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一听急了，对继父开玩笑道：爸，您着急回老家，是不是还想着我七岁时您刚来我家，我您撵出家门，插上大门，不让您进我家的的那一幕，现在感觉在我这里住的不踏实。

讲述人：蒋大刚

文字整理：六月颜如玉

01

母亲去世以后，我就把68岁的继父接到我楼上来住了。可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就跟我商量说：要回老家去住。

我一听急了，对继父开玩笑道：爸，您着急回老家，是不是还想着我七岁时您刚来我家，我您撵出家门，插上大门，不让您进我家的的那一幕，现在感觉在我这里住的不踏实。

继父听我这样说：赶紧摇头说：不是不是，过去的那一幕我早忘了，现在你母亲走了，我身体还行，怕给你们添麻烦，想回老家养个花，种种菜。

我接过继父的话茬说：您要是想回老家，我周六就开车送你回老家转一趟再回来，您要是想养花种菜，咱家阳台这么大，随便你种。

您可别认为现在我母亲去世了， 您也把我姐和我养大了，我会再把你撵出家门。这些年，我们早把您当成亲生父亲了，您以后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安享晚年。

我媳妇也挽留道，爸，您可千万别回去，您心脏不好，回去了我们都不放心，您要是烦闷的话，就去公园里溜达溜达。

继父看我们是真心挽留他，就再也没有说过回老家的话。

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1991年，我七岁，大姐9岁，还有一个因脑血栓，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奶。我家虽然不富裕，却很温馨。

我父亲是生产队队长，外号叫“大喇叭”。父亲是我们村一队的队长，那个时候村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出工挖河，交公粮，我父亲都会拿个小喇叭，站到我家屋顶上，扯着嗓子喊，把上级交待的任务通知给我们一队的社员。

我父亲长的个子魁梧，人很帅气，说话又幽默风趣，在我们村特别受人喜欢。那个年代，村里的队长权力比较大，有些人就对我父亲巴结奉承，有的村民 见到我父亲都会笑着主动递烟。父亲当队长，我感觉脸上也有光，我常为家中有一位当队长的爸爸感到自豪。

我母亲人长得俊俏，但是比较瘦弱，母亲是独生女，在姥姥姥爷家没有干过很重的体力活，嫁给我父亲以后，大部分时间是在家照顾奶奶和我，农忙时才去地里打下手，给我父亲帮忙。

我父亲是急性子，干活快，他嫌我母亲是慢性子，干活磨磨唧唧，再加上母亲还要照顾奶奶和我，父亲就很少让母亲下地干活。

我们家六亩粮食地，打药除草，都是我父亲一个人干，只有麦收秋收时，我母亲才去地里帮忙。

我父亲和母亲感情很好，每次父亲下地干活回来，我母亲都会把饭菜端到桌上，摆好碗筷，再给我父亲准备好洗脸水，递上毛巾，父亲吃完饭，还想去给牛喂草，母亲就催他：你干活累了，赶快去休息，家里的活我来干就行。

父亲 特别疼爱姐姐和我，那个时候零食少，父亲有空去赶集，就会给我们买串糖葫芦，麻花，瓜果之类。

我母亲总夸我父亲，别看你父亲是个大老粗，心细着呢，只要有好吃的，都会想着你姐弟两个。

我父亲有空还领着我和姐姐去摸知了猴，拿着大 笤帚帮我们在麦场上捉蜻蜓，还会用泥巴教我们捏哨子。带着我们去村里看电影，左邻右舍的小朋友都羡慕我们有一个好父亲。

可是我们和父亲的缘分，终将定格在我7岁那一年。

我7岁时，父亲总是说腹部隐隐作痛，他依仗着身强力壮，就硬扛着。有一天疼的实在受不了了，母亲硬催着我父亲去到医院做检查，竟然被查出肝癌晚期。

知道这个检查结果后，母亲瞒着父亲独自承担了这个压力，母亲总盼着父亲的病会有奇迹，为了给父亲看病，我们家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部分账，可父亲的病越来越厉害，在半年之后就离我们而去了。

02

父亲去世以后，姐姐哭，我也哭，，奶奶眼哭瞎了，母亲眼哭肿了，她好长时间都萎靡不振，家中 常笼罩在忧伤，沉闷的气氛中。

父亲去世一周后，就到了麦收季节。那个时候收麦子都是用镰刀割，这可把我母亲愁坏了。

我姥姥姥爷，还有爷爷都是苦命人，他们都去世的早，现在我父亲也去世了，我和姐姐年龄又小，麦收的活没有一个人能给母亲帮上忙。

母亲干活慢，以前割麦的时候，我父亲一天能割一亩多，母亲半亩多点，还累得大汗淋漓，割完麦子以后还要把麦子打成捆，装到架子车上去，再拉到麦场里，用脱粒机脱粒，这些活一个人根本完不成，现在父亲去世了，可想而知母亲的压力有多大？

