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的雪从前一天傍晚开始下,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小院,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丫上挂满了银条,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冬雪里的告别
"大姑父,是我。"我站在门口,身上的积雪还未抖落干净,冻得通红的手里捧着纸钱和香。
大姑父站在门框后,身形比三年前瘦了一圈,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祭品上,随即向上移到我的脸上,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们谁都没说话,却仿佛听见了对方心里的声音。
一九八九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的雪从前一天傍晚开始下,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小院,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丫上挂满了银条,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我清晨从县城搭了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又走了半个小时的山路,才到了这个我从小长大的村子。公共汽车上挤满了人,车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我用手指在冰花上划出一个小洞,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心里五味杂陈。
"丫头,咋想起来了?"大姑父李德才终于开口,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他的棉袄领子上沾着饭粒,胡子也好几天没刮了,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孤独。
"大姑走了三年了,我得来看看。"我低声说道,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院子里望去,仿佛还能看见大姑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身影。
大姑是在三年前走的,那时我刚高考失利,她却没能等到我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如今想起来,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周丽丫头来了。"大姑父把我让进屋,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看得出他早早就烧好了水。家里的陈设和我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墙上挂着他和大姑的结婚照,照片已经发黄,镜框上蒙了一层薄灰,看得出很久没人擦拭了。
照片里的大姑笑得那么灿烂,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幸福,仿佛还在昨天。我记得小时候,大姑总是这样笑着,即使是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她也从不愁眉苦脸。
"嗯,来给大姑烧纸。"我搓着冰凉的手,目光不知该往哪里放。屋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土炕上堆着几床厚棉被,角落里的煤炉子微微发红,却没能驱走屋里的寒气。
李德才动作很快地给我倒了杯热水,一边倒水一边说:"可算来了,我这几天就琢磨着你要来。这不,把炕都烧热了。"他说着,拍了拍炕沿,示意我坐下。
然后他去了里屋,手里捧出一个铝制的暖水壶,"先暖暖手,外面太冷了。"这是大姑生前常用的那个,壶身上还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花朵贴纸,是我小时候贴上去的。摸着这个暖水壶,一股熟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仿佛大姑的体温从未散去。
"大姑走的第一年,你来过。第二年,你奶奶说你去上班了。"大姑父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责备,却让我更加内疚。他坐在炕沿上,手指不停地搓着裤腿,看得出来,他是紧张的。
"单位太忙,请不下假。"我说着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确实,去年我刚进纺织厂,正是试用期,不敢请假。但这只是借口,我知道自己是不敢面对没有大姑的这个家。每次想到要踏进这个门槛,想到大姑再也不会从厨房里走出来迎接我,我就浑身发软,提不起勇气。
"对不起,大姑父。"我低下头,看着那个温热的暖水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傻丫头,说啥对不起呢,大姑最疼你了,知道你有出息,她在九泉之下也开心。"李德才的眼角有些湿润,但他很快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我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三年前。大姑是怎样帮我度过人生最低谷的。高考那年,我心高气傲,给自己报了省里最好的大学,却名落孙山。那段日子里,连母亲都埋怨我不够勤奋,是大姑接我去她家住了一个月。
"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一条路的。"大姑蹲在灶台前,一边添柴一边说,"你姑父当年连初中都没念完,不也好好活着吗?咱老百姓家的孩子,能吃饱穿暖就知足了,要啥自行车啊。"这是当时流行的一句俏皮话,大姑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那个夏天,蝉鸣声从窗外传来,大姑的厨房里飘着饭菜香。她总是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菜,说是"给我的小闺女补补脑子"。
那时的大姑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但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做饭,然后去村口的砖窑上班。五点多就出门,下午四点多才回来,风里来雨里去,从不喊累。回来时,总会带一些村里孩子们爱吃的麦芽糖给我,那甜甜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大姑没有自己的孩子。我听村里人说,年轻时大姑生过一场大病,从此就不能怀孕了。"受了凉,落下病根了。"村里的王婶子曾这样对我奶奶说,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当时不理解,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大姑从不在我面前表现出遗憾,反而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这个侄女。
