风怪时，黄风怪讥笑孙悟空瘦小枯干，孙悟空是怎么回答他的?”
小赵没有吱声，只是神态有些慌乱。
“不知道吧!”我看了他一眼后一字一板地说:“我告诉你吧！孙悟空是这样回答的—尿泡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
小赵开始局促不安，但还是没吭声。
我笑着解释说:“你撒尿时起的尿泡个儿看着挺大，其实没有什么分量，因为它是空的！秤砣你看着小，但是它很重，因为它是实心的！”
我的话音还没落，就见小赵屁都没放转身就跑回了学校。
此后一周之内，小赵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即使我为了缓和气氛主动和他搭话，他也不理我。
事后，我的内心一直很矛盾，一方面，我后悔自己敲打他伤害了他那敏感而病态的自尊心，另一方面，想到他做得也太过分，对自己敲打他又觉得心安理得。
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会陷入那样痛苦的纠结之中。与此同时，我也越来越体会到人际关系的微妙和复杂。
来源：魔法钢笔e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