母亲 割了一天的麦子，手上起了泡，腰都累得直不起来，麦收季节天气炎热，母亲的脸晒得 又红又黑，母亲累极了，也舍不得休息一会儿，就跪着继续割。我看到母亲脸上满是水，眼里泪汪汪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我和姐姐也不闲着，把母亲准备好的麦绳先放在地上，然后我和姐姐 把母亲割下来的麦子抱起来放在麦绳上，我们两个使劲拉绳，然后把麦子捆成捆。

那个时候我和姐姐嘴里都嘟囔着，要是爸爸活着该多好，我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麦收季节烈日炎炎，我和姐姐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可是看到母亲 割麦子的两个手都起了水泡，跪着割麦子膝盖也都磨破了。我和姐姐 好像瞬间都长大了，都没叫苦叫累，就盼着能多帮母亲一些忙。

别人家的麦田都割完了，我家还有几亩麦田在那里孤零零的站着，等着我母亲去收割。

那个时候我和姐姐都期盼着有人能给我们家搭一把手，可是农村都有争秋夺麦的说法，割完麦子要播种玉米，还要急着去场院 脱麦粒，哪家都没有闲劳力。

最后我母亲累的实在撑不下去了，竟然晕倒在麦田里。我和姐姐看见母亲晕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我不停的摇着妈妈的手，哭着喊：妈妈，快醒醒！

我们的哭声惊动了两边的地邻，他们都已经割完麦，正在播种玉米。听到我和姐的哭声，附近的好几家乡亲都赶紧跑了过来，

有一位乡亲使劲掐我母亲的人中，母亲很会醒了过来，母亲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晕倒的，大概是这几天干活累的缘故，母亲谢过大家，又继续割起了麦子。

乡亲们一看我母亲 脸色蜡黄，还继续割麦子，都很同情我母亲。大家都把自己手中的活放下，回家拿来了镰刀，帮着我母亲把麦子收割完，又拉到麦场里，帮我家脱完麦粒以后，好心的乡亲们又用架子车，给我们运到家里去。

我母亲对帮忙的乡亲们千恩万谢，又找人把玉米播种上，浇完地，麦收勉强过完了，我母亲也累得大病一场。

03

因为奶奶瘫痪在床，又双眼失明，我母亲不忍心丟下我奶奶改嫁，可家中的农活她一个人确实又忙不过来，于是我母亲想招个上门女婿。

我父亲去世半年以后，有媒人把我继父介绍给了我母亲，听媒人说：继父的老婆嫌继父人老实，个子矮，和他结婚七八年了，却带着孩子就跟人私奔了，继父后来一直没娶上媳妇。

继父和我母亲见了两次面，继父不嫌我母亲有个 生活不能自理的婆婆，也不嫌年幼的姐姐和我，同意搬过来和我母亲一起生活。

继父搬过来之前，我母亲 找我姐和我商量说：我给你们找了个后爹，以后就有人帮咱家干农活了，咱娘仨在麦收，秋收时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和姐姐想起麦收时，我们大汗淋漓，受苦受累，母亲晕倒的那一幕，都纷纷点头同意。

可是当母亲把继父带到我们家来时，我和姐姐都傻眼了。

继父五官长得倒很周正，年龄也和我母亲差不多。可是他又矮又丑，头发稀疏，背有点驼，脸上和手上都有长长的几道疤痕，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这和我那高大帅气的父亲没法比。

我和姐姐感觉找这样的丑继父丢人，从内心里都讨厌这个继父，我们两个推推搡搡把他赶出家门外，我猛地关上大门，哭着对我母亲说：他长得太丑了，我们不喜欢，你赶紧让他走，我不许他进咱家。