"结婚那会儿,你姑父家里人不同意,说我不能生养,没用。"大姑曾在夏夜的院子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对我说,"你姑父愣是把桌子一拍,说娶的是人不是生孩子的机器。"说这话时,大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中的星星。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常常取笑我是"没妈的孩子",因为我爸妈都在县城工作,我跟着奶奶长大。是大姑站出来,挨家挨户地说,"谁再欺负我们家丽丫头,看我不撕了他的嘴。"从那以后,再没人敢笑话我。
"先吃点东西吧,我煮了饺子。"李德才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站起身,从厨房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桌上的饺子皮略显厚实,包得也不太好看,馅料却十分丰富,是我喜欢的白菜猪肉馅。这是大姑的手艺,没想到大姑父也学会了。我知道男人包饺子有多难,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大姑生病那会儿,我学会了包饺子。"李德才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说,丫头喜欢吃,以后你来了,我得会做。一开始包得真难看,都漏馅,现在好多了。"他说着,往我碗里夹了几个饺子,眼神中满是期待。
我咬着饺子,眼泪又涌了出来。那时大姑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吧,却还想着我。饺子的味道和记忆中大姑包的有些不同,却多了一份说不出的味道,那是大姑父的用心。
"好吃,比大姑包的还好吃。"我抹了抹眼泪,强忍住哽咽说道。
"哪有那么好吃,你大姑的手艺,十里八村都有名。"李德才摆摆手,但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那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吃过饭,我帮大姑父收拾碗筷。屋里的老式收音机里传来戏曲声,是大姑生前最爱听的评剧。我记得小时候,大姑总是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着哼唱,声音清脆,像黄莺一样好听。
院子里的雪小了些,但天空依然阴沉。收音机里的戏曲声衬着窗外的寂静,让这个小屋显得更加冷清。
"丽丫头,大姑有东西留给你。"李德才突然说道,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蓝布包,"这三年,我一直等你来拿。"他的动作很轻,仿佛那布包里装的是稀世珍宝。
我不敢接,怕触景生情。那蓝布是大姑最喜欢的那条头巾,大姑是下乡知青转成的村民,带着城里人的讲究,夏天戴在头上,冬天围在脖子上,陪伴她走过了大半辈子。我记得大姑说过,这是她离开城里时,她妈妈给她的,是她唯一的念想。
"拿着吧,这是你大姑的心意。"李德才见我不动,又往前推了推布包。他的手粗糙黝黑,上面布满了老茧,那是几十年砍柴、挑水、干农活留下的印记。
我颤抖着手接过布包,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信纸和一本日记本。我认出那是我小时候写给大姑的信,还有高考那年我随手涂鸦的日记。
"这些...大姑都留着?"我翻开那些信,上面是我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些儿时的趣事和对大姑的思念。有一封是我十岁那年,大姑去县城做工,我在家思念她写的:"大姑,我想你了。奶奶做的饭没有你做的好吃。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看着这些幼稚的文字,我不由得笑了,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她说,这是你的心里话,比什么都珍贵。"李德才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大姑没文化,那些字她认不全,让我念给她听。后来她病重了,还让我把这些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她说,这样就感觉你在身边。"
我翻开那本日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大姑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丽丫头,姑永远相信你。"我知道这几个字对大姑来说有多难,她平时最多能写自己的名字,这几个字一定练了很久。
"你大姑生病那会儿,还惦记着你的工作分配。"李德才递给我一杯热茶,声音低沉,"她听说县纺织厂要招工,二话没说,冒着大雪去了厂长家。"
"什么?"我惊讶地抬起头,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
"那时候她已经卧床了,非让我用平板车推着去。一进厂长家门就跪下了,说我侄女周丽手巧心细,求厂长给个机会。"李德才的声音平静,眼里却闪着泪光,"那厂长被她这股劲儿感动了,应下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原来我能进纺织厂,背后是大姑的这番用心。那时我还埋怨家里没有关系,竟不知道是生病的大姑为我铺的路。
"你记得吗,那是八六年十二月,下了好大的雪。"李德才继续说道,"你大姑高烧三十九度,我不让她去,她急得直哭,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回来路上,她晕在车上,我吓坏了,背着她跑了两里地找医生,差点没了。"
我震惊地听着,心如刀绞。大姑为了我竟然如此拼命,而我却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因为高考失利而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没能好好陪伴她。
"大姑这人就这样,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李德才摇摇头,眼中却充满了深情,"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不能生,我心里难受。她倒好,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安慰我说,没有孩子,咱们就多疼别人家的孩子。"
窗外传来鸡鸣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我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有个小鸡舍,里面养着几只母鸡。
"那是去年春天买的,下蛋多,能换点钱。"李德才顺着我的目光解释道,"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养点鸡,听听叫,也有个念想。"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酸楚。大姑走后,大姑父的生活变得多么孤单啊。
"大姑临走前,让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给你,说你将来一定有出息,别忘了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大姑父轻轻拍了拍那本日记,"她说你这孩子心太高,摔倒了会痛,但站起来后会走得更远。丫头,你大姑看人准着呢,你现在不是当上小组长了吗?"
"是,去年刚提的,比同批进厂的都快。"我低声说道,心里却在想,如果大姑还在,该有多好。她会做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来庆祝,会笑着说:"我就知道我们丽丫头有出息。"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院子里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大姑父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
"天好了,要不要去趟集市?买点东西回来,晚上做顿好的。"他问我,语气中有一丝期待。
我知道,大姑父是想多留我一会儿,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留宿。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好啊,买点啥呢?"
"随你,想吃啥买啥。"大姑父笑了,露出了黄黄的牙齿,却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他转身从墙上取下一件旧棉袄,动作麻利地穿上。
我认出那是大姑的外套,三年了,大姑父还舍不得扔。看样子,他平时很少出门,或者说,很少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出门。
"先去给大姑上纸吧,天好了。"李德才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
我们沿着村口的小路,来到山坡上的墓地。路上,我们遇到了几个村民,他们惊讶地看着我,又热情地打招呼:"哎呀,是小周家的丫头吧?长这么大了!"
"是啊,城里人,有出息。"李德才骄傲地回应,眼睛里满是自豪,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孩子"。
我心里一暖,默默地走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骄傲和欢喜。
大姑的墓很简单,一块普通的墓碑,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李桂华。墓前没有豪华的装饰,只有几束早已干枯的野花,是大姑父平时带来的吧。
"大姑,我来看您了。"我跪在雪地上,点燃了香烛,摆好纸钱。寒风吹过,香烛的火苗摇曳,却没有熄灭,像是大姑的魂灵在回应我们。
李德才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我知道这三年他一定常来,墓碑前的石块被磨得很平整,甚至还放着一个小石凳。他这是多久来一趟呀?每天?每周?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酸了。
"大姑,我在纺织厂干得不错,刚被提为小组长。"我轻声说着,仿佛大姑就在面前,"谢谢您...谢谢您一直相信我。对不起,我这两年没来看您。"
李德才突然开口:"桂华,丽丫头来了,你看她现在多出息,小组长呢。你放心吧,她会好好的。"他的声音很平静,眼睛却湿润了。我知道,他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在我面前失态。
"大姑,我今年春节一定回来,给您和大姑父过年。"我许下承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上完香,我们沿着小路往村口的集市走去。雪地上留下我们一大一小两串脚印,一前一后,却又并肩而行。
集市上人不多,但也热闹。卖菜的、卖肉的、卖日用品的小摊位排成一条长龙。大姑父径直走向一个卖肉的摊位,挑选了一块五花肉。
"大姑最爱吃红烧肉了,每次我回来,她都做。"我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记忆中大姑做的红烧肉香味又回到了鼻尖。
"知道,她常说,丫头爱吃肉,得多做点。"李德才笑着回应,一边掏出钱包,数着里面的零钱。他的钱包很旧,皮都磨秃了,里面的钱也不多,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我赶紧拿出钱:"大姑父,我来买单。"
"不用,我有钱。"他摆摆手,眼神坚定,不容拒绝。我知道,这是他的尊严,不好强求。
买完肉,我们又买了一些蔬菜和豆腐。大姑父挑选食材很仔细,每一样都要看好几遍,讲好几次价。他记得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样不落。
"红萝卜不要买太多,丫头不爱吃。"他对卖菜的大婶说,语气中满是关切,仿佛我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我站在一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温暖。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可在大姑父眼里,我永远是那个需要呵护的"丽丫头"。
回去的路上,大姑父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变化。村口的大树被雷劈了;王家老大盖了新房子;李婶子的孙子考上了大学,全村都去吃喜酒...他说得起劲,像是要把三年的变化一次性告诉我。