母亲一看继父刚一来，我和姐姐都不接受他，还让他吃了个闭门羹，母亲急了，把我和姐姐两个用力拽到一边，给继父打开门，并一直给继父道歉说：孩子小，不懂事，别见怪。

继父笑着对我母亲说：没事，没事，家里添了个陌生人，孩子们当然接受不了，何况我脸上手上还都有疤痕，可能吓着孩子们了，我相信我们相处时间长了，孩子们会喜欢我的。

我心想：就你这丑陋的样子，我才不会喜欢呢！

后来母亲给我讲了继父这手上和脸上伤疤的来历。

继父五年前路过一村落，正好遇上一家着火，一个年轻的媳妇抱着一个 幼小的婴儿哭着说：我儿子还在屋里面呢！这该咋办呀？可火势很旺，旁边的人谁也不敢跑进屋里去救。

我继父听说屋里还有人，脱下自己的上衣放到一个大水缸里浸满水，裹到身上后迅速钻进屋里，去救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虽然也被烧伤了，但最终被我继父救了下来，我继父的脸上，手上都留了疤痕，后来他妻子因为这些疤痕，跟他离了婚。

我对母亲的话半信半疑，总怀疑母亲是为了让我们接受继父编的故事。

后来继父救的那个小男孩在他母亲的带领下，来看过继父好几次，我才相信这事是真的。

虽然我和姐同意了继父在我们家生活，可是我却不愿搭理他。

04

自从继父来我们家，我们家大变样：继父农闲时就去工地打工，挣了钱先给我和我姐买套新衣服，剩下的全部交给母亲。

农忙时几乎每天早上5点多就起床，拌好鸡食和猪饲料，我母亲起来做饭，继父再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继父吃完早饭后就干紧下地干活。

继父有时候还帮着我奶奶翻个身，洗个头，有时候我母亲和继父一起下地干活回来，继父就对我母亲说：你累了，去歇着吧，我去灶屋做饭。

我母亲也体谅继父的辛苦，他看继父往锅里添水，我母亲就赶紧在灶屋里点火烧水，我继父就赶紧切菜，炒菜，两个人说说笑笑，配合的很默契。

继父常主动和我说话，可是他一张嘴，嘴里就会露出一个大门牙，特别难看，我更懒得搭理他。

我姐比较懂事，经常 主动和继父说话，有一次我姐对我说，其实继父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丑了点。

04

继父来我家后7个月后，又到了麦收季节。想想去年麦收那一幕，我就发怵。

继父早早起来，把镰刀磨得很快，我们吃完饭，一家四口都去了麦田。

继父和我母亲割麦子，我和姐姐用绳捆麦子，继父别看个子矮，割麦子特别快，第1天我们就割了二亩半地。

晚上回到家，我和姐姐累的前仰后合，趴在床上不想动，母亲忙着做饭，继父就忙着洗衣。

我们吃完晚饭，母亲说：都早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割麦子。

我和姐姐累的倒头就睡，第2天早上母亲早早喊我们两个起床，我一看继父没在家，就问母亲继父去哪里了？

母亲说：我也不知道，早上醒来就没看见继父的影子，可能是去麦田割麦子了吧。

我们三个到了麦田，大吃一惊，继父正弯腰驼背，迅速挥舞着镰刀往前割着，我们家的麦子被他割倒了一大片，大约还剩一亩半的地就快割完了。

我和母亲赶紧跑到继父跟前，问怎么回事？咱家麦子怎么割这么快？

继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我昨天看你们割麦子都累得精疲力尽，怕你们今天吃不消，晚上趁你们都睡了，我就跑到麦田里来割麦子了。继父说完又弯着腰继续割。

我看到继父的后背全部被汗水浸湿了，看着他割麦子的背影，我眼眶都湿润了。我拿起毛巾递给他，情不自禁喊到：爸，擦擦汗吧，歇会儿再干！

这是继父来我家以后，我第1次主动喊他爸。

继父愣了一会儿，脸上笑开了花，露出他的大门牙，连连说：不累！不累！

继父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可是我第一次感觉这个疤痕特别可爱，可亲，可敬！

继父来我家第3年，我奶奶去世了，我和我姐学习成绩都很好，后来都考上了大学。

继父为了供我们上大学，除了种那几亩地外，干过泥瓦匠，拉过砖，随着时间的流逝，头发白了，人更瘦了，腰更驼了，继父 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

我姐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安家落户，我大学毕业后在县城当了老师，我老婆是一名医生，我们结婚后有了儿子，可我母亲却得了老年痴呆症，继父嫌在楼上照顾母亲不方便，就一直陪着母亲在老家住。

如今母亲去世了，我姐想接继父去她那里住，继父拒绝了。

我和我老婆接继父来楼上住，他住了一个月，怕给我们添麻烦，要求回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回家独自生活的。

人要懂得感恩：继父陪我们长大，我要陪继父一起变老。

来源：六月颜如玉一点号