我耐心地听着,不时地应和,心里却涌起一阵愧疚。这三年,我应该常回来看看的,不该让大姑父一个人承受失去大姑的痛苦。
回到家,大姑父张罗着做晚饭,手脚麻利,一点不像独居老人。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刀工娴熟,显然是常年下厨的人。
"大姑父,我来帮忙吧。"我走进厨房,想要分担一些。
"不用,你坐着歇会儿。"他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活没停,"你大姑走后,这些事我都自己来,习惯了。"
我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大姑父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的背影比记忆中更加佝偻,头发也全白了,却依然坚强地生活着,没有向命运低头。
晚饭很丰盛,红烧肉、炖豆腐、拌白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大姑父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碗里:"多吃点,瘦了。"
我尝了一口,味道和大姑做的很像,却又有些不同。这里面有大姑父的心意,也有他对大姑的思念。
"好吃,真好吃。"我由衷地称赞,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哭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大姑父递给我一张粗糙的手帕,眼里满是心疼。
吃完饭,天色已晚。我看了看表,最后一班车快要发了。
"大姑父,过两天我再来看您。"路口处,我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以后每个月我都来,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春节我一定回来,陪您过年。"
李德才摆摆手:"你有自己的生活,忙你的去吧。城里工作不容易,别老惦记着这边。"
"不,大姑走了,您就是我最亲的人。"我坚定地说,眼睛直视着他,"大姑待我如闺女,我也把您当亲爹。以后,我会常回来的。"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终于点了点头。"那...下次来,我教你做大姑爱吃的焖饼。"
"好。"我微笑着答应,心里有了盼头。
"去吧,公共汽车要走了。"大姑父轻轻推了我一下,"路上小心点。"
我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李德才。他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阳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雪地的尽头。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我要坐车回县城,大姑和大姑父都会送我到村口,一直站在那里,等到车子完全看不见了才回去。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亲情从不因为离别而中断,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就像大姑不在了,但她的爱依然通过李德才传递给我;而我对大姑的思念,也会通过陪伴李德才延续下去。
回到县城的宿舍,我翻开那本日记,一页一页地读着。里面记录了我十七岁那年的点点滴滴,青涩的文字,幼稚的想法,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大姑走后,我再也没勇气翻开这本日记,因为里面有太多关于她的记忆。
"今天大姑又做了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嘿嘿,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大姑。"
"大姑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我不能让她失望。"
"大姑身体不太好,我要快点长大,挣钱给她看病。"
读着读着,我泪流满面。可我知道,大姑不会希望我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她希望我坚强,希望我有出息,希望我过得好。
第二天上班前,我去了趟邮局,给李德才寄了一封信,信里说明了下个月探望的具体日期,还夹了一张我在厂里的合影,背面写着:"大姑父,我很好,您别担心。"
雪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我踏着厚厚的积雪,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厂区的广播里播放着《东方红》,一如既往地雄壮嘹亮,却让我想起了大姑院子里的那台老收音机,和她随着评剧轻声哼唱的样子。
在纺织厂的车间里,我望着窗外的远山,雪后的山顶白茫茫一片,阳光下闪着银光。我知道,山的那边,有一个老人在等我,而我,会一直记得回家的路。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